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眨了眨眼睛,许久才有反映:“啊?”
什么是喜欢?
东海从没有深刻的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那是一种心情,莫名的,无缘由的。他开始回想他以前所喜欢过的东西。
他以前喜欢弹琴,但爸爸不让他弹了,他就不弹了。
他以前喜欢跳舞,但基范说不要跳了,他就不跳了。
虽然放弃了,但他也是喜欢过的吧?
现在呢?现在他喜欢基范。
如果谁来说不准喜欢了,不要喜欢了,那他……
那他也不放弃!他就是喜欢,谁也不能阻挡。
这种心情,也叫喜欢吧?
好像不是一样的。
原来喜欢的心情也有不同的,那么到底怎样才叫真正的喜欢呢?
东海问赫在,赫在告诉他喜欢是一种叫成全的勇敢。
东海怔在原地,看着赫在。
赫在苦笑一声,慢慢的站起身,双手插进口袋里。
成全。
原来不是紧紧抓在手里啊。
电话的铃声响了好久东海也没有听到,赫在拍了拍他,他才如梦初醒的翻出电话,还以为是基范找他,但看到屏幕上那一行正逐渐被他淡忘的号码时,他感到一阵寒冷包围了他。
赫在又敲了敲失神的他,不解的探询,看到东海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和迟疑。
他害怕听到妈妈的声音,那个女人留在他这里的回忆至今仍是个恶梦。可是她这么长时间不找他,现在联系,可能是有什么事。
他担心妹妹,最后还是接听了电话。
就在按下接听键的同时,电话那边传来妈妈哭咽的声音:“东海啊,你快回来吧,彩研他出事了……她……”
听到妹妹的名字,东海的心就凉了一半:“她怎么了?”
“她快要死了,你快回来啊!”妈妈几乎是喊出的这句话。
东海的手颤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呢?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意外?最终对妹妹的担心战胜了对妈妈的恐惧。
赫在看到东海霍的站起来,神色紧张,便问:“你怎么了?”
“我家里有事,你帮我向老师请假!”
说完,东海像一阵风似的转眼就跑远了。赫在还想问是什么事,也没来得及问出口,但看东海的样子应该是急事。
午休还有一点时间,赫在上楼来到老师的办公室,刚好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基范。听东海说他中午要帮老师批试卷,当时赫在还在感慨现在的老师真是会奴役学生,东海还笑来着。
基范没有看到赫在,从办公室里出来就转身拿出电话,一边走一边播号码。
赫在猜他是准备打给东海,也没叫他,看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顺着楼梯下去,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推门进去。
东海跑出校门拦了一辆TAXI,刚坐上去电话就又响了,这一次是基范。东海放心了一些,但他按下接听键的同时,电话没电了,‘咚咚咚’的自动关机。
他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暗暗的皱眉,将电话塞进口袋里,只有等晚上再向基范解释了。
坐在TAXI里,东海尽量的不去理会频率不齐的心跳。他知道那是一种名叫不安的情绪,可现在不是不安的时候。
他将唯一的妹妹留在那个黑暗的巢穴,他后悔了。当初想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想必也不会把她怎样,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不会怎样’不代表就能照顾得好。
妹妹还是个孩子,如果有什么时,相对于妈妈,他最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他本有能力保护妹妹,却还是让她受到了伤害。
回到家的时候,黑色的大门敞开着,像一张巨大的嘴,仿佛还挂着锋利的獠牙。
东海没有丝毫的犹豫冲进去,却在同时感到剧烈的头痛,脑子里‘嗡’的一声,有红色的液体顺着额角淌下来。
他失去重心站不稳,侧身靠在门上,最后的视线里是女人狞笑扭曲的脸。
--------------------【第七章·完】--------------------
第八章 落影年华
爱上你 我学会了勇敢
东海没有出现在课堂上,而老师也没有问,基范还在奇怪,他偷偷的给东海发短信息,也没有回复。中午给他打电话就一直关机,看来现在也没有打开,基范猜到他的电话没电了,却猜不出他去哪了。
下课的时候,他问了几个同学,他们说看到东海和隔壁班的李赫在在一起来的。
基范扭扭眉,李赫在?
东海最近好像总跟他在一起,当然是基范不在的时候。
基范来到三班的时候,看到赫在坐在桌子上和几个同学聊得前仰后合。
“李赫在。”他在门口叫了一声。
赫在回头看到他,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门口,问:“东海回来了吗?”
基范愣了一下,问:“他去哪了?”
