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就倒霉 前篇 反正算我倒霉————阿七

作者:阿七  录入:06-29

正急得无法可想, 他侧过脸来,定定看住我,“你是真担心我?”
“当然是!你你你好歹是条命吧!”我已经急得口不择言了.
“这个.”于镜看了我半晌,似乎是在确认我的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月形红色宝玉.那宝玉闪着诡异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才不要你的遗产!” 我带着哭腔拒绝了.
于镜半是好笑半是有气地掐掐我的脸, “我活的也会被你气死! 你不是要帮我吗? 拿好了!”
“还有这个.”他解下腰上的青丝腰带, 迎风一展竟然长到七尺长四尺宽,“它会带你到靖山去,你进到山底最深的洞穴去那里找一位佩戴同样宝玉的修士,带他回来.”
一个时辰后,我在靖山脚底, 呕吐.
不为别的,原本以为站在那腰带上飞过来,多酷啊; 再不济也是坐在上面飞过来,省力嘛; 实在不行蹲在上面,风景好嘛. 结果刚飞出我家那片老山,
一股强风把我和它的位置整个颠倒过来,我就像一匹晾在竹竿上等待风干的腊肉,被那腰带卷住双脚一路倒挂着飞到了这边. 还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你能怪我在这里小吐几口?
想着于镜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没时间在这里浪费.稍微定定神,我挣扎着边吐边往山下走.可那眩晕感实在是太强了,一路上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吐两口,再几步走,再吐几口……最后一个路人的一句话让我决定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再继续,他说,
“晕车晕船的见多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晕走路……”
9.
其实于镜最开始跟我提靖山某人的时候,我憧憬着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下幽深的洞穴内里, 一位白衣如雪,举手投足叫人望而生畏的高人.
又幻想着我最后劝服离世高人出山救人该是怎么样的历尽艰难困苦, 其难度绝不应下于唐僧到西天去取经,而且还是裸奔…
这种想法让我觉得自己很有英雄气概和牺牲精神, 虽然头晕结束后发现靖山其实很小一座,而且还紧靠着附近的县城; 发现县城里的孩童都在这里郊游,放牛放羊放猪放鸡;
发现靖山上凡是树(为数不多)都贴满“禁止随地大小便”或是“禁止随地倾倒垃圾”的标语(这可能是树枝上挂满垃圾的直接原因);
一句话,发现靖山上没有半点神秘感的时候, 我也没有完全失望,毕竟我找的是一位最深洞穴里的高人.
可是,我踩了个遍,山脚底,却愣是连个坑都没有!
我那个急啊! 心想着于镜该不会记错地方了吧, 或是腰带的导航系统有什么问题,又或者那位高人是游牧民族出身,已经换地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必须要赶快回去问问于镜! 还好我把腰带一直系在身上!手忙脚乱扯下来, 想想于镜当时怎么做的,对了,
迎风展开!我拉着腰带两端,用力抖了抖…… 腰带软软地垂到地上…… 再抖抖……还是垂下来……我抖抖抖……这下子头上热汗流,它还是软绵绵的,怎么了?
该不会,是因为这里没有风的关系吧? 真是没良心啊,来路上卯足了劲把我吹得头昏脑花的东西南北风,现在一丝都没有了.
没关系,天然的没有,我来人造的! 正好山脚处有着大片大片的草地,许多孩童都在那边玩耍. 两三下窜了过去,
深呼吸两口,我拉着腰带开始跑,哈,它这不是飘起来了!可是脚步稍微一慢它又落下来. 没办法,我只好拼上吃奶的力气举着腰带从草地东边跑到西边,
腰带懒洋洋地飘着,怎么还不飞呢? 或许是助跑不够,再跑快点!!! 我就这么呼啦呼啦地跑啊……
一个时辰后.
我最终筋疲力尽地 拽着那打死也不肯飞起来的破腰带倒在草地上,这时候,一个在边上一直看着我的小男孩蹭了过来,怯生生地把一个破破烂烂的燕子风筝塞在我手中,
充满同情地说,“大哥哥,用这个容易点.”
…… (悲愤交加!)
我没有无聊到拿腰带当风筝放!!!按捺住心头的怒火, 我尽量微笑对他说, “谢谢你,小弟弟, 不过这腰带有法术哦,它是能飞的.”
