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在身边说不上,按规矩来吧,这武举进来的我都准备让他们跟着新兵练上一个月,能过关的便留下,过不了关的就打回吏部去,有功也照此办理。至于他和上官伊人这事,已经算是他自己的家事了,到底最后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自己吧。”
“其实……”
“怎么?”
孟昉一笑,摇摇头,没说话。
上官伊人真的是对杨有功半点情谊也无吗?孟昉猜当初上官伊人接近杨有功,必定是用了些原本他在院子里历练出来的手段,杨有功虽然原本好色,可他一直生活在坎儿堡,再远了就是大同,其实并没见过多大的市面。风月场上,只不过是见了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哪里能抗的住上官伊人这么个京中魁首的勾引?
上官伊人怕的就是杨有功见识多了,将他识破,又或者不再对他感觉新鲜。不过这种怕到底是源于单纯的利益,还是里边掺杂了感情,那孟昉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干脆也不提醒,就像杨鲲鹏说的,最后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自己了。
家里的烦心事还没完,转天杨鲲鹏大清早正刷牙呢,仆人送进来一封拜帖,拜帖里边还夹着礼单。
杨鲲鹏用眼神示意冯子震去接礼单,他自己仍旧专心刷牙,毕竟新年刚过还没出正月呢,送礼的事情并不新鲜。
冯子震看了一眼,眼神顿时变得古怪了:“大人?”
“嗯?”杨鲲鹏倒了一口清水漱口。
“送礼的人叫李怀。”
“咕嘟!”漱口水都咽下去了!
李怀这个人,半年多前杨鲲鹏挨打当天,赵璞就立刻让锦衣卫出去严查了,他在京城里逛了三天,便南下去了,到了南边他与几大商人接头,上了一艘不知开往何处的商船,就此没了踪影。就此便没了消息,谁知道今天突然跑到杨鲲鹏家里来送礼了?
124骑术
对李怀这个人,杨鲲鹏是戒备并好奇着的。
当日见时,李怀身着普通士子装束,来京后也是自称河北秀才,锦衣卫事后查他来处,同名者虽有,却并非李怀其人。之后他南下与商人接头,这就更不是普通士子的作为了,文人轻武,更轻商,况且以大颢律,士子从商是要削了功名的。就连商人家庭出来的士子,也是忙不迭的与家中断绝关系。如此看来这个李怀的身份,也就更加奇怪了。
杨鲲鹏一手举着漱口的杯子,一手举着牙刷,下巴上还有着乳白色的膏状痕迹。冯子震知他在想心事,所以虽然他这形象太过可笑,却也没有打扰。
“算了,闹不明白就见见吧。”杨鲲鹏摇摇头,等他两手一摆,才发觉自己的狼狈样,不由朝着冯子震吐吐舌头。他老大一个人做这种小孩子才有的顽皮动作,一点看不出俏皮,但却也足够可笑。冯子震被他逗得一笑,结果了杨鲲鹏的牙刷和杯子。
“大人且梳洗,我出去准备。”
“嗯。”杨鲲鹏点头,老实的洗脸。
冯子震出去没多久便带着一脸的疑惑回来了:“大人,来人并非李怀本人,只是个受李怀之托的商人。而且,那礼物……大人还是一会亲自去看看吧。”
杨鲲鹏更奇怪,他养病期间,冯子震是轻易不愿让他动弹的,能把他当家猪养,绝对不会当野猪养。怎么这一件礼物竟然能够让他改变了一直的坚持
“希律律~”一匹高头大马被人拉着缰绳仍旧不老实的甩蹄子晃脑袋,碗口大的蹄子将地上本来就有些裂缝的青石板踏成了青石块……
杨鲲鹏看了一眼,连接近都没接近就转身说:“送到宫里去吧。咱们杨家庙小,放不下这么大的佛。”
冯子震低头应是,藏住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亲近的人都知道,杨大指挥使的马上功夫,非常的……烂!别看他偶尔骑在马上都是威武非常的,其实那都是宫里御马监训出来的“好”马,这些马能跑多快杨鲲鹏不知道,不过温驯顺服却是一等一的!
所以,眼前的这匹马绝对不符合杨鲲鹏对于好马的欣赏标准标准~
“大人,还有一个马夫是和马一起的。”
杨鲲鹏不由奇怪,刚才拉着缰绳那个明明就是赵璞配给他的马夫啊?马厩里边他也没看见陌生人:“没在马厩里吗?”
“没。”冯子震的表情略有些古怪,“您见着了就知道了。”
“?”一头雾水的杨鲲鹏在见到人之后,立刻明白了冯子震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这位“马夫”一身灰布小褂,低眉顺眼的站在角落,不过依旧是显眼异常的!因为他是混血儿,还因为混血给他带来的异常俊美的外表!
