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调 上——凌御飞

夜风从开着的车窗灌进来，吹的两人头发乱做一团。

暮忆辉是在停车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的，本来以为日子要朝平静的方向发展了，偏偏突然玩起刺激来，很是令人无法忍受。

看着那双恶狠狠的眼睛，孟若威马上讨好一笑：“听我解释！我不是想要一个人出什么风头，只是这次太突然了，LACO带着你给我的珠子，并且它变成了红色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暮忆辉没有做声，扬扬眉示意他说下去。

“而且LACO是高层指挥而不是前线人员，她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出来，而且是来那么偏僻的地方。虽然我不能保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就她可能是混血异族这一点就不能让人放心。”

“还有啊！我现在被放大假，如果跟局里请求支援会有很多麻烦，不过没关系，我已经通知我的人了，我们只是先确认一下情况，找到LACO要紧，安全第一，OK？”

暮忆辉无奈的点头。

于是两人小心谨慎的潜入目标建筑。

走了一段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孟若威皱紧眉头，伸出一只胳膊把暮忆辉挡到自己身后。

没想到前方居然灯火通明，让人根本想不到这是间废旧许久的工厂。

宽阔的大厅周围堆着许多木板和铁条，还有许多大木箱，水泥地上睡着一个人，身下全是血水。

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异常的情况下，两人才走过去。孟若威蹲下检查了地上的人，发现他已经毙命。

“看来真的出事了，不过好在LACO还活着。”

暮忆辉厌恶的看了看满地的血，“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

“因为这里显然发生了一场恶斗。这个人是个线人，LACO约的一定是他，现在这里只有他的尸体而没有LACO的，说明LACO还活着。而且你不是说过么，他们只是要抓走目标，最后动手的才是那个掌握什么咒语的人，所以就算被抓了，LACO也还是活着。”

“哦。”暮忆辉沉默良久，终于问道：“你带枪了么？”

“……没有。”放假谁带枪啊。

“……”两人相望无言，现在唯一的武器也只有暮忆辉手上那个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咖啡杯了。

“看来我们得小心了。”孟若威苦笑“抱歉啊，每次都把你卷进来……”

“都那么多次了，现在来说会不会有点太晚啊？”

“会吗？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你放屁！”

“嘿嘿，难得你骂脏话啊~”

“我……”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了两个神经明显太松懈的人一跳。

这个大厅出去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可以回到入口，只是听声音对方来得很对，现在走出去太过危险，而旁边另一条通道被铁丝拦了起来，上面还挂着个木牌，上书：危险！禁止入内！

两人对望一眼，很默契的加速狂奔跳过铁丝，屏息躲进黑暗中。这种时候身高真是一大优势啊！

然后就是嘈杂的声音，大概两三个人跑了进来。

“奇怪，也不在这里，难道被他给跑了？”

“不会吧，他不可能回到这里来不被我们的人发现的。”

“恩，我们守住出口，他一个女人的体力跑不了多久的。”

嘈杂的脚步顺着走廊远去。

LACO真的在这里。

“打算怎么办？”暮忆辉在黑暗中问道，声音冷静的和平常一样。

“恩……”孟若威朝外看了一眼“现在可以确保LACO还活着，并且还没有被抓到，只是我们两个不能出去了。”

“这地方又不止一个出口。”

“说的也是，我们只要等到我们的人来就好了，不如顺着这条路走走看吧？”

暮忆辉表示同意，反正都被困在这里了。

于是两人顺着漆黑慢慢走着，一边仔细听旁边的声音。

许久，眼睛差不多适应了黑暗，只是他们越走越深，还仿佛没有尽头，安静得似乎与世隔绝，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你觉得……这地方看起来有那么大吗？可以走上那么久？”孟若威轻声问到，反正现在他们两个象是被抛弃在黑暗里的人，也不怕有人会听到。

“我觉得我们一直在往下走。”

“而且变冷了，现在是明明夏天。”

“也许，我们现在在地底下……”

“不如回去吧？”

“你记得我们刚刚走了哪几条岔道？”

“………………不记得。”孟若威是路痴，这点很早就说过……

“…………那等我想想……”

“辉，那边好象有光。”

的确，微微的荧光在远处闪烁。

两人小心的移动过去。

尽头处，是一扇古老的石门，略有绿色的苔藓。

“看上去好象很诡异。”孟若威站在离门一米处仔细端详着。

“恩，所以说我们真的应该往回走。”

“好吧，我们走回去然后躲起来等援军…………”孟若威转过头，发现在微弱的光亮中暮忆辉的脸越来越模糊不清。

“辉，好象有点不对劲，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甜的味道。”

