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范……”
“嗯?”
“我……”我喜欢你。
东海摇摇头,将脸埋在基范的肩膀。
他贪恋这个人的温度。
他贪恋这个人的气息。
贪婪的迷恋着。
不想失去。
“东海哥?”
“……”
“你怎么又哭了?”
“……我头疼……”
站在马路对面的公车站里的赫在觉得自己像在看电影似的,有些失神。公车挡在他的眼前他才醒过来,看了一眼车牌,正是他要坐的车,才踏上去。
从黑暗的车厢里向外望,依然能看到那两个人。他扁扁嘴,找了个空位坐下。
世界上最痛的是爱情。
爱情里最痛的是单恋。
虽然心跳得快要死掉,也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哪怕只是跟在后面,悄悄的看他的背影。不能告诉他,害怕告诉他,心跳越来越快,身体承载不了,那个秘密也不可以说。因为恐惧于后果,如果他不喜欢,如果他不接受,如果他非常讨厌,如果他疏远,如果他离开,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现在就很幸福。
能看到就很幸福。
能听到就很幸福。
能摸到就很幸福。
痛也很幸福。
苦也很幸福。
就这样,骗着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很幸福。
晴朗的周末,东海的谎言应验了。他一觉醒来真的头疼得厉害,眼睛肿得像金鱼一样,趴在床上起不来。基范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烫,可能是着凉了。冷气机的温度太低,他晚上也觉得有些凉了。
“东海哥,你还好吗?我们去医院吧。”基范担心的说。
东海微微的张开眼睛,阳光里是基范坐在床边的身影:“我没事,等一会就好了。”
“你发烧呢。”
“没事。”
“走啦,东海哥,去医院。”基范严厉了口吻,不再征求东海的同意拉起东海。东海拨开基范的手又栽倒在床上,顺便蜷缩了身体“东海哥,医院是一定要去的,如果你不起来我就抱着你去。”
东海一下清醒,倏的坐起来,至于头又疼又晕:“我起来了,我们走吧。”
基范看到他的反应,笑着掐了掐东海的脸。
东海捂着脸颊,偷偷的瞟了一眼基范。
不管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脸都红得退不下去。
基范将东海拖上TAXI的时候,他连走路都在打晃。基范说他病得不轻,东海只说想睡觉,醒过来头就不会疼了。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
他说以前都是这样的。
看来真的病得不轻。
基范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只是闭着眼睛窝在角落,点了两下头,像是睡着了。
银色的针插进血管,凉凉的液体融进血液,东海终于从病魇中清醒了一些。护士一边挂好点滴,一边教训东海,他刚才别扭的不配合让她费了不少力。
“我怕疼。”东海躺在病床上歉意的向护士解释。
“你乱动扎错了地方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疼了。”护士一脸不屑的表情。
东海扁扁嘴,不做声了。
护士挂好点滴,看了看时间,推着推车出去了。东海翻个身想坐起来,基范摁着他的肩膀说:“不要乱动。”
“可是我……”
“不舒服吗?”
东海看着基范,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眼睛看到手背上的细针。一条白色的胶布盖住针与皮肤连接的地方。
被掩盖住了。
“东海哥,今天就不要去兼职了。输液完回家休息吧。”
“不用了,每个星期只去两天,再请假就不好了。”
“东海哥……”这个人怎么总是不在乎自己呢?到底是身体重要还是兼职重要?
“基范,我真的没有什么。”东海扭过头看向窗外,默默的自顾的说“李东海不是娇弱的人。他可能脆弱,可能懦弱,遇见困难,遇见痛苦,遇见伤害,他会选择逃避,选择躲闪。实在逃不掉,躲不开,就逆来顺受,活着每一天都用忍耐来告慰自己。我知道我以前对于生命都是消极的,但是,现在已经改变了。基范也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吗?现在的李东海的心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所以基范你也不要我当作以前的李东海。”
基范歪着头,不解的盯着东海:“哥,你说什么呢?”
东海沉默了一下,说:“但是,基范,有一点不会改变,永远也不会改变。那就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想一直在一起,想永远在一起。”
基范苦笑:“你还在想着昨晚的话吗?我……”
“我知道你不是随便说说的。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所做的只有告诉你我的想法,希望你知道。如果你想离开,我也不会束缚你,不用找我讨厌你这样的借口。”
“……你为什么不问我?”