那小男孩惊讶地看着我,然后露出雪白的虎牙,甜甜地笑了,“那哥哥你努力哦.”
真是个好可爱的小男孩啊! 我刚才的愤懑稍微减了点.
我目送着那个孩子跑那群孩子中间, 看他们跑开去围成一团, 唧唧喳喳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送进我的耳朵. 没办法,谁叫我是狐狸,耳力好得很.
“那个哥哥是傻子哟!”那个可爱的孩子这么说,诋毁,根本就是诋毁我的智力!
“真的啊! 我原以为长得傻的人不一定真傻呢!”另一个死小孩的一句话,连带诋毁了我的长相!
“他坚持说他的腰带能飞嘛!这种人就叫偏执狂!是发疯里最麻烦的一种啦!我听说这种人的人格绝对有问题啦!”最后一个孩子这么总结说,诋毁了我的人格.
我呆在那里, 看孩子们嘻嘻笑着然后一哄而散,留下我从一个诚实朴素乐于助人的大好青年,变成了有人格问题又偏执的,长相和内在都一样的傻子.
说孩童有最高的鉴别力的那个人一定是个瞎子!
……
那该死的洞穴在那里! (可怜的孩子,只能靠转移注意力来自我安慰.)
我怒气难平地在靖山底来来回回,几乎要把小道给踏平了.最后全身血液上冲, 操起一根不知是谁撂在路边的木棍,对着地皮就开挖, “不信把你个高人挖不出来!”
不过这个地方土层好硬,而我刚才跑半天把体力也给折腾掉大半了.因此挖了半天也是个浅浅的坑罢了,万般无奈抛下木棍,正看见一头驴站在路边边嚼嫩草边盯着我.
“干嘛?”我恶狠狠地瞪着它. (原谅这个孩子吧, 他惹不起任何能说话的,只能找头驴出气.)
那老驴走到我旁边,停在我费好大劲挖的浅坑边,观察了一下.然后,咧开嘴露出两个大黄门牙,我想它是对我一笑, 接着两个后蹄子一阵乱撅,
地上瞬间就现出一个大坑,比我辛苦挖了半天的那个大多了深多了.它用前蹄指了两下, 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又一阵乱翻蹄子把坑埋好踏平踩结实,扬长而去.
……
我那个郁闷啊!
蹲在路边一根根地楸着狗尾草, 我哀叹自己的不幸人生,别说于镜了,就连小孩子和一头老驴都要欺负我, 我真的是狐妖么? 哪有妖魔做得这么窝囊的啊!
正非常投入地自怨自艾着,一声喊打断我,“小哥,别拔了,留点给牛吧.”
抬头一看,一牵牛的大婶正埋怨地看着我.
“对不起大婶,我不是要和你的牛抢草吃.”靠!我在说什么啊!
大婶被我逗笑了,“小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摇摇头.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笑眯眯地问我,好温柔啊!我的眼泪不知怎么涌上来, 啪啦啪啦就滚落了, 呜呜咽咽地说,“找人,我来,找人.”
那大婶大概被我吓了一跳, “小哥,你没事吧?找到了么?”
我摇摇头,只顾掉眼泪.
大婶同情地说, “哎呀,谁没有个不顺呢? 我家是开茶房的,你若是不嫌弃,就先上我家去.我看你人也老实,先做点事,人嘛,慢慢找好了.”
反正我也没处可去,还犹豫什么呢.我一边说着, “那怎么好意思呢.”一边从她手里接过牛的缰绳,拖着就走.留下大婶在后面一路小跑追我,
“我家茶房名字很特别,哎哟,你可是跑慢点呀...你该不是来抢牛的罢?”
靖山旁的城镇很小,大约也就几百户人家.整个小镇茶房就一家,我一问就知. 三分钟后,我站在大婶家的茶房下,看着茶房的牌匾上书几个大字
“最深的洞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我首次有了在牌匾下一头撞死的冲动.
10.
那女子巧笑盼兮,侧脸有如夏夜玫瑰盛放,娇艳欲滴.很久以后,我仍然能心情复杂地忆起初见她的一幕,阴暗破旧的茶房里,她的美丽让我有那么一刻几乎窒息.
她坐在茶楼的最里一桌, 侧着脸偏着头向着门这边,略略抬起的下巴有着世界上最完美的线条.微眯的双眼满足地弯起可爱弧度, 眼神忽闪忽闪,没有落在我或是任何东西上.
