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奔,身后黑帝紧追不放,白帝急着找一个安全之地放下展昭,可是哪儿看也不放
心,一不留神,已冲下白帝山三十余里。
再向前就快到江边了,白帝一咬牙,拔开重重密林,放下展昭,只说了声“小心”,转
身便迎向黑帝。
两人身法迅如电,疾如光,展昭只觉得劲风扑面,气也为之窒。白帝生怕误伤了他,引
着黑帝越打越远,渐渐不闻声息。
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处处都需要别人照顾的人了……
展昭咽下满心的苦涩,惦记白玉堂,挣扎着寻路回白帝宫。
“救命啊……”
一声尖叫让展昭停住了。
自身难保,还能再帮别人吗?
呼救声异常凄厉,就在不远处,一声声传入展昭耳中。
再也忍不住,他来不及细想,疾步赶了过去。
冲到近前,一眼望去,那施暴的人正是自己和白玉堂追入四川要捉拿的采花大盗花蝴蝶
花冲!
五方帝14
凭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的身手,一个花冲本来根本不难对付,可是花冲暗中不知投靠了什
么势力,一路上展昭和白玉堂屡屡遭袭。白玉堂一不小心误中圈套,中了腐心散,幸亏
卢方见到两人留下的暗记,及时赶到,才避开了追踪,展昭方有时间上白帝宫求药。万
万想不到,今日竟然在遇到了这个罪魁祸首。
花冲斗然发觉展昭,顿时惊得颜色更变,跳起来便去拿刀。
展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发热,巨阙剑竟似有灵性一样,“呛啷”已迎风出鞘,剑光
映寒,刹时一片光华。
花冲心胆俱裂,此时想逃,展昭轻功绝顶,料想也跑不掉了。他向来悍勇,怎甘心坐以
待毙,横刀在手,只盼白玉堂早已毒发身亡,独斗展昭,还可有逃命的机会。
展昭异常镇定,幽深不可测的双眸沉静如昔,瞥了一眼躲在一边簌簌发抖的少女。
“姑娘,不要回头,拼命跑,听见了吗?”
柔和的声音似是一股春风,吹去了那少女的恐惧。她感激的点了点头,撩起长裙,飞也
似的狂奔而去。
四周万籁无声,寂静如死。
秋风席卷,林涛呼啸,枯草黄叶,漫天而起。
冷静,镇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意志与勇气的较量。
花冲冷汗滚滚而下。
面对丝毫没有破绽的展昭,他越来越沉不住气,无边的惶恐压得他几乎要崩溃。
终于,花冲大吼一声,一纵身,刀当头劈下!
看似简单的一招立劈华山,包含了七种变化,刀势未老,一转腕,展昭上半身俱已笼罩
在刀光之下。
天下的招数都有破绽,没有破不了,只有看不出。
展昭身形不动,也不去格挡,剑尖只一昂,对准了花冲的小腹。
刀已劈到展昭的头顶。
花冲正自得意,猛觉肚腹寒气森森,自己竟硬生生凑上去要撞展昭的剑尖,吓得一声大
叫,一回手,刀直向剑身砍下,欲借力阻住去势。
展昭轻飘飘一侧剑,贴住刀身一削而下,花冲五指已在寒光之中。
花冲慌忙松手,刀直掉下来。他动作也极敏捷,换左手一抄,一记横扫千军,推向展昭
的右腰。
展昭犹似未见,巨阙剑剑势不变,向前直刺。
花冲刀未砍到展昭,自己的咽喉便已先要中剑,只吓得魂飞魄散,双足向后力蹬,堪堪
避过了这神出鬼没的巨阙剑。
连发三刀,展昭甚至都没动身,便轻描淡写地化开了,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武功之高,
简直不可想象。花冲哪敢再战,回身便逃。
展昭慢慢垂下剑,风拂白衣飞扬,一种说不出清寂散开。
这才感觉手心的汗已经湿了剑柄。
刚才三招其实已尽了全力,没有了内功,运剑竟十分吃力,牵动了全身的伤,火烧火燎
的痛。
花冲逃出十余丈,见展昭居然没追来,立觉不对,以展昭势必除恶的个性,定然要将自
己追捕归案,轻易放过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
心念电转,掏出袋里的飞蝗石,突然击向展昭。
展昭一惊,此时身法迟滞,万躲不开,只得举剑一挡,顿时虎口发热,胸口剧痛,“当
”的一声,巨阙落在地上。
花冲大喜,旋风一般掠至,瞬间封住了展昭胸口的穴道。
展昭身子一晃,靠住了背后的树,缓缓坐倒。
花冲一击成功,心中还是后怕,不住地抹着冷汗,冷笑道:“御猫啊御猫,想不到你也
有落在我花冲手里的一天!受了重伤还想救人,你可真是寿星公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烦
啦。”
展昭强忍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沉声道:“要杀就杀,何必那么多的废话。”
花冲生性狡诈,一眼便看穿了展昭的用意,“展大人也是心气清高的人,宁为玉碎,不
为瓦全,想激花冲一刀成全你,别做梦了。我这一辈子恐怕也只有一次机会捉到展大人
你,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一指点住展昭的哑穴。
“我这人心很细,不会让展大人咬舌自尽的。”
花冲得意大笑,心下盘算着如何折磨展昭。
展昭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小人嘴脸,心底深处一股寒气却升了上来。
果如花冲所言,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是现在连玉碎的可能也没有了。
此时,他更加深刻体会到,失去武功对武林人来说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花冲摸出一把匕首,抵在展昭的颏下,猫捉老鼠似的嘲弄地道:“展大人,你说如果我
划了你的脸,你会怎样?”
