其人如玉,其情似水(下+番外)——北色

作者:北色  录入:07-03

“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去找始作俑者。”
“是要去找皇帝吗?怎么找?难道跑到皇宫里去找?”
“不,不用我去找他,他自己会来找我的。”那么了解他,揣摩他的行动不过是想不想的问题,而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请三爷回飞龙堡,不要在这是非之地久留。”
“我是来帮你的。”
“你也知道,现在人人都在抓我。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我已经害了不少兄弟,不想连累你。”
“你是怕连累我,还是担心我拖累你?家父自幼教习武艺,教导我为人之道,我虽学艺不精,不能以一挡十,但仍懂得大丈夫救人于危难的道理。教主是看不起我吗?”
“三爷千万别这么说,我丝毫没有小看你的意思。”
“不用叫那么生分,我叫关邻枫,你应该知道的。”
执拗的人让他觉得很无奈,秋似水没有说什么。
“你的伤口一直在淌血,你自己不好弄,我来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我决不相信教主会背叛我们!”刚被放出来来的陆峪峰,急跳着叫道,拎起每一个人的衣襟,吼道:“你信吗?你信吗?你信吗?!”
众人默然地看着他发飙。
纪长老道:“陆峪峰,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样撒野?”
叫嚣的目标立刻转向:“就是你!”陆峪峰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就是你!你一直对教主心存不满,你当我不知道?就凭一张莫名其妙的匿名信,就诬陷教主!我看你才是教中罪无可恕的大叛徒!”

“你血口喷人!秋似水亲口交代的事实都和信上的记叙相吻合,难道这还有假吗?”
“肯定是有原因的!教主一定有苦衷的!”
“你不用替他开脱了!你再这么纠缠不休,你也难逃与他一起串通外敌的嫌疑!”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陆老头对他昂起胸膛,“你定我罪呀!你定呀!”
纪长老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们别吵了,外敌当前,我们还在这里起内讧。现在重要的是选个人来暂时打理教主之务才对。”马长老道。
“什么选个人?把教主请回来,拿纪老妖的人头做歉礼。”气急的陆峪峰口不择言,“你们不去我去!”
“你敢骂我!”
纪长老抡起老拳,被马长老拦下,“你们两个再闹,让外人知道不是笑话我们无极教没规矩?”
坐在堂下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马长老在教中德高望重,我推他做代教主。”纪长老瞪着陆峪峰道。
马长老当即推脱,“不行,纪长老一呼百应,还是你做合适。”
“放屁!”陆峪峰跳了起来,指着纪长老,“让他做代教主我第一个不服。你们两个一搭一唱,以为在台上唱戏呢?我老人家牙齿都笑掉了!”
“陆峪峰,你干嘛又把我拉扯进去。”马长老也恼了。
“三位长老不要争了。”白未延打断了他们,“两位长老都年事已高,不敢烦劳长老。我推宋沫涵暂替教主之位,各位看如何?”
快要睡着找的宋沫涵迷糊地看着白未延,好像他说的是另一种语言。
“宋沫涵也是水教主的后人,能使万佛千叶手,各种技艺都通晓,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之前在教中的时候,秋教主也一直礼待他,对他关照有加。不知三位长老意下如何?”
“好啊,我没意见。”纪长老扭着脖子道。
“既然纪长老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就让宋沫涵暂时打理吧。”马长老跟道。
见陆峪峰不说话,白未延问道:“陆长老您看呢?”
陆峪峰哼了声,鼻子朝天,默认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教主啊,跟我可没关系!”他奇异的直觉告诉他,这教主的位置,是颗裹着糖衣的毒药。
“宋公子不要推辞了,我们都会尽力协助你的。”白未延鼓励他。
严冰躲在大殿的一角,咬着嘴唇,年轻的双目无比愤恨地瞪向纪长老和宋沫涵。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是朕的耳朵坏了吧?”
宋琏清清喉咙道:“无极教罢免了秋公子的教主之务,现由宋沫涵担任教主。”
熙元愣着无法消化这个消息:“那秋似水人呢?”
“无极教要抓他正法,被他逃走了。”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免他职务?”
“他们指认秋公子与陛下串通,合谋消灭无极教。”
“这是什么蠢话?他要是和朕串通了,他们还能活到今天吗?笑死朕了。他们怎么可以怀疑秋似水的人品?一群蠢货!”
宋琏不禁好笑,此刻他正为自己的敌人鸣不平。
“他是宁愿背弃我,也不愿离开无极教的。”他沉下了脸,“看来他们是活腻了!立刻中止进攻分坛,全部兵力调至凤无崖,给你一个月时间攻下总坛。”
“是。”宋琏得令。
“慢着。”他走下龙椅,在殿内踱着步,徘徊不定,“你陪朕去找秋似水。”
“找秋公子?秋公子现在单独行动,要找他的踪迹恐怕……”
“别担心,三日之内,你们定会查到他的藏身之处。他正等着朕来找他呢。”
宋琏将信将疑地应声。
“不知他是否安好?”他喃喃低语,“换做是我,恐怕已走在崩溃边缘了。秋似水,你等我,我一定帮你惩罚那些有眼无珠的人!”
“陛下真的要去找秋公子?”不能确定,此时主子出宫与秋似水见面是否真的是件好事,主子一心要他回宫,而秋似水决不会做此想法,不知会否弄巧成拙。
“时不待我,此时不去,更待何时?”熙元有点激动,“他现在太需要有个人在他身边,这个人除了朕还有谁能代替。朕恨不得立刻生对翅膀飞到他身边。”
但愿如此。宋琏默默祝福。
“无极教竟会背叛他,实在出乎朕的意料。”熙元面上抹上了一层阴翳,“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相必他也万万没想到抛弃他的,是他至死效忠的。”视线落到宋琏身上,“宋琏,你不会背叛朕吧。”

