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阳开泰之艳阳高照————思羽[下]

作者:思羽[下]  录入:06-29

霍云歆犹自鼓著嘴:「可是艳阳哥哥的颈子上有红色的斑痕,分明就是因为太热而过敏嘛....」
我闻言一怔,不觉瞧了瞧位於桌旁的镜子,颈侧胸口果真有些许红斑,那当然不会是过敏.......衣领子是开著的!?这是在搞什麽?我立刻不动声色的将领子整好,心中却暗暗把上官悒骂了几回。
「好了,别在这吵艳阳兄,江焉有事找你呢!」上官惟道。
「又来啦!他每回找我都没什麽事,就会东拉西扯的...」霍云歆嘴里虽这麽说,却还是一蹦一跳的离去。
「云歆虽长这麽高个头,年龄却也才过十五,还稚气的很,但龙涎蜜的事她倒没猜错...」上官惟摇头一笑,将呈满的杯子递给我,淡淡道:「这龙涎蜜可消暑,也可以提神,艳阳兄可嚐一点。」
我接过杯子,上官惟的手却没有放开,悄悄的连著杯握住我的手。
「惟兄.....」突如其来的举止和满怀心事的眼神,使我心中有如平静的湖水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风拂过般,泛著些微的波纹。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也不忍将手抽离。
有种无措、不知如何应对才恰当的犹豫,却又有那麽一点悄然的温暖和...欣喜?
这样甜涩交杂的感觉纷乱又矛盾,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如此犹疑不定?心中对上官惟的那种怜惜...不是只像对个弟弟般麽?
「哥哥....方才抱著你下马车时,我以为你还是被烨英所伤了,整个人都慌了,幸好......你没事......」
上官惟的声音渐渐变低,抬头瞧著我,微笑道:「艳阳兄的睡容让在这的大伙都看傻眼了,看哥哥一脸警戒的样子,抱得紧紧的,生怕被抢走似的,哥哥一向生性俭朴,喜欢简单,从没看他执著过什麽,这样的表情我还是头一回瞧见....」
上官惟这段话虽是笑著说的,但语调却一点也令人轻松不起来。
这样活生生的上官惟,有著实体,有自己的想法,怎麽可能只是个不存在的幻想?众人也都看的见,摸得著...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可惜一直无法再找夜翎鹊问个明白,我想到先前拿到手的翎羽,是否要用来找出真相呢...
正沉思中,上官惟的声音又响起:「近几天哥哥看我的眼神一直不太友善,想来是我和艳阳兄走的太近了吧....」
我一怔,近日所见上官悒对上官惟严厉的态度,确实和刚认识他时,听他提及上官惟时的疼爱语调,有著落差。
我一直以为,上官悒本就是不易显露情绪的人,加上近来和上官惟立场、意见不同,所以才对上官惟冷漠。
原来....是我的缘故?
默然一阵,我吸口气道:「上官悒此举真是...希望惟兄不要耿耿於怀。」
上官惟轻声道:「哥哥的个性我是了解的,从小他就被教导著凡事要雍容大度,内敛沉稳,不可小家子气、斤斤计较,上官家长子的身分加上现下夜翎门的掌门,很多事他虽忍下来不说什麽,其实却介意的很,有时他在乎的根本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小事...」
这我已经领教过了。光一个私下称谓就能让他计较半天。
「哥哥想来应是已经忍很久了,所以近来对我的脾气越发越大,虽说是因我惹事,但.....」
「明明就是你惹事还不承认?现在还要告状来著?」随著踱进门内的来人,声音语气都满是冷淡和讽刺。
上官悒居高临下的望著坐在桌旁的我们,眼神满是怒意。
我正想开口,就感到上官惟迅速放开的手,这才发觉令上官悒一进门就板著脸的原因。
「哥....」上官惟站起身,讷道:「...我....」
上官惟看了我一眼,我瞄著眼前拂然的上官悒,暗地里叹口气。
既然知道上官悒的心结,我也不应该再说些偏袒上官惟的话,免得这两人因为我的关系嫌隙越来越深。
虽然看起来,总是上官悒位居上风,对上官惟呼来喝去,但从爹那和旁人口中,加上自己的观察,上官悒其实并不是不会受伤的,只是被教导成必须用这样的方式做事、说话,以服众人。
上官悒原本对上官惟疼爱有加,变成这样心里想必也不好受,更何况现下也不知道究竟谁是谁非....
