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之毒（赤铜篇）（出书版）by 天子

「啊啊！」尖锐凄厉的悲鸣冲破了四周的寂静，身体好像在刹那间被利刃劈成了两半，痛得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翻搅颠覆了一般。泪水涌出了艾赫玛德的眼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全身不住地发抖、痉挛。除了张开嘴，拼命喘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感到下身濡湿起来，有什么正从他们结合的地方渗出。

是血！

即使是在浅淡的月光之下，奥加法特也能看清那些血红得好像可以将瞳孔刺伤。艾赫玛德的一条腿无力地垂了下来，悬挂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肛门正在悲惨地翕动着，大量鲜血从那些被撕裂的皱褶以及内部的肠道中渗了出来。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温热的血是怎样舔过自己的阴茎，从细微的缝隙中挤出，滴落下来，浸湿了他的阴囊。

在那一瞬间，他愣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艾赫玛德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样悲伤和痛苦的表情，他伤害了他，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对不起，艾赫玛德哥哥......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我告诉过自己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控制，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一定是疯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哭泣起来。他拥抱着艾赫玛德冰冷的身躯，把脸埋进他潮湿的卷发，不住地呜咽。他很清楚自己的本质非常邪恶，但是从没想过要这样伤害艾赫玛德。他感到非常难过，难过得想杀了自己。

他哭泣着，就像一个为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错事而感到后悔的孩子。直到，一只手轻轻插入了他的发丝，温柔地抚摸着他：「不要再难过了，奥加法特，我没事......虽然还是很疼。但是我已经没事了。」

艾赫玛德抬起双手，安慰地抚摸着奥加法特的头发，并慢慢捧起他英俊的脸庞，轻柔地吻去那些不断滴落的泪水。他流泪的样子比身体所受到的重击更令他伤心，看起来就像是在流血，和他一起流血。

「艾赫玛德哥哥，我爱你！我想保护你，而不是伤害你！」

奥加法特的声音因哭泣而变得沙哑，他亲吻着艾赫玛德苍白的嘴唇，看着自己的泪水滴在他脸上，和他的融合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奥加法特......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该用这种方式爱自己的弟弟，但还是深深地爱着你！」

艾赫玛德接受着奥加法特的吻，从这一刻的痛苦和酸楚中体会到了无尽的甜蜜。

这样的甜蜜是危险的，却使人无法抗拒......

他就这样和他相拥着，接受了他对他最初的占有。

***

又一个淡紫色的美丽梦境结束了，站在长廊露台中的男人微笑着吟诵出古老的黑色咒语，收回自己释放出的梦魇。

「慢慢回忆这一切吧，艾赫玛德哥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啊，是你选择了爱我，并接受我的爱......」

他微笑着自言自语，并转过身，穿过长而幽暗的走廊，向他所爱的人此时所在的地方走去。

梦似乎非常漫长，而事实上时间并没有经过多少流逝。

这个时候，夏尔曼已经为他的情人穿好了一身镶满了美丽宝石和珠玑的宝蓝色长袍，并用黄金打造的蛇形饰物束起了他的长发，让他坐在他喜欢的三角形高窗前，一堆坠着流苏和青金石的皮枕，以及驼毛织成的靠垫中间。

「艾赫玛德，你已经可以转过身来了。」

他叫了一声，但是艾赫玛德没有回答。于是，他只好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艾赫玛德，你怎么了？」

「唔，夏尔曼，我......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还是让我看看他吧。」

艾赫玛德摇了摇头，努力甩掉脑中残留的紫色梦魇的尾巴，走向那个正用茫然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的男人，想不到对方会先对他开口：「你也是我认识的人吗？我果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喜欢你的头发。」阿拉斯说着，抓了抓自己的金发，又摸了摸艾赫玛德亚麻色的卷发。

「呃--谢谢。」艾赫玛德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匆忙开门之后就直接被夏尔曼拉了过来，并没有像平常那样用缠头巾把头发包裹起来。

他几乎从不这样垂散着头发见人，因为某个人曾经非常喜欢他的头发，在遭到了背叛之后，他默默地把它们藏了起来。对他来说，它们代表一种羞耻。

「我们从前的确认识......如果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心，还有舌头，也许我可以帮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深吸了一口气，驱散了脑中再次涌上的杂乱念头，他轻声开口，并在阿拉斯身边坐了下来。

「当然可以，谢谢你的帮助，我非常想知道我和夏尔曼从前是什么样子。刚刚他告诉我，我们是彼此相爱的情人。我很高兴是这样，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阿拉斯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递给艾赫玛德，「你是医生吗？」

「我是一名巫师，不过也会医术。」艾赫玛德仔细看着阿拉斯的掌心，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指甲颜色灰暗，指尖缺乏血色，手掌中微微浮现的血管显出不正常的黑色。那些毒素仍然在他的肌肤之下活跃着，他已经感觉到那些污浊的、带着邪恶的『气』。

