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洋悄悄探头看了一下,一个穿着像是日本女高中生的女孩站在教室中间。他愣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短短的百折裙,像是水手服的白衣蓝领上衣,和胸前的大蝴蝶结。
陆以洋想了下,真正的日本女高中生制服好像不是那样......那种看起来比较像是......AV女优在穿的......
陆以洋疑惑了半天,那个女孩本来侧着的身体转了过来。那张清秀的圆脸,大大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高晓甜。
但是状况有点诡异,那是高晓甜的脸,可是又不像高晓甜的脸。
陆以洋在那里愣了半天,他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那张脸应该是她的,可是怎么看又好像哪里不对......而且之前他看到的时候,她那张可爱的脸已经被烧毁了半张。就算要跟小良一样想起过去的自己才能变得回原来的样子......这张脸也不是她原来的样子呀。
......高晓甜?陆以洋迟疑着,轻轻唤了声。
高晓甜像是吓了一跳,看了陆以洋一眼,马上回头就往里面跑,一下子就消失在墙壁那一边。
高晓甜......你等......陆以洋还来不及叫住她,她已经不见了。
为、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陆以洋满心的疑惑。想着回头去找无头女的时候,他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人"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脸上堆满微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张微笑的脸上显现出来的感觉并不是善意。
陆以洋退了好几步,感到有些害怕。
不要管闲事,希望你离她远一点。业务员笑着,用着听起来很温和可是实际威胁意味很重的语气。
陆以洋没有办法不理会这个人,他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冰冷,恐惧爬上他的背,他下意识就要点头,但是他想起了小良。
想起了李嘉怡哭泣的脸,和带着微笑离开的脸。
想起了小良最后竖起了拇指,笑着离开的模样,他突然产生了勇气,四周冰冷的空气和那种爬满全身的战栗感突然悄失。
陆以洋用尽气力大叫了出来,我......我才不管你!高晓甜是我的同学!你想把她怎么样!
那个业务员大概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大叫,反而退了一步,然后收起了笑容,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转身就往墙壁里陷了进去,消失在墙里面。
陆以洋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冷汗直流,他擦着汗,伸手拍着心口。
......吓死我了......
......不要......靠近他比较好......
还惊魂未定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个虚弱的女声,他吓得跳了起来。
然后想着这个虚弱的声音有点熟,他前后左右看了下,然后低下头。
哇啊啊--
一张血肉模糊又血淋淋的头就在脚底下,陆以洋吓得退了好几步。
就、就跟你说出来要讲一下嘛......陆以洋抚着胸口觉得快要哭出来。你、你的身、身体咧?
......大概......在走廊......后面吧......
陆以洋探头出教室看了下,果然在那里晃来晃去,你不能指挥一下吗?转身啦......对......向前走......不要转弯啦!
直到好不容易指挥到身体走回来抱住她的头为止,陆以洋靠在教室墙边望着她,似乎没有受到火灾的影响,还是跟最后一次看到的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陆以洋好奇的问她。
......我也......搞不太清楚......不过......他说我不归他管......
陆以洋疑惑了下,不归他"管"?
陆以洋想了半天,看着无头女抱着头走来走去,想高晓甜都能把自己弄成原来那副美少女的样子了,为什么无头女还是一身破破烂烂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呀?陆以洋开口问,想总是不能一直叫她无头女。
无头女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
......名字......名字......我......我叫什么名字......
无头女似乎放弃把头装回颈子上,只抱着头在教室里走来走去,陆以洋觉得奇怪,他从来没看过无头女停下来,总是走来走去不然就跑来跑去的。
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休息一下?话问出口,陆以洋自己觉得有点好笑,叫一个鬼休息干嘛?
......不能......停......停下来......会陷下去......
陆以洋愣了下,虽然一时之间没听懂,但是他想起小良瘫在地上的样子。
你是说如果没有一直在移动的话,就会变成......啊、那是不是叫地缚灵呀?陆以洋突然恍然大悟。
......宛......
