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訾才开口道:「小公子不闹你了,我来这里只是找个人,所以暂且告辞了,下次……」他顿时止住了话,欲言又止。
「有缘还会再相遇的,对吧?」司马槿笑了笑,将对方未完的话接续下去。
「是啊!有缘分的话……」訾摸了摸他依旧泛红的脸,凑近他的耳边道:「小公子脸红的样子真想咬一口……」
听到他近似於调戏的话语,司马槿登时愣在了原地,身上的温度在对方离开後不断的加温,直到回过神,就寝时,依旧辗转难眠。
鸡鸣啼叫三声,天刚破晓,东边泛起了肚白,清晨的露珠悬挂在嫩叶上,娇媚可人,空气里弥漫著一种由树木散发出来的树香味,轻轻的薄雾将山谷萦绕於一片朦胧之中。
「唔……睡得真舒服……」凤挪伸著腰,神情慵懒的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子。
「主子早!」凤挪一看见从前方走来的人影便大喊道,但却得来对方有气无力的回应。
「早安……」司马槿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皮道。
「主子?昨晚没睡好?」他看著对方眼下的黑眼圈疑惑的问道。
「嗯,再……想些事……」回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事司马槿忍不住又红了脸,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早晨的雾遮掩住了他绯红的双颊。
「主子要去补眠吗?午膳时属下在去叫你。」凤挪关心的提议道。
闻言,司马槿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道:「也好……」说著,司马槿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躯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推开房门,司马槿立刻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已没再多去想昨晚所发生的事了。在他睡著後没多久,望走进了他的房间,将他滑落的棉被拉上,然後静静的离开,一如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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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暖阳。
榷天山上的梅树开得绚烂异常,株株花繁叶茂,花瓣正面皓白,背面紫红,迎风摇曳,将阳光折射成了银白色的碎光,白云缠绕的阳光,忽影忽现。梅树似佳人盛装打扮,或迎风,或照雪,错落有致,不时有几片花瓣飘落,将山上的风光点缀得越发艳丽动人。
「今天真温暖。」司马槿看著窗外的暖阳笑道。
「是啊!这时候最适合晒棉被了!」边说著凤挪和望边将屋内的棉被拿出来吊在屋外的竹杆上,见状,司马槿也上前帮忙。
汝澐天拿著望刚泡好的茶水,先是打开杯盖闻了一下茶香味,才慢条斯里的放到嘴边啜饮,一脸优哉游哉的看著他们晒棉被的情景,嘴边挂著閒适的笑容。
「真好……」汝澐天忍不住感慨道。
「汝兄你老是不动一动身子,小心会变肥。」凤挪看著一脸悠然的汝澐天不禁笑道。
「什麽话,我可是在忙著观察万物,多动动脑才不会早一步得了老人痴呆,免得到了风烛残年就只能倚仗仆人过活,所以对我而言动脑的重要性多过於动身。」汝澐天微微一笑大义凛然的说。
「是、是、是,咱们汝大神医想做什麽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无法干预。」
凤挪耸了耸肩对於他所说得大道理完全呈现左耳进、右耳出,见此情景司马槿忍不住轻笑了几声。
「小家伙没礼貌,怎麽可以笑话长辈呢!」汝澐天不满的嘟嚷道。
「是,晚辈失敬了。」像是受到了感染,司马槿也滑稽的装模作样作揖道。
见状,汝澐天满意的点头,完全忽视在一旁叹气摇头的凤挪和满脸无奈的望。
「对了!你们什麽时候准备启程?」汝澐天问道。
「明早。」
「这麽快……」汝澐天无声的喃道。
司马槿从他的口语看出他想说得话心中一动由衷的道:「我每个月都会捎信给汝兄的,还望汝兄别嫌我烦。」