东海转过头看着基范,一直一直看着,也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我不敢问。”
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有一股力量,将我们拉往不同的方向。
虽然我极力的抓住你。
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希望抓住某个人,某种东西。我觉得那是我不可控制的范围。
可越是想,就越觉得抓不住。
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谁来告诉我?
谁来帮帮我?
在漫长的输液的时间里,东海昏沉的睡着了。他是被护士粗鲁的拆针的动作弄醒的,针抽离手背的一瞬间让他觉得那针又整根的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见他睁开眼睛,护士冷冷的告诉他可以走。
东海按着手背上的消毒棉坐起来,他拿开棉花看了一下,针孔处迅速涌出的血液形成一颗小血珠。他又把消毒棉摁在上面。
有人告诉他基范接电话出去了。
东海笑着道谢,退出病房。
幽暗的走廊尽头,隐隐传来故意压低的说话声。东海循着走过去,隐约的听出基范好像是生气了。
“我说过不去,你们之前有问过我吗?为什么擅作主张,难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吗?……如果真的为我好,就请尊重我的想法……是的,不去,无论怎样都不去,不用再说什么了!”
基范的语调越来越冷漠,但听得出他越来越气愤,最后合上电话的时候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他拧着眉头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怔在后面的东海。他一下转换表情,尽量的舒展眉宇,尴尬的咧了咧嘴角:“你怎么出来了?”
“嗯……”
“嗯什么?”基范无奈的笑,走过来拉过他的手背看了看,针孔还有,但已经不流血了“头还疼不疼?”
东海愣愣的摇头。
“那走吧,你坚持要去兼职,我陪你去好了。”基范没有松手,顺着就牵着东海的手走。
东海跟在后面,看着基范的背影,动了动唇:“基范……”
“嗯?”
“你要去哪?”
“呵呵,你不是都听到了么?无论去哪,我都不去,我哪也不去。”
“基范……”糟糕,声音有点抖,还是不要说话了。
人为什么会有预感这种东西呢?东海对它诚惶诚恐,因为好像不好的往往比较灵验。
可是又不敢抱什么希望,因为好像也听说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东海在员工休息室里换上制服出来,听到了张经理与基范的对话。
“你应该回家看看,你的爸爸快要回来了。”张经理说。
基范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屑:“我回去了,还出得来么?”
“那你住在哪里?”
“我告诉你,你再去告诉我爸爸吗?”
张经理有些无奈:“基范,你一直是挺乖的孩子,怎么这样了?”
是怎么样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基范倔强的说。
“基范,其实你的爸爸……”
“我讨厌他,张叔叔。他以为他很伟大,但他给我的只有巨大的笼子。他把我关在里面,像一只优秀的,漂亮的宠物,让他在人前炫耀一下。他偶尔会来看一眼,但不会关心。我已经厌倦那种空虚了,如果你见到他,就请告诉他,我现在很好,我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我现在很快乐。”
“基范……”
“我们不要说他了。”基范终于不耐烦的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东海。
怎么,什么事都撞在今天了呢?
又让他听到了。
东海缩到门后的黑暗的角落里。
明知道基范看到了他也躲。
就像基范明知道他听到了也在躲一样。
慢慢的他蹲下身,让自己完全陷在黑暗里。
好久,他忽然笑了。
看,没什么可怕的。
是,没什么可怕的。
基范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抬起头对基范说:“我不害怕黑暗了。”
“东海哥,你不要多想,我……”
“我该去弹琴了。”东海站起身,擦过基范的肩膀走向窗边的钢琴。
基范站在原地,恍然间他发现也许真正害怕黑暗的其实是他。
真正害怕回到从前的,是他。
那天晚上从餐厅里回家的路上,东海第一次主动的抓住基范的手,用力的抓紧。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倔强的看着前面。
基范有些惊讶的看向东海,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海会知道的,他那么聪明,无论他怎么隐藏,他都会知道的。
知道了,有怎么样呢?