「巫师？原来我认识一个巫师。」阿拉斯自言自语道，「那么，你会使用巫咒吗？也许你可以用咒语使我想起来。」

「现在，请让我看你的舌头，我会回答你的问题。」艾赫玛德放开了阿拉斯的手说。

「好的。」阿拉斯非常合作地张开了嘴，并吐出舌头，听着艾赫玛德向他解释他刚刚提出的问题。

「我会巫咒，不过在大多数时候，巫咒只能作用于人的精神，而非肉体。虽然你的问题出在记忆上，但是造成这种病的根源来自于肉体，所以，我不能用巫咒帮助你解决任何问题，但是可以使用其他方法，比如药草。」艾赫玛德说。

阿拉斯的舌头是紫色的，舌苔泛着淡淡的青色，很显然，是那种瘟疫。那种瘟疫也在他身上发挥作用了，但是因为具有『蛊惑之毒』的力量，毒素不会像在普通人体内那样，一旦浮现出来就立刻爆发。

「夏尔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需要看看他的『黄金荆棘』。他苏醒之后，体内沉睡的一切都重新开始流动了，我想我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噢，当然不介意。阿拉斯，就让艾赫玛德看看你的黄金荆棘吧。」夏尔曼曲起一条腿。半跪在阿拉斯身边，拉起他的手说。

「『黄金荆棘』？那是什么？我拥有它吗？可是我不记得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阿拉斯用他湛蓝的双眸望着夏尔曼说。

「对不起，我忘了，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拥有『黄金荆棘』，它就在你的身上，在这里......」夏尔曼安抚地吻了吻阿拉斯的额头，然后轻轻拉开那件蓝色长袍的腰带，让他露出缠绕在腰部的『黄金荆棘』。

看到它的时候，不止是艾赫玛德，连他也惊呆了。刚才他一直在为他的苏醒而高兴，并投有特别注意他的腰部。现在，那妖艳地绽放着的『黄金荆棘』已经失去了它眩目的美丽，变成了丑陋的青黑色，并在肌肤之下微微浮突起来。

「噢，天呐，这是什么？这就是『黄金荆棘』吗？可它明明是黑色的！对不起，夏尔曼，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难看的东西！」阿拉斯望着自己肌肤上诡异的斑纹，皱起眉惊呼道。

「它们并不难看......事实上，它们曾经是美丽的金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虽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夏尔曼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你想起原来的事情，那个时候，你的『黄金荆棘』就会变回它本来的样子。」艾赫玛德如此说道，并站起身来。在他准备叫夏尔曼一起出去好对他近一步解释之前，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黄金荆棘』变黑是毒素沉入血液的表示。或许，我可以帮上更多的忙。」

「这里不欢迎你，奥加法特尼萨布里。除了黑色咒术，你根本不懂任何医术。」艾赫玛德紧张起来。他了解奥加法特，这一定又是他的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第四章

这个时候，黎明已经过去了。但是，太阳却没有升起来。阿拉斯身后的三角形高窗外，天空仍然是一片阴霾，仿佛感到了人们复杂沉重的心情，显出单调的、灰蒙蒙的颜色。

「艾赫玛德，还有奥加法特，我想我们还是到其他房间去好好谈一下这件事情吧。」夏尔曼站起身，走到艾赫玛德和奥加法特之间，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现在，他想争取到任何有可能的帮助，哪怕这种帮助是来自奥加法特尼萨布里。这个沙漠中有名的『幽灵刽子手』和『无耻之徒』。

事实上，如果不是听艾赫玛德亲口所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奸猾得像秃鸷、靠暗杀赚取大笔金钱的男人会是他的弟弟，和他拥有相同的血缘，只是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一路人，感情似乎也很糟糕。

不过，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和他合作以及交易。因为他是一个盗贼，同样是靠掠夺他人的财产甚至是生命生存，无权指责一个杀手残忍冷酷。艾赫玛德从一开始就反对他不顾自己高贵的血统和出身去干这样低级龌龊的事情，所以才会在他任性地坚持这么做了之后，只留下一封信就独自离开这片绿洲到其他地方去游历，一年半载才会归来一次，短暂地停留几天，然后再度离去。

此刻，从艾赫玛德的表情已经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他希望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奥加法特，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但是他不得不再一次令他失望，为了阿拉斯......

「夏尔曼--」就在艾赫玛德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奥加法特的声音已经穿越了挡在他们中间的夏尔曼，刺入了他的心。

「我的行动取决于你，艾赫玛德哥哥。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真心实意地帮忙。你知道，那种毒素并不是只靠医术就可以解决的，它是由黑暗腐败的瘟疫造成的，你需要我的力量。」

「你！」艾赫玛德无声地僵直了身体，心口有一股抑郁的气息正在不断地翻腾着，几乎使他窒息。

但是除了握紧双拳，狠狠瞪向奥加法特，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随时有可能做出任何他连想都无法想像的事情。就像他刚刚使用的咒术，他故意使它穿透了夏尔曼的身体才传达给他，再一次证明了他的强悍是他的巫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夏尔曼的生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不能冒这样的险。

