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嫉恶如仇的烛龙,当下便将夺骗走他神丹的桦言暗骂了千万遍,气忿忿地独自寻找离开的方向。
或许是平时仰赖金焰带路惯了,毫无方向感的烛龙足足在林子里绕了好几圈,才终於找寻到出口,脸色沉重地踏出林外。
左右看了下四周的景象,他不禁茫然了,除了北寒山之外,其馀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这也是为什麽他需要唤出金焰带路,以往就算没有金焰,他也能循著众神的仙气与神息找出他们的所在地,但如今,他除了知道这世间还有桦言这个恶仙人之外,其馀的神人在哪儿他便不知了。
可偏偏这尘世的秽气越来越浓厚,反让桦言的仙气昭显薄弱,自己的神力又削减不少,光是找出路,便花了他好几个时辰的时间,那恶仙桦言早不知道哪儿去了,自己要去哪儿寻他讨回神丹?
无可奈何之下,烛龙打算先回到镇上,寻块乾净的地方歇息一会儿,再去找桦言那厮吧!
打定主意,他立刻往之前来到林子的方向走,走了约莫两三个时辰,天色都渐渐暗下了,他仍然走在越渐偏僻的小径上,虽然不累,一双脚却怎麽也走不下去了。
烛龙隐於阴暗树下的刚毅脸孔,显得有些阴沉,一灰一金的眸子,更闪烁著森冷的光芒,露於袖外的大手紧紧握成拳,似是在发泄,也是在气恼,或许他打一开始,就不该离开北寒山,更不应该多管閒事的走到那座村落,得知黄帝遗弃他的事情,这样他也不会从失去一半的神力,落到如今只於两三分的神力自保,现在他连使出金焰带路的神力也没有,堂堂一名上股神祗落到如他这般地步,还当真狼狈!
他冷然地看著前方幽暗的路径,耳边不是狼嚎就是虫鸣,气氛诡异森冷的令人发寒,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他也只能勉强自己继续走下去,只盼前方能有个小镇或山洞,至少今晚他还能有个栖身之处。
一入了夜,四周的空气瞬间转冷,迎面刮来的冷风扑上烛龙刚毅的脸庞,将他那张僵硬、冷板板的神情,昭显得更加严肃淡漠。
他停下脚步地抬起头,顶上的明月被掩上了几缕乌云,盖住了它皎洁的光芒,也让他前方的路径显得更幽暗昏沉,妖气霎时腾升得比昼日还浓上几分。
糟糕!再不快点离开这儿,附近的妖物、精怪若是感觉到他的神息,一定会引起一番大乱,阶时自己不但无法离开,要自保恐怕也难了。
这个认知,令烛龙不由得皱起眉头,索性豁出去地弹指唤出金焰,趁光芒还旺盛之时,施展馀下的神力催促前方带领的金焰飞快带路,自己也腾身飘行地随在後头,总算在金焰灭下时离开了偏僻路径。
恰好,前方不远处,有间人烟稀少的客栈,他缓步走上前,一入客栈,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气味,充斥了整座森凉的地方。
「唉呀!是神人呀!」一名驼背长脸,样貌一看便知是非善类的店小二,拍著自己手中的抹布,讶异地看著走入客栈的烛龙说道。
烛龙一眼便认出眼前的店小二是何物,不同於妖或精怪,眼前的怪人更非是人,而是一只鬼。
「这凡间的鬼怪妖物是越来越多了,莫怪黄帝会弃这儿於不顾。」他忽然能够体谅黄帝的作为,淡然地轻叹一声,自语似地说道。
店小二倒也不怕烛龙地走上前,扯开恶心的笑容朝他问说∶「神人大人来这儿有什麽事吗?这儿可是咱们的地盘,你就是要找麻烦,也别找到这个地头,快快离开吧!」