其实也没什么的,他又不会去,不会离开东海。
所以他不需要解释。
如基范所料,东海第二天就得知了他要出国的消息。
是东海去找张经理问的,张经理告诉他基范的父母因为工作的问题要移民去美国,一个月前基范因为这件事跟他们大吵了一架,之后就跑出了家。他的父母当时正忙着办理手续,以为他只是闹脾气过两天就没事了,可这一个月过去竟没见基范回家,他们已经买机票过两天就要回韩国了。
东海平静的听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张经理说着说着,就转移了方向:“你跟基范不是好朋友吗?劝劝他吧,其实去美国对他并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这次这么倔,谁的话也不听了。”
东海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
美国啊。
听起来好远的国家呢。
在远远的地球的另一边,远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那里有百老汇,好莱坞,时代广场,还有帝国大厦,还有很多很多他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东西。
纽约,洛杉机,华盛顿……四通八达,物欲横流。
那里简直是梦想的国度,好多人想去都去不了呢。
有的人能去却不珍惜机会,真是气人啊。应该回去揍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至少要知道拥有的东西是要珍惜的。
……
东海一路走神,心思飘忽到大洋彼岸那个陌生的国家,连曲子弹走调了也没发觉。张经理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不停的挤眼色给他,可他就是看不到。
那双空洞的眼睛好像只是睁着,却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终于张经理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东海,你累了吗?”
“嗯?”
“你累了吧?心不在焉的,昨天听基范说你生病了,还没好吧?”张经理关切的问。
东海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
“没关系,你要多注意身体才好。”张经理和蔼的笑,说“你回家休息吧,把病养好了再来。”
“嗯,谢谢张叔叔。”东海没多做推辞,反正他是弹不好琴了,勉强留这里也不好。他站起身走回休息室。
听到张经理在身后叹:“还都是孩子啊……”
有一瞬间的茫然。
还都是孩子么?
东海发现他不仅仅是心不在焉,简直是失魂落魄。他觉得他的头顶一直有乌云跟着他,他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后来还擦了点火花,打了个雷下起雨来。但雨水没有浇在他的身上,而是淋湿了他的心。
想到基范要去美国,他就会感到有雨滴砸在心口上,也不是疼,说不上是样的感觉。
如果是出于私心,他是不想让基范走的。
怎么可以走呢?他还没告诉基范他喜欢他呢,如果他走了不就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么。
他不可以走。
他不是也说过的么,永远,一辈子,死也不离开,不松手,他都记着呢。基范也会记着的吧?所以要在一起,一直一直,但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牵手,拥抱,这就是在一起的么?
这样说起来是不是太简单了?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如果两手松开了,怀抱松开了,是不是两个人就不是在一起了。
其实所谓的在一起,是指心在一起吧。
心相连着,天涯海角也是咫尺距离。
所以即使基范不在身边,他也可以觉得温暖,不用惧怕。
但是,他们的心是连着的么?
这样,说基范所想的么?
基范,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基范,你有没有想过爸爸妈妈?”晚上回家,坐在方桌边,东海突然问基范。
基范着实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知道了?”
“嗯。”
“我不想去。”
“为什么?”
基范抬眼直直的盯着他,说:“因为你。”
因为这三个字,东海的心又高高的跃起。他赶忙低下头隐藏自己发红的脸,过了好久才又说:“其实你去,也没什么不好。”
“嗯?”
“美国多好啊,我想去还去不了呢。”
“嗯,如果你跟我一起,我就去。”
东海苦笑:“什么啊。”
“就是不想看不到你。”说完,基范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有一轮月亮,又大又圆,金灿灿的,但没有星星。
东海把基范的话学给赫在的时候,赫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好半天,说:“你真够迟钝的。”
东海一听,生气了:“你才迟钝,你最迟钝了,你比猪还迟钝!”
“是是是,我迟钝,我笨。”赫在顺着东海,他看着东海扭在一起郁闷的脸,又忍不住笑起来。笑到东海气得拧他,他才捂着胳膊一边躲,一边说:“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
东海白了他一眼,坐在旁边的石阶上。
赫在忍住笑,蹲在东海的身边,贴进了他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也是喜欢你的?”
东海吓了一跳,猛的转过头瞪着赫在:“什么?”
“难道不是吗?不是只有对着喜欢的人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吗?不求任何回报,只要那个人幸福。心之所及,心之所系,担心着,挂心着,时时刻刻不想分开,患得患失,诚惶诚恐,这种心情你是了解的吧,他不也是一样的么?那不就是喜欢着的吗?”赫在歪着头,认真的给东海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