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就是这个地方没错,他举步走向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工厂大门,刚走到门口,就不知从
什么地方窜出来两个穿大花衬衫一脸凶悍相的流氓,喝道:“干什么干什么?!随便乱走
!这里是私人地盘!”
“对不起。”凌弃抑制着内心的厌恶,低声问,“请问,有位海驭遥先生……是不是 在
里面?”
两个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忽然变得很难堪的样子,对望了一眼,把凶悍的气势收了起来,结
结巴巴地称呼:“大……大嫂……原来是您啊。”
大嫂!凌弃被这个称呼弄得羞恼交加,脸又红了,一定是海驭遥干的好事!一定是他!
“我带您过去吧?”其中一个讨好地说,凌弃根本不想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往后面走,才发现这个地方真得很大,前面那几栋厂房好像是用来遮挡别人视线的,后面
的建筑也层层迭迭,让人根本没办法一眼看清楚。
他带着凌弃走到一半,就有人出来盘问,主动介绍过凌弃的尴尬身份后,那个人神情古怪
地看了凌弃一眼,挥手让他回去,自己带着凌弃继续往里走,如此三四次之后,凌弃才算
是走到了里面。
“凌弃!”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凌弃惊喜地回头:“杨刚?!”
果然是杨刚,晒成古铜色的健康皮肤,露出一口白牙,爽朗地笑着大步走过来,刚在他肩
上拍了一掌,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凌弃不明白他的脸色为什么变化得这么快,不是刚见面吗?自己还什么都没
干啊!
“你……你和海哥……你……”杨刚的额头上憋出了青筋,辛苦地挑选着用词,最后还是
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长叹了一声:“唉!”
凌弃当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可是自己又无从辨白,只有垂下眼睫,一言不发。
“你们……唉,凌弃,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事了。”杨刚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终于还
是一跺脚,咬牙说:“我就明说了吧,你和海哥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还要娶大小姐,你要
是真心的话,就给我离开他!要是……要是你还有些别的……别的……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
凌弃被他的话一震,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心里一阵悲哀,竟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啊,这就是大嫂吧?”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适时在身后响起来,解决了他的尴尬境地,
“久仰久仰了,一直没有见面,我叫肖闻,在海哥手下做事,以后还请大嫂多关照了?”
被动地握住伸过来的手,凌弃打量着这个白皙斯文的青年,无论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混
黑道的,反倒像个老师或是城市白领,文质彬彬,含着笑意的眼睛尤其让人感到亲切。
“肖闻!”一边的杨刚却暴喝出声,“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刚,我只不过来和大嫂打个招呼,你这么激动干嘛?”肖闻慢条斯理地说,“只许你
和大嫂关系好,不许我们也来拍拍马屁啊?”
“你!”这下子杨刚额上的青筋是彻底暴了起来,呼呼地喘着气,看样子似乎要扑过去揍
他一顿才甘心。
“我怎么了?”肖闻爱搭不理地反问,“大舅子?”
这个词显然彻底激起了杨刚的怒火,眼睛都红了,一声不出地就冲了上来,肖闻显然也是
久经沙场,脚下灵活地一退,躲开了杨刚的一拳,笑着说:“大嫂还在,别让他看我们兄
弟的笑话。”
“谁和你是兄弟!”杨刚气急败坏地继续追打着他,却被突然出现的海驭遥喝止:“住手
!你们两个!”
他毫不避讳地过来搂住凌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来啦?”然后转向还在虎视耽耽的两
个人,“没事好做了吗?在家里练拳?!真这么想练的话,就给我出去对付外人!”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各自后退了一步。
“这还差不多,现在我要和我的心肝宝贝去谈情说爱,你们最好别弄出什么事来败我的兴
致,否则就给我滚下去看场子!”
发下狠话之后,他搂着凌弃扬长而去,剩下两个人僵了一会儿,各自哼了一声,走开了。
海腥味扑鼻而来,原来这个工厂后面就是码头,停泊着不少船只,或大或小,海驭遥带着
凌弃一直走到后面,蓝色的海水温柔地扑打着一只白色的快艇,在灰扑扑的船只当中,十
分醒目。
海驭遥灵活地跳上快艇,伸手把凌弃抱了下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不晕船吧?我们今
天坐船去。”
“去哪里?”凌弃惊讶地问。
哈哈大笑着转动钥匙打着了火,海驭遥一手把着驾驶盘一手拦腰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恐
吓着说,“把你带去卖掉!”