“回家,他说家里有事,中午的时候就走了。”
“回家?”基范明显加重了语气。
赫在也是吓了一跳,看到基范骤然阴郁的脸色,知道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他问过东海为什么会跟金基范住在一起,东海没有回答,只是苦苦的笑。
赫在当时觉得看那笑容,像喝了一杯黑咖啡。
他咀嚼着那份苦涩,在上课铃响的时候与基范一起跑到了学校的后门。
基范看着他问:“你跟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东海怎么样了。”
“为什么?”
“跟你一样。”赫在盯着基范说,我的原因,跟你一样。
基范失笑,跟我一样?是担心他,还是喜欢他?
两个人翻越镂雕的铁门,基范拦了一辆车,坐上去向司机说了东海家的地址。在车上基范问赫在:“他走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他只是说家里有事,要我帮他请假。”
原来请过假了,难怪老师不问。基范又问:“没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赫在摇头,想了想,又补充“他好像对着电话问了一句‘她怎么了’,不知道是问谁。”
她?基范的脑中只想到了东海的妹妹,东海好像很疼她的模样。
基范不再说话,但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凝聚着他的愤怒。
那个女人不守承诺。
她说过不会再靠近东海的。
她说过不会再找东海的。
而现在,竟然出尔反尔!
他一路保护东海,唯一的疏忽就是没有给东海换掉电话号码,给了那个女人联络他的途径。她的确可以不来找东海,但她手上有筹码,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东海自己回去。
基范突然意识到,东海是自己回去的。
六层楼的公寓里回荡着巨大的敲门的声音,那不能叫敲,应该叫砸,因为基范按了十分钟的门铃没有人来开门,他急了。
赫在看到有邻居开门出来探望,便跑过去询问,但他们都没有看到东海。倒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抱怨这一家晚上总是传出孩子的哭声,弄得他们睡不好。
“孩子的哭声?”
“是啊。”面前的人神秘兮兮的告诉赫在“以前总能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小女孩出出进进,上学放学,最近也看不到了。有一个月了吧,从那个时候就经常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八成是被关在里面了吧?我看那个女人一定是有病。”旁边有人接话。
“病?什么病?”赫在不解的问。
说话的人指了指脑袋,然后摆摆手:“听说她的儿子就是受不了她,离家出走了。”
赫在愣住了。
几个邻居突然住声,不再说了。赫在顺着他们的眼色看到东海家的大门打开,门口倚了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睡衣,手里拿着报纸。虽然现在是下午,她却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基范对她怒目而视。
“你来做什么?”女人懒洋洋的问。
“他呢?”
“谁?”
“你知道是谁!”基范向她喊。
女人摆出不知道的表情,基范推开她冲进房间。他第一次进东海的家,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原因。
赫在也跟了进去。
基范每个房间的搜寻,都没有看到东海的影子,最后他愣在一间屋子里。凭感觉,他知道这里是东海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简单的白色,干净纯粹,明晃得令人眼睛发疼。
以前东海就生活在这里,他说那个时候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一心想着承担自己的责任,维持已经瓦解的家庭。
仿佛还能看到那个落寞的上年坐在窗台上,孤单的看着窗外的雨滴。
真是个令人心疼的人。
但是现在,外面是一片晴朗。
他不在这里。
基范退出房间,赫在走过来对他摇头,没有找到东海,也没有看到邻居口中的女孩。
女人在门口得意的换了一个姿势,问:“你们可以走了吗?不然小心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基范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把他藏到哪里了!”
“有本事你去找呀。”女人戏谑的笑。
从她的回答里,基范肯定东海回来过,但他现在不在这里。他拉着赫在走到门口,对着女人一字一句的说:“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女人瞟了他一眼,在他走出李家的时候,叫他:“金基范。”
基范回过头。
女人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都要出国了,还抓着我的儿子不放干什么呀?”
那份报纸赫在早上看过,头版头条报道的就是金氏家族的企业将发展重心转移到美国,也报道了基范家移民的消息。
基范站在原地,反问她:“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你忘了你收钱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收钱?”赫在着实吃了一惊。
女人理亏,白了他们一眼,狠狠的关上门。
基范低头思索东海可能的去向,如果是因为妹妹回来的,看到妹妹不在家应该是去找她了吧?或者是回学校了?可是看那女人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东海就在她的手中一样。
就在她的手中?
