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调 上——凌御飞

“语，我该怎么做？……为什么，你是我的妹妹？”

此后，孟若威住入了学校的宿舍，回家的时间从一星期一次，慢慢变成一个月一次，再变成三个月一次。

高中时代的他，虽然也有很多仰慕者和跟随者，却经常独来独往，冷得象冰一般，基本没有人看见过他的笑脸。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宿舍楼顶，一遍一遍的读着小语写给他的信，却从来不回。

暮忆辉默默的看着，总觉得自己在窥视孟若威的人生。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语’的事情，他的房间，他的钱包，他的电脑里没有任何一张那个可爱女孩的照片？

除了，和安羽一起醉酒的那天晚上，他梦呓一般的呼唤……

暮忆辉突然怀念起来，他们在一起时他灿烂的笑，恶作剧时的邪气，一点一滴生动的表情。

如果说，刚刚自己看到雪……是遥远的过去，那么现在看到的，应该也是孟若威的过去。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像自己和雪，不得已的分开了呢。

转眼间时间到了孟若威高中毕业。

暮忆辉总觉得他一直在躲着孟如语，却又一天到晚对着人家的照片，信，礼物什么的东西发青春呆……再明显不过，就算他是白痴也都看出来了这小子在想什么……

拜托，那个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为了孟若威大学的事情，孟家又是乱做一团……孟老爸大发脾气，孟若威大玩叛逆，孟如语天天泪眼朦胧逼得孟若威手足无措，最后只有靠气势非凡的孟家妈妈独裁专断震住了局面。

原因自然是孟若威又一意孤行要去读警校，气得孟老爸差点抓狂，父子赌气大战连暮忆辉都快看不下去……

他很清楚孟若威不想留在家里的理由，要他天天面对着孟如语，是会疯的……可是，孟若威，你究竟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在孟家妈妈坐镇的谈判中，基于儿子的理由是，因为爷爷曾经是优秀的警察，所以自己也要当警察。由于家里人对当年入赘到孟家的爷爷异常尊敬，所以决定让步。

然后，以孟若威在大学期间必须自学跟家族生意有关的所有科目，并且只要孟老爸一声令下必须立刻辞职回家接管大权这样的条件，最终同意了孟若威的要求。

出乎暮忆辉意料的是，进入警校的孟若威成熟了很多。不再把所有烦恼都写在脸上，也学会了让自己活得开心，更不用说其实警校本来也是很混杂的地方，那小子什么歪风邪气都学了个遍，越来越像混混……

无论是他逐渐展露的才能，还是他一等一的惹事本领都令他才学校大受瞩目，小日子看似过的还满滋润的。

他已经学着接受事实，学着克制自己，除了偶尔对着某些可以联系到某个人的东西一副为情所伤的样子。

更令暮忆辉大跌眼镜的是，他某日威风凛凛的将女朋友带回家。

不出意料那个女朋友就是LACO……

恩，还是校花，怪不得‘现在’那么嚣张……估计是从小就被某些见了美女就犯贱的男人惯的。

由于两家老爸本来就是世交，家里也常来往，后来警校遇见一拍即合，随即便是火辣辣的热恋，关系立马飚到限制级……

咳！暮忆辉承认，他看见这个的确有点不爽！！！错，是很不爽！！！

不过孟若威这臭小子，人变得开朗了，回家次数也多了，但是一边和LACO打的火热，一边又时不时目光眷恋的看着孟如语，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靠，果然不爽……

不出所料，孟若威一出学校马上就职受到重用，LACO虽然有个高官的老爸在，但是也靠着实力一步步打拼，两个人依旧保持着男女朋友关系甚至两家家长都开始谈婚论嫁。

某天，孟若威难得在假日起个大早，穿得跟流氓似的直接往高档品牌街走……

在店员胆战心惊的注目下，一边挑着衣服一边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会尽早办妥的！！”

“别忘记叫朵儿一起！”

“是是，老爸你都说一百遍了！”

“今天可是小语十八岁的生日啊，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别亏待妹妹啊。”

“知道拉！我正在挑礼物嘛！”

“你可是孟家的儿子，大型宴会上的表现可别给老爸丢脸哦！”

“烦不烦啊，你这糟老头子！再见！”

……………………越来越有孟若威‘现在’的风格了呢，说起来，他的样子和现在基本也没什么变化呢，暮忆辉一直是靠样貌来大致推断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过这小子从大学样子就没怎么变……还真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过如果孟如语十八岁的话，孟若威大概二十一岁吧？

