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不肯入赘之人、八字不合之人又或是看热闹的同性,此次招亲自然作罢。”
萧景曦若有所悟,“一次不中,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时又待如何?”
“事不过三啊。”姜冠竹长笑一声,抬手指天,“若连续三次都姻缘不成,便是上天
不允。家父素来最敬神佛,自也最信缘分。”
“看你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想起各种邪门歪道倒也是轻车熟路。”眨眼之间,萧景
曦心中已然有了对策,神色间更显从容。他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扇子,骨子里的懒散样
子渐渐散发开来,也间接地释放着自己的善意,“丢歪绣球破坏整个计划,这样简单
的事情本不需要外人的协助吧?”
“因为父亲料到小妹不会甘心听话,直言只给小妹一次机会。若她第一次便捅了漏子
……第二次便会由父亲专门聘请的高手为他代劳。”
萧景曦莞尔一笑,顿时明白对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干掉那位高手取而代之?”想
起自己先前的猜测,他神色中不由染上几分尴尬。果然以修竹公子的身份,不会做那
些无厘头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简单的小事吧。”以你的身份,随便
交代一个下属不就能将这些事情搞定?
“唉,谁让我是个孝子,父亲在我面前挤两滴眼泪,我便心软答应了他不得偏帮小妹
。”
“哦?”萧景曦似笑非笑地拉长语调。暗中道,若你不帮你妹妹的话,现在在做的事
情又算什么?
“若我没有出手,我的手下没有干预,我的朋友也没有出面,这一切事情无论如何发
展都与我无关吧。”姜冠竹的笑容愈发和善,“说来我派遣了两个手下出面,他们在
合作窃玉后,一个立刻赶回府中,另一个却是去请一个帮手,一个跟我没有明面上利
益关系的帮手。但如今萧公子已到此一段时间,我等的人却仍未到,让我忍不住怀疑
那人可是出事了?”
“京城治安其实颇好的。”
“萧公子,冒昧问一句,您身边可有暗卫?”
“有啊。”萧景曦理所当然地回答着。上次茶楼遇袭之后,酒使曾建议他在身边多安
排两人,他虽勉强答应,但却坚持贴身保护的只要一人,其余人等只能远远跟随。方
才钱袋与玉佩一起被盗时,他便已命令那贴身暗卫前去取回钱袋。思及此处,他突然
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正巧对上对方饱含笑意的眼。
“你的暗卫抓到了小偷,当是扭送官府吧。”
“是。”
“所以我等的人不会到了啊,萧公子萧殿下,为了您无心犯下的错误,您是否应该做
点弥补?”
萧景曦盯着姜冠竹,直觉对方已经肯定了自己的身份。折扇轻摇,原本有点模糊的线
索骤然清晰。这段时间京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鹤玉消息,那些佩戴假玉的人没有一个
是皇家子弟,而姜冠竹却是一开口便是萧公子……虽然对方扯出的理由很完美,但此
时回想却觉破绽颇多啊。
不过,对方是有意为之也好,无意撞见也罢,只要一切对自己有益无害,便被对方小
小设计一次又何妨?思虑已定,萧景曦缓缓收拢了折扇,开口便是:“难得今日花好
月圆,而我又闲来无事,便充当一回小小的打手权当消遣吧。只是面貌身形……”
“这点萧公子不用担心,家父请的高手正巧是一个孤僻又总是带着银制面具的奇怪家
伙呢。”
“真是巧啊。”巧到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哈。此事了结之后,在下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殿下想到星鹭宫一游,在下
也甘做导游。”
萧景曦折扇轻敲,对着姜冠竹笑得无害的眼,笑应道:“好啊。”
为了今夜的绣球招亲,姜府早请人在府外搭建了一座崭新的双层竹楼,楼上彩缎高悬
,红色灯笼于夜色下染上几分喜气。姜府现任的主人姜顺豪端坐在二楼之下,捻着自
己的山羊胡须,望着竹楼外闻风而至的人群早已笑眯了眼。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却站
着面若寒霜的姜府三小姐姜红菱,一双杏眼冷冷望着楼下,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
过了半晌,眼见吉时将至,姗姗来迟的姜冠竹走到父亲身边行了个礼,又向妹妹打了
个眼色。顿时,姜红菱眉眼间染上几分喜色,这样的神情变动看得楼下众人一滞。
姜顺豪呵呵笑着,扯了几句客套话便拽着仍在闹别扭的女儿走上前,顺手更将一枚绣
球塞到她手中。
灯火阑珊下,萧景曦带着一个银制面具站在所有人后面,双手交叉在胸前,同时懒洋
洋地靠在墙上,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神思却早已飘到遥远的地方去
了。
不知为何,看着姜红菱被逼婚的样子,萧景曦总觉得那就是自己不久后的下场。被逼
着从一堆画卷中挑出自己看得顺眼的美人,再仔细思索各个美人身后所代表的意义,
随后将她们圈养在宫内。
萧景曦抬手抵住眉心,只觉心中焦虑非常,但冰凉的面具却不能带给他该有的冷静。
“怎么了?”姜冠竹的话语骤然在他耳边响起。
萧景曦急忙收回心神,应了声:“无妨。”
“小妹的绣球砸到一位卖鱼的大婶,父亲正请人下去送银子赔礼呢,接下去该你出场
了!”
