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有何事?”
“我……”天赐低下头去,眼神顺着地面往内屋瞄去,无奈被屏障隔着什么也看不到,只得叹了口气抬头大声问到:“听说他受伤了,是真的吗?”
“他?你问的是谁?”
“……就是他……”声音又小了下去,苏玉予挑唇一笑,也不为难他:
“是谁和你说他受伤了?”
“下午明明是乘马出去打猎的,回来时却是换了马车……我瞧见他走的难受,这莫不是伤了吗?”
“你躲着偷偷瞧他了?”
“我!”天赐一急,说不出话来,涨红了整张脸,那眉眼动作,真是同子雷一般如出一辙。
“呵呵,”苏玉予走上前去垂手握住他的肩膀,轻轻捏了捏,“要不要进去?”
“……我才不去看他,骑个马也会伤到,真是没用!”
“真的不进去?”
“……”
正当天赐犹豫不决时,门外的适靖扣了扣门,抬步走了进来:“呵呵~~三少爷莫要再问他了,我看天赐是在害羞呢,脸红成这个样子不好意思进去。”
“适靖!”一见适靖,天赐立即扑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整天的你去了哪里?我找也找不到你!”
适靖低下身摸了摸天赐的头,抬眼看着苏玉予:“天赐,去睡吧,你兰娘在院子里等你呢,我有话要与侯爷说,明个再去找你。”
“不!你和我一起去睡!”
“天赐听话,大人有事要讲,你乖乖的回去睡。”
“大人讲话,为何我就听不得?”天赐皱起眉头,不高兴的甩开了适靖的手,“你莫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天赐,下去。”
原本气的凶,可是听到苏玉予开了口,就是有千万的不愿意,却再也不敢生出气来。天赐咬了咬牙,恭敬的行了礼,答了声“是,父亲。”,便退出了屋子。
“三少爷……”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过我不会同意”苏玉予转过身去关上了内屋的门,便带着适靖转到了反向的书房里,“子雷也定不会同意。”
适靖隔着书桌站在他面前,看着苏玉予将脸撇到了一边去不肯看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亦猜到,就算是我说了那番话,你也不会答应,可是我……我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留在这。既然魏公子已经回来了而且不会再走,那我……”
“那你就要离开?”苏玉予把脸转了回来死死的盯着适靖,直到他低下头去不敢回望他。
“你刚刚还对天赐说明个去找他,现在却来对我说这番话,分明已打定了今天夜里就走的主意!”
这话由适靖嘴里说出来,是给了他天大的一个台阶。因为这话,无论他还是子雷都绝对说不出口……可是他也早已料到,就算适靖说出来了,自己也不会答应,这原本就是个僵住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然他也不会为此头疼了。
叹了口气,苏玉予按住做疼的眉角,轻轻的摇了摇头:“这话以后莫要再说,我是不会答应的……”
“……三少爷,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却也明白你的难处。魏兄并非想赶我走,只是我在这里,便就是他心上的重石……他回来不易,留下更难,我又怎能让你们处于两难的境地里?你或他,都不会要我走,可我又怎能就这样留在这。”
“适靖……”苏玉予站起身,眼眶已湿润起来,只伸手把适靖揽入怀中,说不出一个字句来。
怀中的身骨,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份体贴,这份温柔,这份情意,他如何割舍。他苏玉予确不是什么有情有意的良人,却也不至于狠心到这个地步。放适靖走,同在他心上剜块肉根本没有分别,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虽然心里明白的清楚,若就这样放适靖离开,对子雷是莫大的交代,可是这样换来的交代,他又怎能安心?
“三少爷……有你对我的难舍,适靖已然知足了。”适靖将头埋入苏玉予的颈中,大口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三少爷的味道,他此生怕是无缘再如此奢侈的享受了,那么哪怕再多一秒也好,像现在这样被他拥在怀中,就算死了也值得。
不知道抱了多久,像是已血肉贯通的连接在了一起,适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猛的推开了苏玉予!
“三少爷,保重……”
压低了头,在他还神之前朝房门跑了过去,不愿再留丁点留恋。因为怕是再多一点,他便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里。顺着脸颊落下的眼泪无声息的敲落在地上,溅开朵朵的注意不到的小小莲花……
“不许走。”
原本伤心离别的演剧却突然被生生打住,忽然出现在书房外的子雷钳住了一头冲出来的适靖,死死的压住了他的肩膀:
“你要去哪?”温柔的手指伸出来,一点一点擦去了适靖脸上的眼泪,也不管适靖脸上的表情变化成什么样子,子雷只轻轻的笑了起来,“二公子,这是你的家,你要去哪里?”
