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该来的……打扰了。」育斯特仅捡起地上的房门磁卡,将身上的外套搁在一旁;黯然的站起来,低着头,一身狼狈的往门口走去。
「求求您,请留步,在这里停留一晚。」坎贝尔急忙冲到育斯特面前,将双手举在胸前,恳求对方:「请您给我一个机会为我的愚行道歉……那怕是最微小的。」
育斯特依旧低着头,却停下了脚步。「现在,请您坐回沙发上,好吗?」坎贝尔柔声说,引领对方坐下。接着,他飞快的拿出提包、并从吧台中找出一瓶Remy Martin XO,倒了一杯放在育斯特面前,「您或许想喝一些东西……压压惊……」
育斯特并没有拿酒杯,只是呆坐着。坎贝尔蹲在育斯特面前,「请您将手给我……」自知这句话听起来怪异,又不是在舞会上邀人共舞。育斯特还是不动,坎贝尔开始有些紧张,「我现在要碰您的手……只是检查,好吗?」边说着,他轻轻的抓起育斯特的右手,看见手腕上已经被塑料索勒得破皮渗血,他先为伤口消毒之后,从提包里找出一小管软膏,「这是最新研发的药膏,很好用……复原快、低过敏性又不会留下疤痕……」坎贝尔自言自语似的说:「医生的提包里总有些医疗用品……您需要一些镇静剂吗?」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为育斯特的双手都上了药之后,坎贝尔趁机握紧, 「我以为您是史蒂芬·霍华派来的学术间谋,想要窃取我的最新研究资料。」
「相信您比我清楚学术界的黑暗面。为了研究论文而藏匿、偷窃资料,这种幼稚的事件屡见不鲜。霍华早就不是第一次想窃取我的研究;最早的时候,他假装到我的研究室请教一些问题,偷我的研究报告出版;最近的一次,他找了一个研究生混进医院,结果被人赃俱获;我打了一年的官司,虽然胜诉获得赔偿,却没办法制裁他,因为他把责任都推到那个研究生身上。」坎贝尔解释:「现在……由于下礼拜我将发表一份关于TAP(右心室出口补片)瓣膜的研究论文,才会以为霍华又故技重施……」
「TAP……是Tetralogy of Fallot(法洛氏四重症)的病例吗?」育斯特突然开口。
听到对方说话,坎贝尔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而坐在他身边,微笑着说:「对。几个TOF加上MAPCA(法洛氏四重症之极端病例)病例的综合研究。」
育斯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坎贝尔沉默的盯着育斯特的脸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我不太相信所谓『命运的巧合』……」他露出羞愧的微笑,「一个无论外型和心智都正好投我所好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突然、毫无所求的在我面前降临。」
育斯特讶异的看了坎贝尔一眼,「谢谢,我可以接受您的道歉。」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令人垂涎的年纪,眼前这个人却想尽办法的巴结恭维,反而让他更不舒服, 「恕我直言,以您的条件——」他一耸肩,「可以轻易找到任何符合您品味的对象,所以您不需要为了道歉而放低身段的谄媚,我知道自己是多少分量的角色。」
坎贝尔微扬起眉头,「身为心脏外科医生,我知道生理学的心跳和情感欲|望的心动是不一样的;也明白病理学的心悸和看到喜欢对象时的悸动有极大的差别。」他直视育斯特的蓝眼睛,「我知道当我看到您时的心跳加速是属于哪一种。」
坎贝尔的坦白让育斯特愕然,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点,过了数秒之后,他干笑两声:「坎、坎贝尔医生,您是开玩……」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坎贝尔已经吻上他的唇。
第二章
育斯特已经不记得前一次与人接吻是什么时候的事,回想起来,仿佛已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也已经不记得嘴唇的接触和舌头的缠绕可以带来多少悸动、兴奋,只知道对方的吻好像触媒似的,点燃了他身体某处已经熄灭许久的火种。
