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灵异神怪)——黛洛

作者:黛洛  录入:12-28

后来,再揽着怀中人时,忍不住低头轻嗅,感受那只属于他的海风般清新的气息。

几百个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去。程溪临褪尽了少年的稚气,而泽湘也意识到一个事实,他是一个凡人,会变老,会死去,会离开他。于是开始想办法,怎样能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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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上次在天庭看见你,你是在找办法让景……程溪临长生不老?”盈山差点说漏了嘴。

“对啊。”泽湘习惯性地挤在程溪临旁边,一副大鸟依人的样子,“我去找人想办法能不能把他弄成神仙,结果命格那老头净说些什么他也无能为力,此乃天意之类的套话。”

“没关系。”程溪临笑笑,“虽然不到百年,能够开开心心在一起也挺好的。”

“你不是修习过术法吗?凡人练好了,也可以长生不老吧。”岚音难得主动开口。

程溪临苦笑道:“以我的修为,等到能练成长生不老,最早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没关系,大不了我陪着你,这一世过完,还有下一世,下下世,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泽湘晶红的瞳仁流露出执着的温柔。

盈山头疼地捂住前额,这都什么事啊!

“盈山,你没事吧?”泽湘关切地问。盈山连忙摇头:“没事,就是感慨你们夫妻二人情深似海,改天一定向你讨教怎么在短时间内就牢牢抓住一个人的心。”

话一出口,岚音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泽湘看到他,又看到他旁边的苍幻,眼睛一亮:“诶,你不就是那个……”他生生吞下了本想说的“这两个人都看上的”话,略一思索,改成了“那个……误吃了仙丹的苍幻?”

苍幻点点头。泽湘又道:“我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一个人和你一起的吧?”

几个人脸色微变,苍幻的眼神云淡风轻地扫过程溪临,笑道:“他出了远门,暂时不会回来了。”

程溪临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一空,好像在模糊的遥远的记忆中缺失了什么。泽湘却“啊”了一声,喜出望外:“误吃仙丹!对了,既然你当初能吃到仙丹变成神仙,那溪临也可以啊!”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还未反应过来,泽湘已拉住盈山和岚音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两位公子,从太上老君那搞点仙丹的事,对你们来说,不算很难吧……”

岚音面无表情地把袖子抽走,泽湘连忙抓紧盈山泫然欲泣:“盈山……岚音那小子真不够朋友……你肯定不会是这样……”

盈山的面皮抽了抽,狠狠地瞪了岚音一眼。一直没说话的苍幻突然道:“我帮你。”

几人一起看向苍幻,他对着泽湘重复了一遍:“我帮你。”

“真的?”泽湘大喜过望,“你……好人呐!”

岚音冷哼一声:“你对那又不熟,要去也应该是我去。”

他不管几人的惊讶目光,转身回屋,边走边道:“我先去要,要不着再想办法。”

因为不知岚音这一去天庭又是何年何月才能返回,泽湘死活要带着程溪临也到天界去等他。盈山终于遇上了让自己也头疼的人,叫苦连天,又是苍幻出口答应:“去我那里吧,我那没人。”

于是决定兵分两路,岚音暂时帮忙照顾火麒麟,把它牵到自己宫中。毕竟是旧主,火麒麟虽然不舍,却也挺顺从。他安顿好它便直奔了太上老君府。另外几人则去苍幻府上。

私带凡人上天界是要重罚的,几人格外小心翼翼,一路有惊无险。

进了苍幻府上,程溪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周围,微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泽湘问他。

“这房间的布置,好像在哪里见过。”

苍幻在给他们倒茶,闻言手微微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笑道:“我原本是凡人,房间布置保留了以前的习惯,凡间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吧。”

程溪临略带疑惑地点点头。

盈山一边喝茶一边悠哉地看三个人的行为,饶有兴趣地研究苍幻脸上的表情。

苍幻发觉了,瞟了他一眼,盈山笑笑,不躲不避,光明正大,意味深长。

岚音终于回来了,泽湘巴巴地迎上去:“怎么样?”随即看到岚音的表情,跌坐在椅子上:“没要到?”

“老头说,长生不老药正在炼,还需等一千年。”岚音摊开手,“我拿了点别的出来,要不要?”

