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指节都发白了,跪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一只眼睛肿了起来。
“大哥!这种人就该打一顿扔到街上等死,反骨仔!”
海驭遥把手里的烟头向着说话的人弹过去:“你是老大我是老大?!什么时候我的事要你
作主了?!”
“嘿……当然是大哥您作主……”
看见众人都低下头不说话,海驭遥这才伸手把凌弃拽了起来,看见他的凄惨模样,噗哧一
笑:“你们下手可够狠的,人家可是细皮嫩肉坐办公室的人,瞧瞧,变成家有贱狗了哈哈
哈……”
周围发出一片哄笑声,凌弃又羞又气,几乎想立刻甩开海驭遥跑得越远越好,可是一想到
自己的计划,只得再一次强忍了下来,抬起脸哀求地看着他:“大少爷……我说的都是真
的……你相信我……我真的……”
“好了!”海驭遥一声断喝制止了他的话,四下扫了一眼,对着站在一边看新鲜的泊车小
弟勾勾手指:“你!过来。”
“海哥!有什么吩咐?!”泊车小弟颠颠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
海驭遥漫不经心地问:“叫什么名字?跟谁的?”
“我叫贝壳!是跟夜总会的火豹哥的!”
“贝壳?!还海螺呢,最近的兄弟名字是越来越怪了。”海驭遥抽出一根烟,旁边立刻有
人递上火,他吸了一口又问:“火豹这名字挺神气啊,是不是刚才那个大个子?”
“好认!”贝壳急忙说,“火豹哥有文身的!”
“***人那么多我难道一个个去剥光衣服看文身啊?!女的也就算了男的有什么意思!”
又一阵淫秽的哄笑,凌弃难堪地把头别过去,海驭遥的手指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像被
铁钳夹着一样,动都动不了。
“火豹是跟这条街的阿水的,阿水是跟附近几条街的雷虎的,雷虎的老大是这个区的大威
,大威是跟……”旁边一个人解说着,海驭遥打断了他:“得得得!大威是吧?我记得了
,上次过年见过。”
“大哥真好记性,几百个人里面还记得他。”
“那贼头鼠脑的样子谁记不得,好了,贝壳!”
“什么事,海哥?!”
“哪,给你个小弟。”海驭遥说着用力把凌弃往他身边一推,凌弃跄踉几下,差点跌倒,
幸亏贝壳扶了他一把,苦着脸说:“海哥……别玩我啦,我是给人家做小弟的怎么还能收
小弟呢?”
“放屁!火豹不也是给人家做小弟的他怎么还收了你呢?!少废话了,我的面子你也不给
吗?”
“不敢不敢。我收,我收。”贝壳为难地看看身边的凌弃,猛地一抖,急忙把手松开。
“凌弃,你给我听好了。”海驭遥把一口烟直直地向他脸上喷过去,“想跟着我做事?好
!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机会!哪,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贝壳是吧?做他小弟,来,现
在给大哥鞠个躬,叫贝壳哥。”
凌弃机械地给身边的少年鞠了个躬,低声叫:“贝壳哥。”
“声音太小了,听不见,大声点!”
“贝壳哥!”
“再大声!没吃饭啊?!”
凌弃用尽全身的力量狂喊了起来:“贝壳哥!”
“这还差不多,你就跟着他干,平时看场子给客人泊车,没事给大哥买烟跑腿,要是有砸
场子的跟着学学,兴许过两年你还能到局子里去坐坐哪,到时候出来就风光了哈哈哈。”
海驭遥一阵狂笑之后走到车边,贝壳急忙过去要给他开车门,却被他一把拉住,斜着眼睛
看向凌弃:“喂,懂不懂规矩啊,看你大哥过来,自己都不知道动一动吗?”
凌弃木然地走过去,弯下腰给他拉开车门,他的心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论受多大的
侮辱,麻木得一点感觉都没有,唯一清晰的是脸上的剧痛,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厉害……
“哑巴啦?!这时候说什么?!”海驭遥坐进车里还在训着他。
贝壳机灵地大声说:“海哥走好!”说着还在下面踢了凌弃一脚,要他跟着说。
“海哥走好。”凌弃嗓子里泛起一阵甜腥,弥漫在口腔里,几乎要吐出来。
“唔,”海驭遥看样子是满意了,把烟头扔出车外的时候随意地说:“不想干了就回去,
没人拿刀逼着你,还有……”
挥手示意司机开车,他最后扔下一句:“先冷敷,明天拿热鸡蛋熨两下就好了。”
几辆车鱼贯开出,凌弃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的时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脸上的伤。
第二天,凌弃开始了他的黑道生涯。
首先,跟着贝壳去拜见他的大哥,夜总会的火豹,那时候他刚起床,正狼吞虎咽地啃着烧
鸡,听说凌弃是贝壳新收的小弟,当场笑得差点呛死:“哇哈哈哈……贝壳呀贝壳,我还
从来不知道你小子会说谎呢!看你那样子还学人收小弟,鸡巴毛还没长全哪!今天早上太
阳太高把你照昏了吧?!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
贝壳指天发誓地说自己说的是真的,把门外的凌弃带进来给他看,火豹用衣服抹抹嘴,刚
要做出大哥大的样子,看见凌弃的样子又愣了,竖着眉毛对贝壳说:“混蛋!你是不是又
到学校那边去瞎吹了?!这个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要你出头才认你做大哥的?!我告诉过你
多少次了别到处惹事!看我不打死你啊!”