二十一岁就大学毕业工作？他几岁开始读书的啊？

难道LACO一直都比他大吗……暮忆辉狂汗……

宴会果然是孟家风格的奢华排场，暮忆辉第一次看见孟若威穿正式西服，还颇有点富家少爷的感觉，LACO也是美丽惊人，两人的出现直接迷倒一片老中青年男女。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风华依旧，艳惊四座的孟夫人，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清纯动人的孟如语。

在这种地方生存果然很累人，孟若威的交际方面果然没丢他老爸的脸，不过应酬完主要人员后他就立马从现场消失，一个人跑到顶楼阳台吹风。

这是暮忆辉在这场‘过去’中，第一次看见孟若威抽烟，他静止不动的脸帅气中带着遗传自母亲那种锐利的美貌，在明朗的月光下着实是有种吸引力。

本来很静谧的一幅画，硬是被突如其来的脚步打破。

孟若威警觉地回头，黑暗中出现的人居然是宴会的主角。

“小语？”孟若威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将手中半截烟蒂从阳台扔掉。

喂……你这样不好吧？万一下边有人怎么办？就算砸不到人砸到什么花花草草（后略…）

“咦？”孟如语显然没料到有人在。“若威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怎么在这里？”

孟如语单纯的没注意到人家把问题直接丢还给她，很认真的回答：“爸爸一直把我介绍给这个那个的，我都怕了……所以他被妈咪叫过去我就赶快跑掉了~”说着俏皮一笑。

是啊，孟如语身体不好，很没什么机会和外人接触，所以不擅长交际。

“语……你一个人跑到顶楼来很危险，快回去吧。”

“不要！我就是想来这里，看夜景很漂亮的，而且哥哥也在啊，有什么危险呢！”

“……”孟如语一向娇羞胆小，几乎从来不会顶撞别人，更别说是她一直依赖的哥哥。孟若威心情复杂的看着她。

孟如语走到他旁边，半趴在阳台上看夜景。

孟若威也只好转过去和她一起看。

“若威哥哥，你不会在离开家了吧？”

“恩？我当然要工作的啊……”

“不是这个，你高中，大学都离开家住学校，爸爸妈妈和我，都很寂寞的。”

“你们三个在家里还寂寞啊？”也许孟若威想起中学时期一个人压抑的日子，自嘲一笑。虽然孟如语看不到，但是暮忆辉却看得很清楚……

“不一样啊……若威哥哥是特别的啊，爸爸妈妈虽然不说，但是他们真的时时刻刻都放不下你，你对我们来说，是唯一的……谁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你也这样想？”

“当然了，我天天都再希望你回家呢。就象现在一样，大家住在一起，可以常常见到面……”

孟如语说话间身体微微摇晃，眼看就要往后倒去，孟若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

“小语！该死，我居然忘了你不能长时间吹风的……”

“没事，医生说我好多了……”

“我们回去吧。”孟若威此刻已经是懊恼至极了。

孟如语紧紧拉住孟若威，不让他抱自己走。

“哥哥……如果，如果你和朵儿姐姐结婚了，会不会搬出去？”

孟如语牢牢的注视着孟若威，寻求答案。

“谁说我要结婚啊？现在还太早了吧……”

“告诉我啊……我很喜欢朵儿姐姐的，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你有一天又要离开家，你跟我保证啊！保证你就算结婚了也会继续住在家里！”

“语……”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孟如语可以表现得那么令人怜爱。

“我害怕……我不要你走……”

语，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从今以后语就是我的妹妹了，如果有任何人敢欺负她，我绝不放过！

是他那个灿烂美丽的笑容，让她有勇气走出失去母亲的痛苦，他对她伸出的手，让她得以忘记了周围那些恶意的指点，仿佛获得新生一般，开始这一段生活，他就是她赖以生存的阳光，她一直不曾忘记。

孟如语紧紧抓着孟若威，恳求似的望着孟若威，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脸颊，内心的忧虑显露无疑，本来就小巧可爱的样子更惹人怜爱。

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谁都会对这样一个女孩无法招架。

孟若威被突然的眼泪和依赖搅得一团乱，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深深印下一个吻。

孟如语被惊得双眼大睁。

暮忆辉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孟若威回过神来以后，自然也被自己吓得不轻，然后很没种的丢下被惊呆的孟如语直接逃走……

这种发展，谁也没有想到。

（三十三）

说白了，就是玩完了~

如果早知如此，那他辛辛苦苦烦恼那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得下了，甚至真心觉得自己爱上了LACO……甚至已经有信心做个单纯的好哥哥……

可是面对语的时候，他所有的定力统统飞到九霄云外。那个吻是如此美妙，令人恋恋不舍，和LACO在一起的所有激情加起来都比不过那一个吻。

原来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那一瞬间的感觉让他再也无法假装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是谁。