展昭没有丝毫反应。
花冲笑道:“我忘了,展大人又不是女人,怎会在乎皮相。这可难了,我可是展大人的
知己,就算我一刀一刀割了展大人,展大人也不会皱皱眉。真没趣,不知道什么事才是
展大人最在意的?”
想起这两个月来,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追得无处容身,逃到四川还差点被抓,要不是
有人出手相助,早就成了阶下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展昭宁死不屈,他还真是没
有下手地方。
忽然间,他被展昭的脸吸引住了。
眼前的这张脸十分清瘦,半分血色也没有,树缝里漏下来的阳光照在苍白的皮肤上,透
出一层淡淡的光泽,忽明忽暗,宛如闪烁的珠光。干涩的嘴唇泛出白色,紧紧地抿着,
美好的唇形勾出一线倔强。
想不到……展昭竟有这样的风华。
一个毒辣的想法浮上心头。
“号称南侠的御猫展昭,重名誉胜过生命,如果江湖上知道展大人被我这个采花大盗给
采了花去,你还能仗剑江湖吗?”
展昭猛然瞪大了眼睛,惊愕非常,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砸碎,强忍的血气一下子翻了上来
,大口大口地涌出。
[原创] 五方帝15
花冲为自己想出这样的主意得意万分,“像你这种心比天高的人,如果受了这样的羞辱
,你展大人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就算事后立刻自杀,也改变不了发生的事实……
”匕首轻轻划过展昭的衣襟,白衫裂开了,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胸口。
紫黑色的伤疤已褪成鲜红,衬着白皙的肌肤,竟有一种奇异的艳丽。
完美圣洁的身体和破坏的伤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冲原本只是刻意羞辱展昭,可是眼睛盯住了展昭裸露的身体,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再
也转不开眼光。
展昭的心坠进了冰窖,浑身发寒。自从出了江湖,死早已不放在心上,为了救人他可以
牺牲自己的一切,可是像这样毫无尊严的被凌辱而死,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匕首一寸寸划下去,裂帛之声不绝,风吹来,白衣翻飞,上身已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血再度从口中急涌而出。
花冲捡起一片白布,拭去展昭嘴角边的血迹,笑道:“不用害怕,我会好好地疼爱你的
,放心,我是最温柔的情人,包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
展昭黑玉般温润的眸子逐渐变得冰冷,目视虚空,仿佛花冲根本不存在。
花冲一怔,被展昭这种极度蔑视的神情给激怒了。
“在你展大人的眼中,我自是卑鄙小人,不值一顾,不过今天我这只癞蛤蟆偏要吃了你
这只天鹅,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冷笑着,一口咬在展昭的肩头。
牙齿深陷入肌肤,清楚地感到这圣洁得几乎不可触摸的身体剧烈一颤,口中血腥气弥漫
,松开牙齿,一缕鲜血沿着光洁的肩流下,滴在碧绿的草叶上。
一股强烈的杀气骤然爆开。
不等花冲反映过来,排山倒海的狂风已经袭来,花冲叫都没叫出一声,整个人便已腾空
而起,甩向旁边的巨石,砰的一声,血雨飞溅。
白帝旋风般扑过来,暴怒的面容已经扭曲,虽然花冲立刻便已气绝,心中的愤怒仍然如
狂潮一样不可抑止,猛地又发一掌,将那具丑恶的躯体打得再也看不出人形。
“展昭……”声音无法掩饰住颤抖。
当他看到展昭竟然被欺凌,那种惊骇差点令他心都停跳了。
要是他来迟一步,这一生一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发誓要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他,不让他再受伤害,可是……看着展昭惨白的脸,白帝恨不
能杀了自己。
扯下外衫裹住了展昭,小心翼翼扶起他,连忙解开他的穴道。
肩头鲜红的咬痕如此触目惊心,刺痛了白帝。
凝视着展昭冰冷的眼睛,巨大的痛苦压得白帝无法呼吸。
“没事了,醒一醒,展昭,别吓我……”
展昭不管经历什么苦难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绝决的神情,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白帝心头升起
。
不自禁将展昭冰凉的身体拥入怀中,握住了他的手,一股真气渡了过去。
忽然展昭猛烈地咳嗽,一口血喷在白帝的白衣上。
“昭儿……”脱口叫出了心里已唤了无数遍的爱称,心中一阵阵绞痛,一向高傲冷漠的
他平生没有如此紧张过,连汗也冒了出来。
那幽深的眼睛一点一点温暖起来,认出了眼前的人。
下意识地推开拥抱着自己的手臂,挣扎着想起身。
“不要动,你的内伤很严重……”白帝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展昭还是拒绝他的关怀。
用力抓住树干,忍住昏眩,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
