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nks(生子) 下----晏好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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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7
炎热的盛夏很快就到来了，阳光染着香橙色的光，透过院墙外的茂密的梧桐树叶，还有知了们成群结伙忘我的歌唱，颜烈背靠在后院凉庭的躺椅上，轻柔地抚摸着因这美妙的季节而变得活跃开朗的胎儿。院子里，裴殊彧正手把手地教宝宝游泳，小姑娘套着橘红色的救生圈，奋力地扑腾着小腿。
颜烈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它画下来，可是微微抬了下身子，又苦笑着放弃了这个念头。随着孩子的成长，他变得疲怠，慵懒，不拘小节，每天只是有气无力地敞开领口坐在吹拂着温热微风的阴凉里。
“爸爸～”小公主甜美的笑声像清风中飞舞的蒲公英，裹了一条彩虹色的毛巾从泳池边小跑过来。
“怎么不玩了。”颜烈伸手摸摸她湿嗒嗒的辫子，孩子挂着水痕的脸蛋被阳光照得透明。
“渴，我要喝果汁。”裴殊彧顶着一头甩过之后造型毛躁的头发走过来，坐在颜烈对面的椅子上，倒了一杯橙汁给孩子，问他，“要吗？”
颜烈摇摇头，依旧温柔地抚摸着自己腹间的隆起，暖洋洋地看着他：“这几天还忙吗？”
“嗯”裴殊彧喝着果汁在鼻子里应了一声，“有点，上半年的业绩要总结一下。”最近公司里有点忙，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他抽不开身，抻着身子描了描爱人的手指，抱歉地说，“对不起，疏忽你了。”
颜烈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像是在笑又不太真切。裴殊彧凑上去，坐到他的手边：“也就忙这几天，下个礼拜再开两个小会就没事了。”
颜烈微微点点头，向他靠了一些，小声嘱咐了一句：“注意休息。”裴殊彧心头一软，低下头吻了他一记。
这是宝宝有生以来第一个暑假，充满漂白水和甜橙汁的味道。半年的学校生活让她的性格活泼了很多，但是并没能褪去属于孩子的稚气，对颜烈依旧非常的依恋：“爸爸抱抱～”看见裴殊彧亲吻颜烈的镜头，立刻向他伸开手臂。
颜烈笑笑挪动了一下，腾出身边一个小小空间对她拍拍：“来。”宝宝花了些力气爬上去，挤在他身侧抱住他臃肿的中段：“小弟弟今天还不醒吗？”
裴殊彧细心地将她的小辫子散开，抓了条干毛巾给她擦头：“快了，快了，在过两个月就醒了。”宝宝对月这样的单位没有概念，对二却已经非常熟悉，伸出两根肉肉的手指像模像样地数了一遍，跳舞一般地扭动起来：“小弟弟要醒了～宝宝有小弟弟了。”
裴殊彧一面按住她踢打的小腿一面又扶着她的身体：“是啦，是啦。宝宝马上就是小姐姐了。”
“嘻嘻～”小姑娘被他按得紧紧的不能动弹，嘴上却笑个不停。其实孩子大概并不明白拥有一个弟弟是怎么回事，这种快乐差不多像在期待一件玩具。
“嗯，电话？”一家正笑得开心，房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乖乖的不要乱动。”裴殊彧嘱咐了孩子一句跑到屋里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即有着淡淡紧张又有着浓浓的兴奋，笑容僵硬着眼神却微微闪烁，“呵呵，我妈要来了，下周，呵呵，终于要来了。”
颜烈微微一怔，肚子里的小家伙努力地回应了父亲一记，让他顿时皱起眉头。“怎么了？”裴殊彧见他身形一顿，立刻跑上去护住。颜烈按着胸口轻喘了一阵，抬起头说：“殊彧……能不能，让你妈妈别来了。”
“为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吗？”裴殊彧还有些喜色，痴痴地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颜烈莫名的觉得呼吸窒塞，即将吐出的话语却紧紧停在喉边，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告诉他，他的确是在害怕，但是为什么怕，到底害怕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要紧，我妈不会为难你的。”裴殊彧担心地摸着他神色仓惶的面容，一时再也笑不出来，“有我在呢，就算她不同意，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别怕～”
“爸爸怎么了？谁要来了？”宝宝也被颜烈突然的失态吓了一跳，扶着他的手臂小声问。女儿的细心上两人又恢复了一些平静，裴殊彧扶颜烈躺好，将她环在手中：“谁要来呀？爹地的妈妈，宝宝的奶奶要来了。”
