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摇头。这倒是天大的老实话,如果撇开今早发生的那个怪事。可那件事我至今都还不能判断是不是错觉,当然不会傻傻的说出口。
"那就奇怪了。"表哥挠了挠梳理得油光整齐的头发,看来有女友后,整个人就是不一样了!至少不再像从前那么邋遢,"你的那个叫做欧阳剑华的同学,死相实在不算好看。"
我皱了皱眉头,"所谓不算好看,这种词语太过广义了,有没有详细一点的描述?"
"你要进去看看吗?"表哥大度的拉开警戒线。这家伙满脸老奸的样子,该不会认定事情和我扯得上关系吧?
我没有迟疑,和警局里认识的几个人随意打了招呼后,就拉了曾雅茹往里边走。
"这样好像不太符合规矩吧。"曾雅茹有些害怕的紧紧抓住我的手,紧张的说:"电影里都有演过,一般犯罪现场要警方确定采证完毕后,才准不相关的人员随意出入。现在进去会不会被抓起来?"
我大笑:"你三流连续剧看多了。就一般情况而言,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可这里是哪里?雅茹啊,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最讲关系的就是中国人,只要有关系,别说犯罪现场,就算是太空船都能进去。"
曾雅茹可爱的嘟着嘴巴,哼了一声:"得意啊你!语气说的就像我死去的那个臭老爸。"
"喔喔,原来如此,难道你有恋父情节,所以才会老是盯着像你父亲大人的我?"我恍然大悟。
"死哪!人家才没有什么恋父癖。"她满脸通红的掐了我一下:"更何况,人家才没有老是盯着你!"
好死不死的,表哥夜峰嘻嘻哈哈的转过头,凑热闹:"你们两个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本人就把名字倒着写!"
"那你准备永远倒着写好了。"我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在打打闹闹下,电梯很快来到了六楼。在B号房前停下,表哥敲了敲门,里边的人便将门打开了。
"欧阳剑华死在自家卧室的澡盆里。死亡的那一刻,居然还在笑。"表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我是第五个进入现场的人,第一眼看到你们那位同学的时候,实在吓了一跳。那种笑容非常诡异,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类可以做到的。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死者的母亲,她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做饭,洗漱的时候发现浴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就在她去关门时,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尸体整个漂在浴缸里,双眼死死仰望着天花板,手在水里一荡一荡的。那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立刻就晕了过去。"
我若有所思:"他老妈五十多岁?算算应该是三十五岁的时候才生了他,应该是生的很辛苦,毕竟是高龄产妇。看平时的样子,家里人应该很宠爱他才对。"
"不错。"表哥点了点头:"忙了一整天,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导致他自杀的原因。他家里的人都顺着他的脾气,从小就像宝贝一样就算含在嘴里都怕化掉。他的个性据说也很乐观。"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看了身旁的曾雅茹一眼,"我们都和欧阳剑华接触过,我并不觉得他是个特别聪明的人,更不像那种聪明到有自毁倾向的白痴,我找不出他自杀的理由。你呢?"
曾雅茹想了想,最后也摇头道:"他就算在追求杨心欣失败后,也是屡败屡战,性格很豁达,而且不容易钻牛角尖。相比而言,如果是吴广宇同学自杀了,我还能够理解,但结果是他,抱歉,我想不通!"
"看来我们的意见少有的一致。"我望向表哥,"尸体呢?房子的其他地方有没有挣扎或打斗过的痕迹?"
"完全没有。"
表哥斩钉截铁的答道:"所有的房间都很整齐,根据现场遗留下的证据,完全可以推断出欧阳剑华是在午夜左右,因为失眠而走下床,很急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站在窗台前向外边望了一阵子,最后径直走进了浴室里,站在梳妆枱前照镜子,然后就自杀了。"
来到了浴室前,表哥看了曾雅茹一眼。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雅茹,你去客厅里等一下。"
"我也要看,怎么说以前也是同学!"曾雅茹脸上有些苍白,但依然固执的说。
"这位美女,死尸可不是那么好看的。"表哥说话了,"你要知道,有些尸体会因为体内消化道及肠道细菌腐败的原因而发胀、发臭,尸体会膨胀、腐化、变色,而肠道因为腐烂而形成的气体,更会把消化道里的内容物推出体外,又脏又臭又难看!恶心死了!"
曾雅茹被吓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更加惨白了,但还是咬紧牙关,瑟瑟的道:"我,我要看。"
"那你可不要后悔。"表哥也没有再说什么,拉开了浴室的门。
曾雅茹立刻"呀"的一声,整个头都埋进了我的怀里。老天,根本就还什么都来不及看到嘛,都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浴室的地板上躺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说是赤身裸体似乎也不怎么合适,毕竟他还穿着内裤。只是早就看不出那条内裤曾经的颜色了,或许是红色,那条内裤,连同整个尸体本身都被染成了红色。
鲜血做成的染料被水稀释后,变得没有那么浓了,但是依然很红,暗淡的红,看来应该是不久前才从浴缸里捞出来的。
刚才在门外还不觉得,可一开门后,猛然有一股熏人的恶臭传了出来。我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可就是那一霎的时间,也足够我恶心到想吐了。
身旁的曾雅茹更是不堪,她干呕了几声,飞快朝外边跑去,恐怕会把胆汁都给吐出来吧!
