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何所似——飘飘何所似

第九章

“我们赶快走吧。”小勉在阿海耳边小声说道。眼前这怪人神智不清，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生吞活剥吃掉了。太可怕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等等，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个怪老头身上找到地心石的线索。”阿海目不转睛地盯著怪人，激动地说，地心石！它提到了地心石！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宝贝啊。无论如何，以定要想办法得到地心石！

此时，阿海一心一意都扑在地心石上，小勉的逃走建议被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
清了清嗓子，阿海恭恭敬敬地问怪人：“敢问前辈可是梓栎梓侍卫？”同时，暗暗运起神功，将全身真气凝聚起来，严严实实地罩著自己。
“梓栎？梓侍卫？”怪人机械地重复著阿海的话，一脸的茫然，“好熟悉的名字啊，好象曾经经常听过，好久好久以前了。对了，昊也曾经叫过“梓栎”，他是唤我麽？“梓栎”就是我了？我就是梓栎？！哈哈，原来我就是梓栎啊！”

果然不错！阿海心中甚是得意。态度却更加“诚恳”了，“在下赵海，前来迎请伯父赵昊圣教主的遗物。”
“阿海──”小勉如坠雾里，一点头绪都没有。一会儿是吓得人魂飞魄散的怪物，一会儿又是什麽圣天教主、侍卫，现在又认了“伯父”，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自己什麽也不知道，却莫名其妙地、傻乎乎地站在这里，随时“准备”著被老怪物吃掉！阿海却不理睬我！

“好。”梓栎似乎恢复了当年声名显赫的贴身侍卫身份，傲漫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你真的是教主大人的侄儿？我怎麽从来没见过你？”
“伯父不幸仙逝的时候，在下尚未出生。”阿海也是不愿意没完没了地缠问下去，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据说教主生前曾经托付梓侍卫保存一个锦盒，请梓侍卫奉还！”
“锦盒？你指的是这个麽？” 梓栎想了想，一溜烟似地退进身後的房间又飞快回来，手里抓著一个华丽的盒子，丢了过来。
“不错，就是它！”阿海兴高采烈地捡起盒子。果然跟家里供著的锦盒是一对的，一个盖上刻的是阴文，另一个盖上刻的是阳文！
“叭！”阿海双手扣著盒子盖上的四个棱角，往内一推，熟练地把盒子打开了。“梓栎！你骗我！锦盒里面没有地心石！”
“地心石？”一提到地心石，梓栎突然像触电一般，双目圆睁，嘴角抽搐，浑身发抖，发了疯似地尖叫著：“不许抢地心石！”猛地向阿海和小勉扑来，双手齐出，霸气十足地抓向两人！

阿海使劲地把小勉往後推去，自己拔出护身的小匕首，揉身迎向梓栎。梓栎在陵墓里呆了几十年，长期忍饥挨饿，早就已经极度虚弱了，只是靠著要完成心上人交代的任务的信念，一直支撑著。只是不知当初赵昊提出要梓栎保护地心石的时候，是否已经想象到他那坚强的情人会为此而忍受几十年的煎熬！天教圣物不能落入奸人手里固然重要，但是无论如何，梓栎疯疯癫癫地当了几十年的活死人，他赵昊於心何忍！

此时，也是为了地心石，梓栎不顾一切地聚起了剩下的全部力量，猛烈地攻击著阿海。毕竟三十年前就已经是圣天教第二高手，强弩之末也不可轻视，三招刚刚过，梓栎就劈飞了阿海的匕首！逼得阿海喘不过气来了。勉强又支撑了十几招，却已经是连连遇险了。阿海不由得暗暗叫苦！想不到饿了几十年，梓栎还是如此厉害。阿海并不知道，其实梓栎已经到了油尽灯灭的地步了，只要再熬几招，梓栎自然就会枯竭而死了。生死存亡，就看阿海撑得多久了。

又是两招！步步进逼！阿海抵挡不住，急中生智，突然往地上一坐，身子顿时矮了半截，恰好躲过！梓栎已经渐渐失去知觉了，突然又看不到对手，整个愣住了！
这时候，小勉正好拣起匕首，见梓栎定住了，便试著用力朝他後心砸去！
匕首虽然短小，却非常锋利，迅速地扎进梓栎干瘪瘪的身子！ 