萧景曦颔首,缓步走到姜红菱身边,纤长的手指伸出,轻巧接过姜顺豪手中的绣球。
他低声问着:“不知小姐看上何人?”
姜红菱咬牙,手指随便指着一个方向,对上的正是一个足有六十多岁的老者,“他!
”
“好。”萧景曦抬手,正要抛出时,他的手腕却被一边守着的姜顺豪拽住,“红儿,
此事绝非儿戏,那人怎可能入得了你眼!”
“哦?女儿这般作为就被你斥为儿戏,那父亲用一颗绣球就想决定女儿的终身大事,
难道就不儿戏?”
“父亲,小妹,此处众目睽睽,你们这般争吵总是不好的吧。”眼见父女间的大战就
要再度点燃,姜冠竹急忙插了进来,那柄青翠玉笛不知何时又被他握在手中,此时正
遥遥指着东南角的方向,“最近京城颇为热闹,也有许多青年才俊乘兴夜游,你们看
那边那位公子,不正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好俊的少年!”姜顺豪顺着儿子的手指向远方望去,随即赞了一声。
姜红菱目光盈盈,神色微微一动,随即不屑地扭开头。
而萧景曦这一望,却是瞠目结舌,终于想起那个从一开始就被他遗忘的问题——他这
样随随便便跑开,等萧景祈回到原地寻不到他的人影,会如何?
第十四章花落谁家
看着那个在熙攘人群中紧抿着双唇四处搜找他下落的景祈,再看着跟在他身后耷拉着
脑袋一脸我错了的神情的暗卫,萧景曦掩在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自己身边的那些暗卫虽离自己甚远,但他不信凭借他们的实力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果然,当萧景曦心头晃过这样的念头时,那个满脸愧疚的暗卫似察觉到他的注视,
趁着萧景祈不注意的时候抬眼向此地扫了一眼。那目光中熟悉的怨怼和满满的控诉当
场让萧景曦僵住,这哀怨又略带斥责的眼神,除了自己身边那四大暗卫之首的酒使,
还能有谁?
看着自己的手下送给自己一个暗示“我绝对没有出卖你”的眼神,随即继续耷拉着脑
袋对着萧景祈,萧景曦噗嗤一声,愣是没忍住那声笑。看着酒使装模作样,看着自家
弟弟为自己担忧,他心中很恶劣地不为自己任性的行为忏悔,反而涌起一种名为兴奋
的温暖。
他这一声浅笑,却引来身侧三人的注目。
“萧大侠?”姜顺豪拱手,询问的目光直接落在这位自己重金请来的高手身上。
“我只是觉得那位公子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确实是位……佳人。”
姜顺豪闻言大悦,“既如此,那就劳烦大侠将绣球抛向那人。”
“不用问小姐的意思吗?”萧景曦微侧身,方才还带着的游戏心情突然染上一点说不
清的阴霾。
“不用不用,我想红儿定会十分满意的。”姜顺豪笑言,一双眼瞪着不肯开口的女儿
。
姜红菱撇嘴扭头,却也是一句话不答。
姜冠竹走到萧景曦身侧,摩挲着手中的玉笛,眉眼间依旧一派温润,“那一句就拜托
大侠您了。”
萧景曦默默点头,藤制的绣球从他手中轻轻抛出,偏带起一股凌厉的破空之声,飞快
射向正满心担忧的萧景祈。
此时萧景祈听着暗卫毫无用处的道歉话语,想着回头找到皇兄定要让他撤换身边这些
保护不力的护卫,耳边却已听到迅疾逼近的破空之声。武者的直觉令他足尖轻点,身
形已如鬼魅般向前飘出三尺有余,同时右臂向后一抬,袖子带出一股劲风,一卷一抛
间已将射来的绣球狠狠掷回它来的方向。
上一刻还在装疯卖傻的酒使看到这一幕,呆了片刻,随即蹭到萧景祈身边言道:“祈
殿下,您似乎被人看上了?”
萧景祈听到这番话语,转头看了眼那彩缎飞扬的竹楼,再看竹楼下的人山人海,皱眉
低斥一声:“你家主上此刻下落不明,你竟还有心情凑热闹?”这般说着,他忍不住
再向楼上看了一眼。方才突然“遇袭”,他下意识地想到皇兄当时在茶楼遇袭的情况
,于是用出的招式自也是最直接也最霸道的方法,竹楼上的人不知可否受伤?
虽对那该死的绣球莫名飞向自己十分不满,但萧景祈无意伤人,终是凝神向竹楼上望
去,这一望却令他的碧眸危险地眯起来。
那个捧着绣球、带着丑陋银制假面、未曾被面具遮掩的黑色双眸正带着奸诈笑容看着
自己的家伙,不正是他正在苦苦寻觅的亲、爱、兄、长、吗?!
萧景祈哼了一声,侧身问身边的暗卫:“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皇兄的下落吗
?”