那股臭到可以稀释一万倍后拿去当香水的气味流窜在空气里,只见表哥老神在在的,从容拿出一个便携防毒面具戴上。
我愤怒了!这家伙,居然没有提醒过我那么重要的事情,难怪刚才他的眼睛里,老是闪烁着一种看好戏的恶毒神色。
哼,英雄不吃眼前亏,当我发现就算捂住鼻子也无法阻挡臭味的传导时,很明智的立刻退了出去。在留守的员警那里强行抢来一个防毒面具后,这才再次进入那臭气熏天的魔域。
"小夜,那种味道像什么?"表哥不怀好意的哈哈笑着。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味道并不算陌生,"是尸臭。"
"确实是尸臭。没想到吧,那么臭的味道,居然是从一具死亡时间没有超过十四个小时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表哥看了尸体一眼,"这具尸体明明没有腐烂的痕迹,却可以发出那么强烈的味道。够古怪吧?"
"这已经不只是古怪了。就算再臭的尸臭,也不可能臭到这种程度!"我恶心的回忆着那种味道。
一般而言,所谓的尸臭,首先是体内消化$及肠道细菌腐败的原因而发胀、发臭,最后尸体被外界细菌分解,再次形成臭气。随着身体上的肉汁越来越少,那种气味就会越来越淡。但眼前这具尸体上的味道,已经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尸臭了。
我低头打量起那具尸体。欧阳剑华的尸体上已经逐渐形成了尸斑,但是最引人奇怪的,是他的死法,他是用刀片将自己身体的皮肤一块一块剃下来的。
那些被剃下的皮肤还漂浮在浴缸里,在水中一荡一荡的,令人不寒而栗。尸体上,双手能够构到的地方,已经见不到完整的皮肤,但是切掉的肉却很少,只是薄薄的一层皮。
我皱起了眉头,"他临死前打过吗啡,或者其他镇定剂什么的东西吗?"
"在这个屋子里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整个家就算安眠药都没有一片。"表哥疑惑的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死死的望着尸体发呆,"就一般人而言,有谁能够在削苹果皮的时候,只削一层薄薄的皮,而尽量少将肉削下来的?"
"只要小心,应该很多人都能做到吧。"
"那如果换成削自己的皮肤呢?"我问。
表哥顿时愣住了,"哪会有人那样做?"
"你眼前不就有一个。"我蹲下身体,用戴着手套的手摸着尸体的手腕,"正常人的手会自然的有轻微抖动,特别是在剧痛难忍的时候,这并不关乎精神忍耐力的问题。
"只要痛,双手就会拿不稳东西,可是欧阳剑华自杀的时候,明明是一刀一刀将自己的皮肤割下来,而且只是割皮肤,就算皮层下的脂肪都很少触及到,这需要多大的忍耐程度?不对,那种刀法已经不属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根本就是专业的外科医生!"
表哥夜峰的大脑一阵轰鸣,他全身僵硬,好久才缓缓的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起谋杀?"
"我不知道。"我苦恼的摇头,"他的尸斑很凌乱,恐怕是做过激烈的运动。但至于是死前还是死后,要等尸斑更清楚以后才能明白。
"还有他的笑容!"我按着尸体的脸颊,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道:"表哥,尽快做尸体解剖!"
"他妈的,你究竟还发现了什么?一起给我说出来。"表哥似乎也被我的发现弄得急躁起来。
"他临死前露出的根本就不是笑容。"我的身体也开始僵硬了,身体因为大脑中偶然冒出的某个想法而微微颤抖,"或许,他在拼命的将某个东西吞下去,由于太痛苦太紧张也太急迫了,所有的表情交错在一起,产生了像是笑容的假象......"
第六章 旧校舍(上)
"阿夜,我问你,一只七十磅的章鱼,为什么可以穿过一个仅一枚银币大小的洞?"
第二天一大早,曾雅茹就蹦蹦跳跳的跑到我身旁,大声问。
我头也没抬的答道:"因为它们都没有脊椎。"
"好厉害!"曾雅茹拍着手,用心不在焉的语气欢呼。
我瞪了她一眼:"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出来好了。"
她尴尬的笑着,嘟着嘴巴撒娇:"阿夜,你好没有情调!"
"快问,不然我就要视心情看要不要回答了。"
"哼,真没良心!先申明,是你要人家问的喔,等下可不许笑人家!"她眨巴着大眼睛,迟疑了一下,这才道:"你说,那天晚上我们是不是真的把芭蕉精给请来了,所以欧阳剑华同学才会死得那么诡异?"