所以说，玩完了……

孟若威一直从家里跑出来，脑子里面惊涛骇浪翻滚不息，样子极其恐怖，吓煞旁人。

他那种狂奔的速度，令暮忆辉不自觉地联想到了某一晚某人在高速公路上追车的场景，这小子的爆发力绝对是个牛人，居然能以普通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马拉松……

其实马拉松是不能用猛力跑的，其后果就是跑到极限之后人会无比的痛苦。如同此时孟若威的样子，完全没有形象的跪倒在路边猛喘，喘到一半开始猛咳，力气完全用尽的虚弱样子令人同情。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把LACO一个人丢在宴会上，该怎么办？语如果恨自己，该怎么办？爱上不能爱的人，该怎么办？

厄运总是来的太突然，令人来不及准备。

孟若威终于休息够了，拿出电话联络了一番，然后很大牌的被几个黑衣人接走。

次日，很不意外的孟若威被狠狠修理了一番，不过不是孟老爷子，而是孟夫人。

这位大美人一出现在警局就引发热潮，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往孟若威办公室走去，然后当着父老乡亲开始惨绝人寰的教训儿子。

孟夫人本来就有种天生的高贵气质，动起手来丝毫不留余地，威慑力直接导致整个警局鸦雀无声，只敢眼睁睁看着惨剧的发生。

整个过程孟若威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咬紧牙关硬挺，加上前一晚上体力透支终于昏倒。

孟夫人冷冷望了儿子一眼，头也不回的在众保镖护送下起驾回宫。

暮忆辉第一次看见那么恐怖的家庭‘暴力’，也难怪孟若威会象黑道人物，孟夫人生起气来绝对不容小看，那副架势完全有黑道女BOSS的气魄。

孟若威这次绝对是被弄惨了，看着那雪白肌肤上青紫交杂，嘴角眼角大大小小的血口，暮忆辉隐隐有种心疼。

平时太过有活力的人，此时静静的躺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梦到了什么而皱紧的眉，更有一种冲动想保护他。

之后孟若威开始了办公室打地铺的生活。一是因为被孟夫人暂时性扫地出门，二是因为SPECIAL小组的组建有大量工作，几乎让人忙得连睡觉都成问题。

这样也好，忙碌的确会让人忘却一些烦恼，孟若威雷厉风行，思路清晰的风格带领SPECIAL小组破获了几个棘手案件，铲除了本市最大的黑社会性质团体，业绩蒸蒸日上。

原来警界传奇就是这样而来的。

看着孟若威拼命工作虐待自己身体的行为，暮忆辉隐隐有种不安。

他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切？

从一开始看到雪，看到‘那一天’的影象，和现在孟若威的‘过去’，好象有某种联系，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来，到底什么地方让人觉得不对劲。

说到底，孟若威那天的确不应该把身体柔弱的孟如语一个人丢在顶楼，发现她不见以后孟家自然会惊慌，而之后孟夫人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一定会追问。

孟如语是个单纯的孩子，暮忆辉简直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吻’的意义？所以面对她所信任依赖的母亲，她也一定会老实的把一切告诉她，这就是为什么孟夫人会如此的生气。

某日，孟若威正和他的黑衣人们庆祝刚刚破获的案子，突然一阵铃音，他只好奋力挣脱劝酒的同僚，跑到走廊接听。

“亲爱的威威，你好啊，听到我的声音很意外吧？”

孟若威觉得声音耳熟，却又想不出，只好问到：“你是哪位？”

“啧啧，那么快就不记得？还真是无情啊……不过我可是忘不了你啊，抓了我那么多兄弟，摧毁我一手建立的事业，让我身败名裂，你说，我怎么忘得了呢？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你想怎么样？”对方应该就是被瓦解的黑帮目前在逃的头目，孟若威不动声色，如果敢将电话直接打到他这个警方大将的手上，肯定是有备而来。

“你这个问题可问的不怎么聪明哦，我想的当然是……报、仇！”

“！”歇斯底里的语气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害怕了？说不出话来了？哈哈哈哈……我们来约个会吧？如果你不敢自己一个人来，我就只好和你疼爱的小妹妹约会了哦~”

“……她不可能在你手上，我劝你还是自首吧。法网难逃，别做多余的牺牲了。”因为孟如语身体不好，孟家对她的保护可谓是严上加严。

“哈哈哈哈！！怎么，不相信你的小爱人在我这里？我过会把地址和她的照片一起发到你Email，来不来随便你，不过，你应该知道游戏规则。拜咯~BABY~”

孟若威依旧冷静，但是暮忆辉可以看出来他心中剧烈的恐慌，按手机键盘的指头都在颤抖。

“喂，是我，老爸吗……是我知道，先别说其他的，告诉我小语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