第十章

“轰──”
梓栎直挺挺地倒下了，几乎同时，前堂的石们经不住梓栎雄厚的掌力，猛烈地震动著，机关迅速启动。阿海和小勉尚未来得及阻止它，石门就自行关上了！
“糟糕！”阿海刚刚站起身来，眼睁睁地看著唯一的出路被关上了，只有怒骂的份了。
小勉也是脸色苍白，却不像阿海那般惊慌。心有余悸地盯著梓栎，明明知道它已经死了，还是忍不住害怕。终於冷静下来了，小勉咬咬牙，一声不吭地转身便走了。
“勉，你去哪里？”阿海从後面追了上来，问道，“除了石门，没有别的出路了。”
“有没有出路又有什麽关系呢，”小勉惨然一笑，“反正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想找个角落一个人静静地呆著而已。”
阿海愣住了。从进了陵墓开始，自己整个心思都放在地心石上，的确忽略小勉了！梓栎的出现又实在是太出乎意料，自己甚至忘记了带小勉来这里的目的了。难怪他要生气了！
“勉，对不起！”
“对不起？”小勉心中一凉，“阿海，你总是跟我说对不起。说对不起有什麽用了，既改变不了你，也改变不了我。下次又是这样，下次又说对不起麽？对不起，我只想要一颗信任我、在乎我的心，既然你不能给我，又何必留我？”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小勉头也不回地走了。
……
陵墓很大。小勉漫无目的地转著。实在走得累了，便打算停下来歇歇。七拐八拐地，小勉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随便在某个房间的台阶上坐下了。
四周静得怕人，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地在空中飘荡。小勉转过身子，仔细打量著身後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三尺见方的大床，什麽也没有了。
太好了，先睡一觉吧。小勉走了进房间，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打起盹来了。也是他伤心欲绝，便把生生死死都抛在脑後了，居然在阴森森的陵墓里还想著要睡大觉！真是百无禁忌啊。

刚刚眯上眼睛没多久，小勉就被吵醒了──
“快起来！不可以在这里睡的！”阿海风一样地冲了进来，粗暴地把小勉从床上拉了下来。
“你──”小勉气得眼泪扑哧扑哧地掉下来，“我睡在这里难道又碍了你什麽事了！”
“勉，你听我说──”
小勉却不管他，继续忿忿地说著，“你跟踪我？你怕我偷了这里的东西麽？你不给我睡在这张床上，是怕我侮辱了你们的什麽圣物麽？”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你打我？你欺人太甚了！”小勉又恨又气，以掌代剑，使出沧溟宫的绝学“万里飞霜” ，劈头向阿海打去！
悲愤交加，小勉出手毫不留情，瞬间便攻出了六六三十六招，拳掌相叠，把阿海整个人都笼罩起来了。 

第十一章

阿海知道小勉正在气头上，却也不敢不还手，这些天来，他并没有弄清楚小勉的武功深浅、师承何派。虽然心里一直怀疑小勉就是第五十七代信娃娃，可惜尚未有确凿的证据。
一来一往，两人过了十几招。旗鼓相当，胜负难分。
小勉一个顺水推舟，源源不断的真气直冲向阿海。阿海毫不畏惧，双掌往前送去，硬生生地把小勉的真气受了下来。重击之下，阿海像陀螺一般，接连转了十几个圈，这才把身上的力道卸往旁边了。

“嗡嗡──”一声沈闷的震动，巨大是石床突然摇晃著，挪了地方，露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口。
“住手！”阿海大喝一声。自己首先跃开了。
小勉也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吸引了，也就停手了。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原来石床下面还有洞口！”阿海喃喃地嘀咕著，“连修建陵墓的祖师爷留下来的地图上都没有记载的洞口！太奇怪了！”
阿海飞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便拿来了一盏精致的灯，点燃了灯里残存的油。
“哼！”小勉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抢先进了洞。阿海只好在後边跟著了。
洞并不深，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忽明忽暗的灯光，照著黝黑的四壁。阿海和小勉仔细地搜索了半天，只找到几张残破的羊皮，只好失望地退回石室。
“小勉，你手上是什麽东西？”一出洞口，阿海便又惊又怕地大叫起来。
“什麽呀？”小勉迷糊了。顺著阿海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粘在左手上，“可能是洞里的泥巴吧。”伸手把它扯了下来，捏在手里，竟然硬邦邦地。小勉轻轻地拂去边面的污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枚扁圆的小石子，除了颜色暗红，倒也没有什麽奇异之处。

“原来是一颗烂石头！”两人都嘘了一口气。
“我们还是看看这几张羊皮上有些什麽线索吧。”阿海掏出羊皮，摊在石床上，仔细地看了起来。一边看著，一边把陵墓的情况讲给小勉听。
这个陵墓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第一任的圣天教教主亲自设计的，历代的教主都葬在这里。当初，为了防止外人骚扰，陵墓在出处设置了三道连环门，特定的开门信物分别由大祭师、左右法王掌管，只有教主仙逝的时候，才由三人共同打开陵墓的出口。

“那我们近来的那条通道呢？”小勉好奇地问道。
“後来挖的。”阿海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应道，“大概七十年前，我的高祖父爱上了附近佛牙机国的国王，两人情深义重，发誓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高祖父怕他死後，大祭师和左右法王不愿意将他的情人葬在他身边，便悄悄地挖了一个密道，吩咐亲信无论如何一定要他们一起葬在这陵墓里。”

