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除了石磊的几人都悄悄往后挪了几步,整一排只剩下他
一个突兀的站在最前面,石磊左右看了看,咦了一声,紧跟着干巴巴的笑开:“我说着
玩的,孩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休息,休息。”
“推了吧,那个单子。”唐子傲把那几页纸递给常文。
“是,那我们……”
“恩,散了吧,去忙你们的。”
常文最后一个走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红衣低着头不吭声,摆明了在赌气,两腮鼓鼓的,嘴里哼的一声,故意让人听见的声音
,唐子傲拍拍他的背,低声说:“今天下午,我带你去。”
“真的?”红衣撒了嘴里的气,惊喜的抬头。
“恩。”
“好,那快点去吃午饭吧,我饿了。”红衣简直是迫不及待了,在家里闷了这些天,除
了偶尔去找娘亲玩一会,剩下时间都在发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每日无所
事事。
匆匆吃完碗里的米饭,红衣焦急的看着唐子傲一手端着饭碗,一手夹着桌上的菜,吃的
慢条斯理,他心里急的团团转,恨不得以身代之,囫囵吞咽。终于忍不住站起身:“你
,你吃快点。”
“现在刚吃完饭不能去,要休息一个时辰,去睡会吧,今天起的早。”
“你说下午去的。”红衣辩解。
“现在是中午。”
“吃过饭就是下午了。”
“一个时辰后去。”
“你不讲理!”
“……”
红衣无论怎样强词夺理,只要唐子傲不带他出去,他仍旧没有办法独自一人前去。
气呼呼的原地转了好多圈,他还是躺到了床上,用被子把全身都遮住,憋在里面呼哧呼
哧的喘气。
也不知气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竟也真的睡着了。唐子傲揭开被子一角,往下拉了些许,
让他的脸露出来,呼吸顺畅一些。看着那红彤彤睡的香甜的小脸,唐子傲一双幽深的眸
子好似浸了水,柔和而带着笑意。这个孩子对他越来越“放肆”,好像回归到了孩童时
期,那些撒娇耍赖的本领和功夫虽然不精通,倒也学了个三四成。
唐子傲自幼就专心习武,不要说是对着父母撒娇,就是偶尔的依赖也不曾有,后来红衣
被掳走后,第二个孩子千翔也是跟他小时候的性格有些相像,父子两人之间,除了教导
功夫和问询近况,基本也是没有什么亲密无间的行为。
单单就是这个孩子,在自己还懵懂不知所以时就降生,自然对他多了几分关注,加之后
来因为自己能力不够的原因而让他过了这备受折辱的十一年,他满心愧疚,只能竭尽他
所有和所知来疼爱他,保护他。不求他学有所成,甚至不求他成家立业,只要他平安,
健康,开心的长大。
对着他,心里的那些愧疚和歉意总是化成浓浓的疼惜萦绕在胸口,不管是看到他还是看
不到他,心里总在思索着,这会他有没有醒来,有没有在他娘那里开心的吃着蜜枣,有
没有因为无事可做而在房间里练字。
唐子傲觉得,长久以来的心中的那个空洞,因为这个孩子的归来而一点点填补上了。
摸着他细嫩的小脸蛋,过分瘦小的身子让他觉得他还仅仅是个孩子,还需要抱在怀里,
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还会处处撒娇耍赖的孩子。
看了看外面,唐子傲拍拍他的脸:“起了。”
“唔?”红衣睁开一只眼睛又快速的闭上。
“不去骑马了?”
“去。”比冰凉的毛巾还管用,红衣掀开被子蹭一下站起来,跳到床下就穿鞋子。
这次唐子傲没有让他骑很久,才转了两圈就把不乐意的红衣抱下来,牵着他的手回屋。
来到一个多月了,除了最初几天的犹豫,后来唐子傲也就自发的跟红衣睡在一起,他原
以为这孩子是夜里睡不好经常做梦才想让人陪着他,哪知过去这许久也不见他睡觉有什
么动静,反而安静的过分,揪住他的衣角,蜷缩成一个团,拱进他怀里,睡的恬静。
洗完澡,唐子傲掀开被子躺进去,红衣立刻钻进他怀里揪住他衣服。
今天没有急着熄烛火,唐子傲思索着,问道:“嘉嘉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者是想
学的东西?”
红衣往上拱着身子,撑起胳膊,有些疑惑的回答:“不知道……我就会跳舞,弹琴。”
这两样,都不能当饭吃,唐子傲揽住他,问:“那想不想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
红衣摇头,不感兴趣。
“经商呢?算账?”
依旧摇头。
“医术?毒术?”
红衣把玩着近在手边的唐子傲的头发,努力的编着小辫,没有说话。
“跳舞和弹琴可以闲暇时自娱,你总要学点东西。每日自己一人在这里,不闷吗?”