坎贝尔的第一个吻相当礼貌,只是试探性的造访,和他的舌头稍微寒暄,没多久便暂时离开,以拇指轻抚过他的下唇之后,托住他的下颚,再度吻住他。
第二个吻便完全不同了,火热而深刻,育斯特感觉对方的舌头在口中一寸寸仔细探索、深入,直达舌根处,让育斯特几乎忘了呼吸,意识也逐渐飞出。他闭上眼睛,只是呆呆的微张着嘴欢迎对方的侵略占领;他相信此时自己的模样一定相当笨拙。
深吻的同时,坎贝尔的手指从他的下颚滑过颈部、肩线,轻触他的上臂,再游移至他的腰侧,骚痒感让育斯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下意识的想躲避;坎贝尔却紧扣住他,手指像弹钢琴似的,继续在他的腰间爱抚。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激让育斯特发出激栗,肌肉绷紧,而全身血液开始乱窜,甚至连胯下都开始有了微妙的反应。因为全身上下几乎一丝不挂的状况让任何反应都显而易见,育斯特不断退缩,企图挣脱。
坎贝尔似乎相当欣赏他羞涩而直接的反应,不但将他抓紧,手更继续向下伸入他单薄的内裤中,抚摸臀部的曲线。当坎贝尔的手指探进臀沟时,育斯特突然一震,奋力推开了坎贝尔。「我是……第一次。」育斯特声音干涩,显得紧张而尴尬,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和男人……」
千万别说什么「真幸运」或「喜欢处男」诸如此类的话,育斯特在心中祈祷,以他的年纪,这样的取笑或调侃只会让他觉得难堪、更抬不起头。与其被当成稀有动物,他宁可对方就此停手。
坎贝尔却只是微笑,什么都没有说,更贴在他身上,轻轻的吻着他的眼睑、鼻尖、嘴唇,然后在他的颈窝、锁骨舔吻,同时手则覆盖在他已经半充血的下体,巧妙的抚弄,育斯特不禁陶醉的闭上双眼。
坎贝尔突然站起,将育斯特利落的一个翻身,让他趴在沙发上;他开始紧张、又有些兴奋,瞄见对方从提包中拿出一个小瓶罐,「水性的润肤液。」坎贝尔在他耳边吹气似的说,同时将液体淋在他背上,一股优雅清香顿时钻入他的鼻子,经由嗅觉神经传达至脑部,营造出舒适的氛围。
接着,坎贝尔开始从肩头到腰际为育斯特按摩抚摸。「人体最大的感受器官……就是皮肤。」坎贝尔低声说着,同时吻着他的颈背、肩胛;育斯特整个人开始放松起来。坎贝尔的手继续向下游走,自然而然的来到育斯特的臀部,在丘壑间揉捏耕耘;育斯特扭动了一下,感觉到外科医师灵巧、修长、柔软而稳定的手指慢慢探入了他的体内。
育斯特沉静了下来,适应着异物入侵的感觉。之后,由一根手指增进到两根手指,在体内按压、挤拧、舒展;好一会儿之后,手指离开他的体内,紧接着是一个远较手指粗大而且炙热的物体进入了体内。
育斯特一动也不敢动的僵持着,即使隔着乳胶薄膜,他依旧能清楚感觉物体的形状、勃动。由于对方的动作小心而温柔,他并不觉得特别疼痛、但也不算舒服,并有种强势扩张的窒塞感。坎贝尔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在他的鼠蹊部握弄,同时轻吻着他的耳后、含咬着他的耳廓,一股酥麻搔痒的感觉让他稍微松懈,接着,坎贝尔便趁机在他的体内坚定而缓慢的抽送起来。
育斯特被动的忍受着对方在他体内的规律运动,心中开始认为有些尴尬乏味的时候,突然间,感觉下腹深处好像被电击般,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弹了一下,一股高亢刺激直冲头顶,并发出一声惊呼。在他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坎贝尔更搂住他的腰臀,精准的重复刺激那个奇妙的触电点,同时,加强力量抚慰他的性器;连续不断的冲击让育斯特满脸涨红,由喘息变成呻吟,上半身蜷缩在沙发里,四肢酥软,但双腿间却越来越充血鼓胀;又过了片刻,随着刺激加剧,育斯特觉得自己兴奋到无法控制的濒临爆炸,最后终于支持不住,随着一阵哀嚎,便在对方手中发泄而出。
