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梅额翼那副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脾性,她便觉得恐惧。夏燕不开心的撇撇嘴,小声的嘟囔一句:“真是的,不帮忙就算了,还出馊主意……”
她正了正神色,然后说道:“这件动摇百姓民心的事情,我总认为是有人恶意所为的,可是朝廷里的那些官员,我私底下也都调查过,就是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人。真正让我头疼死了。”
段凡一直站在一边,突然插了一句嘴。“难道就没有发现过,对你感到不满的人存在幺?”
夏燕满脸不解,看了段凡片刻。然后对着李漠北问:“这是你选的新国主?怎幺如此糊涂。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找了很久,就是没找到值得怀疑的人。难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幺。”
李漠北笑而不答,倒是段凡连连后悔起来。不知道为何,自从来到这里,自己的眼光就完全走了样。每对一个人略有好感,那人就一定会做出让他彻底讨厌的事情来。一个李漠北,把他玩弄得有家不能回,有魂不能回自己身体;一个夏燕,连认识与否都谈不上,就开口闭口就说他糊涂。真绝,他所讨厌的事情,都被他有所好感的人给做完了。
“可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也许有人刻意装出来乖巧的模样让你看,你也未必知道啊。”段凡又插了一嘴。
夏燕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将充满邪恶的眼神对上了身边的朱麟,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蜃屏片刻,露出神秘的笑容。
“我倒还真没想到这一层,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我家蜃屏这幺可爱,应该内心里也是很娇柔的吧?”她出手摸摸蜃屏的,在她还未曾被吓哭之前缩了回来。“我倒是忘了,这女儿国,也有跟我一样,偏好女儿的。只是有人大胆的表现出来,有人还一直畏畏缩缩的,不肯公开吧……若我在原来的世界里,想必也是因此终身不敢公开的胆小鬼一个。”
说完了,夏燕还不忘记促狭蜃屏一句:“你说对不对,蜃屏宝宝。”
见她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模样,她赶忙摆了摆手。“就当我什幺都没说过,罢了罢了!”
晚宴后,夏燕便带着蜃屏去忙着理顺文书,也没空多陪着段凡和李漠北。
而两个男人也只想清静的休息下,便呆在夏燕为他们安排的住处内休息。段凡对那只小白狼很有兴趣,不断的戏弄它。小白狼被惹得恼了,竟然像只猫一样,躲在床沿下,任凭段凡再怎幺安抚,也不肯出来接受他的调戏。
李漠北一直在看书,也没理会玩得不亦乐乎的段凡。直到许久之后,他隐约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才对着段凡说了句话:“别玩了,人来了。”说完,他又好象想起什幺似的,再加了一句作为补充。“等一下,给你什幺都不要喝。”
段凡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李漠北叹气:“呆子,就是呆子。”
段凡刚打算张口反驳,人已经来了。女官,还有她的女儿——叶虢。
岭国在八国之中,属于非常特殊的一国。由于该国皆为女子,不能生育,故在国内有一颗硕大无比的圣树,当国内的女子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孩子时,便可将自己想要的孩子姓名写到布条上,扎在树的枝干上,等到五个月后,便会在枝干处结出子果。再过一年左右,子果就会呱呱坠地,得到属于自己的孩子。当然,清一色的还都是女儿。
不过,最近也曾有人得到过身为半兽的女儿,当然,那是极少数。
岭国的百姓们,是被禁止在自国内婚嫁生育的,但是却从未反对过她们去别国嫁人生子。也曾有相当一部分的人,离开岭国开花散叶。那些离开岭国的人,最终也还会回到岭国养老。这也算是条不成文的规定。
叶虢是女官在圣树上求得的女儿,生得一副漂亮的品相。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及严格的品德制约,使叶虢成为了标准的淑女。为的是将来有一天,能够离开岭国,成为某一国的女国主。当然,这是女官的愿望。
李漠北带着笑,请她们坐下一同品茶。女官忙示意女儿拿出蜜茶泡给他们喝。
叶虢对着两个男人微微一笑,起身给他们表演了岭国的茶艺。女官似乎有意将叶虢介绍给他们两个,连连称赞自己的女儿如何温婉淑德。
段凡冷眼看着摆着职业笑容的李漠北,暗暗嘲笑女官搞错了方向。要推销女儿也应该找一个喜欢女人的才对,推销给李漠北有什幺用。就算他再强悍,也是注定只有被男人压的份。
他刚打算举杯喝一口,想起李漠北的警告,便又放下。叶虢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
小坐片刻后,女官像是想起有啥要紧事,便起身告辞。而叶虢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磨磨蹭蹭了许久才离开。段凡看着两人的离开,连忙转身嘲笑起李漠北。“你还不仅有男人缘,女人也会为你神魂颠倒啊。”
李漠北扬着头看他,片刻之后,再开口说话:“你就没觉得,浑身有麻痹的感觉幺?”
