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思,现在是时候了。有没有什么人选啊?”海驭远非常感兴趣地问。
“没有。”凌弃嘴里忽然一阵苦涩,他强笑着说,“怎么会有人看上我呢。”
海驭远伸过手来在他手臂上安慰地轻拍了两下,开玩笑地说:“谁说没有啊,我们小凌可
是非常优秀的男孩子,不知有多少女孩子排着队追你哪,要不要我和遗珠给你留心一下?
找个好女孩早点成家吧。”
凌弃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匆忙说:“副总,您和大小姐……进行得怎么样了?”
海驭远非常惊讶地看着他,笑着问:“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凌弃这才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些过分,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手中的茶杯一斜,差点倒
到身上,不安地说:“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说说怕什么,你别这么紧张啊。”海驭远看着他的样子,反而笑了,“我和
遗珠……唉,还不就是那个样子……”
他舒适地向后靠着高高的椅背,目光停留在自己办公桌上一帧三人的合影上,唇角不自觉
地泛起甜蜜的微笑,像是在回想什么美好的往事一样,本来冷冽的眼神变得异常的柔和,
过了一会儿近乎叹息地又说了一遍:“还不就是那个样子……”
嘴里刚才淡淡的苦涩突然疯狂地扩散开来,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凌弃大口地喝着加了牛奶
的红茶,是不是没放糖?为什么越来越苦,越来越涩……连胃都抽搐了起来。
早就知道的!早就清清楚楚地知道的!自始至终,海驭远心里都只有海遗珠一个人,那个
美丽娇贵的公主,那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也只有那样的女孩子,才会得到海驭远真正
的爱情,占据他全部的心。
没错,海驭远喜欢的是女孩子,很正常的,会得到所有人祝福的爱情,而不像自己,始终
怀着一份污秽的爱情,在黑暗中喘息着,窥测着,为每一眼,每一个笑容而激动不已……
凌弃忽然很想笑,为自己这份永远见不得光的所谓爱情,为了自己执着的肮脏的念头,他
强力忍了下去,匆匆地喝着红茶,胡乱地把手里的三明治塞进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到
,只是囫囵吞了下去。
电话忽然响了,海驭远从沉思中惊醒,拿起话筒,只听了一下就笑逐颜开地说:“遗珠啊
,是我……嗯嗯……和小凌喝下午茶呐……你一个人在家里吗?……嗯,嗯,我知道了…
…要不要给你带什么回去?………………哦,你和大哥约好了吗?……这样啊……我没关
系的……好,我不等你了,但还要早点回来啊听见了吗?……好——好——又说二哥烦了
是不是?呵呵……跟大哥出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这样?好,拜拜。”
放下话筒,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些黯然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笑
着对凌弃说:“还要点红茶吗?”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还没到一月,就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化成的冰结在屋顶上,被
无力的阳光一朝,闪着冷冷的光芒。
海家每年惯例的新年舞会,近年来也改了过去庄重的基调,海先生不在国内了,一班老臣
子在这种场合也只是露个脸就离开,反而是年轻人们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大大地玩闹一番,
通常是要玩个通宵,第二天中午才离开的,海家庄园在新年的夜晚就是狂欢的世界。
可是今年的气氛有些不同往常,接连发生了好几件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可是
事情终究是发生了,就像冰块下的暗流,虽然河面上很平静,但冰下的汹涌澎湃还是存在
的,谁都无法忽略。
首先是海遗珠和海驭远大吵了一架,说是吵架似乎不太合适,因为自始至终都是海遗珠激
动的声音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而根本听不见海驭远的声音,过了一个小时,两个人才
出来,面色平和,像是已经和解了,可是凌弃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裂隙,比
如说,那之后一个月,海遗珠都没有到公司来找过海驭远,偶尔问起,海驭远就笑着说最
近比较忙,是他让遗珠不要来的之类之类搪塞过去。
他有些担心,打听了很久之后,才从也是他们福利院出来,现在担任海家守卫的一个人嘴
里听到点消息,据他说,在吵架的前一天,徐枫晓来过,起初什么事都没有,一起吃了饭
,谈谈天,看天黑了海遗珠就留他住下,晚上海驭远回来了,过来看他,过了一会儿,他
和另一个同事忽然听见徐枫晓住的房间里一阵混乱,急忙冲进去,却看见海驭远站在那里
,气得脸色铁青,徐枫晓跌倒在地上,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掌印,看见他们进来,徐枫晓
一言不发,跳起来抓了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自己脖子上刺,三个人一拥而上,拼命制止,纠
缠当中,不知怎么的徐枫晓就晕了过去,海驭远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抱着他不敢松手,一
直等到医生赶来,把徐枫晓救醒。他还坐在床边,守了一夜,确定徐枫晓没事了才离开。
凌弃起初不敢相信,徐枫晓会因为什么事和海驭远顶撞起来呢?他脾气是很犟,爱闹别扭
,但是,无论怎么样,毕竟那是海驭远啊,就是再过分的要求,他也不可能正面去对抗海
家的。
何况,海驭远一向待人宽厚,不会有什么非分要求的。
“听说,枫晓喜欢一个男人。”接下来的话把他吓了一大跳,“二少爷的意思是,在大学
里玩玩可以,工作了还是要好好找个老婆成家,劝他收心,枫晓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死也
不肯答应,一来二去两人就谈崩了……凌弃,你说,枫晓是不是中什么邪了?从小我们都
是一起长大的,他那么聪明懂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变态的地方啊,怎么就会……就会去
喜欢男人呢!虽然我们都是好兄弟,不该说他不对,可是这件事,二少爷也没做错啊,要
是我亲弟弟出这种丑事,一巴掌算什么,我把他的腿打断了都嫌轻!”