「大胆小鬼!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吗?」烛龙可不允许他人这般挑衅他的自尊,微眯起一双异色的眸子,沉著声威吓道。
谁料,店小二竟还嚣张的将手上的抹布一甩,摆放於肩地背过身,「不过是个小神罢了,嚣张个啥呀?还不是与其他神祗一样是弃神一个,就不知道是在不知情下被遗弃还是在上天後被贬下,真是可怜喔!」
闻言,烛龙犹如被踩著伤处一般,当下也顾不得杀了店小二後,会惹出什麽样的麻烦,一向能高心傲的他,可不允许自己丢了面子,寒著脸一弹指,清圣之焰在指尖狂烧,不待张大嘴露出惊恐神情的店小二求饶,挥指划出圣焰,任由金色的清圣火焰烧上店小二驼背的身躯。
店小二并非一般妖物,无法被打回人形,痛苦的在地上挣扎尖叫,浑身的衣肉被烧得焦黑发烂,一股恶臭随即散发出来。
烛龙随即拉起衣袖掩住口鼻,点地往後退开几分,冷然地看著有眼不识泰山的愚蠢小鬼,慢慢的成了一堆黑炭,金尘也随著火焰的熄灭缓缓飘落,覆盖在烧黑的骨上,换化成灰地飘飞出窗外。
没一会儿,一名娇豔的妙龄女子款步走出冒著恶心气味的厨房,抬手挥了挥飘到一上的骨灰,噙著笑意走至烛龙面前。
「敢情神人大人您是想挑衅喽?杀了奴家的店小二,奴家要再去哪儿找这麽个忠心的手下呀?」
似娇似埋怨的软声,让烛龙听得浑身泛寒,眯起双眸仔细盯瞧,又是一只恶鬼!而且还是怨气相当浓重的恶鬼。「你可以与一同他作伴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呦!大人您还真爱开玩笑,不如…您留下来陪陪奴家吧!愿意来这儿光顾看奴家的人越来越少了,您就发挥您那颗慈悲心,救救奴家这颗寂寞难耐的心吧!」女子贴上烛龙精壮高佻的修长身躯,指尖直绕著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画圈儿,娇声地对他说道。
「慈悲?」烛龙冷笑了声,很抱歉,他的慈悲不多,要给也不是给一只恶鬼!「我没那种东西。」他推开贴在胸前的女子,厌恶似地拍抚自己方才被依靠的胸膛,彷佛在拍去脏东西似的。
「大人怎麽这麽说呢?」女子眸间闪过一丝憎恨,语气仍然软绵诱人,抬掌伸出豔红的指甲,就往烛龙身上抓去。
早有准备的烛龙腾身一偏,弹指绕出几缕圣焰,缠住女子尖长的指甲,由指尖燃烧至全身。
「唔啊!!」女子痛叫出声,娇豔的容颜瞬间转丑,一双凤眸变得又细又长,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小巧挺直的鼻子,也变成塌鼻,樱红的唇,成了又厚又长,几乎裂至耳边的大嘴,看起来丑恶至极。
烛龙端站於原地,冷眼看著她不断挣扎,本以为她会如同店小二一般,却忘怀了自己的神力已馀不多,圣焰霎时消失,被烧得浑身发黑的女子,也瘫软在地上拼命喘息。
04
「嘿…嘿…呵哈哈!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尔尔罢了。」女子的身躯忽然发出诡异的声响,烧焦的肌肤忽然裂开,娇小玲珑的身躯变得歪曲,有如折断的树枝一般,腰支整个扭曲,双手双脚扶著地,扬著丑陋的头嗄嗄地笑说著。
「该死!」烛龙脸色一凛,气恼的暗骂一声,欲弹指再施术,指尖却只弹出几缕火光,便不再有任何反应。
可恶!方才欲寻出路将金焰唤来,法术也几乎用在维持金焰上了,再加上自己施法教训那只对他不敬的小鬼,又花了许多神力,导致此刻无法可施,神力消耗殆尽,就算要等神力恢复,那也是明日的事了,真是该死!都是桦言那恶仙惹的祸!