“好象有……”为什么一直漆黑的道路中会有光亮？暮忆辉这才发现墙壁上一朵朵蓝紫色的小花发出点点荧光。

“糟了！”暮忆辉感觉意识在消散，模糊中伸手紧握住孟若威一只手，然后感觉自己身体倒在冰冷的地面，耳边一声闷响，孟若威也倒在了他的旁边。

无意识中，只有两只紧握着的手。

（三十一）往事

风拂过脸颊，久违的感觉，不受任何束缚的清新……

他想伸一伸手，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不对！

暮忆辉惊讶的看见自己处于高空中，这根本就不可能！

旁边银光一闪，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渴望见到那个人。

银光中的，真的是那个许久不见却又深深牵挂的人。

“雪……”

雪的表情充满了愤怒，他望着暮忆辉，大吼一声：“让开！”

暮忆辉没有动，他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我叫你让开！不要拦着我，让我杀了他们！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

一只娇小的百灵飞在雪的旁边。

“殿下！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快走吧！”

还有一只背上长着鹰的翅膀的巨虎……

熟悉的场景，和那一天一模一样……

那一天？

暮忆辉忍不住心脏狂跳，不，不会的，他已经努力去忘记了不是吗，那可怕的绝望的一天。

他动用所有的意志强迫自己回头，看着云层下面。

火光四起，哀号遍野。

感觉血液一下子全部冲到了头顶，他愤怒，憎恨，痛苦。

“不……”暮忆辉头痛欲裂，痛到难以自制的浑身颤抖。

“我不要看这些！住手！”他咬紧牙关，一丝血从嘴角流下。

“给我消失！消失！”感觉全身血液翻腾，他大声嘶吼着。

感觉到双手抓紧头发的疼痛，暮忆辉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已经不见了，他仿佛置身于云海之中。

他站起身，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环顾四周。

然而周围又逐渐形成了色彩，似乎云雾正被拨开，他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中。

豪华到近乎奢侈的大厅里，坐着众多面色凝重的人。

厚重的红木大门打开了，一位年长的老者牵着一个5、6岁大的女孩走了进来，周围的人们虽然让开了一条路，却开始窃窃私语着。

小女孩很好看，大大的琥珀色的眼睛，咖啡色的蓬松的长发上扎了一只黑色的蝴蝶结，小巧的面庞犹如陶瓷一般光滑白净。只是她眼中充满了恐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小嘴紧紧抿着，似乎在强忍着不哭出来。

“老爷，小姐带来了。”老者说完就恭敬的退到了一边，只留下小女孩孤独的站在正厅中。

正前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面色沉重的中年男人，他看了看女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温柔。然后他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停止说话，恭敬的望着男人。

“各位，今天我请大家来，就是要宣布一件家族大事。”他威严的看了看四周“以后，这女孩的身份就是我们本家唯一的小姐，我希望大家都肯定她的身份……”

“我不同意！”一个年轻的男人站了出来，指着小女孩“你自己在外面生的野种还想带进家门吗？自己做了败坏家族的事情还敢光明正大的要求大家承认她的身份！亏你还是本家的当家，简直是家族之耻！”他身后的人们又开始小声说话，不时指指点点。

中年男人严肃的看着他，半晌到：“我是当家，这个家就应该听我的……”

“哼！哥，你也不替家里想想！嫂子可是强风集团的大小姐，你这样做她的面子往哪挂？强风又怎么能忍这口气！为了大家好，你还是别一意孤行吧！”

“够了。”一道冷浚的女音响起，四处的讲话声嘎然而止。

中年男子原来坐着的地方旁边还有一把椅子，此刻椅子上的人已经站起来，走到男子身边。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身后，纤细的身材素雅的长裙，艳惊四座的美丽容颜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那锐利的眼神，更是让人浑身一颤。

我在哪见过她吗？暮忆辉疑惑着。

女子朝中年男人投去坚定的一眼，男人朝她宽心一笑。

“我支持我丈夫。既然她有本家的血统，就不容许有人质疑她的身份！而且，她的母亲已经过世，我们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这里就是她的家！而且，对这件事情，我绝不有半点异议，我保证强风也绝不会干涉！”

“可是……”年轻人还想说什么，被女子冷冷一眼冻结。

“谢谢……”夫妻相视一笑，男人正色说道：“就是这样，我希望今后也不会有人再反对，现在我宣布这女孩是我的女儿！孟如语！”

“是。我们知道了。”人群恭敬的点头回答，只是看向女孩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排斥。

小女孩被四面八方可怕的视线看的紧张不已，大眼睛中充满了水气，只是强忍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这时，主席位上两张椅子后面跑出了一个小小身影。