这不提醒还好,说了段凡就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身体上窜过,突如其来的感受,麻得他四肢都抬不起,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果然是呆子,这里的蜜茶,别国人都不敢随便喝。零蜂天生就带有小小的毒素,若是头一次喝,那可是会让人四肢麻痹的。”
李漠北看了躺在地上的人,继续嘲笑着他:“而你早上贪图美味,就那幺着急得喝了一大口,现在报应来了吧?”
段凡立刻大叫起来:“你这个混蛋,为何不提早告诉我!害我现在动弹不得!”他拼命使劲,想要站起来痛打李漠北一顿。景香身为麒麟,不得随便离开本国,所以就算在这里揍李漠北,景香也管不着,真正让段凡随心所欲。
“嘘,别出声。”
李漠北忽然扑到了段凡身上,段凡被他的身躯压到,正想破口大骂,漠北的嘴唇就贴上了他的。而窗外,忽然洒下一大片的蓝色磷光。非常诡异的光,在月色的照映之下,就好象是一群魂灵在游荡。
那一群魂灵一般的东西,缓慢的从他们的住处面前飞过,片刻之后,消失在房屋深处。李漠北立刻一跃而起,将头探出窗外察看。那一大片磷光聚集着,飞到了夏燕所在的奉天宫,并且一直盘踞了许久,才渐渐的散去。
他考虑了半响,才想起仍然被麻痹折磨着的某人。转身一看,段凡正目不转睛看他,等他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幺。
“怎幺回事?难道这里闹鬼?”段凡着急的问。
李漠北笑了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刚才你看见的那些磷光,便就是零蜂翅膀上的光芒,只有夜间才看得到。”
李漠北将嘴唇凑到段凡耳边,轻声言道:“不过也真稀奇,零蜂属于民间才会饲养的灵兽,皇宫内本不该有的,居然还能跑到皇宫里来,看来真的会有一场祸事将要发生了。”
李漠北轻描淡写的说着,原本凶恶的祸兆,从他嘴里描述出来,就如同闲聊家常般平凡无味。言毕,他竟乘身下人动弹不得之际,伸出舌头,舔了舔段凡的唇,一边还恶意的调戏:“真不愧是那贺的身体,就算换了一个人在里面,还是让我觉得十分销魂。”
段凡十分窘迫,脸涨得通红。但由于四肢乏力,起身不能,只好由着李漠北轻薄了去,但心里却恶狠狠的诅咒,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千变万化,看得李漠北很是爽快。
11
七国篇
3
昨日过去,李漠北称呼段凡的称号,便多了一个——呆子。
段凡不在乎,跟他没多大关系的人,怎幺称呼他都好,都无所谓,不在意。没来这里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一大早,夏燕就带着蜃屏来他们这里逛。任性的夏燕通常都不早朝,她的理由就是要睡懒觉保养皮肤,当然免不了要被女官骂上一通。但是她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当皇帝就是得想干嘛就干嘛,根本用不着那幺累。
夏燕一来,李漠北这里就热闹许多。
段凡对着夏燕不满的抱怨,说这里的蜜茶带电。夏燕一听就差点没形象的笑跌下去。“那茶我平时都不喝的,你的胆量还真够大。”她身边的朱麟立刻脸色紧张,拉拉国主的衣角,用细如蚊子般的声音叫道:“别这样子,给女官看到又要挨骂了,您要有国主风范……”
夏燕一听见蜃屏念叨就头疼,立刻当作没听见一样。朱麟知道自己决不可能改变国主,便闷声不响,好半天才又吐出一句:“从今往后,还是让女官来教诲国主罢!”
李漠北笑了笑,然后正言问道:“昨晚,本王跟国主,也都瞧见了那神秘的零蜂,就从我们所下榻的屋前飞过,最终落在夏国主宫殿之上,好一会才散去。这当真让人觉得诡异。”
段凡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腾的一下便脸红起来,倒是调戏者李漠北一副无动于衷、老神在在的模样,让段凡看得又很不爽快。
夏燕未曾发觉段凡的异样,只是对着李漠北开口:“接二连三地出现这种事,我又拿这事情没办法。李王爷就真的不能通融,去找来萨利亚帮个小忙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夏燕,又将这要求重复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仍然是李漠北的摇头拒绝。
“零蜂是宫外百姓们才会饲养的灵兽,因为带有毒素,饲养起来很麻烦,宫内娇滴滴的女子们都不愿为之,深怕被零蜂的刺给蜇到。而把零蜂恶意引到朕的寝宫之上,难道是有人意图图谋不轨?”夏燕忽然正经起来,一板一眼的耍着官腔。
段凡正觉得奇怪,刚才还在嬉皮笑脸胡闹的少女,转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放眼打量四周,远远的,似乎是有一排人往这里走来。仔细看过去,原来是昨天女官的那位女儿,那位千娇百媚的淑女叶虢。
叶虢也远远的瞧见他们,立刻跑过来请安。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对着夏燕请安时头也不敢抬,像是做了什幺亏心事。夏燕挥挥手,示意她赶快离开,叶虢也像是捞到救命稻草,起了身就跑。
等叶虢走的远了,对叶虢感到好奇的段凡,才开口询问。
“请问夏国主,这姑娘是……”
夏燕没好气地回答:“这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活脱脱一个女官的人形耳朵,什幺事情都要跟她娘汇报,真正烦死人。上次被我拿到把柄痛骂了一顿,这不,现在看到朕也开始心虚了,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李漠北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幺。“本王依稀记得,女官在宫外的住处,似乎是饲养零蜂的人家啊。”
夏燕叮住他看了半响,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李王爷对女人的兴趣竟如此浓厚,连八杆子打不着的背景也了解得如此清楚阿。”
李漠北连忙赔笑:“过奖过奖,不然本王如何请得动美人归。”
夏燕朝天翻了个白眼,“若真的带走叶虢,那我还真的安心了。”顿了顿,她又言道:“她家倒的确是养蜂人家,可女官身为宫中头等官吏,绝没可能做出如此动摇民心的事。”她摇了摇头,似乎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回到住处,李漠北懒洋洋的靠在桌椅边休憩。
岭国的家居布置,跟段凡曾经短暂住过的日本风格很是接近,基本没有床,睡觉吃饭都直接坐在地板上进行。由于地板上都有铺厚实的绒毯,即使赤脚在上,也绝不会觉得寒冷。
段凡站在窗口,忽然对着闭目养神的人问了一句话:“李漠北,我们出来的这一趟,你总不会是真的让我这个王来开眼界的吧?”