闻言,汝澐天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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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午时的空气带著暖洋洋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梅花香飘荡在空中,汝澐天挂著浅笑安静地坐在亭栏上看著忙进忙出的主仆三人,自从待在榷天山上後,他已甚少与人接触,他已经记不得上次与这麽多人互动是什麽时候了,更遑论是朝夕相处,是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他已经记不得了,他不是没想过要下山去,但他不能,也不愿,其中的理由牵扯太多,只知道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待在榷天山上等著情人来。
翌日清晨。
司马槿提著包袱,临行前不免又多望了几眼自己寄宿了一个月的小屋,这时他头一次离开皇宫如此久。
「你身上的伤痕以好了八成,切记必要按时上药,另外,这些药你拿著防身吧!所有的用法我都已经写在了这张纸上了。」汝澐天递给司马槿一个小箱子道,在递给他的同时,他凑近司马槿的耳边问道:「对了!你最近可曾遇过一名身穿艳红衣衫的人?」
听见他的问题司马槿满脸吃惊的看著他,见状,汝澐天便了然於心了,他又紧接著道:「你知道为什麽当初我会救你吗?」闻言,司马槿压下心中的疑惑摇了摇头。
「他曾告诉我在前些日子他遇见了一名旧故,还说他和以前一样没变,是个非常有趣的人,而他的名字就叫做司马槿。」汝澐天笑了笑接道。
「你们是什麽关系?」司马槿追问道,他完全忽略了汝澐天口中的旧故究竟是什麽。
「师徒。」汝澐天如实答道。
闻言,司马槿呆愣了会才喃道:「原来如此,所以他……」
「你知道吗?或许你没发现,自从訾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你的表情就像是坠入情网的姑娘,所以我才会好奇,尤其是在我刚刚提起他时,你知道你的表情是怎麽样吗?」见对方一脸呆傻的模样,汝澐天笑了笑道:「你的眼睛瞬间发亮了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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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性别、真实姓名、喜好,还有很多事情我都并不知道,更何况我和他才不过见三次而已,如何能滋生所谓的爱意,他之於我只不过是一个感觉像是兄长的友人罢了!」司马槿掩不住错愕的回道。
「我告诉你,我对於那个人是一见锺情,再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甚至发誓要跟在他屁股後面跑,而性别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我爱上的是他的人,而不是因为他的性别而判定自己是否爱对方。」说完,汝澐天露出了幸福的笑靥。
汝澐天摸了摸司马槿愕然的脸,温柔的说:「槿,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孩,你没有从皇宫出身者应有的狡诈,有的是一派天真,甚至不懂人心险恶,我想你的兄长一定很保护你,虽然我不知道以後还能不能见到你,但在临行前我想要送给你一段话。」
「眼睛要睁大一点,多看看身边的人,除了多想想自己以外也要多想想别人,你很聪明,但有时总会被第一时间所想到的东西给蒙蔽。另外,情总是在琐事中,在一点一滴或大起大落的欢欣与磨难中共同积累的,别对你的选择感到徬徨无措。」汝澐天语重心长的看著他道。
司马槿眨了眨眼,看著他,眼框泛著红丝,低声道:「我知道了,下一次,我会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这里找你的……」
听到他的话汝澐天微微一笑道:「我会等你的。」说完,他拍拍司马槿的头,道了声再见後,便转过身,退回自己的屋子。
「主子我们走吧!」看见他们谈话结束的凤挪扬声道。
闻言,司马槿依依不舍的望著汝澐天离去的方向,好一会才提步走向凤挪和望所站的地方。
「失礼了。」当司马槿一靠过来的时候,望便弯下腰道,在对方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才将对方背到自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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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跳跃,脚尖平稳的落在一颗颗突起嶙峋的岩石上。两人轻松的模样看似是上山困难,下山容易,但这样的前提必须具备在行者拥有高深的轻功。下山後,三人便跃上马背,司马槿则是和望共骑一匹。