红衣听到这里总算正视起来,低着头沉思,这一个月,他不用像以前一样从早到晚都在
接受教导,刚开始几日还觉得清闲,可是日日这么过,也确实太过于单调。
“我想想,好不好?”红衣问
“好,也可以去问问你娘。”唐子傲放下心来,弹指熄了火,把被子给他掖好,侧着身
子睡去。
清晨,迷迷糊糊的,红衣听到唐子傲的声音在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以为是催促自己起
床的,懒懒的嗯了几声,就继续呼呼大睡。
等到他一觉醒来才发现日头已经高升,恐怕快要到中午了,而唐子傲竟然没有把自己拉
起来去竹林散步,红衣气的掀开被子自己穿了衣服走出房间。
他们住的院子比较靠里,唐子傲又不喜平时有人打扰,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很寂静,少有
人来往。红衣刚推开房门,前面却站了一个高大的侍卫,看到红衣走过来,点头打了个
招呼,把手中的佩剑递给了他:“小少爷,门主有些要事出门,大概两到三天时间才能
回来,他说要你帮他保管他的佩剑,另外在家好好听夫人的话。他会尽快赶回来的。”
“去哪里?”红衣呆呆问。
“出去办些事。”侍卫没明说。
“去哪里,我也要去。”红衣开始反应过来,脸上带了些惊惶,抓住那人的衣袖就往前
走。
“这……”
“小嘉,回来。”温软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薛婉仪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
那侍卫抬头,刚好接到薛婉仪使的眼色,匆匆朝来路走回去。
“我也要去……”红衣急的眼睛都红了,转身就要跟着那人走。
“小嘉,来,喝了这碗药。”薛婉仪跨到他前面,挡住他。
“娘,他走了,呜呜呜……”红衣终于忍不住,像个被丢弃的小兽,呜呜的哭起来。
薛婉仪拉开他擦眼泪的手,温柔的说着:“来,我们先回屋,听娘给你说。”
那个侍卫早就不见了影子,而红衣又不知唐子傲去了哪里,只能跟着薛婉仪的步子回了
房间。
“来,坐下。”薛婉仪放下药碗,把红衣按在床边上:“是不是你爹没有跟你说一声就
走了?”
“恩,他走了。”红衣抱着他让那个侍卫留下来的佩剑,怔怔的瞪着眼睛,看着前面流
泪。
“傻孩子,哭什么,你爹是怕扰到你睡觉才没有给你说,他很快就回来的,你看,他怕
你担心,这不是还留了他最喜爱的佩剑给你做证明么?他总是剑不离身的,说不定,他
今天就能回来。他要是看到你不按时吃药,又要担心。”
红衣却不听她劝,只顾的哭,委屈的厉害,还不停抽泣着打嗝,紧紧咬着下唇,无论怎
么都不肯喝药。
“娘也会担心的啊,来,小嘉,喝了这碗药。”
“他走了……”红衣却是重复这一句话,低头,眼泪滴滴,像小珠子一样砸到地面。
薛婉仪心里忽然闪过一阵异样,似乎觉察到什么,却抓不住,看着眼前委屈的孩子,她
又把精力拉了回来:“小嘉,他爹爹很快回来,你这样子他会不高兴的。来,乖,喝了
药。”
“嗯嗯……”红衣摇头,抿紧唇,死死抱着剑,身子不停抖动着。
“小嘉,乖,听娘的好不好,娘求你,喝药好不好?这种药不能断的。”
红衣哽咽着,看到手背落上了不属于自己的泪珠,抬起迷蒙的双眼,接过药碗,几口喝
下去,不等薛婉仪递蜜枣给他,抱着唐子傲的佩剑冲出房间。
“小嘉,小嘉……”
22.等待归来
红衣直直朝前冲,他从来到这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府邸里面四处闲逛,仅仅出去了两
次,还是由唐子傲带着他去的,尽管他现在有心向着门口奔跑,无奈却找不到确切方向
,怀里的佩剑虽然很细,份量对他来说却也不小,随着后面薛婉仪焦急的哭腔,他渐渐
停了脚步。
薛婉仪几步来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强忍着眼
泪,尽量放柔声音:“小嘉乖,听娘的话,咱们先回去,我这就叫人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让他尽快赶回来?恩?”
薛婉仪捧住他的脸上抬,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小嘉,好不好?”