「好吧，那就按你所说的做吧，夏尔曼。」奥加法特感受到了艾赫玛德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之后，他再次把心灵的讯息传递给了那个曾经深深刺伤了他、也正在接受着他的报复的男人--

就是这样，艾赫玛德哥哥，再次为了我而痛苦挣扎吧，让我占据你的整颗心，今后，它将只为了我而跳动。

「那么，夏尔曼，我和奥加法特先到平常大家聚会的大厅里等你。我想，你应该需要先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再离开。」艾赫玛德退让了一步之后开口。

他的身体有些发冷，并且正在微微颤抖。他很痛苦，因为奥加法特一而再、再而三咄咄逼人的进攻。他在逼他，慢慢把他通向一个悬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不希望夏尔曼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谢谢你总是为我考虑到这么多，艾赫玛德。我安排好照顾阿拉斯的人之后，马上就过去见你们。」夏尔曼说着，走上前，像儿子拥抱父亲那样拥抱了一下艾赫玛德，然后转身走向正在用茫然而好奇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的阿拉斯。

「出了什么事，夏尔曼？我好像病了，而且非常麻烦。不过别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好吗？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艾赫玛德一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巫师，我很信任他！」

阿拉斯投入夏尔曼的怀抱，亲密地拥住他的背脊，并眷恋地用脸颊摩挲着他强壮的胸膛，「我们从前一定总是这样拥抱的，我有这样的感觉，你的味道能使我安心......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满足了......」

***

就在那对经历了众多磨难的情人难分难舍地依偎在一起、紧紧拥抱着对方的身躯时，艾赫玛德和奥加法特已经离开了那个房间，来到了昏暗的走廊上。

艾赫玛德快步向前走着，有-种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冲动。奥加法特的脚步声正从他的身后传来。他的马靴踏在粗糙的青色砖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达达」声。这种可怕的声音震颤着他的耳膜，使他的心跳加速，两边厚重的墙壁好像正向他压迫过来，几乎令他窒息。想摆脱他，摆脱奥加法特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摆脱这个有着血红色双眸的梦魇。

过于紧张烦乱的心情早成了不可避免的晕眩，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但是不敢停下凌乱的脚步，直到在摸索中撞到了某样东西--

「噢！是谁？艾......艾赫玛德？是你？你怎么了？」被撞到的男人--拉尔库尼正要发火，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慌乱狼狈的样子，平常的他总是给人一种温和冷静、并且充满了智慧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冒冒失失，并且披头散发。虽然他亚麻色的卷曲长发比他想像的还要美，让他的手指在碰触到它们的时候感到了一股酥麻，想要近一步将手掌插入其中抚摸它们。

「对不起，拉尔库尼，我只是......只是在想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你。」站稳之后，艾赫玛德立刻向后退了两步，避免和拉尔库尼太过接近。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他知道，那是奥加法特，他在看他，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观察着他和面前的男人是否有任何接触，并且随时准备拔出他的剑展开杀戮，就像他当初注视着哈利斯苏贝德时一样......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你的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你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艾赫玛德。虽然我不像你一样懂得医术，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病了。该不是那个迷惑了夏尔曼的妖魔传染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给你吧？」拉尔库尼边说，边抬起一只手伸向艾赫玛德的肩膀。但是几乎才刚刚接触到他衣服的布料，一股奇怪的电流就袭击了他。

「噢，对不起，艾赫玛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只是有点担心。」这个可怜的男人轻轻甩着有些麻痹的手，嗫嚅着道歉。他忘记了，艾赫玛德是一个巫师，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被这样暴露出另一面的他所迷惑了。他迷朦并且带着恐惧和痛楚的眼神拨动了他的心弦，使他不小心将一直隐藏的恋慕表现了出来。

「不，别这么说，拉尔库尼，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只是......」

艾赫玛德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并试图解释，但踌躇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因为奥加法特就在他的身后，他不会给他机会。而且，他们之间的纠葛也无法向其他人解释。

「不......总之不要再担心我了，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而已。你刚才所说的话，关于阿拉斯纳鲁赫的话，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尤其是夏尔曼的面前。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那个男人，因为奥达塔，以及其他事情。但事实上他也曾努力想除去萨桑提斯的毒瘤，他并不是一个真正内心污秽的人......至少为了夏尔曼，不要为难他。」

「好的，当然，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会的。我也会要其他人不要再继续谈论和抱怨这件事情。」拉尔库尼点了点头回答。

虽然他还是觉得艾赫玛德有些反常，但仍相信他的判断。事实上对于这件事情，令他们困扰的只有夏尔曼而已。夏尔曼曾是个果断而强悍的首领，在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首领位置让给了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夏尔曼，而他也的确没有令他们失望。

可自从遇到了阿拉斯纳鲁赫之后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变得反覆无常，并且非常自私。他为了那个男人牺牲了大家，和他一起到巴克萨迪斯去的人一个也没有活着回来。现在，他们的人只剩下了原来的三分之一。所有的人都对此感到非常不满，但他却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