烨英是真有谋反之心,还是被上官惟的师父污蔑,现下不得而知,虽然目前的证据都显示著烨英确有可疑之处....
从小,爹总是谆谆告诫我们,别轻易相信眼前的看到的事,要充分的搜集证据再加以判断,常常说不少精采的疑案和阴谋作例子,有些根本不是一般听得到的故事,常让我们听的津津有味,彻夜不眠的讨论。
那个双重人格症的故事便是其中一个。
我於是再度端起杯子,啜饮著杯内的龙涎蜜,装著没事的样子,希望这麽做能避掉一场可能引起的争吵。
龙涎密果真入口芳香无比,但是因为温温的,感觉有些过甜。
上官惟和上官悒似乎对我的沉默皆大感意外。上官惟露出了些许委屈的表情,上官悒则扬著眉看向我。
「惟弟,先去写个信给你师父,就说这两天我们会去拜会他。」
上官悒於是拉了椅子坐在我身旁,面无表情的对上官惟道,虽然语气还是硬梆梆的,但总算眉眼渐松,一扫那山雨欲来的阴霾。
「那...我....先离开了,艳阳兄....」上官惟轻声道。
「多谢惟兄送的龙涎蜜。」我向上官惟淡淡一笑。
其实....龙涎蜜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甜了,我不是个挑食的人,唯独对过甜食的甜食敬谢不敏,这点跟把甜点糕饼当作正餐的爹可天差地远。
努力了几口还是喝不完,我放下杯子。回头望著一旁默不作声,带著研究的眼光看著我许久的上官悒。
「怎麽不喝了?」见我放下杯子,他挑眉一笑:「难得看到入了你手中的器皿,里头东西有剩的....」
「太甜了,不习惯。」我坦白道,轻轻转动手上持著的细长杯颈,琥珀色的液体不带一丝杂质,如清澄的宝石般在琉璃中闪著亮,这龙涎蜜拿来欣赏比实际喝好些。
「这种龙涎蜜极为浓郁,份量不好拿捏,通常是加点冰比较容易入口...」上官悒将我的杯子接过来嚐了一口,叹道:「果然是惟弟调的,他总是调太浓,水又加太少...」
我静静的看著上官悒。上官悒非但把我没喝完的那杯一饮而尽,还从壶里又倒了满满一杯新的。
「刚才....为什麽不说话?」上官悒又喝了两口,停下来看著我。
「刚才?你说上官惟在的时候?」我不置可否:「我应该要说什麽才对吗?」
上官悒总是像这样,似乎有许多想法和语言,却有如骨鲠在喉般,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让人搅不清他的真意,像是在试探什麽。
眞是让人不痛快!想说什麽干麻不直接说?!
「我以为你又要说我对惟弟太严厉?」上官悒瞧我半晌,终於一叹,说道。
「我这麽说过?」我淡淡道:「我没有这权力吧...你可才是他的兄长。」
他露出些许无奈,甚至委屈的表情,这种表情让我不由得想到上官惟,这时候的上官悒看上去,和上官惟眞的很像!