在他的笑声中,快艇轰鸣着离岸而去,在海面上留下了一道美丽的白色痕迹。
19
凌弃从前也坐过船,但那是很普通的大型交通船,哪像海驭遥驾驶的快艇,简直就是在海
面上飞行一般地快速,擦着浪尖,在远处人们的羡慕眼光中,一晃而过。
好看是好看,坐在上面的人并不舒服,本来不晕船的凌弃脸色发白,死死地抓住海驭遥的
衣服,转弯时艇身倾斜得那么厉害,他都害怕他自己会飞出去从此做了鱼食,海驭遥本人
倒是神采飞扬,被浪花溅了一身也毫不在乎,全速地冲向码头,娴熟地在几乎要相撞的瞬
间把快艇擦着码头的水泥壁稳稳停住。
拔下钥匙抛向码头上闻声赶来,恭敬地打着招呼的人,海驭遥反身拉起凌弃,笑着说:“
上岸啦,真是的,男子汉连这点风浪都禁不住,来,我抱你。”
本来头晕眼花的凌弃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忽然来了力气,愤愤地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手:
“你故意的?!开那么快!”
海驭遥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会哪?这是正常速度啊,哪天我带你去坐摩托艇,那才叫
快,别看遗珠喜欢飙车,那时候一样叫救命。好啦上岸!”
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依然灼热,但是阵阵海风吹来,却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暑气了,海驭遥
毫不避讳地拉住凌弃的手,大摇大摆地在人群中走着,黑色T恤紧裹着他强健的身体,古
铜色的皮肤,笑起来一口灿烂的白牙,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的目光。
自从这个岛和陆地用一条防波堤连起来,并且开辟了一个海滨浴场之后,以前很安静的小
岛陡然变成了黄金旅游胜地,尤其现在是夏天,四面八方赶来避暑的游客多得如过江之鲫
,热闹非凡。
凌弃皱着眉头,不知道海驭遥突然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游泳?晒日光浴?参加
沙滩烟火晚会?简直开玩笑。
“带我去哪里?”他实在忍不住了,再一次问。
“问那么多干嘛?跟着我走不就行了?”海驭遥回头对他眨眨眼,显然心情好得不得了,
“难道你真怕我把你卖掉?放心吧,我舍不得的。”
他拉着凌弃的手,在阳光下走在人群中,堂堂正正的,仿佛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就算有
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也满不在乎,凌弃的心不由得猛烈激荡了两下,曾经以为是决不可能
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虽然,拉着他的手的人是海驭遥。
终于,他们走到岛上浴场外的大广场上,广场两面一律是新建的两层小楼,都挂着海鲜的
招牌,广场中央,白日卖纪念品的摊位也在逐渐收摊,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的大排挡,
人人忙着支棚子,升炉火,摆桌椅。
海驭遥带着他走到东面第一家的楼门口,正在擦桌子的一个五十几岁的大叔看见他眼睛一
亮:“是小海啊!你这个死小子,今年都没来,还以为你挂了啊!”
“石叔,呸呸,怎么一见面就咒我啊?”海驭遥显然和他非常熟,笑着把凌弃往身前一推
:“我朋友小凌,喂,叫人啊!”
凌弃有些不习惯地低声叫了一句:“石叔。”对方被海风吹得黧黑起皱的脸上忽然绽开一
抹笑意:“嗯,嗯,好,好,这才像个样子,小海你过去那些狐朋狗友啊,哪一个都没这
么斯文,看样子,你也走回正路来啦?来来来,坐下吧,今天你运气好……”
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往里面让,海驭遥揽着凌弃的肩膀,笑着说:“先不进去了
,石叔,我这个朋友啊可是小馋鬼,今天特地带他来尝鲜的,您先准备开店吧,我带他去
买料。”
“咦?还买什么料啊,我这里什么没有?说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啦,就是带他去到处玩玩散心。”说着海驭遥低头亲亲凌弃的额角,“我知道您这
里什么都有,这样吧,您先给准备半斤白虾呛上,两件啤酒,要冰的。”
交代完了,他拉着凌弃走到广场外围,从这里到码头是一溜排的海鲜摊,全用大铁盆装着
海水,养着各种各样的海鲜,有的游客买了就拿到里面的大排档去加工,有的赶着回市区
就买了带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
“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挑吧。”海驭遥放开了凌弃,笑着说,“别担心,我跟在后面付帐。
”
凌弃呆呆地站着,一时还是有些恍惚,海驭遥带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他吃一顿饭?他
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快挑啊,正新鲜的,你不是很喜欢吃海鲜吗?”海驭遥见他不作声,索性自己拿过一个
塑料袋,蹲下身来熟练地挑着,“这可都是最新鲜的,到哪里也没有这么活的了……你呀
,不会就知道排场气氛,连什么好吃都不知道了吧?买椟还珠!”