无头女突然说了个字,陆以洋一头雾水。啥?什么碗?
......以前......有人叫我小宛......
小婉?温柔婉约的婉吗?陆以洋望着她走来走去的身体。而无头女居然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你不要停下来吧......陆以洋见她不动,有些担心。
......不是......是余秋雨的余......学问的学......宛若的宛......
无头女把头转向陆以洋,终于想起她的名字。
......我......叫余学宛......同学......都叫我......小宛......
余学宛,真好的名字,那我也叫你小宛好了。陆以洋笑了起来,余学宛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就算笑起来也狰狞可怕的样子,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想起自己名字的关系。
但是她看起来还是浑身是伤,陆以洋想问问她是怎么被伤害成这样的,可是又问不出口,那种回忆不会有人愿意想起来,如果余学宛能忘记不是很好?
小宛......你为什么待这里呢?陆以洋再问了句。
......为什么......为什么......
她似乎又思考起来,但是这个问题好像比上一个难。陆以洋朝她笑了笑,不用急着想起来啦,你慢慢想,如果想到什么就告诉我。
......嗯......
余学宛无法点头,只应了声,又慢慢地在教室里晃来晃去,陆以洋望着她,想从她的衣服鞋子什么的看出些线索,可是这种距离看不那么清楚,而他还是没有勇气靠太近,还在烦恼的时候,远远地听到易仲璋在叫他,他赶紧抉出头去看,确认他学长没有找到二楼来,我先回去了,你就留在二楼别乱跑,我明天再来找你。
嗯......
陆以洋赶忙冲回三楼,要是易仲璋知道他跑下二楼肯定要念他。
他想着那个奇怪的鬼业务和那个不太像高晓甜的高晓甜,不知道他帮得上她什么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帮余学宛,但这总是个开始,也许他可以回家问问冬海,那个鬼业务是干嘛用的......
只是,如果没想出个好理由,他绝对会被骂到奥头......
陆以洋叹了口气,冲回他的研究室。
第二章
指针指着三的地方,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叶冬海进门躺在沙发上,觉得很累。并不是工作让他觉得累,而是心灵上的负担越来越大。
他深吸了口气,想着先去洗澡然后找点东西吃再去睡。
他侧头下意识望了下夏春秋的房门。
然后停顿了下,春秋总是习惯开夜灯睡觉,不开灯他睡不着,但是最近好几次他注意到门缝下是一片黑暗。
春秋不可能不在家,他不能出门,所以也没多深究。
叶冬海疑惑了下,去看看陆以洋睡了没,门是半掩的,他推开门发现这孩子不在。
他凝起眉,大步走向夏春秋房间,轻轻旋开房门。
黑暗中仍然可以看见陆以洋趴在桌上熟睡,夏春秋过于沉重的呼吸和一旁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水盆代表了什么。
他轻轻摇醒陆以洋,示意他安静,把人带出来掩上门才开口。春秋又不舒服了吗?
陆以洋甩甩不太清醒的脸,疑惑的望着叶冬海,他已经连上二星期夜班,所以总和在学校赶实验进度的自己碰不着面。昨天起就这样了,春秋说他有告诉你呀。
叶冬海恍然大悟,深吸了口气,......这个月来第几次了?
陆以洋也突然明白,原来夏春秋一直都没告诉叶冬海。第三次了......我一直碰不到你,想说要打电话,可是春秋说他白天碰到你的时候会跟你说的......
叶冬海沉下了脸,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头。你去睡吧,我明天休假,我会去公司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嗯,那我回房了,有事随时叫我没关系。陆以洋点点头,转身回房去。叶冬海走进夏春秋房里,替他把夜灯打开,看着地上拉出的影子,猜想是他知道如果灯开着自己会注意到他房里有人,于是叫陆以洋把灯关掉。
宁可在与痛苦搏斗的时候忍受黑暗,也不要让自己知道吗?
