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仰起快九十度,「你怎么了?」
「你蜥蜴呀,小心脖子扭到。」夏春秋把他的头推回去,边把一条链子绑在他脖子上。
「嗯......春秋你绑太紧了......」陆以洋吐出舌头,伸手摸向颈子,摸到块凉凉的东西
。
因为靠在颈子上,他自己低头也看不见,只好摸索着它的形状。「唔......春秋,这不是
你的玉观音吗?」
凭着那个形状,他觉得那好象是夏春秋从不离身的观音玉佩。
「你想得美哩。」夏春秋绑好,还拉了下确定够紧才回去坐下。
......欸......想勒死我吗......
陆以洋望着夏春秋,才发现他还戴着他的玉佩,他和叶冬海一人都有一个。
「那这是什么?」他摸了摸,凉凉的玉摸起来很舒服。
「带着就是了,少啰唆。」夏春秋继续吃他的粥,没再理会他。
「喔......」陆以洋没敢再问,想了想才又望着夏春秋,「谢谢。」
「嗯。」夏春秋应了声,二个人的沉默只持续到叶冬海回来为止的二分钟。
不知道是第几次咒骂着自己的粗心,陆以洋从实验室的桌上爬起的时候,已经半夜二点了
......
他抓起手机和钱包、没吃完的面包和报告把背包里一塞,正想一口气冲到楼下的时候,一
开门一个长发女孩就站在面前,他差点尖叫。
「呜哇啊~~妳、妳要吓死人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听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你......
......同学妳跟我有仇吗......
陆以洋眼角含泪,实在很想偷偷从角落溜走,但这女孩刚好正正地站在门中央,只能叹了
口气。
「......不要再叫人来找我了啦......我会被春秋打......」陆以洋扁着嘴,头一低发现
那女孩的手上连着什么东西。
他疑惑地蹲了下来,发现女孩的手上有一条细细的线。
「妳站着不要动唷。」他顺着女孩手上的线一直走着走着,直到撞到墙为止......
好痛......
揉揉额角,他发现那条线就消失在墙的那一边。
「妳从这里进来的吗?」他疑惑地望向那个乖乖站在门口的女孩。
......嗯......
陆以洋想了半天,他好象听冬海说过......如果手上有线的话......
「妳还活着耶!怎么可以随便跑出来!」陆以洋大叫着,跑了过去。「出来太久会回不去
!快点!」
......我、我也很想回去呀......可是我不晓得怎么去......
「你在哪家医院,我带妳去,快」陆以洋抓起包包朝她招招手。
我不在医院......
「在家吗?妳家在哪?」陆以洋带着她迅速地下楼。
不在家耶......
「......同学,直接告诉我妳在哪里好了......」陆以洋抓起安全帽,瞪着她。
我想......是某条公路旁吧......
陆以洋愣了下,「公路?妳被......」停顿了下,要说弃尸好象也不对......明明人就活
着。
「哪条公路?」陆以洋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决定直接问。
......我不知道......可是我会走。
「那快走!」陆以洋吞下想叫她『坐好』的蠢话,急忙发车急驶而去。
顺着女孩的指点,在没有违反交通规则的前提下他飞快的骑着车,想救那个还活着的女孩
。
直到他硬生生地停在北二高的交流道前为止。
还要上去耶......
「同学......这是高速公路,机车不能上啦......」陆以洋烦恼地望着那条深夜无车的宽
大道路。
那怎么办呢?
「我想一下......」陆以洋思考了半天,拿出手机。
眼前略过一个个号码,最后叫出高怀天的,想起最后一次打给他的时候,刚好他出去了,
接电话的小姐因为已经接过他好几次电话,以为他是高怀天的亲人之类的,然后他又甜甜
地叫了那位阿姨做姐姐,所以她给了他高怀天的手机号码......
现在的警察局戒备这么松......
陆以洋苦恼地蹲在路边想着,打给冬海是不用想的......,虽然想打给高怀天,可是现在
是凌晨两点半了......
好吧......他是人民的保母,就算是凌晨三点也要服务人民才对......
陆以洋深吸了口气,按下号码。
心里紧张地七上八下的,先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
千万不要逮捕我......
只响了三、四声,接起电话时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有精神。
好险......
『我高怀天,哪位?』
「啊、对不起......之、之前承蒙照顾......不对、是给、给您添麻烦了......」
胡言乱语了半天,话筒那一边的人沉默了下。
『你到底是谁?』
「我、我......唔......」陆以洋迟疑了下,鼓起勇气,「对不起,您可以帮我个忙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现在在北二高新店交流道入口等您,等您来了我会跟您解释的。」
说完,挂掉电话,他深呼吸了几下。
好吧......现在只有等了......希望她能等......
陆以洋烦恼地想着,不晓得高怀天会不会来。
而高怀天望着已被挂掉的手机,皱起眉头。
这孩子从来不听人把话说完的吗......