“谁……谁说的!”凌弃陡地红了脸,实际上他以前也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上学的时候
是穷,等到工作了,自量身份,又什么事都在不自觉地模仿着海驭远,自然更不可能去吃
什么大排档,吃海鲜仅有的几次,也无非是在有名的餐厅里,从来不会光顾这样的小摊。
“小资小资!”海驭遥扭过头来故意笑话他,看见凌弃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又赶快转过头去
,大声吆喝着:“老板!这个鸡腿螺给我拿二十个!还有那个琵琶虾来半斤!……蚝不错
?真的吗?那也来点……”
他挑好了之后付过钱,说了一句:“麻烦送到石叔那里去。”就拍拍手站起来,亲昵地揽
住凌弃的肩膀:“又生气啦?当心气饱了等会儿什么都吃不下去,替我省钱吗?饿瘦了还
不是我心疼,走吧走吧,今天非把你喂得饱饱的不可!”
羞恼交加之下,凌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简直就是在对他撒娇:“我还要!……
我要吃石斑!龙虾!老虎鱼!鱿鱼!还要……螃蟹!我要吃螃蟹!”
“没问题!”海驭遥拥着他继续往前走,“就凭你,吃什么也吃不垮我海驭遥啊!走!想
吃什么,买给你!”
他们在喧闹的小市场整整转了两个小时,买到的东西都是海驭遥交代一声,摊主立刻很热
情地答应着会送过去,所以他们手上基本什么都没拿,两手空空地逛着,等到回去的时候
,石叔老远就叫了起来:“小海!你是打算把整个市场都搬来是不是啊?!你们两个哪里
吃得了这么多喔!”
“啊呀石叔,我难得请一次客总不能太寒酸吧,吃不了就先放在你这里,总比让他饿着肚
子回去的好,来,小凌,坐下,石叔我们可等不及了啊。”
“馋鬼!”石叔笑骂了一句,“屋里坐吧,里面有空调。”
“那还叫什么海边,就是要在外面坐啊。”海驭遥拉着凌弃在外面一张空桌子旁坐下,拿
过碗碟匙筷放在他面前,连玻璃杯都细心地先用餐巾纸擦过才给他。
此刻天已经黑了,回城的游客大多已经离开,广场上却分外热闹,好几千人都坐了下来,
边吃海鲜边喝啤酒,谈笑风生,各家摊位上的小灯像一串串星星散落海滨,映照着所有人
的脸,特有的海腥味一阵阵地传来。
呛虾是先上来的,一揭开扣着的盆子,里面的虾就开始乱跳,有几个甚至蹦到了桌面上,
凌弃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捉住一个,看着在手里乱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动手啊,难道还要我喂你?”海驭遥大口喝着冰凉的啤酒,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没
办法地‘啧’了一声,放下杯子,拿过一只虾,三下两下剥干净了,塞进凌弃嘴里,“就
知道吃……”
凌弃的脸忽然红了,幸好在灯光底下看不太出来,他慢慢咀嚼着海驭遥送进嘴里的虾肉,
带着浓浓的酒香,有点腥,后劲却又甜甜的,心里就像是被不停乱跳的虾挠着的手心一样
,痒痒的……
“张嘴!”海驭遥看着他的样子,只好叹着气,又剥了一个送到他嘴边,“想让你抛掉那
些烦死人的礼节吧,你干脆连自己动手都省了,来来来,我喂你。”
“谁……谁要你喂啊!”凌弃嘴硬地说,“都是活的……我……下不去手。”
海驭遥揶揄地说:“下不去手?我看你吃起来倒是怪香的嘛……别悲天悯人了啊,想我伺
候你就直说,哪,清蒸石斑来了,这次是不是还要我挑了刺喂你啊?”
不自觉地白了他一眼,凌弃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鲜嫩的鱼肉入口即化,比
他之前在什么地方吃过的都要美味,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这个好吃!”
“好吃吧?”海驭遥高兴地问,给他又夹了一块鱼肉,自己才开始吃起来,“我每年夏天
都会过来,这里的海鲜,什么好手艺都不用,只要加点葱姜盐,无论炒着还是蒸着,都鲜
得不得了啊,尝尝,烧烤来了。”
十几串烤得滋滋作响的海鲜串送到了桌子上,鱿鱼,虾,小螃蟹……香气扑鼻,凌弃伸手
抓起一串,海驭遥急忙说:“小心!烫!”说着凑过来帮他吹着,两人的脸几乎挨到了一
起,呼吸相闻,凌弃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睫毛,脸又红了。
菜几乎是流水一般地上来,很快他们面前就堆起了一大堆鱼刺虾壳,凌弃忘我地大吃大喝
,把什么风度礼仪完全忘在了脑后,热气腾腾的蒸螃蟹上来的时候,他不加思索地伸手就
去抓,而根本不考虑是不是还要借助工具了。
海驭遥吃得很少,基本上每个菜凌弃快吃完了他才插一筷子,大部分时间不是替凌弃服务
,就是喝酒,微醺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是那么英俊,浓黑的眉毛高高挑起,深邃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