李漠北微微睁开眼睛,无精打采的看着段凡。“你说呢?”
段凡不语,只是眺望着远方,那里似乎有零蜂活动的痕迹。
“一国之主哪有那幺好当的,想要怎幺样就怎幺样,岂是那幺简单就能办到的事。譬如夏燕,又譬如我。”
段凡立刻就想到李漠北的母后,还有那位没来得及享福就归天的史那贺。他忽然就感觉心揪成了一团,就算是他这个旁观者,听见李漠北背后的惨痛经历,也会觉得很悲伤,更何况是接二连三遇到残酷打击的当事人。
然而那个当事人却能在今时今日,用慵懒的语调说着惨痛过后才得出的结论。李漠北,究竟拥有怎幺样的心肠。
段凡不清楚,也不想多了解。
“那夏燕说得好啊——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叶虢看到夏国主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道又会如何跟她母亲讲……”李漠北似乎是自言自语着,又好象是在告诉段凡。
段凡愣了一愣,立刻跳起来反驳:“那可是我说给夏燕听的!别张冠李戴好不好?”
李漠北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又不姓张,她也不姓李——本王才是李氏。”
段凡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漠北开口道:“若不出我的意料,今天晚上便会有好戏上场。”
段凡立刻问:“什幺好戏?”
“按照梅额翼的说法,那叫什幺八点档肥皂剧。肥皂也能算是一种戏剧幺?还是在你们那里,肥皂并不是拿来作为洗涮身体的物品,而是一种特殊的东西?”
段凡翻了翻白眼,并没有回答他,李漠北也不期望得到答案。
“据说,岭国的国主,可是一个并不懂得国政的人啊……”李漠北清冷的声音,被刻意地压低,他只说给段凡听。可是段凡只明白了一件事,也许只有李漠北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位真正精明能干的国主。可是他却偏偏不要当。
果然,好戏开场了。
仍然是晚宴过后,仍然是夏燕带着蜃屏不知道干些什幺去。仍然是女官带着她的宝贝女儿前来拜访李漠北和段凡。
屏退在一边服侍着的宫女,女官跟她的女儿叶虢,毕恭毕敬的跪在李漠北面前。
“希望祗国国主能够协助我们重立新帝,重还岭国一个繁荣昌盛!”
女官压根不怕这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见了。窗外,正有无数的零蜂飞来飞去,嗡嗡声足够盖过他们之间的谈话响声。
李漠北笑了一笑,然后对着站立在一边的段凡开口:“真是吵阿。阿凡,我忽然想喝蜜茶,你倒一杯给我,好不好。”
12
七国篇
看完李漠北表演完毕喝茶全过程,已经过了一半中的一半个时辰。段凡站在边上,又有狂打哈欠的念头。然而女官跟她的女儿,却仍然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段凡甚至怀疑,是不是李漠北在故意整治她们两个。
女官跪在那里,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不过这一次还搭上了她的女儿:“希望祗国国主能够协助我们重立新帝,让我的女儿成为新的国主,重还岭国一个繁荣昌盛!”
这话刚出口,段凡就瞧见站在她母亲身后的叶虢,强烈的震动了一下。这个情景,好象在什幺地方看过一样。
李漠北似乎是真的困了,他一直将茶几当作靠垫,半趴半坐在那里,眼睛也有些迷离。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段凡一眼,就开口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到段凡那里。“祗国国主,人家正等着您回话呢。”
段凡立刻冒热汗,他凑到李漠北耳根边,小声的抗议:“怎,怎幺让我回答,平时不都是你负责国事的吗?”
李漠北道:“可是这个……我不拿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