茶房里没有别的人,大婶拉着牛去了屋后,只有我和那位女子.
我很想很想跟她搭句话,可是她实在是美得超凡脱俗,偏着头坐在那边,完全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卷.超脱,出尘,不俗,我所有能想到的句子, 都不足以形容她了!
如果我是诗人,那么世上最伟大的赞美诗就要从此诞生了!但我不是,所以我只能在这边看着她,看她刻意偏着头侧着脸,
露出一小截光滑脖颈,一只手臂轻轻支着头,手指藏在发中耳旁, 衣袖高高挽起,露出肌肤似雪充满诱惑.
这女子,太明白自己的优势了,我不禁大叹她的聪明,若是正面对人,再怎么美丽,也是一目了然; 偏偏这么侧着脸偏着头,微微颦眉, 实在是意犹未尽,惹人浮想联翩.
她一定是赤足走过溪边的水妖,雪白的脚踝上系着红色铃铛, 一声声引诱着无辜路人入水,一去不返,
她一定是受到旷野丛林宠爱的山精, 在丛林中翩然起舞,用回眸一笑诱惑了砍柴的青年, 从此不知年月,
又或是流落人间的仙子, 穿梭在大街小巷歌声妙曼, 每每用手中翠绿的莲子,换取凡人十世承诺,
又或是……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之时, 大婶栓好牛从帘子后面踱出来,看了还是保持着侧脸不动的她一眼, 了然地点点头, 很快地去了又回,放了一把挖耳勺放在桌上.
她动了, 笑了, 偏着的头正了过来,侧着的脸回了过来,葱白小指伸到面前噘嘴一吹, 道, “谢了,手指半天掏不到呢.”
……
我傻了,心碎了, 爱死了,无语了,梦想破灭了, 再次体验了人生如戏,更深刻地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尽兴后,那女子眼光流转终于落在呆若木鸡的我身上, “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啊,你刚到这里吗?”
我点点头.
“瞧你这傻样,是不是姐姐太美了?” 她笑了,面若桃李,色似春花.
凭良心说,她的美丽只是令我呆住的一半理由,而且还是一小半, 不过我还是很配合地点头了.
“小坏蛋,”女子声音突然变得软绵绵, 这本是应该让人骨头都酥掉的话语,不知为什么我背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本来是专门针对于镜的……她招招手柔声说,
“过来.” 手似兰花,柔若无骨.可是一想到这只手刚刚在做什么,我有点神经痛.
看我畏畏缩缩了一阵, 那女子越发笑得媚眼如丝, “怎么了?”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终于定下神来, 我问. 心底寻思着既然我已经和于镜结缘的话,再问别人名字问题应该不大吧.
那女子扬眉一笑, “这要看你想怎么称呼我啊?”
“啊?”
“你心里最憧憬的女人是谁,你就叫我她的名字好了.”女子十指纤纤,抚摸着手中的茶杯,说得风情万种, “因为我一定比她好.”
原来如此,果然奇女子! 我再无顾虑, 飞快几步走上前去, 充满感情地叫了一声,
“娘!!!!!”
当我被桌子椅子砸得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都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这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女子竟然以虎狼之姿把我从窗口扔了出来,外带一堆桌椅.难怪师父说女人是世界上最具潜力和爆发力的生物.

但我就搞不懂了,人人都说娘亲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性,却罕有人愿意被别人叫做娘,人类真是虚伪啊!
过路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幸好熟人一个都没有.我离索地把砸在身上的一堆东西移开,带我来的好心大婶闻讯赶着出来, 看我倒在一堆桌子椅子中间,那个心疼啊,
回头就责备那女子,“到底什么事你非下这么重的手? 看! 腿都给你摔断了! 你这是造什么孽啊!”
“大婶, 你看我站得好好的,别担心.”我连忙安慰她.
“?”大婶拎着一根散落在地上的桌子腿, 不解地看着我.
……寒风从我背后飕飕地吹过,几片黄叶飘下……
这件事情的教训就是, 我决定回去后要师父把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几个字帮我刺在背上.
那美丽女子一脚踩在窗框上,左手指着我的鼻尖对我怒目而视, “臭小子,你跟我说清楚,谁是你娘!”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连连后退,鞠躬作揖.
她的眼神突然闪动了一下, 我眼前一花,她已经飞身而出落在我面前,姿势优雅极了.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指指我的胸口, “这是你的?”