仅仅站立便耗尽了力气,一步也迈不动了。
白帝张着双手却不知如何是好,想不顾一切抱住这摇摇欲倒的身体,可是他不敢,不敢
看见展昭隐隐含着悲凉的眼神,是因为他才造成的悲凉。
“猫儿,猫儿……你在哪儿……”
白玉堂清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展昭剧烈地晃了一下,腿软软的只欲向下坠。
目光终于投向了白帝,“不要让玉堂……看见我……”
不能让白玉堂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白玉堂心目中的展昭永远都应该是美好的。
抢上去托住了倒下的人。
只为了不让白玉堂看见他,才不得已接受自己的照顾……
那种流泪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白帝悲伤地紧紧抱着展昭没有生气的身体,隐入密林之
中。
白玉堂飞跃而来,一眼看到那打得稀烂的人,心头大惊,待瞧见衣饰不同,方始松了口
气,心中越发焦急,左右望了望,径直向东边冲了下去。
展昭一直目送白玉堂的背影消失,“谢谢你……”再也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昭儿,我们回家吧……”白帝喃喃自语,心中抑不住悲伤,轻轻吻上了那被咬伤的肩
头,吮去渗出的血,仿佛要洗去污痕……
为了白玉堂,你可以什么都不顾。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我一眼……
[原创] 五方帝16
“说,他怎么高烧昏迷了三天还没醒?”白帝对着青铜咆哮。
青铜简单地道:“内忧外患!”
铁心急得揪住青铜,“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展昭先前曾经受过三十几次内外伤,有好几次没能好好调养,结果积劳成疾。这次在
白帝宫闯四关受了重伤,又在风雨中站了两天两夜,已经落下了病根。接着又为主人渡
功,武功尽失之后,身心再受重创,就是大罗神仙也受不了,能支持到现在,已属奇迹
……”
白帝脸色铁青,悔恨不停地啮咬着内心。
青铜瞄了一眼白帝,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他的情况非常不妙,如果到明天早晨还
醒不过来,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白帝直逼到青铜的面前,声音寒得空气都快结冰了,“你的医术都哪儿去了?宫中的千
年灵芝、万年人参、灵丹妙药只管拿,缺了什么我上天入地也给找来,如果你还救不了
展昭,就提头来见我吧。”
青铜无视白帝即将爆发的怒火,低声道:“医术再高明也无济于事,因为……”
他向来平淡无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痛,“因为他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念!”
一句话似晴空霹雳,震得在场众人全呆了。
白帝脑中触电一般闪过展昭那绝决的神情。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祥的预感成了现实。
白帝跌坐在温玉床边。
床上的人十分安静,高烧使他的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灼红,一层层细密的汗珠渗出来,
微弱的呼吸几乎都快感觉不到。
拿起冷湿的毛巾轻柔地敷在滚烫的额头上,手指滑过清瘦的面容。
“昭儿,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一切?那个不管处于什么逆境都绝不退缩的你去哪儿了?
明知没有任何希望,你还是闯到我的练功房,用不屈的眼神望着我,那才是你南侠展昭
……”
白帝突然抱起那软弱的身体,紧搂在怀里,“我毁了你的一切,你不想报仇吗?你跟我
说你不想死,还有太多的事等着你去做,你都忘了吗?”
那从前英挺伟岸的身影充满了深深的哀伤,喃喃细语在寂静的宫中悠悠回荡……
金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问:“青铜,难道不能以内力替展昭打通经脉,救他
一命?”
铁心猛回头,泪已撒落。
“他……他现在高烧不退,身体极度虚弱,根本承受不住输进去的内力,强行运功,反
而会加重他的病情。”青铜此刻才体会到无能为力的痛苦。
“轰”的一声大响,白帝宫都晃动了几下。
金风皱眉道:“那个白玉堂又搞什么鬼?”
一个白衣少年慌忙前来禀报:“白玉堂用火药在炸门。”
金风苦笑:“这三天,白玉堂撞了十几次门,放了四次火,现在居然弄了炸药来炸门,
这个人还真能折腾。”
青铜眼睛一亮,“也许白玉堂能唤醒展昭……”
白帝大怒,眼迸杀气,“铁心,给我杀了那个鼠辈!”
青铜沉声道:“主人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让白玉堂救他?”
白帝一僵,低头看着展昭没有生气的面容,眼中渐渐浮现出痛苦之色,慢慢放下了他,
沉默不语。
青铜立刻吩咐:“领白玉堂到寝宫来。”
转眼间,白玉堂已如一阵风似的冲入,大喝道:“你果然把猫儿绑回来,你要是敢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