知道他拿的肯定也是宝贝,泽湘不甘心地伸手来挑,岚音已收起其中一颗。“喂!你那个是最好的!”泽湘叫道。

“这不是给你的。”岚音淡淡道,把剩下的塞到他手里,转向苍幻,努力让生硬的表情显得柔和些:“虽然不知道你受的什么伤,但这个应该会有帮助。”苍幻不做声地伸手接过,旁边的盈山看得直翻白眼。

“重色轻友。”泽湘委屈地撇撇嘴,转向程溪临,“溪临,先把这个吃了。”不由分说塞到他嘴里,又端起茶杯要给他喂水,动作熟练自然。

程溪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窘迫,连忙接过茶杯自己喝。盈山“唉——”地叹口气,抖开扇子缓缓扇了两下,拖长了语调阴阳怪气:“啧啧,真是举案齐眉啊——”

岚音目不斜视:“老头还说,我们也许可以去求如来想办法。”

“如来连这个也管?”盈山很怀疑。泽湘挠挠头,下定了决心:“哎,不管这么多了,试总比不试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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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雷音寺外等候,几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佛界的庄严肃穆总会让人心生敬畏,唯独盈山与往常一样,摇着扇子一副放诞模样:“比上次我来时更冷清了,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见了如来佛祖,简单地把来意说明。如来笑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凡人成仙总是要有所付出的。”

“又讲条件啊。”盈山无奈看看他们,“要干嘛?”

“在我这里修行百年。其间不得相见。”

“啊?”泽湘大惊,“那不就是让他出家当和尚吗?”

如来微笑不变:“不用剃度,百年之后,是去是留一切随他。”程溪临有点懵,几人面面相觑。

“这样他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吗?”苍幻问道。

如来点头:“从此他会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

盈山清清嗓子:“那个,您容我们商量一下。”拉着几人出去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泽湘压低声音。

“我哪知道,如来一向这样,神神秘秘的。”盈山耸肩。

“那要不要答应他?”泽湘有些拿不定主意。

“问你自己啊,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们又无法决定。”盈山把问题抛回给他。

泽湘求助:“岚音,你说呢?”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又看向苍幻,后者一脸苦笑。程溪临忽然道:“我答应他。”

“你想好了?这一百年指不定要你做什么呢!万一被洗脑了怎么办?”泽湘很担心。

程溪临对他道:“这本是我与你之间的事,却要麻烦这么多人,我一直很过意不去。”他没注意到那三个人都变得目光闪烁,继续道:“若是不答应,还要去想别的办法,还不如试一试。我原来也修行过,应该没什么,而且不用剃度,我想佛祖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等我一百年,出来后我再陪你。”最后一句话说的郑重,俨然已是承诺了。

泽湘何尝不明白?情意在心中兜兜转转,最终吐出一个重愈千金的字:“好。”握紧他的手,“我等你。”

沉重的寺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关闭,吱呀呀的声音中,程溪临告别的笑容显得有些落寞。泽湘望着寺门怔了半天,仿佛透过此门能看到里面的那个身影。半晌,他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满脸困惑和不安:“我怎么总觉着,好像会出什么事啊。”

苍幻苦笑一声:“我也有这种感觉。”

盈山拍拍他俩:“现在再说已经晚了,还是安心地等着吧。一百年也不算很长啦。”

泽湘叹口气:“我先回龙宫了。”

于是开始了对神仙来说并不算太漫长的等待。盈山恢复了以前呼朋引伴的生活,天弧宫经常人来人往,离很远就能听见宫里的丝竹之音,带着隐约的说笑声,奢靡甜腻。若是没有人声,一般便是盈山跑去别的地方喝酒了。而岚音也呆在宫中不怎么出来,至于苍幻,他本就习惯了独自一人,安然如同仍在凡间那山中小屋。

只是有一日,岚音突然闯了进来,通身的酒气,两眼通红。苍幻吓了一跳,伸手去扶他,却被死死地抓住。

“我没醉。”岚音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手上的力道有些大,“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说出来,不然不知再怎么开口。”

苍幻不知他要说些什么,扶他坐到了椅子上,倒了杯茶。

岚音喝了一口,抬眼道:“你到底受的什么伤?”

苍幻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自毁元神。”

岚音的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为什么?”