“是照片里的漂亮奶奶吗？”为了不让宝宝感到陌生，他们把蓝茵年轻时的照片给她看过，小孩子一眼就被画中美丽的女人吸引，一直都叫她漂亮奶奶。裴殊彧用鼻子顶顶她的胸口，笑道：“是呀，就是漂亮奶奶要来了啊。”
依蓝茵的个性，如果听到孩子这样叫她，一定会开心得飞上天去，颜烈惨然的身世也足以燃起她身为女性的母爱光环。这么乖巧的宝宝，这么温柔的颜烈，他根本不觉得要说服蓝茵会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怕，到底怕些什么？
裴殊彧侧身看了一眼依旧心事重重的颜烈，一颗心不自主地悬了起来。两人无意间相视一眼，却各自闪躲向一边没有说话。如此愁云漫漫地度过了一周，蓝茵搭乘的班机终于在一片聚焦的闪光灯中顺利地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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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8
“嗨”裴殊彧挥挥手，沿着保安好不容易分开的一条道路走到带着巨大的茶色墨镜的母亲面前，越过两边记者和老影迷嘈杂的噪声，“来啦。”这样的环境让他有些不适应，在美国几乎没有人知道蓝茵的大名，只把她当作裴夫人，一个美丽得过了头的中年妇女，一个吃饱了撑得慈善的有钱太太。至于弄成这样嘛，裴殊彧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幸好没有带颜烈来接机。
但是他不知道，当初红极一时却迷一般突然息影的荧幕皇后，二十多年来首次重返故土，热爱炒作的娱乐媒体又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新闻。
“啊，殊彧，宝贝～”蓝茵穿着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头发烫着温柔的波浪，将近五十岁的女人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走上前来一个拥抱搂住自己好几个月没见到的儿子，“想死我了。”
裴殊彧难受地挣了挣，这便是曾经问鼎影后的人所谓演技吗？僵硬地靠在女人的肩头，身后一片尖叫般的闪光灯，裴殊彧头上冒着冷汗，咧着嘴角假笑道：“喂喂，太假了啊。”
蓝茵依旧慈笑满面，捧起他的脸仿佛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眼里似乎还闪着星星点点的泪花，用一种极低得近乎腹语的声音对他说道：“小子，搞清楚了。现在是你有求与我，配合一下你妈有什么不满吗？”
裴殊彧顿时词穷，极为绅士地揽住母亲保持良好的细腰，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闪光灯的启动声顿时充满整个接机大厅。
裴殊彧拥着蓝茵，在保安的护送下进了他的汽车慢慢朝公司开，几个不甘心的娱记驱车尾随。
“嚯，还跟着呢。”蓝茵在外国住了太久了，中国话说的有点别扭，“看来我在这儿还是有点名望的嘛～”
“是啊”裴殊彧开着车，从镜子里看了看她兴奋的笑脸，“连烈的妈妈都是你的影迷呢。”
“哦～”蓝茵怀疑地应了一声，扶着前面的靠背凑上来笑问，“怎么，已经开始帮他说好话了吗？”
“什么说好话？是真的”裴殊彧怕自己弄巧成拙，急忙申辩，“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额，不过烈的妈妈……”以徐黎目前的状况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惊喜。
“好了，好了”蓝茵大手大脚地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靠回座位上，看着窗外说，“骗骗我也挺好。”
“谁骗你了！”裴殊彧大喊一声。
车子停在公司大楼的正前方，几个员工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迎接。裴殊彧停了车，搀蓝茵走出来，跟着的记者又偷拍了几张照片。裴殊彧嘴里骂了一声，护着母亲的脸走进里面。
“怎么样？这么久没回来，觉得中国有什么变化吗？”做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会，裴殊彧把母亲请进了一直闲置着的董事长办公室，倒了杯饮料递给她。
蓝茵理了理头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说了两个字：“洋了～”过了两秒又说了两个字，“土了。”
裴殊彧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只知道她说了一对反义词，笑笑道：“你太……挑了。我倒觉得挺好的，你应该常回来看看的。”