“火豹哥我哪儿敢哪!这真的不是学生!是海哥硬要我收的小弟,您说海哥的话我哪儿敢
不听啊!”贝壳一边躲着他的打一边叫屈。
火豹愣了愣,声音放低了几度:“海哥的意思?他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啊,就叫我收他做小弟。”
转转眼睛,看着站在墙角,只在进来的时候恭敬地叫了他一声“火豹哥”就垂着眼睛动也
不动的凌弃,火豹感到脑子不太够用,他抓了抓头皮,低声问:“海哥还说什么了?!”
“没有啊。”
“***!就知道问你也问不出来!笨蛋就是笨蛋!”火豹气得一脚把他踹倒,“这么好的
机会你都不会把握!还混个屁啊!滚滚滚!”
贝壳从地上爬起来还问:“那……火豹哥,安排他干点什么啊!?”
“我不管!他不是你小弟吗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也是你小弟啊你怎么能不管……”
“滚!”
抱头鼠窜的贝壳又带着凌弃去见夜总会的妈妈桑,出乎意料的,凌弃立刻被刚来上班的一
群小姐团团包围,莺声燕语,动手动脚,吓得他一步步后退,最后贴着墙一动都不敢动。
“哎呀,好可爱的小弟弟啊……”
“脸红了脸红了……来来来,不怕不怕噢。”
“真是个雏儿,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啊?给你五折噢。”
“哇,兰姐你也吃嫩草啊?啧啧,好嫩的皮肤噢,不如今天晚上姐姐不做生意了,陪陪你
好不好?不要钱的……”
“这么害羞?是不是还是处男啊?还是姐姐教你吧,完事了给你封红包喔!”
凌弃被浓重的香水味呛得几乎窒息,小姐们的手又很不规矩地到处乱摸,可怜他出生以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对女孩子的认识也仅限于高不可攀的海遗珠和福利院里一起长
大的纯朴姐妹,面对这一群恨不能把他连皮带骨头都吞下去的女色狼,窘得差点哭出来。
幸好,贝壳的一句话救了他,暂时被排挤在圈外没能挤进去骚扰他的几个小姐盘问贝壳是
怎么收到这么水灵的小弟的,贝壳实话实说:“是海哥硬要我收的啊。”
“海哥?!”
原来女人的尖叫真的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转眼之间,凌弃周围的小姐们散得干干净净
,若无其事地凑到大厅一边去补妆准备上班。
于是,到了最后,谁也不要的情况下,凌弃的工作就是在停车场擦车。
10
整整两个星期过去了,凌弃似乎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在怀疑,是
不是之前读大学,在龙腾工作的日子都是一场梦?而现在才是自己真正的,一直在过的生
活?
