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灯(伯伯第二部)————白小冷

作者:白小冷  录入:07-02

      伤感免不了,玩摇滚的人,有时候为了寻找慰藉和宣泄,为了说不出口的荒芜感,没有激情,漫无目标,隐藏在潇洒外表下,真实的自己。
      他轻轻的哼起了老狼的歌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无声无息的你
      ......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
      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
      秦丰睁开眼,看见一只白皙的手腕,搭在床架上轻轻晃动,手指纤长,关节分明,他有些迷惑,像个迷路的孩子,伸手抓住了那只手,对女朋友周玲玲的愧疚一闪而过。

      他感到那只微凉的修长的手指也回握自己的力量,仿佛在给他镇定和归属,全身涌起热潮,连生被他搅得痒痒,翻身下床,两个人滚到一块儿,肌肤磨蹭间,连生被撩起了火,压在秦丰身上,一只手按住他胸膛,一只手滑进短裤......

      秦丰不服气的挣扎,像一部无声的武打片,汗滢滢的,他一口咬住眼前粉色的薄唇。
      清风吹开白色的碎花窗帘,映出窗外青翠的绿色,薄薄的窗帘鼓胀飞起,噗噗作响
      一言不发的,连生停住了动作,目光定在窗外
      "怎麽了?" c
      秦丰诧异的回望窗外,飘动的窗帘,不时的被清风卷起又落下,缝隙间,绿意盎然。
      "会不会是清洁工?"秦丰的语调不自觉的透出一丝紧张
      脸色凝重的,连生摇摇头,他走到门边,手按在门把上,把门拉开──
      斜靠在门板上的布口袋一倒,装得鼓鼓囊囊一袋又大又圆的板栗滚得到处都是,有几个还滚进了门,滚到连生脚边
      迟疑片刻,连生蹲下身,拣起一个,捏紧,包入掌心
      "是我叔。"连生站起身
      秦丰默然,在这种情况下被连生的亲人撞见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呆立了几秒,连生对他说:
      "不用担心。"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你去解释?"
      "不用了。"
      最後,如连生所料,银锁始终没提过这件事也没问他什麽,而连生也不太肯定该不该跟男人澄清,或者,就算解释了又能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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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二妹好说歹说,把连生奶奶带到省城里的大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老人家的肝癌已经接近晚期。因为病人年老体衰,医院也不敢开刀,崔二妹拿不定主意,打电话给银锁商量。

      连生奶奶还不知道自个得的是什麽病,还要住院?她惦记著家里的庄稼地,还有没人照顾的大儿子,一天到晚闹著要回家,把崔二妹弄得心力茭瘁,心里对侄子连生的印象更不好了。

      他叔为了供他读书,给他奶奶治病,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他倒好,读个什麽书就一身轻松,自己的爹也不照顾,家里的难啥都没分担上,现在亲奶奶病了都不闻不问的。