可是念头一转,他很想见见那个孩子,因为他的帮助,他连破了五个案子。
刚开始会怀疑他是不是有关联,但那五个案子全都是毫无关系的案子,再来就是怀疑他到
底是有什么内线消息,但听起来清脆又带点稚嫩的嗓音,好象十五、六岁的孩子,这么点
大的孩子会有什么内线稍息,而且除了不听人把话说完以外,有礼貌的口气又不像是混帮
派的......
高怀天边想着已经换好衣服,他执夜班才刚下班回到家洗好澡准备睡觉,现在得再换上衣
服,不管现在是凌晨几点,他都要见一见这个神奇的小鬼。
高怀天在路边停车,出乎意料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大男孩,居然就是上回捷运站上那个害
羞的男孩。
他摇下车窗,望着那个男孩,在路灯照射下,那男孩似乎又脸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红着脸,陆以洋鞠了九十度的躬。
「你车坏了吗?」高怀天望着他停在身后的机车。
「没有呀。」陆以洋疑惑地摇摇头。
「那你要我帮什么呢?」高怀天望着他,他还有点转不过来,这个容易脸红的大男孩,就
是他神秘的密告者?
「啊,是这样的,我得上北二高,可是我没办法骑上去......」说着说着,脸好象又红了
,似乎知道自己的提议很荒谬。
高怀天望了他半晌,实在不觉得这孩子有病,他吁了口气。
管他的......
「上车吧。」他拉开车门锁,对陆以洋笑着。
陆以洋几乎要跳起来,咧开大大的微笑。「谢谢您!」
望着他的笑脸,高怀天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却听见后车门开的声音。
他愣了下,回头看着,陆以洋只是开着后车门,停顿三秒,然后关上,也不像有放东西进
去的样子,然后才过来开前车门,进来坐在他旁边。
他红扑扑的脸上看起来神情愉快,「我们走吧。」
高怀天不由自主地朝后望了下,当然是什么也没有,然后才侧头望着他,「你要去哪里?
」
「直走......」陆以洋直指着前方。
高怀天也没再问,只是发动了车,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很荒谬,却还是想陪他玩看看
,他到底想玩什么。
「出发!」陆以洋却像是很兴奋的样子。
「安全带。」高怀天笑了出来,提醒他要系上安全带。
「啊,对耶。」陆以洋伸手扯了半天,就是拉不出来。
看他笨手笨脚扯到脸又红了起来的样子,高怀天忍住了笑,伸手过去帮他拉下安全带,扣
上扣环,抬头发现男孩低着头的脸红到头子上去了。
血液循环怎么这么好......
高怀天抑止自己想伸手摸看看的想法,踩下油门朝高速公路上去。
陆以洋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默默地望着车窗外。
「那天那个是惯犯,我已经把他移送法办了。」高怀天想着该告诉他。
「......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陆以洋把头低的更低。
「没关系,任何人都会跟你一样的反应,只是你没必要忍受,可以反击或是呼救,忍耐和
姑息是最差的解决方法。」高怀天温和地说。
「我知道......春秋也常说我太胆小......」陆以洋抓抓头,有点懊恼。
春秋?高怀天想了下,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啊,对不起,前面那个交流道下去!」陆以突然叫着。
高怀天愣了下,赶忙着右转。
幸好没车......
起了一身冷汗,高怀天有点无力。「......要转弯的话要早点说。」
「对、对不起......我也这么想......」陆以洋朝后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抱怨。
高怀天疑惑地调了调后照镜,后座当然没任何东西。
这孩子是见鬼吗......啊......
提起见鬼,高怀天突然想起那个很熟的名字是谁了。他想起过去几次他跟学弟吃饭的时候
,学弟拿来转移话题的人......
「你该不会是叶冬海......的弟弟?」高怀天硬生生地把养的给吞回去。
高怀天一个月大约和叶冬海见上一、二面,喝酒聊天什么的,以往的话题都是他工作上的
事,和叶冬海家里的事,听他说了几年他那个替他继承家业的青梅竹马,一直以为那个『
春秋』是个女孩,直到他某天看见女同事桌上一本八卦杂志才晓得,那个『春秋』是个男
孩......比起学弟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来说,他的家世更令他震惊。
叶家的白玉观音坛不管在哪个业界都非常有名,这下他明白为什么叶冬海不肯转来刑事组
,只肯待在交通队,一副随时想走人的模样,想来他根本连工作都不用......
后来怕学弟尴尬他也没多说,更没有提自己其实也只对男人有兴趣,只是好死不死那天吃
饭的店里桌上就那么刚好地放了一本......
望着叶冬海难看的脸色,他提议换一家店,叶冬海那天却像自暴自弃般地把他的烦恼一股
脑儿的全说出来。
高怀天那时才发现,原来学弟有这么可爱的表情。当时打趣地说,那冬海你这么烦恼的话
,不如放弃他和学长交往好了,学长不晓得你喜欢男人哩。
叶冬海那时愣了很久,居然红了脸认真的说,对不起,学长我......我没有办法离开
他......