平常因为两人的衣著习惯和说话神态全然不同,其实并不难分辨,但这一瞬间,会让我以为眼前的是上官惟。
「你的眼神常是这麽说的,要不就直接替他出面...不管是锦盒那回或这次找程榕桢的事...」
上官悒闷闷的道:「简直成了惟弟的靠山...锦盒那次姑且不提,这回程榕桢的事,说什麽我也不会让步的,我绝不会再让他去找程榕桢!」
「你不是要和他一道去?」我忍不住问道:「程榕桢到底是怎麽样的人?为何你和烨英都对此人颇有微词?」
「程榕桢是能力、等级都不亚於烨英的术者,也是义父同门师弟。但不知为何自我懂事以来,两人便少有往来,像有什麽嫌隙。惟弟有一回和云歆在栖龙山迷了路,碰到了程榕桢,当时的惟弟已经被认定体弱不适合练武,但程榕桢却说惟弟有练法术的资质,坚持要收他作徒弟,」
「我想你也知道,就是当术者也要有一定程度的根基和内力作基础才能使出各种法术,但程榕桢说他有办法让惟弟即使内力不足,也能学会使用法术...而惟弟也吵著要学,不得已只好让惟弟每隔一段时间,就上冷月山庄给程榕桢指导。」
「其实我一直觉得惟弟不弄武操术也没关系,但是家父却觉得只要能有办法教会惟弟,就是会点浅薄法术也是好的,擎天人就是这样拿武功法术当饭吃的个性,於是放任惟弟和程榕桢亲近,在冷月山庄常一待就两三个月,关系比真正的家人还亲...」
上官悒叹道:「程榕桢不是什麽好人,从前炙火宫在擎天横行时,他还是炙火宫的三宫主.....但毕竟他还是烨英的师弟,也不好推拒....」
「爲什麽炙火宫解散後,他既不是随著向荧风到沣凌,也不是归顺当朝成为夜翎门下呢?」我续问道。
「他的自尊怎可能容许自己归在我的门下?」上官悒道:「在炙火宫要解散前几年程榕桢就先行宣布退出炙火宫了,还帮著朝廷清除一些既没有被向荧风带去沣凌,又不肯归顺的馀党,藉以撇清自己和炙火宫的关系。」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个危险人物,就目前来看极有可能是他在怂恿惟弟,破坏天皇对义父的信任。」上官悒道:「这两日天皇连连召见烨英,询问那件关於运送锦盒内的绯炎到沣凌的事...」
「那锦盒是烨英的不是吗?」
「锦盒是烨英差夜翎鹊送的没错,地点也是沣凌,但是烨英并非送给向荧风,而是给居住在沣凌和殷邺交界处的曲迎彦。」
「那个只要到他手里就有生无死的名医,『妙手回天阎王怒』的曲迎彦?」
这人我不但知晓,事实上,曲迎彦和晴阳还是同道好友,两人因为研习医理药学经常互相往来,早已相交多年,以他为人,自然是信得过的。
「曲迎彦的盛名众所皆知,经过查证也确有此事...曲迎彦说他有重症患者需要每日服用新鲜无香草炼制成的绯炎,曲迎彦和义父交情匪浅,因此烨英才差夜翎鹊代为运送,这些事在这两日都已获得证实。」
上官悒道:「曲迎彦和烨英求助的内情想必是流出去了,而被人利用,正巧向荧风练焰火掌需得绯炎的传闻也在同时不迳而走,偏偏烨英和向荧风又有著亲戚关系,本来就容易让人联想....」
「所以你认为是上官惟的师父,程榕桢利用这事来诬陷烨英?」所以上官悒一直不肯让上官惟此刻去见他师父。
截至目前,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是了解了。
上官悒点点头:「这次任务完成後,我准备陪惟弟去冷月山庄探探,顺便看看程榕桢究竟在搞什麽鬼。」
「所以.....烨英确实是无辜的了?」我好奇问道。
上官悒微微苦笑,回道:「这事我不想再多作评断....总之,天皇是选择相信了烨英。然而,不管向荧风的焰火掌是不是有练成,天皇也已答应要帮助四峰六谷的人,让殷邺不被向荧风吞并,因此派下任务...」
上官悒续道:「我们要拿到一种东西,交给他们,制作抵御焰火掌那制人心神的效力的药品,有这解药在手,向荧风的焰火掌便只是一门寻常武功,不足为惧。」
「这是我们此次前来的任务?」我感到有趣了:「我们要拿什麽呢?」
「这便是先前要你好好休息的缘故了,」上官悒笑道:「点你的睡穴便是要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对付.....」
我不以为然的揶揄他:「包括在众人面前抱著我进房间?我还不至於到需要这样才能养精蓄锐吧?」
我将身子挪近上官悒,伸手一捏他英挺的鼻梁:「要养精蓄锐是吧?那就应该要替你施个昏睡咒,直接一觉到天明才对!」
上官悒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揽紧了我,在耳边低声道:「那可得要我们两个人都中了咒才行...看你先前在马车里那样子....说不准会睡了一半偷袭我呢?」
想起几个时辰前在马车内的纵情和狂乱,加上现下在体内还残留些许曾被充盈的感觉,我不觉脸一红,报复性的啃了他的脖子一口,回敬那些「过敏的红斑」。
上官悒吃痛,突然眸色一深,将我一把用力抱起往榻上压,覆在我嘴上的唇舌随之深深的缠绕了进来。
喂....那睡穴点了跟没点是一样的吧?