我低头一看,经历刚才那么一闹, 那栓着红色宝玉的丝绦散开, 宝玉已经露出来了,发着幽暗的红光.
“这是你的?”她伸手一捞,将宝玉拽在手里,反复摩挲.嘴里重复了一句刚才的问话, 美丽的面庞上全是不解.
我这才反应过来,搞不好她就是那个有宝玉的人,就是那个我要找的人! 我大喜过望,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要扑上去抱着她的脚哭诉,
她突然非常严肃地看着我,仿佛在我脸上找什么蛛丝马迹一般.
我不敢动弹,保不准这位高人正在核实我的身份! 果然, 她的眼光锐利, 上下打量我,仿佛估价一般仔细, 看看宝玉,又看看我,再看看宝玉,却又摇摇头.
我心里那个急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通过这位高人的面试.
莫了,她朱唇轻启, 道,“十两银子卖给我吧.”
11
受到太大打击的我,只能半趴在茶房外的石桌上,一动不动.对我那幅尊容,倒茶大婶给了个很好的比喻, “跟死了没埋一样.”
那又如何!于镜现在还倒在我家发臭呢! (咳,好像只是长睡而已.)
“喂,小子!”清脆的嗓音打断我的自怨自艾, 斜眼看去, 是那个女子, 怒容贪念已经隐去, 现在是新鲜清纯得好似, 好似, 好似豆浆煮出来的排骨.
能想出这个比喻,证明虽然我的思考有些短路,但我的肠胃功能仍然正常, 离开老家已经一天多,我除了一个馒头还什么都没吃呢.
一碗黄橙橙香喷喷中间几粒白色颗粒的东西摆在面前,我吸吸鼻子,美女冲我扬扬下巴, “吃罢.”
对于这样的邀请,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我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吃.
美女端坐在我对面,双手支着下巴,新藕似的手腕在薄丝衣袖见若隐若现,煞是诱人.不过以我的状态,这个时候再美的女人也不如一盘泡酸菜实在.美女摆了半天姿势,也没见我抬个头,她丝毫不丧气,幽幽问道,
“好吃吗?”
我忙着吃,没空回话,只呜呜了两声,权作回应.不过美女就是美女,居然听懂了,赞赏地摸摸我的头,“我的厨艺真是不错啊,绝命断魂果加丧神水也能叫你吃得这么香.”
我的神经打结了.
美女悠闲地看着我.
谋财害命啊!
我跳起来,用手一压舌根,哇得一声立刻吐了个天翻地覆,别说刚才的粥,恐怕昨天的馒头和前天的余货都清空了.天知道是什么毒药,单听名字已经很恐怖了,一定要吐干净,以绝后患!一念及此,我的手指又毫不犹豫地压上舌根,呕!

“你,你好狠啊!”胆汁都吐光之后,我愤愤地指责她的歹毒心肠.
美女做无辜状, “我哪有!”
“你你你分明是想毒死我,觊觎我的宝玉?!”怒!难得有一次道理在我这边,要好好把握!
“没听说过有人吃莲子加蜂蜜会死.”美女笑眯眯的,双眼弯成迷人的月芽形.
“还狡辩,明明自己都承认是什么绝命断魂丧神什么的!”
美女双眼一瞪,看得我浑身一缩,“本姑娘就是喜欢把莲子叫做绝命断魂果,蜂蜜叫做丧神汤,你敢不服??”。
“不敢。”我真恨自己总是对恶势力投降的奴性。
“再说凭什么名字恶劣就必须是毒药啊?”美女赏了我一白眼,气势见长,把我给压下去了,
“只要我高兴的话,也可以叫你聪明的帅哥,对不对?这是一个道理,所谓的称呼跟实际的情况可能根本就不相干.哼,不吃拉倒, 我端走.”
我被她教育地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美女趾高气扬地站起来,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她不仅让我比刚才更饿,还拐着弯子恶意指责我的长相和智慧 “于镜都没这么耍过我……”惹不起美女,只能小声嘀咕.
出乎意料的是,美女顿下脚步,“于镜?平心崖的于镜?”
点点头,轮到我吃惊了.
自从我们认识以来都姿态奇高的美女,突然沉默了. 纤细的柳叶眉轻轻颦起,眼角眉梢微动,一丝忧伤一点愁意竟然如此自然而然就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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