女子犹如蜘蛛般,手脚并爬地快速移动,尖声笑著说∶「没办法施出神力了吗?哈哈哈!看来传闻是真的,被贬下凡间的神祗法力都会削弱,真是可怜呀!既然如此,那你就一同陪伴死在锅里的可怜人子,作为我的腹中食吧!」
语毕。女子忽然一个甩头,一头乌黑纠结的乾涩硬发,就这麽缠住脸色铁青的烛龙,将他缓缓地往自己拖过来。
就在烛龙无计可施之下,怀中忽然落下一支木钗,光芒瞬间大作,划开了女子缠住他的发,直笔地朝她的额间插入。
女子凄厉的大叫出声,额间汨汨地流出黑血,直到木钗整个没入她的额间,青到发黑的身躯才有如木架般七散八落,风化成一摊烟灰,渐渐消散在弥漫臭味的客栈内。
烛龙沉默地看著地上的那根木钗,走上前弯身将之拾起,这不是…那恶仙的发钗吗?怎麽会放在他怀中呢?他又是何时将发钗放进他怀里而不被他发现的?怪异。
他收起木钗,打算赶紧找到桦言,好好的质问他一番,他应该知道为何神祗会被贬落凡间,太多、太多的问题了,他需要一个知情的人来告诉他答案,在这之前,黄帝大人这番所作所为就暂且放到一边吧!等他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後,再决定怎麽做。
打定主意,烛龙也不愿多逗留於此,这里的死亡气息太重了,杀了那两只鬼,将引来更多恶鬼,阶时自己可就麻烦了,眼下神力不足,他得快点找个地方歇息补神才是。
他闭上眸子,旋身走出客栈,任由寒风刮起他落於胸前的发,贴著他刚毅的脸庞随风飞舞。
就在那一刻,始终站立於窗口处的青鸟,一瞬也不瞬地睁著黝黑的灵眸,见烛龙缓步踏出客栈,它才飞身跟在他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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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多久了?烛龙沉默地坐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上,烦躁地躺入绿地中,看著一望无际的蓝天自问。
那日离开客栈後,自己又迷失了方向,来来去去走了好几趟,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原地打绕,神力又用尽了,他根本无法唤出金焰来带路,只好寻了块乾净的地方先行歇息。
接连下来的那几日,他又寻了许久,偶尔可以感应到桦言的仙气,但是每当他追上时,那股气息又消失无踪,每次都是如此,这样倒也罢了,自己却总是在发觉失去他的踪影後,才知道自己又到了另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
如今,他已经不知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了,想要唤出金焰,又不得不顾虑万一半途遇上精怪,自己会如同那晚一般无法自保,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盲目地循著桦言那忽隐忽现的仙气找寻人了。
烛龙闭上异色的眸子,难得感到疲惫地想歇息一会儿,却感觉到身旁有个小东西在摩挲他的手掌,睁开眼望过去,仍是什麽也没有。
这几日…过得还真是怪异,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每当自己迷途时,身旁就会有鸟儿发出清脆的啼鸣声,更该说是…嘲笑的声音,可是每每抬头探看,却什麽也没有,如方才那种被摩挲的感觉,也经常发生,结果也如同他听闻鸟儿叫声时一样。
总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烛龙脸色难看至极地坐起身,重重地搥了下草地,身贵权高的他何时这般落魄过?都怪桦言那厮恶仙!让他堂堂一名上古神祗,落得这般地步,他非找到他不可!这不仅是要讨回自己的千年神丹,更是要讨回自己的自尊与颜面!
忽然,一只漂亮带有翠绿纹路的青鸟,悠閒地自烛龙面前飞过,彷佛故意似地在他身侧飞飞停停好一会儿,欲等他发现自己。
「是你!」烛龙又非盲子,一见到那只青鸟,他立刻想起那日桦言也化作如同眼前一模一样的鸟儿,当下二话不说地便弹指,脸色铁青地欲将这只不将他看在眼底的大胆青鸟擒抓。
青鸟彷佛知道烛龙的想法似的,在他弹指前便赶紧振翅飞开,发出愉悦清脆的咯咯啼声。
「站住!」烛龙寒著脸站起身,点地飞身追上青鸟,一前一後地追了许久,才发现它竟然往一座城内飞去。
他冷哼一声地闭上眼,不愿让众生因看见他异色的眸子大惊小怪地喊说他是妖物,这几日来的经历,已经让他彻底领悟到众生是如何的愚痴了。凛著脸色缓下御飞的身躯,他改用行走地快速追入城内。
青鸟似是在等烛龙地站在城桥上,见他扳著一张本就严肃冷淡的脸朝它走来,它又赶紧飞身离开,反反覆覆,让追在後头得避免与众生接触,又得不追丢它地跟随在後头的烛龙,气得一张刚毅脸孔都青了。
就在烛龙终於快擒抓住化作青鸟的桦言时,它竟然飞身穿过他的脸庞,往後头飞奔离去。
「休走!!」他连忙回身一抓,感觉手中似乎碰到一种柔软的物体,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惊慌的尖锐叫声划破天际地传入他耳内,令他顿时傻了。
「死登徒子、死登徒子!看你一脸正直的模样,没想到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连老娘的豆腐都敢吃!快呀!把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抓起!!」一名中旬的妇人又羞又怒地提起手中的油伞,不停的往烛龙身上打,叫骂声顿时引起街上的众人注意。
烛龙一张刚毅的俊脸忽红忽青,头一次,被一名平凡的众生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值,耳边责备的声音回绕不去,但更为清晰的,是那声声愉悦中带点调侃意味的啼鸣声。
他当下也管不著众生的斥责,与打在身上的些微痛楚,足尖轻点地,便飞身跃出人群,匆匆地狼狈逃出城。
「别让他跑了!快追!要把他送到府衙去见官!」忽然有人这般喊道。
一群本吓到的人清醒过来,随之附和地追上前,人手不是拿著竹竿便是扫帚,边喊边追在烛龙身後。
烛龙气愤难抑地一个弹指,燃出金焰阻挡众人的追打,趁虚赶紧逃离地飞奔至离城有几里之远的树下。
「该死的桦言!!」他气愤地重搥了下树干,脸色铁青的吓人。
他烛龙何时受过这种污辱了?若不是…若不是为了追拿桦言,他也不会一个不小心地碰到那姑娘的胸,自然也不会被众生当成登徒子满街追打,他堂堂一名神祗,竟被众生评为这等下流角色,怎麽可以?