蓝茵愣了一下，对他挑挑眉毛。其实她又怎么会不怀念这个生养她的地方，但是中国，在她的字典里，除了是魂牵梦萦的故乡，更是夺走她挚爱的坟墓，她第一个孩子，她可爱的像个天使一般的女儿殊旻。
那年裴殊彧出水痘，蓝茵决定放弃约定好的回国旅行留下照看儿子，为了不让女儿失望，裴殊彧的父亲裴裔诚独自带着孩子回到了中国，然而就在一个洒着绚烂夕阳的夏日傍晚，一辆失控的货车却夺去了孩子稚嫩的生命。蓝茵在接到消息的一瞬昏了过去，醒来后却整整一个月一个字也不说，默默地流泪。最后是裴裔诚拉着年仅九岁的小儿子跪在她的床头哀求她不要离开他们。
‘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吧。’
爱人的这句话挽救了她，当时她死死地抱住哭着叫着妈妈的儿子，像抱着自己连尸体都没有见到的女儿，泣不成声。裴殊彧不可能已经记得，或许那个坚毅的男人也早就忘记，但她不会，她放开了女儿虚空的灵魂，却再也不敢踏上这片哀伤的土地，总有种感觉，一旦回来了，就再也回不去。
“好了，说正经的吧”蓝茵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拍拍儿子的手背，“你该不会是要我回来做董事长的吧，我可没功夫哦～我马上就要做飞机回去了。”
“啊？！！”裴殊彧大叫一声，“怎么这么快就走，不是说了跟我们住一段的吗？”
“想得美”蓝茵佯装怒意地怂了他一句，说，“哦，你们好，两个人商量好了。把我一个老太婆叫来，觉得我好对付是吧。”
裴殊彧立刻堆起一张笑脸，抱住她的手臂像个小孩一样左右摇晃：“怎么会，我们都是真心欢迎你的，再说了，你哪是老太婆啊，哪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太婆啊～”
蓝茵任他撒娇，享受地扬着小巴：“那也不行，我得把你爸爸叫来，这样才公平。”
“啊？！别啊，现在可不能让他来”裴裔诚是个老顽固，要是动真格的，颜烈现在的身体怎么承受的了，“你就先去看一眼。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他的。还有宝宝，难道你连自己的小孙女都不想看看吗？”
蓝茵被他说的有点松动，但是她明天还要参加慈善节必须连夜赶回去，抬起手表说：“今天真的不行，我四点的飞机，你看这都两点半了。”
“额”裴殊彧愣了一下，又继续摇着她的手臂，“哎呀，就去看一眼。我帮你迁票，晚上七点还有一班呢，早上就能到了。等我呆会儿开完会还能一起吃个饭。”
“臭小子，要你妈赶场啊～！”蓝茵狠狠拍了他一下，无奈地骂了一句。
“唔，反正你现在回去也是后半夜了。在飞机上还能睡一觉，拜托了～我们的事就全靠你了。”裴殊彧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真的把她当佛拜一样。
“诶……好啦好啦，别拜了，我去就是了。”面对自己的孩子，谁也狠不下心真的不管，“你可一定给我买到票啊。”
“嗯嗯，绝对。买不到我开直升机送你去！”裴殊彧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蓝茵叹了口气笑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裴殊彧因为还要主持个会，先让司机把蓝茵送到了家里。
颜烈知道今天她要来真在家里等待突然听到门外一声门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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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9
“您，您好！”门口的女人中等个子，乳白色的套装，一头酒红色的卷发，最最让人惊叹的是那浅色镜片下紧致有加的皮肤，如果不是她先开口说了一句‘殊彧让我先过来’，颜烈几乎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所幸蓝茵并没有着急看颜烈，慢慢地擦过他的身边走进玄关。这间房子她从没来过，粗粗浏览了一遍之后淡淡地回应道：“有什么好的？我的儿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个男人同居了。”
颜烈微微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也能够理解身为一位母亲所感到的悲哀，但是让他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安慰或者解释呢，不甘心地向门外张望了一眼，可恶的裴殊彧，居然真的没有回来：“您……坐吧。”