快马加鞭,花了约莫半天的时间,他们便抵达了皇宫,还未进到宫殿内他们便发现宫中弥漫著一股沉重的气氛。
「虚,宫里发生什麽事了?」一进落心居,司马槿便问向他们之中唯一身在皇宫的人。
「皇上驾崩了。」虚语气平淡的陈述著令三人感到吃惊的消息。
「这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司马槿追问道。
「昨夜凌晨,死因不明。」虚淡漠的解释道。
「那皇兄呢?」
「在竺谕宫内。」
闻言,司马槿毫不犹豫的往门外奔,以自己毕生最快的速度奔向竺谕宫的所在处,只因这座宫殿是皇子们有所争执、议论时的地方。
还没到达竺谕宫司马槿便听见了嘈杂的议论声,他放缓了脚步,将自己因为奔跑而显得凌乱的外衫整理好,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走了进去。
「父皇一定是你杀的!你从以前就一直觊觎父皇的位置了!」一张令司马槿感到熟悉但却陌生的面孔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已忘了有多没看到所有兄弟姐妹聚集在一起的模样了,或许有十年了吧?司马槿回过神,清了清嗓音,扬声道:「大皇兄此话何解?」说完,他一脸困惑的望向对方。
听到他的声音,大皇子司马翔转过头来冷哼道:「这里轮不到你插嘴。」
「大皇兄此言差矣,兄弟之间有什麽插不插嘴的。」司马槿温吞道。
「这皇宫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是谁保你到现在的,要不是为了日後的靠山你现在岂会开口发声?」司马翔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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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如果你真认为我拥有你那颗食古不化的脑袋的话,那你就尽管认为这事会是我做的。」看见司马槿被刁难司马流也不再像刚才一样不吭声了。
闻言,司马翔气得脸色发紫,而站在他身旁的俊雅男子则轻笑了几声。
「确实,杀了父皇最得利的不会只有你,而是我、大哥、傲还有你,甚至还有很多背後有势力的皇子,但是最得利的却会是最受父皇疼爱的大哥。」二皇子司马云微微一笑道。
听到他的话,司马翔愤然的看著他似笑非笑的俊秀面孔道:「或许不只有我吧?朝中大臣最支持的就是你和流了不是吗?」
见状,司马云挑了挑眉,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而他的这副模样惹来司马翔的不悦。
「比起在这里争执,不如早日找出父皇的死因会更实际些。」司马云温和的说。
「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大哥岂会在这里焦急的大声嚷嚷。」司马傲失笑道,彷佛他所说得是天大的笑话。
「别吵了,真难看。」辈分最高的大皇女,司马心沉声道。
闻言,众人都停下了议论纷纷的嘴,安静的看著面露不悦的司马心。
「杏,太医除了说找不出死因外还说了什麽?」司马心问道。
「太医一直不停的说,这事很奇怪,父皇临死前的表情很安详,不像是被毒死的,可却在他的颈边发现了一点红点和粉状物体,杯子上也没有任何毒物的反应。」三皇女司马杏一五一十的道。
听见他的话,司马云笑问道:「那粉状物是否有使之发光的原料?」
司马杏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可见刺客是藉此暗杀父皇,而涂抹此粉的人一定是平常和父皇交好的人,否则父皇不可能让那人碰到他的颈子。」
「这人可真恶毒啊……」司马流像是事不关己的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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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结果可将我的清白给澄清了,我已经有数日未见到父皇,更别说是摸到他的颈边了。」说完,司马流看了一眼脸色发青的男人。
「笑话,怎麽能由此断定凶手的人选呢?」司马翔怒道。
「不然大哥可有什麽想法?说出来让四弟驽钝的脑袋茅塞顿开。」司马流虚心求教道。
闻言,司马翔涨红著脸,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半晌,才恼怒的抛下了句话:「杂种的歪理总是特别多。」