宋琏大惊:“卑职对陛下忠心耿耿,若有二心,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人心难料啊,谁又知道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明媚如初?”
“陛下……”宋琏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白。
“不必说了,退下去吧。”
宋琏跪安,已是汗透衣背。

秋似水带关邻枫回到了南埂坡的废坛,一路艰辛,肩上的伤口几次裂开,几乎无法使用左手。
“痛吗?”关邻枫替他洗净伤口,换上新纱布。
“皮肉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冷冷地看着那道穿透肩膀的伤口,很痛,可又怎痛得过被背弃的心?
关邻枫的手微微发抖,生怕碰到他的伤口:“我真不明白,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珍惜?”
好象这伤不是在他身上似的,举止行动丝毫不顾及自己有伤在身。要不是有关邻枫在身边叮咛督促,这道深而宽的剑伤恐怕已不是脓肿这么简单了。样样事情都要自己来,别人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幸好伤的地方不易自己包扎,才有机会为他做点事。

“难道我应该躺在床上痛苦呻吟?”
“你不珍惜,我来替你珍惜。”
秋似水皱眉,侧过脸。
“你真的和皇帝熟识吗?”关邻枫转移话题,“他长什么样?牛头马面,还是三头六臂?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武林第一大教逼入绝境?”
“他有智慧有才华,有雄心有远见,有胆识有气度。我所遇到的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坐在帝王的座位上,牛鬼蛇神在他面前不过是蝼蚁蜉蝣。”
关邻枫愣了愣:“从没听你这么夸赞过一个人。”涩然而笑,“我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快了,他就快来了。”
“你怎么知道?”
“前天我们不是在街上逛了一圈吗?两天了,差不多该到在这里了。”
关邻枫紧张道:“他会不会带兵马过来?我们可只有两个人,怎么敌得过他?”
“你放心,他不会带太多人来的,他是不屑以人数来虚张声势的。我们又不是打架,怕什么?我只是要与他谈判。”
“谈判?你想怎么说?”
“我不知道。”
关邻枫又一惊:“什么?你不知道?”见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样子,以为他稳操胜券,可回答却是轻飘飘的三个字“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天之骄子,坐拥天下,我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我实在拿不出可以让他停战的条件。”
“那你……”关邻枫没有再追问,因为眼前的人不是张三李四,是秋似水,既然他招摇过市引皇帝来,那他就应该有对应的策略。
“无极教那儿你准备怎么办?”
秋似水深深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教中有内奸。”
本来不想对他说这事,但与关邻枫相处几日,知他为人正直,也便不把他当外人,说不定他还能帮上点忙。
“内奸?难道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我心中倒是有几个人,但我还不确定。”
“是谁?”
“我怀疑的是……”话尚未出口,门外传来的响声已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你想见的人来了。”