他后面的话凌弃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徐枫晓……自己认识的那个徐枫晓
……居然……喜欢男人!
和自己喜欢海驭远一样,喜欢男人!
那么,海驭远对这种事,是很厌恶的了?厌恶到居然忘记了风度,而打了徐枫晓……从来
海驭远在他们面前都是一个温和的兄长,总是宽容地笑着,即使他们犯了什么错,最多也
只是摇摇头,说一句:“下次要注意啊。”别说动手了,连大声斥责都没有过一句。
这样的海驭远,居然会打徐枫晓……
是因为,枫晓是同性恋?他知道社会上对同性恋地不能接受,可是,没想到,海驭远会这
么排斥……
心忽然好痛……痛得喘不过气来……
(唉,要是偶在,就明白地告诉他:海驭远才不是排斥虾米同性恋,他只不过为自己少了
一颗好用的棋子而勃然大怒罢了。)
第二件发生的事,是在新年的前三天,海驭遥带着海遗珠去飙车,两人玩得太开心了,最
后甩掉跟随的保镖,跑去夜市大排挡吃夜宵,也许是海遗珠太漂亮,也许是海驭遥太嚣张
,也许是有意的黑道寻仇,也许是……反正是旁边一桌子喝酒的十几个人忽然从桌子下面
抽出西瓜刀铁棍,恶狠狠地就冲过来开打。
海驭遥究竟是混黑道的,身手了得,一边护着海遗珠退到小店的门面里面,自己挡在门口
,以一挡十,借着酒劲,把十几个人打的断手折脚,滚了一地,最后听到警车来了,急忙
拉着海遗珠往外跑,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射了记冷枪,他回身扑倒海遗珠,子弹从
右胸穿了进去,就是这样他还咬牙坚持带着海遗珠跑到停车的地方把她塞进了车里,吃力
地对她说了一个字:“走!”才晕了过去。
海遗珠开车带着昏迷的海驭遥到家的时候,白衣上全是海驭遥的鲜血,海驭远一边下令赶
快抢救大哥一边焦急地拥着她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连话都说不出
来,海驭远只好抱着她一起坐在手术室外面等结果,还好,手术做得很成功,医生最后出
来宣布海驭遥已经脱离危险的时候,海遗珠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海驭远第二天就命人把海遗珠开回来的车销毁掉,保险杠已经彻底完蛋了,轮胎上还有疑
似血迹的东西,当然,没有人会把这些和晚报上登载的某处停车场遭遇车祸的无名男尸联
系起来。
再过两天,就是新年了,海家上下,不要说是喜庆了,简直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今年
的新年舞会,气氛想来也不会太好。
依旧是灯火辉煌,依旧是衣香鬓影,海家庄园的新年舞会如期开始了,一辆辆的车子沿着
山路开进大敞的铁门,纷纷扬扬洒下的雪花转眼就被碾得无影无踪,满庭院的树上都被扎
了彩灯,亮闪闪的,像是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海遗珠穿着白色晚礼服,白色兔皮披肩,微笑着和一身白色晚礼服的海驭远一起站在门口
迎接客人,精心的化妆也掩不住她脸色的苍白,海驭远好几次低声问她要不要进去休息一
下,都被她坚决地摇头拒绝掉了。
海家大少爷受伤卧床,不能出席的事在宾客之间飞快地传播开了,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低
了八度,窃窃私语地交换着自己的小道消息,凌弃从人群中穿过,眉头越皱越紧,几乎一
半的人都在怀疑,海驭遥挨的冷枪是不是来自海家内部,简单地说,就是很可能海驭远为
了除掉这个情敌兼竞争者而雇佣了杀手。另一半人的看法则正好相反,都认为这只不过是
海驭遥的苦肉计,为了最终获得海遗珠的芳心,反正他本来就是混黑道的,找一两个枪手
自然是非常容易。
在这种情况下,随着乐队第一首曲子的开始,海家的新年舞会也正式开始了。
每年都是由海驭遥和海遗珠跳第一支舞,海驭远接手跳第二支,然后大家自便,今年的这
种情况,只好由海驭远开场了。
“遗珠。”他握住了海遗珠冰冷的小手,体贴地问,“真的不要紧吗?其实跳不跳舞也没
有什么的……说一声让他们自己玩吧,我陪你在这里坐坐。”
“我没事,二哥……”海遗珠笑了笑,“这也是职责,不是吗?走吧,我们去开场跳第一
支舞。”
海驭远轻叹一声,吻吻她的额角,挽起海遗珠的手走向舞厅中心,在水晶吊灯下站好位置
后,优雅地弯腰行礼,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海遗珠脸上绽开绝美的笑容,也屈膝为礼。
本该适时响起的音乐却没有动静,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小声的议论和惊呼,海驭远站直了身
体,微愠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人群波浪一般地分开,现出中间一个高大的身影。
海驭遥稳稳地迈着步子走向舞池中央,一身黑色晚礼服,充分体现出他完美的身材,白色