颜烈伸伸手生硬地让了一下，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窘迫地站在玄关的出口，看着蓝茵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的正中，微微扬着下巴，冷色的玻璃镜片下一双审视的目光射向他遮也遮不住的腹部。没有丝毫感情的光线让人身上一冷，颜烈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衣角，因为事发突然，他几乎忘了自己现在这种怪异的模样。她一定会很讨厌他吧，护着肚子朝后面缩了缩，颜烈鼓足勇气朝前迈了一步：“您要喝……”
“我不渴！！”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漠的音调打断，颜烈顿在原地，伸出的左腿不知该怎么收回来。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蓝茵透过茶色的玻璃不露声色地看了看他略显苍白的面孔，原以为能把裴殊彧迷得团团转的一定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被她试探两下就会沉不住起闹起脾气来，而颜烈却只是默默地垂着眼睑，默默护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肚子。原来并不是裴殊彧找的借口，他真的有了？！蓝茵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头，看着颜烈不知所措的样子，暗暗感慨，男人何必活得如此幽怨呢。
正这样想着突然发现旁边一扇半关着的门里探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嗯？”蓝茵冲她歪了歪头，小姑娘吓得缩了回去，过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探出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小声地问：“你是我奶奶吗？”
颜烈被刚才的见面搞的失去了方向，突然听见宝宝这样问，连忙快步进来对孩子喊道：“宝宝，不要乱叫！”若铮一听连忙又躲回屋里。
蓝茵有些不满地看了颜烈一眼，冷声道：“怎么？难道我儿子的孩子不该叫我奶奶吗？！”
“……”颜烈耳朵里嗡的一声，动了动嘴唇，“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蓝茵哼了一声他一下，侧过脸对着门后的孩子笑道：“是宝宝吗？来，过来，我是奶奶呀～”宝宝看她冲自己招手探出半个身子，又转头看看颜烈，后者默许地点点头，小姑娘慢慢地走过去，扒着沙发的扶手歪头看了跟蓝茵对视了一会儿，甜甜地问：“你真的是漂亮奶奶吗？”
蓝茵摸摸她的小辫子，摘下墨镜问她：“你觉得呢？奶奶变老了，已经不漂亮。”褪下装饰的女人脸上带着真诚和蔼的微笑，几乎和刚才判若两人。颜烈微微一怔，默默地走进饭厅给她倒水。
“不是的，奶奶永远很漂亮～”宝宝也终于认出了照片中的女人，虽然岁月的流转为她平添了几分沧桑和沉寂，但是精致的轮廓依稀可见当年动人的风情。蓝茵欣慰地摸摸孩子的脸：“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奶奶的呢？”
“爹地告诉宝宝的”小公主跑回房间，抓着那个古铜色的相框回来，“这个就是宝宝的奶奶。”蓝茵顺着孩子白嫩的小手指望了一眼照片上的两个人，年轻时她和裴裔诚相互拥着，那是婚后半年和朋友一起去海边度假时照的。蓝茵回味着画中自己幸福的微笑，完全看不出，当时她平坦的腹中里已经有了那个注定要离开自己的孩子。
“我喜欢漂亮奶奶。”小公主眯着笑眼抱住她的手臂，蓝茵抬起她圆嘟嘟的小脸，真的是殊彧的孩子呢，圆圆的小鼻头，肉乎乎的嘴唇，却比他精细得多。蓝茵托着孩子的手一抖，这孩子，竟然像极了她死去的女儿。
“您，喝点水。”颜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裴殊彧曾经有过一个姐姐，微微弯下腰把水杯放在她面前。
蓝茵从惊慌中清醒，宝宝依旧在她怀里跟她说话，只是面孔已经不再像裴殊旻：“嗯。”接过水杯，蓝茵抹去眼里的哀伤看了一眼身边的颜烈，内向的人立刻紧张起来，仿佛害怕她：“您休息一下，我去做饭。”说着转过身准备回厨房，蓝茵敏锐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形，浑圆的肚腹坠在身前，被绷紧的衬衫中隐约可见被压得扭曲的腰椎，因为不想在她面前丢脸一直隐忍着不表现出来，但是已经做过两次母亲的蓝茵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每一个动作有多么吃力。一个男人居然肯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到这种份上。
“行了，你别忙活了。坐吧。”蓝茵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颜烈停顿了一下，不安地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