闹到过了晚膳时分,上官悒才说明要拿的是天玉龙的鳞片。
............真要命。
#44
次日正午过後,我们出发到目的地栖龙山,那儿地形陡峭,道路蜿蜒崎岖,只在半山腰有个地势平坦的山谷可以落脚歇息,一行人到了山谷中,上官悒便吩咐几个能力高强的武者和术者於此处待命,霍云歆和上官惟也留在当地。
霍云歆携带的那只叫『飞雪』的雪鴞,时而盘旋在天上飞行,时而降落在霍云歆肩上,这雪鴞虽不像夜翎鹊是能通晓人语的奇鸟,但也颇有灵性,和霍云歆状似亲密的模样,彷佛心有灵犀。
雪鴞挨著霍云歆的颈子发出咕噜的低鸣,我饶有兴味的看著。
上官惟一旁见了笑道:「艳阳兄对鸟类似乎很有兴趣啊?」
霍云歆得意的道:「那是因为咱们擎天的鸟儿都又漂亮又特别聪明嘛!这雪鴞我弟弟也有一只,是飞雪的姊姊呢!」
「你还有弟弟啊?」我笑问道:「看你一点儿也不像个姊姊!」
上官惟微笑道:「云歆的弟弟叫云祯,虽小他两岁,可是个性可是沉稳的多了,现下还跟鼎鼎大名的曲迎彦学医呢,小小年纪已有大家之风。」
霍云歆转著眼珠正要抗议,上官悒结束和随行几个属下的谈话,走了过来。
「待会由这山谷往西方向的卧龙潭,连骑马都无法向前走,我不要太多人跟过去,以免惊扰到天玉龙。」上官悒道:「你们留在这,云歆,你让飞雪跟著我们便成。」
霍云歆道:「为什麽!?我的法术分明可以派上用场...」突然想到什麽的,静下来不说话了。
上官惟静静道:「哥哥...如果你是要云歆留下来看著我,那大可不必.....」
「我自有打算,你不用胡乱猜测。」上官悒冷然回答,转向我道:「人多手杂,由我和艳阳就够了,我也已经唤了几人在潭边待命著。」
说罢朝我示意,我於是站起身,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上官惟,他一言不发,神情木然的望著在霍云歆肩上振翅的雪鴞,澄澈的眼神满是空洞和寂寞,使我胸口一紧,有著说不出的难受。
上官悒的手绕过我的肩,我喟然一叹,终究还是背过了身,和上官悒朝著卧龙潭前进。
一路上静悄悄的,山中该有的鸟语虫鸣都没有,我们动作极轻的赶著路,耳边只偶而听见风掠过的声音,後边有约三名上官悒的手下,保持一定的距离跟著。
上官悒解释道:「这里是栖龙山的山背,平常人都走山前那条开发过的官道,这一带鲜少有人烟,这方向若是改朝上走,便是冷月山庄的後门。」
「卧龙潭一带是天玉龙的栖息地,平时天玉龙都住在深不可测的潭底。」
「天玉龙因为极是怕冷,入秋後就难以找到,但这季节对它们而言是活动期,会在正午时分上岸,它们在岸上时行动力会减低,日光的温暖使它们没有防备...」
小时後我就听闻过擎天的天玉龙的事,爹从前说,天玉龙是一种草食性生物,体积庞大但性情温驯,在它们心情好时,还可以摸上一摸。
但我想剥龙鳞对它们而言是不会让心情好的事。
「我们如何下手?」我问道。
「天玉龙虽然性情温驯,毕竟是体积庞大的生物,利牙尖爪,加上背部的毒刺,危险性还是有的,更何况是剥下龙鳞这种会惹怒它的行为,所以不宜正攻。」
上官悒道:「你在龙首处用法术引开它的注意力,我则在龙尾处取鳞片,我们需要三片,可能的话,我不想伤害它的性命.....」
我点点头:「那我便昏睡咒和缚身咒并用吧。」说著,我将袖里的拨云见日取出,递给上官悒:「这剑短而轻巧锋利,极适合待会剥麟用。」
上官悒接了,定定瞧著我,将拨云见日收进袖中,一扬手将随身配的长剑扔给我,我伸手抄住,剑身比同样大小的剑沉些,揭开锦布,果然是上头镶有怯情玉的那把,握在手中,感到一丝寒气隔著黝黑的剑鞘透入掌心,但这股寒意并不森冷,反而带著绵延厚实的罡气,使人敛神定心,只是握著就能感受到它的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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