一定…一定要找到桦言那恶仙!夺回他的神丹,并好好教训那家伙一顿,让他知晓他烛龙也不是这麽好骗的!
05
霎时想起自己追入城内的目的,烛龙不禁又气愤难抑地重搥了下树干。该死的又失去他的行踪了!不行,他得赶紧找到他不可!
思及此,他睁开一双异色的眸子,看望四周的景象,又是自己不熟识的地方,内心忽然一阵沉闷,扳著脸迈开脚步,欲寻出桦言。
走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又走错地方了,明明就是从城里出来,欲往原路走回去,却偏偏绕到了偏远的地方,难道…自己真的愚蠢到连路都不认得吗?
这个认知,让烛龙脸色当场青下几分,转而想起那几日自己迷失茫然时,所听闻的鸟啼声,才恍然顿悟自己已不知被桦言那恶仙嘲笑过几次,内心不禁暗气起自己这唯一的缺点来。
都怪他太仰赖金焰的领路,如今却没办法依靠自己来寻找出路,当真可恨至极!莫怪他总是被桦言耍得团团转,他得学著该如何自己认路才是!
烛龙扳著脸森沉地迈开脚步,被桦言这麽一闹,天色又暗下了,他得在入夜之前离开这里,否则天一晚,群妖起,他便是要应付也应付不来。
谁让他在寻找桦言的途中,杀了不少妖物精怪,现下被群妖结起追缉,一旦入了夜,他便危险了。这都得怪那厮恶仙!否则他堂堂一名上古神祗,也不会如此落魄了。
走了好一会儿,烛龙敏锐地发觉身後偷偷摸摸地几抹身影,那股浓烈的妖气,混杂著恶鬼的臭味传入鼻间,令他不由得蹙紧眉头。
似乎是知晓自己的行踪被得知了,三妖四鬼迅速地从阴暗处跃出,挡在烛龙身前,各个脸色狰狞的吓人。
「你便是前几日杀了吾族之人的神人吧?」其中一只木妖挺身上前,神情轻蔑地问道。
另一只拖著铁鍊的恶鬼一把推开木妖,赤红著大大的眼瞳,裂嘴伸出他豔红的长舌舔著发青的唇说∶「跟他罗唆什麽,直接杀了吃掉不正好,吃了神人可是可以增加上百年的道行呀!」
「杀了也好!就算被黄帝贬下凡间的神人,不再归天庭所管,他也不该这般可恶,将咱们妖鬼赶尽杀绝,这根本就是违背了之前的约定。」另一只狼妖气愤地吼骂。
烛龙听他们你一来我一往地说著,异色的眸子当下不悦地眯了起来,尤其是当他们谈起黄帝的事时,他更是不愉快了。
「少说废话,要杀要剐,还得看你们是否这个能力!」他微扬起头,冷冷地俯视站於前方的三妖四鬼,一手负於背,一手轻抬起地一个弹指,化出朵朵清圣之焰,打算速战速决。
其中一只小鬼被惹怒地冲上前,大声地骂吼说∶「死来吧你这个嚣张的神人!等我把你吃入腹,看你还嚣张不嚣张得起来!」
语尾方落,一朵圣焰随即化成狂龙之态,张大嘴地将落下大话的小鬼吞入龙嘴内,等吐出,那小鬼以成了一摊骨灰,随风飞散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