      他是这个家里的人?呸!小白眼狼还差不多。
      请了两天假,银锁回了趟老家,赶去了医院,银锁对崔二妹有愧,事事都迁就他,可就在这时,夫妻俩爆发了结婚後第一次争吵:
      "你为啥不告诉他?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亲奶奶变成这样他不该管?"
      "伢子快毕业了忙著哩!"
      "忙忙!那这个家里活该都是你?他以後赚钱还不是他的!别指望了,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的还能有啥意思!"
      "胡说!连生啥时候不认我哥了,你别到处说!"
      "俺胡说!他要认他那白痴爹能拿石头砸他?忘恩负义,将来就是一个畜生!"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挥到崔二妹脸上,银锁的脸色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灰白,他看看自己的手掌,摇摇晃晃的坐到床边。
      崔二妹捂著脸,望著丈夫变得空洞的眼神,心里也有无尽委屈:
      "俺是你婆娘,随你要打要骂,反正我也是卖来的。我就是为你鸣不平,整天连生连生的,你都把养大了,还要咋样?"
      崔二妹幽怨的咬咬嘴唇,声音低下来:"你咋就不能把俺像这麽放在心上,啊?"
      崔二妹摸著丈夫宽厚的肩,银锁身上有些汗味,身上叫不分日夜的劳动锻炼得黝黑粗犷了,可银锁身上的感觉跟别的汉子不一样,像黑土地一样叫崔二妹觉得塌实,她把头埋在丈夫的肩窝里,银锁沈默著,不动如山,妻子难过的流出眼泪,银锁慢慢的抬起手臂,拥住了怀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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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膀被人轻拍,连生回过头,今天是Robert回国前的最後一次讲座,偌大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他皱皱眉,放下笔,悄悄离开座位,从教室後门出去
      "怎麽了?"
      向海涛回望了一眼阶梯教室,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离席,Robert打开投影器,大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分子式
      "我今天路过新教学楼,看见你叔叔,他好象出事了,你现在是不是去趟医院?"
      连生和向海涛赶到雷洲市中心医院时,银锁正在输液,右手叫纱布层层的包裹了起来。
      "叔,你的手怎麽了?"连生上前去拉银锁的手,焦急的查看,银锁一颤,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连生松开手
      "叔,你脸色怎麽这麽难看?"
      "没事,小伤。"银锁想在连生面前挤出笑脸,可是眼里的血丝还是叫连生看出了端倪
      "疲劳上工很危险的,你这样会把自己身体搞垮知不知道?"连生住了口,语气里有些怒意,他不明白,学费已经缴清了,家里虽然困难点,也还过得去。男人这麽拼命,是为什麽?为女儿上学存钱?

      真的是为了钱,什麽都不要了吗?
      没有理由的,连生感到突如其来的烦躁,他压抑住不满,给银锁拧了块湿毛巾擦脸。嘱咐银锁先睡一觉。
      银锁睡著後,连生把向海涛拉到一旁:
      "今天谢谢你。"
      "没什麽,还好我记得你叔叔的长相。哈哈......"
      连生看看表,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塞到向海涛手里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你帮我照看一下他。"
      银锁醒来後,点滴已经打完了,向海涛见他醒来,放下一直压著银锁手背的棉签,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他见银锁四处张望,忙笑容满面的说:
      "大叔,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在火车上见过的呀!我叫向海涛,是王连生的同学,不过不是一个专业,你叫我海涛就成。"
      "连生呢?"
      "他学校里有点急事,先走了,有什麽事,我陪你去吧。"
      银锁呆了一会,点点头,站起身。向海涛见他走路都不太稳的样子,不放心的一直跟在身後,走到医院的厕所门口,银锁停下脚步说:"解个溲,让我一个人进去吧。"

      向海涛点点头;"那我在这等你,不舒服就喊我一声。"
      关上门後,银锁背靠著门板,把右手举到眼前,哆嗦著,拆开纱布,脓血被撕开钻心的疼,
      五个手指,银锁盯著断口不断涌出的鲜血,这不是真的!残废了,他残了,右手的手指都没了,以後还怎麽干活呢?
      银锁眼眶发烫,他难以接受,谁来救救他!一口呜咽哽在喉间,银锁缓缓的坐下身,跌到地上......
      门外的向海涛等了半天不见银锁出来,又听到两声闷响,不禁有些焦急的动手敲门。
      银锁咬著牙爬起身,迈著沈若千斤的双腿走向便池。解开裤带,泛出血丝的眼睛呆滞的瞪著白色的瓷砖水槽
      白瓷砖底著黄色的尿埂,瞬间,茶褐色的尿液滴落,不等银锁低头,就被喷涌而出的水流冲的没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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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银锁送回到工棚,向海涛才离开,大一的时候他总听到连生提起这个叔如何如何疼他,听多了,向海涛就想,虽然连生家里条件比不上自己,其实却是一直生活在幸福里的。

      向海涛在县城里的家就很平淡,父母结婚了却不相爱,生活在没有共同语言的状态。向海涛的妈妈是农转非进城的,爸爸是中学老师,在他的记忆里,父母从前就彼此看不惯。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父亲用漠视对抗母亲村姑式的庸俗,就是不快乐也彼此纠缠著。