此话一出,司马槿原本淡定的脸难得的出现了恼怒,当他开口想说些什麽时,司马流挡在了他身前,淡淡的回了对方一句话:「连杂种说的话都能败下阵来的人会是什麽呢?」
说完,司马流看著他又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表情淡漠的道:「看样子今天的讨论也不会有什麽结果,请容我们先行告辞了。」
「退下吧。」司马心沉声道。
「皇姊!」听到她的回答,司马翔焦急的叫道。
「翔,下一次,说话前谨慎点,说话如此没分寸,不能担当大事。」说完,司马心也带著身後的侍婢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眼见他们之中辈分最大的人离去,众人也像鸟兽散般各自离去,见状,司马翔露出了不郁的神情,阴恻恻的看著司马流离去的方向,站在他身旁的司马云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像是名观戏的客倌。
※※※ (换章节)
鸡鸣啼叫三声,天还是犹如夜幕笼罩的模样,而熊熊火光则照亮了灰蒙蒙的天边,浓烈的黑色烟雾烽火般地阵阵升起,犹如一只翻腾上升的黑龙,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皇宫,最後一批赶来救火的人正巧看见写著落心居的匾额砰声落地。
「哇!还真惨,连个灰屑也不剩。」看著此景,凤挪感慨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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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殿下这真的不要紧吗?」望看著被水扑灭後呈现一片焦黑的地方担忧的问道。
「不要紧。」司马流阴冷的道。
司马槿惊魂未定的看著烧成一片焦黑的落心居,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十八年来的居所,竟然在一夕之间化为虚无,若不是凤挪三人察觉到有人入侵的话,或许自己就是那焦黑中的一部分了,想到这里司马槿不禁心寒。
「他还真是沉不住气,比我估计的还要早了一个月。」司马流冷笑道。
「四殿下,现在该怎麽办?」凤挪担忧的问道。
「静观其变。」司马流看著一脸惊魂未定的司马槿伸手握住了他略显冰冷的手道。
「四殿下为什麽不直接将纵火的人抓起,反而让他们将主子住了十八年的居所给烧尽?」望不解的询问。
「让他们烧又何妨,若他们知晓槿的身边有如此高手,岂不会引起他们的高度怀疑?那麽做只是让槿暴露在危险之中罢了。」他低声解释道。
「四弟、八弟你们没事吧?」一名衣衫凌乱显是刚从睡梦中惊醒赶来的司马杏关心的问道。
「无碍,所幸昨晚我在八弟的居所留宿早一步警觉到异样,否则今早我可能就会看到八弟的尸首了。」司马流面无表情的说,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那就好,今後八弟有什麽打算?」司马杏又问。
听到她的问题,司马槿顿了顿,末了,只能摇头以对。
「皇姊可否让出一间厢房,让八弟暂时寄住?」司马流问道。
「你呢?」她不答反问道。
「夔(ㄎㄨㄟ′)孁(ㄌㄧㄥ′)国邀我到那作客,所以可能会有好一阵子无法待在皇宫。」司马流解释向她自己为何如此做的原因。
「那又为何选我保他?不是还有更多更好的人选吗?」司马杏笑吟吟的问道。
「因为三姊值得信任。」司马流难得的微微扬起了嘴角道。
「……你这麽一说,我岂不是非得保他不可?」司马杏无奈的摆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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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司马流不作声,用著和刚才相同的表情望著她。
「罢了、罢了,就随你吧!」说完,司马杏转身离去,转身前嘴角掩不住的微扬,显示了对方的好心情。
「皇兄……把三皇姊牵扯进来好吗?」司马槿紧皱著眉头担忧的问道。
「不是牵扯,因为不会有人伤害她的,因为她是个势力强大的中立者,谁也动不了,否则只是自讨苦吃罢了。」司马流拍了拍他的头温和的解释。
「走吧!先到我那里去吧!」
「嗯。」
※※※
粼汸(ㄌㄧㄣ′,ㄈㄤ)阁,琴声悠然飘盪在空中,更显得此情此景亦发空灵,一名女子坐在椅上,笑吟吟的望著对边的男子。
男子的十指抚於琴上,灵巧的拨动著琴弦,琴声似莲花绽放,出淤泥而不染,悠扬嘹亮,却又不刺耳,馀音飘荡甚远,几里之外依然清晰可闻,一首凤求凰便把众人的魂魄都给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