希望没有弄脏沙发。育斯特把头深埋在双臂里,心中没出息的想着,这是他首次出柜、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做|爱,竟是和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而且,感觉相当棒。
「我想,我找到了取悦你的方法。」坎贝尔柔声说着,将还全身颤抖、喘气不已的育斯特再度翻过身,吻上他的唇,「喜欢吗?」育斯特红着脸点点头,在对方面前痴态毕露,实在无法否认。
「太好了。因为我无法保证自己能绅士到什么时候。」才说完,坎贝尔便握住育斯特的脚踝,将他的双腿拉开,从正面长驱直入。坎贝尔的动作比之前来势汹汹,带来的快感也更强烈。感觉鼓胀灼热的性器势如破竹般强撑开狭窄的腔道,在体内的搏动、摩擦、冲击,一阵阵无法言喻的高亢兴奋由下腹深处爆发,让育斯特不由得背脊弓起、腿筋抽紧,并惊叫出声;一次比一次更用力的冲刺都让育斯特脑中顿时空白,每一次的抽送都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语意不清的呐喊;随着不断深入挺进,他也更忘情放纵的激昂喘叫,性器也再度充血膨胀。不知道叫了多久,育斯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横手咬住自己的手背抑制。「别这样……我喜欢听。」坎贝尔低声说,将他的手拉开,转而搭在自己身上;接着往上一抱,让他坐在自己身上、扣住他的臀部,更兴奋的闯撞进他身体的最深处。
从沙发到卧房,两个人疯狂的做|爱。育斯特生涩但热切的配合着对方的冲刺抽送而起伏扭动,口中不断大声吐露出令人尴尬的喊叫呻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爱欲狂热的一面,整个人几乎抽搐痉挛。他不记得到底和对方纠缠了多久、究竟高|潮了几次,当他早晨张开双眼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大腿酸痛,臀部隐约有种肌肉过度拉扯的不适感,以及一股深刻的满足。
「……」他花了几秒钟辨认自己的所在处。豪华的Louis XVI Style大床、Mascioni Linen床单,卧房外的天台;他还在坎贝尔的Royal Terrace Suite,但是,套房的原主却不在。在坎贝尔睡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个银托盘,上面有咖啡、果汁、培根、奶酪、面包、烘蛋,非常丰富的美式早餐、以及一份留言。
育斯特看了留言不禁笑了。坎贝尔以处方笺的形式写下许多叮咛,最后并写上 「看诊,回见。J.C.」育斯特仔细的看了留言好几次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好。他依照指示,乖乖的吃完盘里的早餐、在大浴缸里泡澡,穿上对方留下的、一条尚未拆封的内裤。接着披上浴袍来到楼下起居间,前一夜的残迹已经不见,茶几上则放着一个署名给他的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最新型的Motorola RAZR2 V9手机,里头已经嵌入他的旧手机晶片。
育斯特咬着嘴唇,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拿在手中的行动电话,让他隐约感觉可怜与卑微。
正在乱想的时候,他听到有人敲门。「育斯特先生,幸会。」打开门,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立刻微笑着自我介绍,「Brooks Brothers服务经理。这三位是裁缝、助理——」他的背后有三个捧着大纸盒和缝纫箱的人也同时微微鞠躬打招呼。「坎贝尔先生请我们过来为您服务。」
育斯特不禁愕然,「为我……?」
育斯特拘谨的站在试衣台上,让裁缝为他仔细丈量全身尺寸,将服装调整到最合身的完美状态。他怎么样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发展,从服务经理口中得知,坎贝尔似乎一早便打电话订购衣服并让他们送到饭店;在一个个纸盒中,除了衬衫、外套、长裤和鞋子之外,连领带、腰带和珊瑚袖扣等都一应俱全。