衬衫配着黑色领结,永远的最佳搭配,俊美的脸庞虽然有些苍白,但是丝毫无损他的骄傲
自信,他微昂着头,神采飞扬地走向站在中间,已经呆了的海遗珠。
微微一躬身,低沉然而张狂的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有这个荣幸可以与你共
舞吗,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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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海遗珠的明眸里闪出惊喜的火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海驭遥的身体轻微
地踉跄了一下,她才惊觉,担心地扶住他的手臂:“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只是稍稍挑了一下眉头,海驭遥笑得和以往一样嚣张:“只是给穿了个洞而已,什么大不
了的,这可是一年一次的新年舞会,我怎么能让美丽的小公主扫兴呢!”
他忽然转向在一边微笑不语的海驭远:“抱歉抢了你的风头啊,老二,我和遗珠跳第一支
舞你没什么意见吧?”
“大哥说哪里的话,本来就是应该的。”海驭远很有风度地退后,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容,“请。”
海驭遥微一颔首,乐队心领神会地开始奏响了第一支华尔兹的曲子,他强壮有力的臂膀牢
牢圈住海遗珠的细腰,白色的裙裾花一般地散开,在舞池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翩翩起
舞。
在那高大帅气的青年和娇小美艳的女孩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凌弃就不想再看下去了,他
的目光本来始终是停留在海驭远身上的,看着他从头到尾的不动声色,看着他始终挂在脸
上的温和笑容,看着他后退时的磊落谦让,不知为什么,心又开始痛了起来,就像是不能
呼吸时的那种痛,不太厉害,但是沉沉的。
他悄悄离开大厅,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因为有落地长窗封闭,所以尽管外面风雪满天,阳
台上还是很暖和,疏疏落落地摆设着盆景鲜花,和室外简直是两个季节。
本来以为这个时候人都应该聚集在大厅里,可是他一出来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拿着一杯酒轻轻摇晃着,出神地看着外面飘落的大团雪花。
“枫晓?”他不确定地问。
那个身影动了一下,缓缓地回头,向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可不正是徐枫晓!穿着普通的
深色西装,脸色还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凌弃移步走了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也看着窗外的雪花飞舞,听着大厅里传来的细碎
的音乐,想说什么,却陡然发现无从开口。
过了很久,第一支舞已经跳完了,可以听见大厅里面响起的如雷掌声,紧接着音乐再度响
起,现在应该是海驭远和海遗珠的第二支舞了,凌弃的心又在隐隐作痛,难道海驭远这一
辈子都要屈居在海驭遥之下吗?!难道他真的就只能是老二了吗?!
“枫晓……你身体没事吧?”忽然想起来该关心一下的,凌弃不加思索地开了口。
好像很奇怪他怎么会问这种事,徐枫晓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自嘲地说:“你也知道了?
难怪今天看见我的人躲都来不及。”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凌弃叹了一口气:“你来真的?”
徐枫晓笑了:“什么真的假的,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你在怀疑什么?”
“我在想,以你的脾气,很可能……这根本就是一个借口。”
徐枫晓猛地转头看着他,黑眸在暗夜中也是闪闪发亮,抿紧了嘴,凌弃毫不退让地直视回
去:“难道不是吗?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大小姐……你心目中一直认为她只是在利用你
,控制你,其实二少爷也很多次地提起过我的婚事,被我拒绝了,也没有怎么样嘛,要是
这个原因,你何必要用如此拙劣的借口呢?!直接说‘不’就可以了,你这么一闹,所有
人全都知道了,将来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