第六十七章
“皇上,皇上……”
这一大早的就扰人清梦,真恨不得将门外的太监给斩了!本想大呵一声‘退下’,谁料身边的人竟一个翻身起了来,散去了被中的热气,下床披上了衫子。
“亦康?……”济慈不悦的皱了下眉头,在龙床上伸了伸腰身,口气了半烦半怒,“你做什么?”
“有人想在早朝前见你,起来。”
什么人?竟让亦康都为他上心?济慈一时想不出,也只好起了身,命外面的内侍进来为他更衣。
不过绝对没有人能想到,在皇上更衣之前,一朝龙子竟先亲手给亦康穿戴好衣裳,这才唤进了奴婢们。
“呼!”打了个呵欠,还是半带困意。算了,也不过是比平时早起了那么一点,一路上也大概猜到了来的人是谁。进到密室,来人见他,立即跪了下来行礼:
“皇上万岁。”
济慈只挑起嘴角笑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应了句“平身”,便期待的问了起来:“有何事找我?”
“阿嚏!”
“侯爷,你还好吧?”
只不过打了个喷嚏,身边的众臣立刻都发声问了起来。
“没事,进秋天爽许是夜里吹了冷风。”苏玉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回到原位,便等待早朝。
难道真是进了秋天,人都乏起来了?
这一早上,只见皇上没什么精神的坐在龙椅上听着各官员汇报各地情况,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听不进去的模样。还没等事情都汇报完毕,便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退朝!”起身回了内宫。
一干臣子被晾在金殿之上,不由的万分生疑。
“今日皇上是怎么了?”
“莫不是龙体欠安?看似没什么精神……”
……
苏玉予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众臣,只句未说。他也一样在奇怪,自建朝以来,还未见过皇上有此等模样。那个霸道精明的男人从来没有松懈过的时候,更别谈在臣子面前露出这等松散的模样。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虽满心生疑,却也不能说出来,苏玉予只平静的说了句“都散了吧”,便在众臣离开之后,一个人进了内宫。
“公公,请为我通报,圣安侯有事要面奏圣上。”
“啊,侯爷,”一看来的是苏玉予,皇上的贴身太监立即一脸笑容必恭必敬的答到,“皇上早吩咐下来了,若是侯爷您来了,请去小离宫见他。”
“小离宫?”又是小离宫,刚下朝他就跑去了那里,还留下话让自己去见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能再问什么,算了,待到了小离宫问他好了。打定了主意,谁知苏玉予刚一转身,公公立即拦住了他。
“侯爷,莫到宫门外骑马了。皇上已命人将侯爷的马送回到府上去了,特准备了马车在玄武门等着您呢。”
步子像是定住了一般,苏玉予皱起眉头直直的瞪上眼前的公公,他却只是满脸的微笑。
“公公可知皇上有什么用意?若是去小离宫,理当是骑马快些,就算是安排了马车,为何在玄武门等着?岂不是徒徒绕了个大圈吗?”
“主子的心意,我们做奴才岂敢妄加揣测。皇上特意吩咐的,奴才也没敢多问。只是今日龙颜看似不悦,侯爷保重了。”谁都知道圣安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有什么高兴、恼怒的事都要找他去说。今日看来,皇上怕是有了什么不悦之事,既叫苏玉予去,免不了又要发番脾气。除了说这番话,也做不了什么事,公公必敬的说完,便道了声“请”,领在前头带着依旧满脸疑惑的苏玉予朝玄武门去了。
一路上,眉头都舒展不开,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一个劲的打鼓。
公公的话里也没什么藏内话,听起来也再恰当不过,不过济慈绝对不是有什么不悦之事就影响理朝之人。今日他在龙椅上整个人都已是神游天外,若真是有急事,早命人备上快马召他去了,为何偏偏要他坐马车,还在皇宫后面饶一大圈才前去离宫?
不管怎么猜,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苏玉予只得满腹疑问的上了马车,慢悠悠看着眼前风景向身后略过,一路奔离宫去了……
“侯爷,到了。”
不知何时已进了离宫,驾车的小奴轻轻唤了苏玉予一声,服侍着他下了马车,便驾着马车朝马厩去了。
苏玉予看着马车慢悠悠的离开,听着车轮骨碌碌走远的声音,本能的感觉到一股杀气!猛的转身,只见一干士兵已将他围了起来,一个个剑拔弩张!
“大胆!你们想做什么!”
“侯爷,得罪了。”
平生里也没受过此等的侮辱!