「您的身材比例很好,衣服的长度非常适合,上衣只需要最细微的修改。」裁缝这么说。育斯特相信对方只是礼貌上的恭维。「裤头方面却……以身高而言,您稍微瘦了点。」裁缝瘪了一下嘴,裤头是修改时最麻烦的部分之一。
育斯特很想叫对方给条紧一点的皮带就行,用不着改;他平常都是将皮带系紧就算了。
「冒昧请问,您习惯放左边或是右边?」裁缝边用珠针作记,同时问了。「什么放左边或右边?」育斯特一脸疑惑。
「您的——」裁缝指着他的裤裆,这是高级订制男装最理所当然的问题。 「喔。」育斯特才恍然大悟,强装镇静的说:「呃……右边。」
天啊,育斯特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连最隐|私的地方都如此讲究、力求包装或隐藏到最完美状态。
半小时不到,裁缝便把衣服修改好,让育斯特穿上;百般赞美之后才礼貌的离去。看着镜中那个穿着剪裁合身高级套装的男人,育斯特露出感慨的苦笑。他知道那只是活在一个短暂美梦的角色,现在魔法结束,梦该醒了。
于是,他带着手机和房卡,回到六楼的房间,收拾简便的行李,到柜台办理退房,头也不回的走出饭店。
步出地铁站阶梯,育斯特停驻在路口,身上那套量身订制的男装、小牛皮系带鞋、真丝领带和珊瑚袖扣,不仅和手上的廉价行李箱格格不入,在这么平凡的小区里更引起异样的侧目。他深呼吸一口不清新、略微潮湿、但是习惯的空气,左右张望一阵,确定自己又回到了真实世界。
微微低下头、垂着肩,在熟悉的街道上左转右拐之后,育斯特来到一栋铺着红地砖的公寓前;走进大门,慢慢爬上楼梯。
来到三楼,育斯特掏出预备好的钥匙,打开门。听到脚步声,一个银白发色的妇人立刻惊讶的从厨房里探出头,「约翰,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罗宾森太太。」育斯特笑着迎上前去,「休息够了,在那里也是无聊……罗宾森先生呢?」
「出去散步顺便买东西。」
育斯特左右看看,又接着问道,「埃米莉这几天怎么样?」语气非常关切。
「埃米莉是个小天使,贴心又听话。她除了第一天晚上有点喘之外,其它都很好……」罗宾森太太注意到育斯特的脸色突然变了,立刻解释:「……只是一点点呼吸不顺,没有大问题。别担心。」
育斯特点点头,忧虑又自责的说:「我根本不应该出去的……」
「约翰,休息是应该的,总不能自己先累倒。」罗宾森太太慈祥和蔼的拍着他的肩,「埃米莉快放学了,为什么不去接她、给她一个惊喜?」
育斯特刻意不换衣服,仅带着一个盒盖上画着Eloise女孩的饼干当作礼物,兴匆匆的再度出门。偶尔,他也希望能当个让女儿有面子的爸爸。在现实生活里,他只是个COSTCO超市的店员,并非什么记者——虽然那曾是他最大的梦想。
对他而言,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遭遇的只有幻灭和失望。譬如:即使他一直觉得美式足球校队队长比拉拉队队长有魅力,但是他的童贞却是交给拉拉队队长,一个胸部很大的女孩。他曾经计划在Baylor University毕业当天出柜,然后远离从小生长的德州;然而,却在大三那年的Spring Break时,连夜喝酒狂欢结果让一个女服务生怀孕,于是休学、奉子成婚。他没能毕业、没能出柜;虽然他的确离开家乡,却是被脱离父子关系而赶出家门的。
然而,这一切失望和幻灭至少获得了一个好的果实:埃米莉,他的女儿。女儿出生后,他尽力的想维持好家庭关系。一切似乎开始好转,却在女儿两岁那年出现戏剧性的转折:埃米莉疑似感冒却出现嘴唇、指甲发紫的症状,加上呼吸困难而送医院急救,检查之后才知道她原来有先天性心脏病:法洛氏四重症。育斯特的人生开始每况愈下。
有人说「命运之力像巨石滚下山坡」,对育斯特而言,厄运之神根本为他量身订做了一辆高速子|弹飞车下降、还忘了装煞车,最奥妙的是,当他以为已经到了谷底、不会更悲惨时,厄运之神就是有办法挖出更低的坑让他往下跳。算起来,育斯特早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地狱的哪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