他坐在床沿,伸手轻轻覆上夏春秋的额头,手心传来的冰冷让他心疼不已。
你是想习惯没有我的日子吗......春秋......
叶冬海忍着把话说出口,轻抚他的脸,也许他已经不在痛苦的时候喊着自己的名字。
也许,他已经不再需要自己。
叶冬海慢慢掩住脸,一种无力感蔓延全身,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眼看春秋痛苦他却什么也做不到......过去他们曾经是那么心灵相近,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完全理解对方,那种亲密感现在已经一点一滴的被自己磨掉了。
他眼看着春秋慢慢变得憔悴苍白,慢慢变得沉默,慢慢变得浑身是刺。
过去动不动就望着自己甜甜微笑的那个春秋,总是依赖着自己,不管多晚都在门口等着接他回家的那个春秋,已经几乎完全看不到了。
这不就是自己希望的吗......
不......他从来就不是这么希望的......如果能够选择,他要他原来的那个春秋,那个会笑会哭会依赖自己的春秋。
也许......也许还来得及......
叶冬海望着夏春秋,几乎想要唤醒他,想把所有的话告诉他:只要能不顾一切。
能不顾一切就好了......
叶冬海几乎动摇了,但是他知道不行,他颓丧地别开头,他无法再看着夏春秋苍白疲累的脸。
如果比起完全失去他,那他宁可选择现在这样。
他没有忘记他爸妈留下来的教训。
所以不行......绝对不行......
叶冬海深吸了口气,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才回头看着夏春秋。
......春秋......坚持下去......不要离开我......
他握住夏春秋的手,贴在唇上,轻轻地祈祷着。
结果一夜未眠,他只是一直望着夏春秋熟睡的脸,回忆着小时候躺在顶楼看星星的模样,他总是看着春秋慢慢地睡着,安宁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
直到听见陆以洋起来做早餐的声音,他放开夏春秋的手,轻轻起身离开他房间。
走到厨房,陆以洋正站在冰箱前发呆。
叶冬海笑了起来,这孩子还真是个节俭的乖孩子,以前素香婆婆总是开着冰箱想着今儿个要做什么,边翻拣着冰箱里有些什么菜。
这孩子却在冰箱上画了张内部图,明明白白的表格上写着,哪一格装着什么肉,哪一格装着什么菜,拿出了什么就用红笔打了个X,看来他为家里省了不少电费。
叶冬海盯着他,看他喃喃自语地拿起笔圈圈叉叉半天,才打开冰箱迅速把东西拿出来,然后关上冰箱。
咦?你起来啦,今天吃猪肝粥好不好?陆以洋注意到叶冬海醒了,想了想又回头,你有睡吗?
叶冬海笑了下,不用担心我,你煮吧,我下楼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嗯,要回来吃早餐唷。陆以洋又叨念了句。
知道了。叶冬海笑着,摆摆手就出门。
陆以洋总有让人感到温暖,心情愉快的本领。但他现在觉得疲惫而且疑惑。
他下了楼,走进几年来没走进去过的公司。
刚到上班时间,办公室还处于一个悠闲的状态,一个小姐见他走进来,忙叫住他。先生,您有预约吗?
叶冬海回头瞪她一眼,是生面孔,放眼望几乎所有人都是生面孔。
你新来的?
那小姐愣了一下,她来也三年了,怎么算新人。您是?