“不……”
“你说,若我坚持让皇兄撤换掉身边不能保护他的暗卫,并将这些没用的家伙发配到
边疆扫马粪,他这样做的几率有多大?”萧景祈笑眯眯问着身边的家伙,看着对方的
脸色一点点变得无奈以及眼神扫向竹楼无言默认的样子,心中原本带着的满满担忧变
成哭笑不得的无奈。
“祈殿下,在下可是什么都不曾说过啊。”酒使一抬头,便看到萧景祈唇角那满含杀
意的笑容,浑身一哆嗦之后,很没义气地向后退了一步,“说来殿下向来玩心甚重,
偶尔抛抛绣球也不算什么荒唐的事情。”酒使一脸无辜地说着煽风点火的话语,“说
来殿下后宫正空着呢,该不会他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随便挑个妃子吧。”
之前萧景祈忙于追查萧景曦的下落,虽猜到此处是在抛绣球招亲,但根本不曾分心注
意此地的状况。也因此,他根本不知此地其实是姜府的招亲现场,更不知此时捧着绣
球的兄长不过是代人动手。
于是,萧景祈隐在衣袖中的右手死死捏紧,笑得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但他周身散发
的冰冷气息却令一边等着看好戏的酒使悄悄向外挪了两步。
哎,祈殿下果然是太关心太子殿下了吗,居然连绣球招亲一般都是女子用来择婿而是
男子用来选妻一事都没有发现啊。酒使一边想着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心中
是不断沸腾的愉快泡泡。啧啧,果然今晚选择亲自出马保护殿下安危是最正确的选择
。看殿下与祈殿下的热闹可是他们几个暗卫枯燥无趣又费心费力的生活中的最佳调剂
品啊。
却说萧景曦接住萧景祈弹回的绣球,因为对方的力度而觉得虎口隐隐发麻。他讶异扬
眉,猜知对方此刻的心情定然十分糟糕,否则出手绝对不会如此不分轻重。
难道说……景祈现在正在生气,而且是十分生气的那种?萧景曦眨眨眼,终于醒悟过
来自己不曾告知就开溜的行为令自家弟弟是如何的恼火。
心中划过这样的猜测后,萧景曦隐隐觉得头皮发麻,更鸵鸟地祈祷萧景祈此时并没有
看到他。但……他绝望地发现萧景祈正噙着古怪的笑容看(瞪?)着他,而那个没义
气没担当的可恶酒使送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就笑呵呵地后退两步,摆出一副
“我看戏你们继续”的表情。
萧景曦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绣球。
也许是他想事情想得太专注了,只听“噗”一声,藤制的绣球在他的手劲下非常轻松
地多了两个洞。
在姜顺豪瞠目结舌的表情注视下,在姜红菱忍俊不禁的轻笑声中,萧景曦淡定地从栏
杆上拽下一块红色绸缎,重新将绣球包裹一番,这才拎着顿时丑上无数倍的绣球对姜
顺豪言道:“姜老爷,方才那位公子看来身负一身好武艺,他既阻了绣球,想来对绣
球招亲一事无丝毫意向。”
“父亲,萧大侠所言甚是。”姜冠竹跟着劝道,“再则绣球已丢了两次,若第三次还
是横生枝节,只怕今日之事便只能作罢了。”
姜顺豪自是点头应允,目光来回扫视了两圈后落在人群外围的一个馄饨摊子上。那边
有个身着青衫的书生正在吃一碗馄饨。虽距离有些远,但那人的面目于氤氲的热气中
隐约可见,虽不如萧景祈那般风采出众,却也是一个气质翩然的浊世佳公子。
“就他吧。”
“您可确定了?”
“书生多柔弱,这下子他总不至于把绣球击飞吧。”姜顺豪捻着胡子,话语中忍不住
带上几分焦躁。
萧景曦颔首,却听身侧姜冠竹压低声音提醒:“那人必不是普通书生,见到周围那几
个虎视眈眈的大汉没?”
“明白了。”萧景曦笑应道,不过是几个小小护卫,若他真想砸人,还怕砸不中?
就这片刻时间,他已将内力运于腕间,扬手一抛。绣球飞出的速度与上次不相上下,
但却少了那破空的风雷之声。
就在萧景曦带着笃定的笑意等着自己方才用出的巧劲让绣球拐弯砸到那书生身上、而
自己也能因此功成身退速速离开此地、再佯装无辜回到萧景祈身边时,意外发生了。
原本一直含笑看戏的萧景祈骤然扑出,在众人尚未反应之时便如鲲鹏一掠而起,从人
群的这头飞到人群的那端。就在他要拦下那颗绣球时,一边保护书生的大汉同时发现
了这些异状,两人扑出拦下靠近此处意欲未明的萧景祈,而另一人转身便要打飞绣球
。
就在绣球即将被大汉拦住时,那球却在空中诡异地打着旋儿划开一个大大的弧度。饶
是大汉反应迅速改变方向,却也只碰到绣球的边。但这小小的擦碰终是让绣球飞旋之
力泄了不少,在距书生三步远的地方跌在地上,随即蹦跳两下,落在书生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