红衣还是不答,倒也不再反抗,只是紧紧抱住佩剑,低垂着眼睛,不知所想。薛婉仪见
状,拉着他往回走,红衣渐渐跟着她的力道被动往前行进。薛婉仪见他不反对,步子也
开始加快,就这么一路走回去,经过长廊时,红衣忽然开口:“你别叫人去追他了,我
在这里等着。”
“好,好。”薛婉仪没有带他回房间,让他坐到了亭子里的石凳上,以免他一人在屋里
更觉得孤单,她拿出怀里的巾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红衣脸上的泪痕,见他也不再继续
落泪,抓过他的手包在两手间:“小嘉真乖,爹爹出去办事情,很快就回来,他不是丢
下你不管。你别害怕。”薛婉仪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摩挲着他的手心手背。
她的手很小,细长如白葱,掌心有湿汗,因为担忧和慌张而微微发着抖,说着说着,她
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也蒙上了层雾:“我知道,是爹爹把小嘉带回来的,小嘉看不到
他就心里惶恐,可是,小嘉还有娘啊,娘也会保护你的。”薛婉仪眼泪开始一发不可收
拾的掉落,她想,也许这个孩子从那种环境下那种紧急状态里被唐子傲救出来,不可避
免的就对他带了多过于其他人的依赖,更何况,他才只有十二岁,还是个需要捧在手心
里疼爱的孩子,想到此,薛婉仪对于自己前些天生出来的对于孩子依赖唐子傲过多的亲
密有了几分嫉妒而感到愧疚。
他对于爹爹的离开而有这般惶恐和不安的表现,正是他没有多少安全感的原因,她除了
尽自己所有来让他安心,哪里还能责怪孩子究竟更依赖谁?
她站起身,将坐在板凳上的红衣揽进怀里,轻轻抚着他后背。
红衣紧闭着眼睛,放松了身子靠在她怀里,贴着脸颊的,不是细软的丝绸面料,而是软
软的棉布,夹着香火的味道,素雅淡洁,他紧绷的心,急促的呼吸,一点点平复下来,
侧着头,睁开眼睛,前面就是和唐子傲一起居住的房间,黑灰色的砖瓦,暗红色的木柱
,他一手握剑,伸开双手抱住薛婉仪,看着前面:“娘,我没事了。”
“没事了?”薛婉仪捧住他的脸抬起,虽然眼睛因为刚才的泪流而红红的,不过里面的
水雾都散开,嘴角还留着一丝坚定和决心,朝着她用力点了点头,安慰的抚上她的脸:
“娘放心,你回去念经吧,明天还要给我熬药喝呢。”
薛婉仪见他如此一下恢复过来,不放心的看了好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看着抱
着剑不哭不笑一脸平淡的红衣,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好。
“娘,我要去吃饭了,我起来还没吃呢。你回去吧,你看,有人给我送饭来了。”红衣
指着朝这边走来的一个手里拎着食盒的丫鬟说道。
那丫鬟近前,分别给两人行过礼就在薛婉仪的吩咐下把食盒放进了房间里。
她还是不放心红衣一人,又在他身边看着他将饭吃完,重新躺回床上睡午觉。等红衣阖
上眼睛,呼吸均匀,薛婉仪这才起身离开。
薛婉仪这边刚刚离开,红衣便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双手抱剑走出房间。他这次不哭不
闹的,安静走在道上,沿途见过几人,问了问他们大门的方向,朝那里一直走去。
来到大门口,自然有侍卫守着的,这会刚巧有人出门,大门没关,红衣并没有趁机往外
走,他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块阴凉处的石头坐在了上面,定定的望着门口。
等到大门关上,两个侍卫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府邸里见过红衣的人不多,他们询问
了几声,红衣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那两人看他穿着和怀里抱着的剑大概猜到了他
就是最近才寻回的小少爷,劝也劝不动,只能差人去通知一声。
常文跟着唐子傲出了门,只剩下薛婉仪,一般人不得允许一般不敢进她院子,好在她觉
得一直不放心,出去刚好碰到来报信的侍卫,跟着急急来到大门。
这次,无论她怎么劝,红衣都不肯跟她回去,抱紧怀里的剑,好似,那就是他仅有的依
赖和希望。
半响,他抬头说,声音平静:“娘,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不会偷偷跑出去,我就是想
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你让我等,好不好?求求你了。”
薛婉仪张开嘴,动了几下唇,看着红衣充满凄哀又渴求的眼神,她什么也说不出,心里
一股股强烈的波动,她扶住一旁的树木,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处,艰难的点了点头。
遣开四处的丫鬟侍卫,让他们各归各位,薛婉仪哑着声音问:“小嘉,你能不能告诉娘
,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等爹爹?”
等了好久,以为不会回答时,红衣低着头,闷闷的声音传来:“娘,我觉得害怕……”
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哽咽起来,眼泪却硬硬让他忍住,不肯流出来。委屈的不停抽
泣着打嗝,身子跟着猛的一下下发抖。
“别怕,别怕,就在这里等着,等你爹爹回来。我们不回屋了。”薛婉仪坐到他旁边,
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免得他一个喘不过气厥过去。
闭上眼睛,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覆住红衣一只手,或许身体上的残缺和损伤他们能通过
汤药来修补,可是这孩子内心的那份不安全感和惶恐,只能通过给予他更多更大的安全
感来让他确认,确认自己不是一个人,确认他不用日日生活在那种不得不戒备和恐慌的
环境下。
在薛婉仪的交待下,早有侍卫快马加鞭赶去通知唐子傲,可是估计他们已经走远了,即
使收到消息立刻赶回来,估计也要第二天了,薛婉仪陪在红衣身边等到天黑,见脸色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