这时候说这只是个玩笑好象很伤人,于是他笑着回答他,那有什么好烦恼的,不管什么事
你都离不开他的话,你刚才那些抱怨不都是废话?
叶冬海愣了很久,很认真的跟他道了谢,然后,像是转移话题般的,从那个时候起,他的
话题从他那个青梅竹马的爱人换成了他最近捡了个孩子回家。
像养宠物一样,一只不会长大的拉不拉多......
想起叶冬海那一句,高怀天突然笑了起来,还真像......
「嗄?啊......冬海说起过您是他学长......不过我不是他弟弟啦,我只是寄住在他家而
已。」
陆以洋露出可爱的笑容。「啊......请这边停。」
高怀天煞了车,这里已经靠深坑山边,桥下又深不见底,如果这孩子是来谋杀他的话,把
自己推到桥下去大概几天也不会有人发现。
还在疑惑着,陆以洋已经下了车,打开后车门。
高怀天下了车,看着他关上后车门,然后跑到桥头边望了半天。
天还很暗,路灯的亮光非常微弱,高怀天怕他掉下去,跟着走过去看他在望什么。
「妳确定?」陆以洋脸上的表情很为难。
「确定什么?」高怀天疑感地开口。
「没、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陆以洋抱着桥头的柱子,往下看了半天。
高怀天四周看了下,据叶冬海的说法,自己的煞气太重,所以通常不见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
不过......他既然知道了叶冬海的家世,也就晓得点他家里的事情。他知道叶冬海看得见
些别人看不到的,从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自己并不是不信邪的人,既然叶冬海会
捡这个孩子回来,肯定这孩子也有些不寻常的能力。
还在想着,陆以洋居然拉着桥头边就想爬下去,高怀天愣了下忙走过去扯住他。「你在干
嘛?」
黑暗里,陆以洋睁大的眼睛看起来明亮而且无辜,「我下去一下马上就上来。」
高怀天又好气好好笑,「这么黑你是想下哪里去,你上来,要找什么我下去就好了。」
「这太麻烦你了,而且,我比较轻,比较没那么危险,你下来很容易会掉下去的,放心啦
,我运动神经很好,而且没很下面,她说就在附近而已。」陆以洋笑着,踩稳了脚步,只
爬下了二、三步,便钻到桥下去。
高怀天见人不晓得钻到哪里去了,叹了口气,他管『她』说什么在附近,反正他又看不到
,他怕的是这孩子摔下去了,他拿什么赔给叶冬海。
脱下西装外套,他卷起袖子,小心地顺着陆以洋下去的地方爬下去。
下去才晓得,原来桥下有个突起的小平台,陆以洋趴在那里不晓得在挖什么。
「你怎么了?」他走了过去。陆以洋已经满身大汗。
「她在下面。」陆以洋认真地用手把土拨开。
虽然情况诡异的让高怀天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看他那么认真却不得要领的挖,高怀天不晓
得自己该笑还是该称赞他。
高怀天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下,土堆很松软,他伸手开始帮忙挖,虽然不知道会挖出什
么......但是他不帮忙的话,这孩子不晓得要在这里耗多久。
陆以洋喘了两下,甩手背抹去脸上的汗水,望着高怀天帮忙挖起土,他觉得一阵感动。
这个人果然是好人......而且没把我当神经病看......
陆以洋感动得要哭出来,继续帮忙挖着。
他们大约挖掉约三十公分深的土,高怀天觉得他碰到了什么东西,忙把其它的土给拨开,
「有东西。」
「是她!快,她还活着!」陆以洋兴奋地叫着。
从他下了车开始,女孩手上的线就越来越明显。他爬下来的时候,那条线就埋在土里,于
是他才从那里开始挖。
高怀天则疑惑着,不管是谁,被埋在这么深的土里,绝对没命好活。
拨开土,那是一块塑胶布,显然下面有个人,高怀天用力把人给挖出来,把塑胶布扯开,
本来就没有包得很紧的塑胶布马上就松开来,一个年轻女孩昏迷躺在里头,高怀天马上探
听她有没有声息。虽然气息微弱,但她居然是活着的。
高怀天马上拿出手机通知了救护人员来。陆以洋则爬到那个洞里去看了半天。
「原来如此呀......妳是说这个吗?」陆以洋摸摸那下面的土。
高怀天回头,才发现陆以洋不是在跟他说话,便走过去看。原来土堆下有根废水管,大约
是通到地面上去的,原来不晓得是用来做什么的,倒是意外救了女孩一命。
「妳快进去呀!不然死掉怎么办?」陆以洋对这女孩说。当然,对高怀天来说,陆以洋只
是自言自语。
可是......我进去了,就会昏迷很久......那就抓不到绑架我的人了......
「那妳现在告诉我呀?高组长是很好的警察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同学......妳耍我吗?......」陆以洋觉得终于遇见比自己还没神经的人了。
我真的不知道呀......可是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那妳再带我们去呀?」陆以洋睁大眼睛望着她,但觉得她似乎变淡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