“呵,都那么久了。也忘了当时怎么想的。”苍幻倒是很平静,好像说的事与自己无关。

岚音沉默了一会,盯着茶杯中浮浮沉沉相互追逐的茶叶,终于开口:“景来的事,我……很抱歉。”

苍幻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道歉,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嗯”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天,在转生井边看见你们的时候,我……很生气。”岚音慢慢斟酌着应该怎么说,“那天,我本来是决定,要陪你一起,中‘若水’的。”

苍幻猛地抬头,看到他眼里碧蓝灼灼的光,心里一惊。岚音没有看他,长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脸,只听他续道:“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的。我本来想,既然再得不到你的心,那么,与你有这样的关联,也是好的。”他从未与人说过这种话,口气艰难,却仍是坚持下去,“结果,看到你和景来要去投胎,我就失去了理智,生气你为了躲我,竟然甘愿再做凡人,而且,是和他一起。”

心如同被密密麻麻的针尖扎过,苍幻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人一般。岚音苦笑一下,像完成了艰难的任务一样松了口气。他放下茶杯站起:“就是想告诉你这些。还有,以后,我——不会强迫你了。”

深蓝的长发流水般滑过眼前,待苍幻回过神来,人已消失不见。他没有力气站起来,满耳都是刚才那句“要陪你一起中‘若水’”,反反复复响过脑海,让他平静许久的心再难安宁。

难道他一直以来都错了么?

泽湘时不时过来,苦了脸眼巴巴地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喝酒也不安生,被盈山嘲笑:“瞧你这样,小媳妇似的,我怎么看见你,就想起前些日子在凡间读的一句诗,叫什么来着,”他支着脑袋想了想,一拍大腿,“对了,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泽湘大怒:“打死你!不许胡说!你才河边无定骨呢!”引得席间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八十年了……”泽湘趴在苍幻的书桌上,两眼无神。

“恩,快了,还有二十年。”苍幻正低头写字,闻言接口。泽湘探头过来:“我也会写,给我根笔。”

苍幻递给他一支,泽湘蘸了墨,一路龙飞凤舞,扔了笔骄傲地展示:“看!”

苍幻出神,想起那一日,蓝衣公子负气皱眉:“什么盐体糖体,本公子写的便是岚体!”不觉微笑,泽湘还以为是在夸自己,得意洋洋:“送你了!”

“还有两年……”四人共坐一桌,泽湘喃喃自语。没人理他。

“你说,溪临出来后,会是什么样啊?”泽湘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他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见另外两人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苍幻心软,接口道:“不会的,佛祖慈悲为怀,不会做什么坏事,为何要让他不认识你?”

“那他为什么要让溪临在那修行百年啊?”泽湘开始滔滔不绝,“还不许去看他,若说是出家吧又不用剃度。难道佛祖看上了我们家溪临……”越说越不着边际。

苍幻也只能同那两人一起眼观鼻鼻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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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人快要崩溃的时候,一百年的期限终于到了。盈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是被缠的最多的人,到后来,一见着泽湘就恨不得变成虫子赶紧飞走。

几人被泽湘拉着,早早地到了大雷音寺外等候,心情期待又兴奋。寺门开启,一个僧人走出来,泽湘上前一步本想打听程溪临的消息,却猛地站住,脸色如同被雷劈般惨白。

光头,灰袍,头上点了戒疤,程溪临双手合十,淡然地低头:“阿弥陀佛。”

围上来的人全部呆住,盈山喃喃:“妈呀,真出家了。”

泽湘勉强开口:“溪临,你……能解释一下吗?”

程溪临平静微笑:“贫僧法号景来。”

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苍幻身子晃了晃,前生今世无数的话语涌上心头,却只问了一句:“你,你想起来了?”

依然是僧人脸上常见的平和微笑,看透了一切般洞彻而无波澜,轻轻点头:“前生今世,不过是空。”

说罢,穿过目瞪口呆的注视,走下台阶。

泽湘突然转身要冲进门去:“如来你他妈……”盈山及时冲过来捂住他的嘴巴,几人一起把他拖开。跟在景来身后走了好远,岚音忍不住开口:“他没有被控制,也没有被迷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转向仍然未回过神的泽湘,“你不去问问?”

盈山对着前面的背影喊:“景来,你去干什么?”景来未回头:“修行。”

泽湘一咬牙,冲过去拦在景来面前,已经是满脸疑惑和怒气:“你能解释一下吗?”

景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放过贫僧吧。”

泽湘再也忍不住,大叫道:“我凭什么放过!你叫我等你一百年,你说出来之后陪我,我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你一句‘请刚过贫僧吧’就想把我打发掉?如来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逼你出家?我就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他不是说是去是留一切随你吗?你……你这个样子,又算怎么回事?”

他瞪圆了双眼,眼里有水光盈盈,仿佛血泪。一百年的倾心等待,他原本以为等来了是无边的风月和美好的结局,却不料到,转眼之间,已是物是人非。

景来静静地听着,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眼里隐隐的光芒。极微小的皱眉动作,流露出一丝疑惑。然而语气依然无波无澜:“佛门重地,请勿亵渎佛祖。施主请保重。”灰袍渐行渐远,留一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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