冯子震递给了杨鲲鹏一份卖身的文书,那是一份死契,契约上马夫的名字只有长青两个字,并没有姓,感觉不像是一个人的真名,倒像是艺名、花名之类的……
“你会养马?”杨鲲鹏压下了脑海那诡异的想法。
长青一挑眉,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双蓝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杨鲲鹏:“好马也要配上好骑手,却不知道大人骑~术~如何?”
杨鲲鹏囧了,是他思想不纯洁吗?为什么在他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骑”非骑呢?
“大人的骑术自然是一流的。”身后突然出来一条胳膊,把杨鲲鹏给拨到一边去了,“但可不是随便哪里来的野马驹子都能朝府里挤。”
“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这驯熟了的驽马也大多比不过天生天长的野马够味道~况且,世上的英雄男儿哪一个不爱驯服野马时的豪情?”
“孟昉啊……”杨鲲鹏拍拍孟昉肩头,他知道自己家里是十二时辰都有锦衣卫保护,不过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这马夫进门才多长时间啊?孟昉就跑回来了……
“什么事?!”孟昉咬牙切齿的回头。
“这事,还是让我自己拿主意,如何?”
“……”孟昉深深看了杨鲲鹏一眼,哼了一声退在一边。
“来人,带长青公子下去……”杨鲲鹏顿了一下,只因为有一只手掐住了他腰上的一块肉,正在左扭右拧,冯子震拉扯了那只手两下,手的主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弃了,“下去休息吧。”
“是。”有仆役带着长青离开,临走的时候长青还给了孟昉一个“媚眼”。
“这人明显不怀好意,你留他做什么?!”人刚走,孟昉就气哼哼的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
“不管是这位长青还是那匹马,都不过是李怀的试探而已。我很好奇,这李怀到底是什么人。”杨鲲鹏揉着被狠掐的腰,一个劲吸着凉气。
“这么说,大人就一点没动心?”孟昉一挑眉,就是因为知道这个长青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他才这种反应。以他对杨鲲鹏的了解,那个长青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都绝对是杨鲲鹏感兴趣的类型。虽说知道他家大人不是看见美色就走不动路的人,但多多少少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别扭和戒备。
杨鲲鹏看他一眼,伸手捏了捏他鼻子:“你知道你家大人我的骑术的,我可是消受不起精力十足的野马驹子,还是知根知底的家中老马更合我心。”
“你这话是嫌我们年级大了?”孟昉放心是放心了,不过那股别扭劲还没过去,干脆继续危难他。
杨鲲鹏无奈,还是冯子震厚道:“大人,该回房吃药了。”
“对,吃药,吃药。小昉也别担心我了,锦衣卫还有事要办吧?”
“去!谁是小昉?!”孟昉嘴上不饶人,脸上却红了。没跟着他们进房却是等在屋外,见冯子震出来,又问了杨鲲鹏病情,知道他如今确实是飞速好转,这才转身离开。
到了下午,杨鲲鹏正和冯子震下棋呢(其实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外边又一个人气冲冲的来了。
“咚!”喘着粗气外带汗流浃背的赵璞把一个口袋扔在了杨鲲鹏脚边,险些砸了杨鲲鹏的脚,“别瞪我,我带的人手不少,而且都让跟着身边呢。我问你,那个什么长青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杨鲲鹏顺手扔了棋子,被冯子震怒目而视,这一局本来他要赢了,“就是送的礼而已,这个李怀果然是不简单,我想着他这次送礼不过是探路,那我就接了他的礼,也好看看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可小心点。”赵璞看他答得光明正大,反而没处发火了,瞪大眼睛瞪了半天,最后无奈吐出一口气,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那长青就算是可有可无的弃子,但送到你家里也是不简单。别的我不怕,就怕他伤了你。”
“不要这么不信任我,我还是有两下子的,上次我那么狼狈主要是对手太多,双拳难敌四手啊~你送来的这是什么?这么沉。”杨鲲鹏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口袋,“红薯?!哈哈!种出来了?!”
“红薯和土豆是好东西啊!不枉我把一半西苑搭了进去。”赵璞接过冯子震沏好的茶,放松的吐出一口气。
“西苑怎么了?”
“说来话长了。”
原来当初那些老农和花匠拿走了红薯和土豆的,可着实是费了一番手脚。因为都没见过,所以一开始连这个是植物的哪个部分都没法分辨出来。在一番争论,连带着切开了红薯土豆各一之后,总算是确定了这是植物的根。
然后按照一般的情况,这些人就拿了几个“根”泡到水里了,想把红薯土豆泡出芽。可没想到他们泡进水里的没法芽——直接烂了,放在地窖里的却有些发芽了。<
见事与愿违,几个人对着这些法要的作物就开始犹豫了,虽然都知道该埋在土里,但是这东西一旦埋进去他们可就看不到摸样了,是好是坏,都要等长出新芽才能知道。在这之前土质是否适宜、播种季节对不对、喜水还是喜汗,可是只有地里的作物清楚。
这万一埋下去全都坏了那可怎么办?