黑色柔软的短发，精致白嫩的瓜子脸，大而锐利的眼睛，纤细的身体和母亲极度相似。

“小少爷！你怎么在这里！”管家大惊失色。

男孩在众目睽睽下跑向小女孩，一把牵起她的手。

“语，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妹妹了！”他小小的脸上流露着兴奋，朝女孩灿烂的一笑，女孩楞楞的看着他，看着他那抹美丽的笑容。

然后男孩环视周围，大声说到：“从今以后语就是我的妹妹了，如果有任何人敢欺负她，我绝不放过！”明明才7、8岁大的男孩，身上却有种非同一般的威慑力。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答到：“是，少爷。”

盛大的宴会开始，气氛总算平缓。

喧闹中，女子慈爱的看着牵着手的两个孩子，对丈夫说到：“你看，小威真的很喜欢小语呢，真是太好了……”

暮忆辉震惊地看着幼儿版的孟若威，怪不得觉得那女子眼熟，原来是他的母亲。

小小的孟若威继承了母亲出类拔萃的美貌，可爱又帅气……

不等暮忆辉看清楚，人群变得模糊，慢慢回归一片白雾，然后又开始起变化，出现另一番景象。

这次是中学时代的孟若威。

已经是一名帅气的少年，身穿着西服式的华丽校服，纤细的身体却已经高人一等。

他懒洋洋的摇着一封信，然后揉成一团随手抛开。

“小威，又是情书啊？第几封了？”旁边一群男孩开始打趣。

“听说这个女孩很漂亮的啊，家里面又有钱，要不要交往看看？”

孟若威邪气的一笑：“我不喜欢。”

男孩们一阵叹息。

孟若威站了起来。“我想去打球。”

“哦，我马上去拿球来！”

“小威你的体育服在教室吧！我去拿！”

暮忆辉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子从小就是一副老大的架势，长大不干黑社会真是糟蹋人才了。

球场上，孟若威更是帅气逼人，表现出众，场边一群群女生尖叫加油着。

孟若威眼睛一瞟，立刻丢下球往场边跑去。

所有人都在疑惑着，只见他跑过去，一把拉住一个女生，脸上既是宠溺又是责备。

“语，你怎么跑出来了？”

周围的人没一个出声，一是由于孟若威从来没对别人出现过的温柔态度，二是惊讶于女孩陶瓷娃娃般的美貌。

“若威哥哥……”孟如语祛祛的低下头。“我帮妈咪送午饭的便当来给你，你昨天不是说学校的午饭不好吃的吗……没关系，管家爷爷有送我来。”

“你身体不好，医生不是说要控制外出的时间吗？”

“恩，可是医生也说，偶尔出来走走是有好处的，而且……我想来看看你。”

“那怎么不叫我一声？一直站在那里对你身体不好。”

“对不起，我怕打扰你了……”孟如语白瓷般的脸上出现两片鲜艳的红色。

孟若威盯着她，眼里充满了温柔，然后他灿烂的一笑，笑得那么好看，旁边的男生女生都是一片抽气声。

“走吧，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去吃妈咪的爱心便当~”

说罢牵着妹妹的手就走。

“小威……球……”后面一人问到。

“不打了。”孟若威说着朝后挥了挥手。

人们目送着这对异常引人注目的俊男美女走远，又开始了一阵阵低声的交谈。

（三十二）

场景再次变换。

还是上次那所大而华丽的房子。

孟如语穿着薄纱的睡衣，拉着‘妈妈’的手，抽泣着。

“哥哥为什么要离开家？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们了？”

孟家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出众。她好笑的拍拍孟如语的头“因为小威已经长大了呀，他选的高中偏偏又是住宿制的……虽然我们帮他物色了另一所离家近又出名的贵族学校，可是小威打死都不同意，非要一意孤行，现在还跟爸爸冷战着呢。也许啊，男孩子长大总是想要离开家庭的庇佑，一个人闯一闯的吧？”

孟如语还是不住的哭着，孟夫人只好把她拉入怀中，无奈的苦笑。

像看电影一般，景象顺着楼梯开始移动直到二楼。

一间紧锁着的房间。

暮忆辉刚在思考里面是什么地方时，透过门，清楚的看到了里面。

孟若威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床上，没有灯光的房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的轮廓。

他呆呆的看着床头柜子上的相框，因为角度关系，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相框上，非常清楚的显现出的是：年幼的少年和少女，一起抱着超大的布偶熊，桌前摆着豪华的三层大蛋糕，脸上身上都糊着奶油，开心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