"白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我大笑:"先不说有没有芭蕉精这回事,就算有,凭那种乱七八糟的方法也不可能请得来。
"退一万步,就算请来了,我当时也做好了善后工作。况且欧阳剑华的死因很奇特,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有可能。你少在那里给我胡思乱想!"
"但如果不是因为芭蕉精,那他为什么会死得那么蹊跷?"曾雅茹急了起来。
我满不在乎的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我有事实证明他的死和芭蕉精无关,而且那个事实,你听了应该会稍微高兴一点才对。"
"都已经死人了,我就算再狠毒,也高兴不起来吧!"她疑惑的问。
我笑了笑:"欧阳剑华的死亡,应该和一年多以前的‘五克拉蓝色项炼连续死亡事件'有关。高兴吗?"
"不可能!"曾雅茹惊讶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死死盯着我的双眼,"昨天我根本没有听过你的表哥,提起有发现那条钻石项炼啊?"
"项炼当然没有找到。"我伸了个懒腰:"但是一年多以前因为项炼死亡的人,都和欧阳剑华有些共同点。"
"哪些共同点?"
"是味道。每个因为项炼而死亡的人,尸体在远远还没有达到腐烂程度的时候,已经散发出不正常的强烈尸臭,而且那股味道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还有一点,他们所有人都是自杀,虽然自杀的方法不尽相同,但皮肤全部都有自我损伤的痕迹。"
曾雅茹精神猛地一振,"你的意思是说,犯人又开始作案了?"
"当然,如果有犯人的话。"我皱起了眉头,"虽然没有在欧阳剑华的家里找到那条五克拉的钻石项炼,但是我们可以假定,或许他是因为曾经接触过那条项炼,所以才会被凶手看中,杀掉了他!"
"我懂了。只要找出前一段时间,欧阳剑华时间表上奇怪的地方,或者他的某些古怪行为,顺着那条线索,就可以找到项炼,甚至是凶手?"曾雅茹说着说着,眼神猛地变得冰冷。
"而那凶手,应该就是造成姐姐失踪的罪魁祸首。哼,那种人渣,我绝对会让他血债血偿!"
我苦笑着摇头,这女人,看来怨恨已经压抑在心里,快到火山爆发的状态了。只是,真的会有凶手吗?唉,头痛。
一年半以前,那八个因为项炼而死亡的自杀案,曾经引起过媒体的高度注意,警方和许多专业人士都一度相信,那根本就是一起连续谋杀案,可惜一直都找不出凶手的作案手法。
毕竟现场实在太完美了!所有人都是死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门窗没有强行出入过的痕迹,也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线索,一切的一切,都说明那些原本并没有太多自杀可能的人,是自杀的。
欧阳剑华的死亡也是如此,排除他父母的嫌疑后,唯一的嫌疑人就只剩下他自己。就算我在现场来来回回看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果这件事上真的有凶手,那么,凶手一定是个高智慧型变态,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人!这个想法猛然间窜入了脑海,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不是人?那会是什么?我苦笑着挠了挠鼻子。不知道欧阳剑华的尸检结果怎么样了?
正想着,表哥夜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和他哈拉了几句,立刻转入正题。刚听了不久,我就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了头顶,恐惧的感觉硬生生的将头发末梢都竖了起来。
放下电话,许久,我才回过身。
"出什么事了?怎么满头大汗?"曾雅茹趴在桌子上,担心的望着我。她用柔软温暖的小手轻轻擦拭掉我额头上的冷汗。
"欧阳剑华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我紧张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全身都在颤抖,"法医在他的食道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笔记本的一角,应该是在匆忙中撕下来的。上边的字迹虽然很慌乱,但是经过鉴定后,判定是他的笔迹。"
顿了顿,我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上边只有五个字。项炼,旧校舍!"
顿时,曾雅茹的身体也僵硬了起来,她的声音干涩,艰难说道:"难道那条项炼就藏在旧校舍里?"
"有可能!"我激动的点头,"说不定那条项炼他不但找到了,而且将它藏了起来。凶手在杀他的时候,欧阳剑华机警的留下了这条线索。"
"我们立刻去找!"曾雅茹完全不管周围的诧异视线,拉住我的手就朝门外跑。
我拼命的制止了她:"你疯了!现在可是白天,我们怎么可能明目张胆进去?"
"但是如果警方......"她焦急嚷道。
我立刻打断她,悄声道:"警方最早也要明天才会去搜查旧校舍,我们有的是时间。今天白天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过了晚自习再去好好找一下。"
"好吧!"曾雅茹稍微冷静了一点,但精神状态依然有些歇斯底里。
她将头紧紧靠在我怀里,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唉!明早的校刊不知道会把这一幕写成什么惨不忍睹的样子,恐怕我会被她的一大群后援队给杀掉吧!
"夜不语,我好怕。"半晌,她才用虚弱的声音说。她的语调在发抖,带着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副楚楚可怜的正常女孩会有的孱弱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