“好一对有情人。”小勉不胜唏嘘。想著自己十几年来，寻寻觅觅想要找一个相亲相爱、情投意合的人，不料碰得伤痕累累。一个是刻意保持距离的大师兄；另一个却是疑虑重重、若即若离的阿海。一个是自己付出了真心却只落得了伤心；一个是自己本也无心，却不知不觉地依恋著他，明明知道前景茫茫，却又舍不得放不下啊。想著想著，小勉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往下掉！
 

第十二章

滚热的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小勉手上，竟然有发烫的感觉。
小勉心中奇怪，放眼看去，刚刚还在手上的小石头正在慢慢地变得血一般鲜红，慢慢地融化著。
“阿海，你快看看，好奇怪哦。”小勉走向前去，摊开手心让阿海看。
“什麽？！”阿海被这突如其来的怪事震住了，一把抓住小勉的手，发抖的厉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心石？”
“地心石？那不正是你想要的东西吗？拿去吧。”小勉大方地把伸出手掌。虽然很生气阿海为了一块“小石头”而忽略了自己，虽然知道能够让阿海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的东西决不是寻常之物，不过，无论如何，阿海甘愿冒著生命危险也要地心石，总是有他的理由的，就算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愿意成全他！

“来不及了！”阿海悲伤地说著。地心石已经完完全全融进小勉的手心了，“天意，真是天意啊。想不到最後一颗地心石真的重现人间了！”
收起百感交集的泪水，阿海虔诚地向小勉拜倒：“赵海参见教主！”
“阿海，你怎麽了？你们的教主在哪里啊？”小勉惊慌失措地拉住阿海，连射炮般地发出了一长串的问题：“阿海？你不是中邪了吧？你为什麽哭啊？”
“请教主恩准赵海将详情禀报。”阿海仍然直挺挺跪著，泪水也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流，但是说话的声音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大概两百多年前，琉岛赵氏也只是是佛牙机国的一方土霸，知道有一天，现在赵氏的一个祖先突然自创圣天教，以政教合一的方式割据著琉岛，历代相传。第一代教主不仅武功盖世，而且深谋远虑，定下了後世子孙不得更改的戒律。然而，不知道什麽原因，在他之後，历代的教主都是英年早逝，靠著兄终弟及和父死子继双管齐下的办法，才维系了下来。

“到了第十三代教主，我的高祖父，”阿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爱上了一个男人，他没有後代。”
“啊！”小勉忍不住插嘴问道，“你的高祖父没有後代？那你是哪里来的？”
阿海自顾自地说下去：“後来，高祖父死了。正当圣天教教主没有继承人、几乎分崩离析的时候，佛牙机国的二王子，以上一任教主“儿子”的身份，自愿吞下了一颗地心石，成为第十四代教主。不到两年，二王子留下了唯一的一个儿子，死了。”

“吞了地心石就可以当教主吗？要是有好多人都吃了地心石，你们不是有很多个教主？”小勉傻乎乎地问道。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可二主，倘若是一群教主，岂不是很热闹？

“哎。”阿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外人都只知道地心石能够增进内力，武功大进，因而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它。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有服食地心石的人，不出三年，必定会迅速衰老而死！”
 

第十三章

“啊！”小勉大惊失色，“那个二王子知道自己吃了地心石很快就会死吗？”
“知道。”阿海平静地说，好似在讲述著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故事，虽然故事的主人翁就是他的曾祖父，“能够为自己深爱的子民、为自己热恋的一方土地做点事情，还有什麽需要犹豫的呢。”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是二王子的子孙们永远都不知道的，贵为王子的他之所以选择了继承圣天教教主之位，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那个人”的一切由自己沿承下去！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本来就不敢奢望可以得到幸福，更何况，很快地，自己也可以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了，心愿足矣！

“现在，你也吃了地心石，你就是新一代的教主了！”阿海一针见血地“提醒”小勉，“这是我们圣天教的信仰，只有地心石的传人才是真正的教主！”
“我不要！”小勉使劲地摇摇头，“我们被关在这里，说不定过几天就饿死了，还要我背上一个“圣天教教主”的名分，太儿戏了吧？”
“你是教主，就可以出去的。”阿海认真地说著。刚刚仔细地研究了那几张羊皮，他已经知道了出陵墓的办法了。
“我不想出去了。”小勉还是摇头。他只有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却萌生了厌世的念头。正是哀莫大於心死啊！那来不及爱他的亲娘，那没有机会疼他的爹，那漂泊不定的师傅、师爹，那不敢要他的大师兄，还有那无缘无故地恨著他的二师兄，似乎都不曾关注著小勉孤单寂寞的感情世界。有著高贵的血统又如何，有著绝世的武功又如何，迷迷糊糊地在爱与不爱的纠纷中沈沈浮浮，剪不断，理还乱，终究只是个可怜的小人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