赫在在旁边拽他的衣服,他搪开他的手,转身准备下楼。
“喂,金基范。”赫在叫他。
基范回过头,看到赫在瞪大了眼睛,指着黑色的门。他凑过去看到门边一块暗红,惊骇到不能呼吸。
那是血。
“是东海?他受伤了吗?”赫在担心的拉着基范问。
基范想起以前东海也受伤过,在额头,那白色的纱布让他觉得分外揪心,他终于想起这个女人有多么疯狂。
基范摇摇头,说:“我们走。”
“但是……”
没等赫在说完,基范就用力的拽着他走下楼,赫在能感觉到基范也很担心,但不知为什么他竟这样轻易的离开东海家。
出了楼道,基范才对他说东海不在那里。
赫在问那在哪里。
基范又摇头。
赫在始终惦记那块血迹,如果真的是东海,那岂不是说明他现在有危险?
基范却说:“我倒希望那是东海哥的。”
赫在一惊,不解的看着他。
他一边走一边解释:“那个女人要东海哥留在她的身边,但不是要他死,如果她觉得她有办法留住东海哥,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所以如果东海哥受伤了,她一定会去治疗,我们跟着就能知道东海哥在哪里了。”
赫在点点头,如果他们一直堵在东海家,那个女人是不会去的。现在就是要她放松警惕。
站在四楼窗边的女人看着渐行渐远的他们,冷冷的勾起嘴角。
基范带赫在去了跃爱。他说他喜欢这里的柠檬茶,因为很酸。赫在想让自己像基范一样放松,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基范说了,东海就应该不会有事。可是他的心里却急得不行,只搭了一句酸的东西有什么可喜欢的。
基范苦笑了一下:“你不懂。”
赫在看了看他,坐在他的对面,说:“恐怕真正不懂的人是你。”
基范疑惑的看向他,他却没有再往下说。
有些话不是他应该说的。
有些感情是要自己去参悟的。
窗外的人流来来往往,不息不止,让赫在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不知那个人的伤痛有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得以缓轻。
赫在对着窗外,很久,问:“刚才,你说的收钱,是怎么回事?”
基范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只是一个交易。”
“是收了钱就不准她再找东海的交易吗?”
“嗯。”
又过了一会,赫在转过头来看着基范,说:“你们把东海当成什么了?交易的商品吗,她卖你买?”
“她把东海哥当成什么我不知道。”基范直起背,靠着椅子说“但对我来说,他是无价之宝。”
赫在又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太阳正在西沉,夏日的白昼总是很漫长。
漫长得几分钟就像一个世纪。
看到面前的褐色的液体时,赫在愣了一下,眨眨眼睛,想起刚才基范问他想喝什么的时候,他顺口说了一句黑咖啡。
礼貌性的向老板道谢,赫在并无意去动那杯苦涩的液体。
基范也只喝了一口柠檬茶,自语一句好像比以前更酸了。
东海是伴随着头痛醒过来的。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发痛的地方,手指染上红色粘稠的液体。他环视混沌的四周,在看到一团白色的时候,触电般的清醒过来。
他冲过去,抱起虚弱的妹妹唤她的名字。妹妹拧了拧眉,没有醒过来,只喃喃的回应:“哥哥……”
东海颤抖了一下,看到妹妹怀中紧抱着的小熊。
“哥哥……救救我,哥……”
在微弱的求救声中,东海哭了,泪水顺着脸颊难以抑制滑落,滴在妹妹的额头上。
妹妹幼小的身体上所暴露的每一处伤痕都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一片一片将他凌迟。
他错了,他曾经想为自己自私一次。
而他的妹妹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有一些联系,是一生的阻塞,无法逾越。
妹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艰难的张开眼睛:“哥哥……”
“彩研?”
“哥哥……”
东海赶忙收起眼泪,安慰妹妹:“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哥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还走吗?”
“……”
“不要走了,好不好?”
东海说不出话来,哽住了喉咙。
“好不好?”妹妹带着哭腔,坚持的问。
“嗯。”东海点头。
妹妹虚弱的笑,然后又慢慢的闭上眼睛。
东海又觉得有什么在冲击他的意志,他更紧的抱住妹妹发热的身体,她在发烧,她需要去医院,他们要离开这里。
但是,这里,是哪里?
没有窗户,没有光,东海只隐约的看到前面好像有楼梯。他顺着楼梯上来,面前是一扇铁门,他用力的敲,喊着救命,可他每喊一声都会感到头痛欲裂,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他放弃无意义的嘶喊,只是挥手敲门,铁门外连着的锁链发出‘哗哗’的的响声。后来他的手磨破了,渗出丝丝的血,无力再敲,只有慢慢的跪坐在铁门前。
当世界变成灰色的时候,基范与赫在结束了各自的煎熬,回到东海家的楼下,有很多窗子已经亮起白色的灯,而东海家始终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