被人捆的像个粽子一般,嘴里也被塞上了东西,直到被丢在地板上,苏玉予仍旧无法相信这是“奉皇上的命令”。
自己犯了什么罪,竟让他出动大内高手围攻自己?虽一交手便知对方意在将他活捉,并不想伤他,可满心里的疑惑加上愤怒,此一出手,招招不留情,对方无奈,为了制服他也只好让他挨了几下。
“唔!……”待人离开后,倒在地上的苏玉予使劲挣扎了几下,便乖乖的放弃——这绳子越动捆的越紧,绝不是一般的材料。一般的绳子绝捆不住他,济慈既有心拿他,这身上的绳子就绝不是他能挣断的。
满心愤怒!若是双手双脚能动,恨不能把这离宫给拆了!此时心里最想的就是见到济慈,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绝不饶他。果然,心里刚这样想,眼睛便看到那双金丝虎皮靴慢慢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顺势向上望去,便看到了那张自己现在最想揍上一拳的脸。
“唔!!”苏玉予猛动了几下,眼里的目光恨不能将他烧出个洞来。像是刚注意到他躺在地上一样,济慈慢慢回神,走到他身边,轻声慢语的道了一句:
“你来了啊。”脸上竟都没点表情。
什么叫“你来了啊”?!
苏玉予睁大了眼,看着那副好似什么事都没有的脸,更加的火大起来!无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挣扎的更猛烈。济慈这才蹲下身子,温柔的拿开了堵着他嘴的那团丝绢:
“轻一点,这绳子越动越紧,不想让肉受苦就少给自己找点罪受嘛。”
“混……”他是一国之君,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将那脏话骂出口来。苏玉予硬生生把那句‘混蛋’吞下了肚子,大吼了一声,“放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行。”一句‘不行’,济慈便轻松的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坐进椅子里悠悠的瞧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被他弄到糊涂万分,苏玉予张大了嘴,好半天才缓回神来,令自己稍稍平静了些:“微臣斗胆试问皇上,不知微臣犯了什么错,皇上竟命人如此对待我。”
“什么错也没犯。”
“!”已然是青筋直跳!苏玉予还一个劲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既然微臣无错,皇上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什么也不为。”济慈耸了耸肩膀,还是面无表情。
这下再也忍不住了,苏玉予涨红脸,恨不能将牙齿根都咬个粉碎,
“什么都不为你这是做什么!把我绑起来到底想干什么!”
“把你绑起来只是怕你跑了而已。”
“我为何要跑!”
“……”一瞬间,济慈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由让苏玉予觉的危险起来,“……玉予,我若说你以后都得住在这离宫里,不许离开半步、不许见除了我以外的人,你会不会跑?”
“你……你说什么?”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苏玉予干笑两声,整张脸却变的煞白,脊背上的冷汗也淌了下来,“我不明白……皇上你说什么。”
“不明白?”济慈站起身来,嘴角边无情的向上挑了起来,“普天下也只有你最明白我要做什么。我要说的已经说了,若你想通了不会跑,我自然就将你放开了。不过你现在一定是想不通了,我晚些再来好了。”说完,便欲转身向外走。
“皇上!皇上!!……济慈!!!”直到喊了他的名字他才住下步子,地上的苏玉予大口喘气,一双眼睛已瞪到了最大了程度,“你……你不是要放我走吗,你不是要我找自己的幸福吗?是你将子雷找回来了,我们二人也要在一起,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不过反悔了而已。”说完,济慈便毫不留情的跨步出了门。
“莫非你要软禁我,你在开玩笑吧!”整个身子都要追他出门一般向前顶着地挪动,可留给苏玉予的,只是济慈轻轻回头的残酷一笑:
“玉予,君无戏言。”
瞬时,像是遭了五雷轰顶一般,苏玉予眼看着济慈的身影消失在关上的门后,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什么君无戏言!
若是君无戏言,你反悔又算什么!你之前的话难道不是戏言?
可那双虎皮靴子早已消失在了视线外,任他有千百个问题要问,有一心的怒气要发,也只能咬牙待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六十八章
冰冷冷的地板,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人的脑子越发的冷静起来。就算再怎么不愿相信,眼前的情况似乎也已成了如此定局。济慈想做的事,向来都要做到,自己已经被他绑来了这里,怕是一相情愿的以为他在开玩笑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动了动身子缓解了一下酸麻的感觉,苏玉予不认命的躺在地板上看门外,虽什么也看不到,却也感受的出外面渐暗的天色。济慈当真把他丢在这里一天要他好好思考。思及此,不光是身子,连心也凉了下来……若真如济慈所说的,他反悔了,实在不敢想象以后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境况!小离宫绝对出不去了,济慈乃一国之君,又有谁能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什么样的情况?想出去真乃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