叶先生,怎么想到要来。一个认得他的员工急忙跑了过来,示意那个小姐离开。
我舅舅呢?叶冬海四周望了下,员工人数比以前多了许多,但是没有一个是他认得的,就算眼前这个认识他的人,他也想不起是谁。
总经理还没进来。那个人客气地回答。
嗯。叶冬海应了声,走向以前奶奶助理的桌前,又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女孩从主任恭谨的态度认出眼前的人,她马上紧张地站了起来。叶先生好,我是夏先生现任助理。
客人的预约有登记吧?绐我看看。叶冬海稍点点头。
她愣了下,望向她的主任。
呃......叶先生怎么想到要......那主任也怔了下,勉强笑着回答。
你是说我不能看吗?叶冬海提高了声调,公司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不认识的人,陌生的空间,那种疏离感让他觉得不悦。
当然不是,快拿给叶先生看。主任赶忙陪笑着吩咐。
是,叶先生要看多久之前的?助理马上打开记录,询问着。
叶冬海凝着眉,什么时候电脑化了?以前奶奶总是规定要用手写下来,说这叫诚意。
这半年的。叶冬海不耐地回答。
助理很迅速地印出半年的记录递给叶冬海。
他接过手仔细阅读,随手抽起助理桌上的笔,一个个圈起来。
他发现连客人也没有一个是他认得的。
冬海,怎么想到要来?叶致浩还没进门就得知叶冬海突然下楼来,他赶忙冲进办公室。
舅舅。叶冬海缓了神色唤了声。春秋最近老是不舒服,我下来看一下。
是呀是呀,春秋工作很辛苦的。叶致浩注意到他手上的资料,给叶先生倒杯茶。
不用,我马上要回去了。叶冬海阻止了叶致浩,他跟叶致浩并不是太亲,他记得小时候叶致浩是怎么看春秋的,只是他对自己一向很好,所以自己也说不上什么。
叶冬海注意到韩耀廷从以前二周来一次,到现在每周来一到二次。
但是圈起春秋不舒服的日子,却很少有一天是他来过的。
舅舅,这个三个客人,尤其是这个人,以后不要接了。叶冬海圈起了三个名字。其中一个是金董事长。
每次这个金董事长来过之后,他几乎以为春秋会这么走了。
叶致浩怔了下,脸色有些难看,......冬海......这......
叶冬海打断了叶致浩的话,舅舅很久没上楼给奶奶上炷香了。
......是......是啊......公司忙你也知道......叶致浩勉强装出笑容。
叶冬海不知道他这个舅舅在搞什么鬼,但是很明显的他不敢上楼,
不敢踏入观音所在的地方,有奶奶神主牌的地方。
总之,这三个客人不要接了,公司的事我一向不管都随舅舅作主,但是这三个客人会害春秋不舒服,舅舅不想提早把公司结束的话,最好照我的话做,春秋不在的话,是没有人能够再继承的。叶冬海冷冷地开口。
叶致浩静了下,才笑着,我知道了,别说的这么严重,春秋没抱怨过,我不晓得这三个客人这么差劲,我以后不让他们再来就是。
听叶致浩这么说,叶冬海才缓下脸色,谢谢舅舅。
他环顾了下公司,也许他该让陆以洋来打个工,也许能帮着夏春秋,那我回去了。
别急嘛,不陪舅舅坐坐。叶致浩笑着拍拍叶冬海的肩。
改天吧,我回去照顾春秋,倒是舅舅,有空上来坐坐吧。叶冬海淡淡地笑着。
是、是呀,有空我会上楼去给姑姑上香的。叶致浩笑着送走了叶冬海。
在叶冬海进了电梯门后,他恨恨地瞪了眼。这吃里扒外的臭小子,也不想我是为了准......
在叶致浩忿忿地走回他办公室关上门为止,办公室又回到没有老板的悠闲。
又是一顿沉默的早餐,陆以洋收拾过自己的碗盘,就先回房去做出门的准备。把包包拿出来扔在椅子上,想洗了碗再出门,结果叶冬海和夏春秋还在有-口没一口的慢慢吃。
叶冬海注意到陆以洋的观望,你快去学校吧,碗我洗就好。
陆以洋迟疑了下,我......我先出门了,中午的菜我包好放在冰箱了,热一下就可以吃,晚饭我会回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