为了彻底消失,他把从前的房子提前退租,东西暂时寄放在福利院,也往龙腾的人事科发
了一封辞职信,只是没有写回邮地址。
海驭远会为他担心吗?一定会的,但是,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如果被他知道就一定会阻止
自己,在海驭远面前,自己的戏还能演的那么像吗?他可以面对着海驭遥毫不犹豫地说出
自己要离开海驭远,投靠他,但是换了海驭远呢?自己也许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面对
着他温柔的眼神,只要轻轻叹息一声,说一句:“小凌真傻。”自己也许就会扑过去放声
痛哭,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的……
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见他……
不能……
他埋头使劲擦着车子,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晚上来上班,把贝壳开过来停的每一辆车子
擦得干干净净,夜里一点贝壳会从火豹那里给他带个便当来当饭,基本上是夜总会小姐们
吃剩下的夜宵,早上七点钟,最后一批客人走了之后,他才可以休息,因为房子已经退了
,他就住在停车场一个用楼梯改的贮藏室里,三角形的房间,进去的时候都不能站直身体
,基本上除了睡觉什么都不能干。
每天做着机械重复的工作,吃着一天一顿的残羹剩饭,睡觉的时候也在那个几乎能让人窒
息的‘房间’里,凌弃真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每天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
弃!决不能放弃,一放手什么都完了,他,海驭远,都完了……
只要不放弃,希望就还在。
又一个繁忙的周末夜晚,凌弃照样忙碌着擦一辆接一辆开过来的车,连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都顾不上去理会,贝壳有一次来开车的时候还带给他一个馒头,说今天客人太多等一会儿
可能没时间送饭要他先垫垫,他也根本没来得及吃。
好不容易,夜里两点多了,要擦的车子总算少了下来,凌弃乏力地坐倒在地上,把水管关
掉,顺手把抹布一扔,腰就像断了一样直不起来了。
喘了一会气,他拿起已经冷透的馒头胡乱往嘴里塞着,已经饿坏了,根本不讲究任何滋味
,只要是吃的就会本能地往下咽去,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虽然也曾有过三餐不继的日子
,但是都没有这么惨过。
没来由的一阵酸楚涌上眼眶,凌弃仰面向天,努力把眼泪咽回去,实在没办法了,就扭开
水龙头,大口大口喝着,顺便把冷水浇了自己一头一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刚把馒头啃完,就听见停车场外边传来脚步声,起初他不以为意的认为是不是贝壳又来拿
车了,但是很快听出并不是贝壳的脚步,他仍然没有往心里去,有的时候门口等着拿车的
客人多了,也有等不及自己跑过来拿的,无非多走几步路而已。
一直到脚步声向他走过来,凌弃才觉得有些不对头,他懒懒地抬起眼睛,看着向他走来的
人,辨认出是海驭遥高大身躯的一霎那,心竟然猛地颤栗起来,害怕地向后缩了缩,更紧
地靠在墙上。
海驭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终于看见缩在墙边的凌弃,大步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惶恐的
黑眼睛望着自己,陡然涌出一阵快意,叫你再在老子面前耍花样!迟早玩死你!
“喂!给割舌头了啊?!连人都不会叫?!”他粗声大气地吆喝着,走到凌弃面前。
凌弃急忙站了起来,低头叫:“海哥。”
“嗯。”海驭遥傲慢地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刚才的快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
莫名奇妙的怜悯。凌弃穿着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旧连身工作服,太大了,松松垮垮地挂在
身上,肘部和膝盖的地方都磨破了,打了补丁,现在补丁也破了,露着里面的肌肤,黑发
被水淋湿了沾在额头上,更现出脸色的苍白憔悴。(省去凌弃凄惨外表描写一万字)
突然的沉默让凌弃有些不知所措,他同样不明白海驭遥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拿车?别开玩
笑了,他要拿车还不是有一条街的人等着为他服务,那么,是为了再次羞辱自己?很有可
能,可是,那又为什么,他不说话?
海驭遥忽然伸手拉起凌弃的双手,冰冷冰冷的,像是没有温度的雕像,被水泡得发白,指
甲缝里却带着擦车油的污垢,他低头仔细地看着,终于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慎重地
开口说:“玩够了吧?那就回去!”
“啊?!”凌弃不明白地看着他。
“我说啊!你这个傻瓜!”海驭遥甩开他的手,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烦躁而向他大吼
着,“你也玩够了吧?!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别在这里装了!”
凌弃的表情由惊愕转为愤怒,继而转为漠然,垂下头,轻声说:“海哥是要擦车吗?”
“你少跟我装啊,小心我把你揍一顿扔到街上去!”海驭遥厉声吼道。
挤出一个恭敬的笑容,凌弃冷淡地说:“海哥教训人还用得着亲自出手吗?只要告诉火豹
哥一声,不就解决我了吗?”
他侧过头去,白皙纤细的脖颈袒露在海驭遥面前,他忽然有股冲动,想在上面狠狠地咬一
口。
勉强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激动,海驭遥摇着头说:“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谁更会演戏一点,
听说老二最近很担心你呢,怎么,来之前没有跟他打招呼?”
海驭远很担心自己?凌弃心里微微一跳,淡淡的甜蜜渗了出来,他用力咬着牙怕自己会不
小心笑出声,一边还是很恭敬地说:“二少爷……实在多虑了,我既然已经决定跟着海哥
,当然会给二少爷一个交待,辞职书我已经递了,不明白二少爷为什么还要找我。”
海驭遥差点冷笑起来,小傻瓜,现在心里是不是已经快活地在摇尾巴了?真可惜,海驭远
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今天见面,最后自己随意提起一句凌弃的近况的时候,他也若无其
事地说:“对了,他已经辞职,不算龙腾的人了,既然他不想回来,那大哥你就随便玩玩
,只要别玩死了就行,否则对遗珠不好交待。”
真是个可怜,可笑,可悲的小傻瓜啊!
他不想再跟凌弃谈下去,粗暴地说:“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给我滚出去!不要
再让我看见你!爱上哪里上哪里,你回不回龙腾我不管,反正你给我滚!滚!”
凌弃茫然地看着他,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之后,脸色变得死人一样白,几乎是哽咽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