犹豫来犹豫去,最后众人还是种下去了,一个发芽的大土豆或者大红薯一个坑*,每个坑间隔得大大的,按照不同的培育方法种植。
再然后……红薯和土豆果然是生长能力强的作物,没过多久红薯藤土豆藤就四处乱爬,不但爬满了开辟出来的农田,甚至爬进了其他花草丛中。
“结果就是为了让这些东西长好,只要是它们爬过的地方,遇草拔草,遇花铲花,碰见树直接砍……”
虽然没看到具体的“盛况”,但是杨鲲鹏可以想象西苑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变得一片狼藉的。红薯土豆之类的生命力顽强,再加上施足了肥,那长起来绝对是能用疯狂形容的。
“不过倒是也值了,我可是收了不少的红薯土豆,这东西好吃不好吃放在一边,产量可是真够大的。”
“陛下,你发现没有,我们自己种的可是比买来的要小上不少。”岂止是小上不少,根本就是鹌鹑蛋与鸵鸟蛋的区别。
“大概是水土的关系吧。”赵璞可不懂这里边的问题。
“我很奇怪,陛下为何不去直接询问明白的人,而是让自己人一点一点的钻研呢?”
“有明白人?懂得重这些东西的?”
“是呀。”
“在哪?在哪?我怎么不知道?”
“就买来的那些黑奴,昆仑奴啊。”杨鲲鹏当初买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这些人大多从事体力劳动,种庄稼这种事情,当然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哎呀!对呀!这是他们那边的作物啊!”赵璞一拍脑袋,他当时还以为杨鲲鹏是买来看个新鲜的呢,“那些人从买来第一批的时候我就没在意,记得好像是交给曹斋了,也不知道让他给安排到什么地方去了。真是失策,白白浪费了一年!我先走了,你在家里好好养病啊!”
匆匆忙忙的,赵璞跑了。杨鲲鹏扭头看着冯子震说:“子震,端个火盆来,咱俩烤红薯烤土豆~”
125分离
今天这个插曲杨鲲鹏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需要他忧心的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在不清楚李怀的真实身份之前,他只是个需要戒备,却不需要随时惦记的人。
过了上元,杨鲲鹏已经好多了,四营的训练也都上了正轨,开春兵丁重新回营,经过去年半年的整肃,他们也都知道深浅,不用费太大的功夫了。
“可惜,都是些没见过血的。”“上班”的第一天,杨鲲鹏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下边热火朝天进行对攻训练(其实就是互殴)的兵丁,皱起了眉头。
“不管是朝南边拉,还是朝北边拉,都要等你好了再说。”一边冯子震听到了他嘀咕的声音,凑过来警告。
“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么一个为了国家社稷,不顾个人安慰的忠臣啊?”杨鲲鹏轻笑,低声在冯子震耳边问。
冯子震有点脸红,大庭广众之下,杨鲲鹏这举动也太那什么什么了~
“是不是忠臣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您任意妄为,无法无天却是绝对的。”
样酷鹏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还真想分出些人手去北边。”
“大人!”
“你先别急,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别说带兵打仗,一路颠簸我就受不了。”
“那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带人去好不好?”
“啊?大人,您这……”冯子震吓了一跳,说实话,因为几次单独行动都出了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了点恐惧心里。<
“我说真的,我想让你带人出去,其他人带队,我不放心。”
“大人。”冯子震苦笑不得,“可是您让我带队,我自己都不放心。”
“就这么定了,反对无效!”杨鲲鹏不管冯子震的那张苦瓜脸,起身写奏折去了。他的三个爱人,赵璞不用说,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位有位之主,且正在向腹黑之主的方向转别;孟昉在锦衣卫“玩”得风生水起,在杨鲲鹏看来整个就是一个古代中国版的海因里希*;只有冯子震,大概是他们俩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无论谁离开了谁都会感觉自己变得不完整了……
可是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杨鲲鹏很希望冯子震有着属于自己的荣耀和事业!
“大人,我不行。”一边帮杨鲲鹏磨墨(写奏折的墨),冯子震一边焦急的劝着。
“呵呵。”杨鲲鹏停笔,抬头色迷迷的看了冯子震一眼,“一般你说不行的时候,就是还能再来两三次,放心,我知道你行的~”
冯子震险些羞窘到吐血,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鲲鹏写好了奏折——而且还是要他本人亲自送去。
收到奏折的第二天,赵璞就有拎着一麻袋土豆和红薯找来了,他来的时候另外小三口正在涮火锅。
“削了皮正好一起涮。”杨鲲鹏嘴里塞满了食物,挥舞着筷子指挥着。
冯子震虽然愁眉不展,可仍旧接过了袋子去一边削皮了。
“你舍得吗?”赵璞扁扁嘴,冯子震对杨鲲鹏的细心,就算是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而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们仨彼此之间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默契,在对杨鲲鹏的时候,哪个领域是共有的,哪个领域是私人的,各自都很清楚。而且虽然不乐意,可是不得不说,这里边冯子震确实拿了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