      自己羡慕连生吗?嫉妒他吗?向海涛也不太清楚。
      小林只穿一条裤衩,光著膀子凑上来,他还是个孩子,没见过搅拌机这麽生生的把人的手给卷进去的,要不是旁边人及时关了机器,整只右手掌就没了。
      他眼睛红红的,一直问银锁痛不痛,又想起自己不顺心的事,第一次觉得在外面打工的,天生就低人一等。
      他低著头,犹豫了又犹豫,银锁哥变成这样,他心里真不好意思开口哇
      "银锁哥,你能不能先借俺点钱用?"
      "......你要钱干啥用哩?"
      不怪银锁要多问一句,一起上工地,银锁都看得出来这伢子最近魂不守舍的,他自己也难,连生奶奶住院要钱,跟个无底洞似的,筹措不出办法的男人只好再去找其他零工打。

      十指连心,银锁忍著钻心的巨痛,肌肉一抽一抽的,颤抖的丰厚嘴唇像沫上了一层灰粉,再也咬不拢,他不敢再看自己的伤口,把纱布拢好後就坐著不动,就是这样,身上也还是一阵阵打寒噤。

      小林僵著不作声,撇开头,避开银锁的目光
      "银锁哥,等这个月领工钱了,俺一准儿就还你。"
      银锁垂下眼睛,叹出一口气,庄稼人朴实,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麽也要帮一把的。他把手伸进内衣口袋里,犹疑片刻,掏出了两张汗渍渍的大钞。
      "身上只有这些钱,你先拿去紧著用,救个急。"
      小林急忙接过,虎头虎脑的面庞喜形於色,对银锁十分感激。有了钱,他就可以去给梅梅买她昨天看中的那条裙子了,梅梅也就不会跟他生气不会闹著要分手,他把什麽都给梅梅了,他还给父母捎信让他们上梅梅家提亲呐。

      这天晚上,包工头包玉蛟过来工棚找银锁谈,他早就放过话,民工自己不小心的,出了事不属於工伤,工程队不担一点责任。
      银锁心里没底,他最关心的是自己能恢复多少劳动能力,精细的活不敢说,力气活,力气活总是还能干吧?
      银锁还不敢告诉崔二妹,也不敢告诉同村的人,怕传到连生奶奶耳朵里。一股无名的恐惧攫住了他,利齿一样咬著他的皮肉渗入骨髓里,他真怕,真害怕自己从此就变成个废人了!

      连生,银锁几天没见著了,这个时候他也怕见连生,他不想给连生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的叔这麽无能,不知怎麽的,那天医院里,连生清亮的,有点严厉的目光叫银锁心里发怵。

      可是,哪个想得到,越怕的事来得越快,这天夜里,银锁刚从外面回来,一眼瞧见侄儿一个人坐在他的铺上,旁边放著一摞书,显然是下课後在这里等他。
      工棚里还有其他人,抽烟的抽烟,有人推开银锁进来拿出脸盆出去打水
      连生抬起头,秀气的面廓有些阴鸷,他瞪了银锁半晌,一言不发。
      脑子里突然蹦出连生压著一个男孩撕磨亲吻的镜头,咯!一下,银锁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羞耻,痛苦,难堪,看到那个画面後他像痴了魔似的跟踪那个和连生一个宿舍的男孩,在林子里,花坛边,看到连生和他亲热,银锁难受的像一把刀子在割,一刀刀把胸膛撕开来

      可他不能说什麽,这是伢子自己选的路。
      他也不能表现出来让连生知道,连生再也不是小孩子,他懂事了,对过去做的那些事会怎麽看?银锁的心里有很深的罪恶感。
      在欲火难耐的时刻都想著谁?银锁无法克制,幻想著连生的脸偷偷在被窝里搓动腿间的肉根,真不要脸,也真满足,尽管害怕被人发现,银锁心里只有这一个愿望。
      连生当他是叔。记得叔的好处就足够了。
      连生微微的蹙眉,他站起身,拉起银锁就往外走:"叔,你去哪里了?等了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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