第十八章
“我怀疑的是……”话尚未出口,门外传来的响声已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你想见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开,门外的人憔悴的脸上有兴奋的神色,但在看到屋里居然有两个人时,当即沉下了脸。
熙元走进房间,宋琏紧跟而入。
关邻枫站了起来,可秋似水却还坐着,眼睛看着别处。
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给我端架子,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谁?莫非这些日子他们都在一起?以为他每天在颓丧中度过,以为他会需要我,原来不过是胡思乱想?
怒上心头,想好的一段安慰的开场白忘得一干二净。
“跟我回去!”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个的。”
“那你还想说什么?你的属下都不要你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走,我帮你惩罚那群诬陷你的人。”
关邻枫只觉这人蛮横无理,插道:“似水要去哪里全凭他自己意志,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强迫他。”
一声“似水”穿刺熙元耳膜,以为,只有他才能这么亲昵地称呼他:“你是什么人?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帝王的威仪虽然摄人,但关邻枫不卑不亢:“飞龙堡的关邻枫。”
熙元恼火,管他是飞龙堡还是地龙堡,只要有秋似水在场,其他人都可以忽略不计。
“你出去,我要单独和他说话。”
秋似水冷冷道:“他是我朋友,我要他留在这里。”
“让他出去,有些话我不想让其他人听道。”声调在不知不觉中提高,怒气在燃烧。
“有什么不能放在桌面上讲的?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他留在这里。”
“这整个天下,每一片土地,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包括你,秋似水!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
秋似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不要对我大呼小叫!你要是看不惯他,那你就走!”
当事人不觉得什么,可一旁的宋琏几乎吓呆了,不敢想有人会这样对天子说话。再看熙元,脸上古怪的表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阴沉地可怕。
他又在向我的尊严挑衅,难道还真拿他没办法了?
熙元扭头就走,可在跨出门口的一瞬间停住。
怒火还未烧尽他的理智,他狠狠瞪着关邻枫。
不能让这小子白拣了便宜!
尊严扫地,也罢,谁让面对的是自己最爱的人?只要他肯跟自己回去,这些面子上的事就不计较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跟他较劲。
咬了咬牙,拉长了脸回来,委曲求全地坐下。
在说出那句话时,秋似水也是惊讶的。心里明白,他若是真的气走了,对自己的计划的影响是非同小可的,可还是脱口而出。
他的出现带来了一阵骤雨暴风,毫不留情地打击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自己,为什么他连半句宽心的话都没有。
连日来积累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到他身上。
没有太多时间让秋似水考虑对方是否有足够的宽容,来明白他发怒背后的含义。
幸好他厚着脸皮留下来了。因为是他,所以才会纵容自己的情绪,无需假装。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也不想跟你吵。”秋似水也坐下。
“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流的血也够了,收手吧。”
“要我收手可以,交换条件是什么?”
“没有。”秋似水顿了顿说,“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你说的对,整个天下都是你的,那些在你军队下抵抗的人也都是你的子民,你的子民在哭喊,你不心痛吗?他们都是无辜的,放了他们。”

“你现在承认我这个皇帝了?我还以为我在你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蚂蚁。”他用小指比划了下,口气酸酸的。
心中微微一痛:“我一直把你当皇帝。”
“要是你真把我当皇帝,答案就再简单不过了,你跟我回去,我立刻下令撤兵。”
“不可能,那个地方我决不再回去。”
“你真的是要与我谈判?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只有我让步,你却没有妥协,这哪里是谈判?”
“你肯还是不肯?”
“除非你跟我回去,否则一切免谈。”
秋似水叹了口气。
关邻枫有些着急,这种亏本的买卖,换做他也不肯做的,刚想要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自己被股强大的力量往外拉。
凝神一看,已跟着秋似水跃出了屋外。秋似水手一挥,耳边隆隆巨响,一道厚重密封的铁门落下,堵住了出路。
“这是……”关邻枫惊道。
“走吧。”
“他们不会饿死在里面?”
“我在里面放了食物,够他们两个吃上十来天了。”
这间废坛的屋子设有铁屋的机关,屋内屋外隔绝了声源,却又有良好的通风。建成至今很少动用,想不到在今天起动了。
秋似水脚步十分急促,仿佛怕走慢了,心会软。
只要他不做指挥,退兵不成问题。
冷风带来阵阵寒意,又是一个冬季,该怎样度过?
百米开外,有个小山丘,山丘上孤零零一棵枯死的树,枯藤挣扎着,无半片枝叶。
树后转出来一个人,显是等候已久。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吩咐小人在这里等公子出来。”是熙元的另一个护卫蒋中范,手指和鼻子冻得通红,他把手里的包裹递给秋似水,“这是主子送给公子的。”
“为什么他自己不给我,要你等在这里?”
“主子说,要是他亲自给的,你是决不肯收的。主子还说,他进去容易,出来恐怕就难了,所以要小人守在这里。”
打开包裹,是一件全部由白狐皮制成的长袍,和一个瓷瓶。
“这件狐毛长袍是主子特意吩咐宫里最好的裁缝做的。主子说,天冷了,要公子记得多加件衣服。这瓷瓶里装的是宫里最上乘的外伤药,主子希望公子的伤能尽快好起来。”
雪一般的白,干净地像皑皑的雪原,柔软的皮毛捏在手心里,有种特别的,无法言明的细滑触感,柔密的绒毛摩挲手心,酥麻传到心上。
他总是把他的温柔藏在背后,稍一粗心,就会被忽视。
后悔刚才对他恶劣态度,原本恨他一来就霸道地要人,对其他事不闻不问,才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想到了,只是羞于开口。
“主子为了能见到你高兴了很久。别看他应有尽有,其实他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快乐。以前见他和昱亲王在一起时的神情,以为这就是他最大的快乐。直到看到秋公子和主子在一起,才明白什么才能让他真正开怀大笑。我们做下人的也为他高兴。”

什么东西慢慢地爬过秋似水心头。“这些话不是你主子要你说的吧?”太触动心绪的话,他不敢多听,怕听多了会误事。
“是小人多嘴了。主子爱面子,有些话他不想说,自然需要有人替他说。”他的眼神飘到废坛,“秋公子,失陪了,救主子要紧。”
“你不恨我对你们主子做的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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