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同行（深藏不露续篇）下——叶秦弓

咣当……

乐明被当场砸晕。

这大哥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直说吧，何进。”蒋冲天忽然放开乐明，看何进找茬一样挑下巴：“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废话。”何进不耐烦顶回去：“你看我顺眼吗？”

“那就干脆说清楚。”蒋冲天忽然一把拽住乐明胳膊，问：“这人你要不要？”

嗯？乐明正为这两人突然变脸摸不着头脑，转眼自己又成了问题关键，被蒋冲天拽着，再顶上何进乌云罩顶的低气压，一时半会也只能干笑不说话了。

虽然话题是他，但看那样子，还真没他插嘴的机会。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何进脸色阴沉，微有恼怒。

“你的事我当然不管。不过他的事——”蒋冲天又把手里的人往紧一拽：“我管定了。”

“蒋冲天，别得寸进尺。”

“我就进了，怎么样？”蒋冲天着挑起下巴，摆足流氓样，“我想上他一个多月了。憋出毛病你管吗？”

“上？有本事上你就上啊！跟我哭什么。”何进更狠。

“别装你什么都不知道。有种你现在就说一句你没兴趣，他死心了我好上。”

“死心？”何进冷笑一声，看乐明一眼，又微昂起头：“没门！姓蒋的我告诉你，上他，我比你有兴趣。”

这下连乐明都有点晕。就站中间听何进蒋冲天在这个上来上去谁上谁不上的问题上轮回无数遍后，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两位大哥，要么3P？”

也没特意看谁，就是麻木外加无聊，外加还有点困，声音都是懒得。

另两个都不说话了。看对方一眼，一致错开视线。显然想到跟另一个人上床自己就先起鸡皮疙瘩。半晌，何进给乐明丢下一句：“明天给我订回去的机票。”连回答都不等，就摔门进自己屋了。预示他要提前跟蒋冲天散伙。乐明皱皱眉，转过头来看蒋冲天。蒋冲天却只是看他歪头一笑：“2P？”

“大哥你还是一个人1P吧。”乐明笑都懒得笑，转身也进了自己屋。

何进这一走，蒋冲天等于少了好大一座靠山。这架吵得，有点莫名其妙呢……

41

何进原定两天以后走，不过没走成。不光他没走成，剩下的这两个也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辛龙死了。死在自己家。尸体早上被发现，何进就在早上去机场的路上被拦下来，因为没有准备，直接被扣住了。蒋冲天那边看样子是得到消息，等抓他的人过去，已经人去楼空。

其实凶手谁也没看见。但大家就是心里有数。

开会的时候，唐光赢坐在上座，脸色很是凝重。他一直偏帮蒋冲天，结果弄到今天这个局面，虽然没有人出来指责他，但内疚是肯定有的。其实蒋冲天来之前，唐光赢跟辛龙的关系一直不错。虽说不上是亲如父子，但也算和睦。只是蒋冲天一来，唐光赢的偏心就有些明显。先是放话让谁也不敢动他，再就是搞什么竞选什么投票，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帮扶蒋冲天，削弱辛龙的优势。当然，也有人说唐光赢这么做是为了报蒋家的恩，怎么也算是有情有义，怪不得他。反正辛龙势力那么大，赢得太轻松反而让人说闲话。况且看唐光赢那意思，他的位置最后还得是辛龙接。蒋冲天给他个面子就算。所以唐光赢明着帮蒋冲天，暗着挺辛龙事很多人都知道，除了说他知恩图报耳聪目明外，恐怕还得暗地加个老奸巨猾。

姜还是老的辣，这是至理名言。

结果也一切都在他计划中。蒋冲天虽然来的嚣张干的惊人一路下来声势浩大，但最后还是输了。他唐人街热闹了一个月，最后还是风平浪静回到原轨了。剩下就是他念着老蒋家的恩，找个借口把蒋冲天打发走，让他平平安安来再平平安安去也就可以了。下地去见着蒋家老祖先都能交代了，结果却在所有人都以为天下太平的时候，又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辛龙死了。甚至不用猜所有人就把矛头指向了蒋冲天。原因很简单，谁跟辛龙有仇啊？蒋冲天。谁看辛龙不顺眼啊？蒋冲天。谁一来唐人街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辛龙打得半死啊？蒋冲天。最后，辛龙死了他没坐上去的位置谁能坐啊？还是蒋冲天。

如上，谁干的还用说吗？

看下面人争论不休，唐光赢摆摆手，让大家都静下来：“先别激动。现在是谁做的还不知道……”

“唐叔，现在你要还帮姓蒋的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小龙死了。说句不好听的，在我们下面这些人看，就跟你出事没两样。你要再不做这个主，我就要说你跟姓蒋的串通好了的。”

“老刘，你说这什么混账话。”旁边有人瞪眼睛，正是前一段时间力挺蒋冲天的金大发。

“怎么，我说错了？从那姓蒋的来，这街上就没安生过一天。他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你说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么大胆子动小龙？”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见谁杀辛龙的了吗？他屋里屋外那么多人都没看见谁干的，你看见了？”

“这还用看吗？不是他还能有谁。你再给我找一个出来！姓金的，你到底收了蒋冲天多少钱？他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护着他？！”

“谁收他的钱了？你不要冤枉我！我金大发行得正坐得直，我要拿了姓蒋的一分钱，我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算什么。有种你说你死全家。”

“姓刘的，你别逼人太甚……”

……

转眼，下面又吵成一锅粥。说分两派的确是勉强，因为支持蒋冲天的实在是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且就算嘴上叫嚣着“你们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就不要乱说”，心里恐怕也都认定是蒋冲天干的。

没办法，除了蒋冲天，辛龙确实没有这种能要命的仇家。不是没仇，是不敢。若说是抢位子，蒋冲天不来，根本就没有第二候选人。更何况蒋冲天还在事出之后很利索地跑了。

当然，他跑得快那是他聪明。否则真被抓来，就算是让他当堂对质，照这群情激愤的状况，最后肯定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也得被拿枪指着到灵堂去给辛龙陪命。

所以，还是跑了好哇。虽然不知道能躲多久，但至少能多活几天。

“先不要吵。”费了大力气，终于又压下众人的吵闹，唐光赢也有些生气，“辛龙死了？辛龙死了我姓唐的还在！人没坐上这个位置你们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当家，真坐上了那还了得？！嗯？”

最后一声重哼极具威严，下面人立马就噤了声。没错，辛龙是新枝，但就算攀上了没等站稳就断了。那最后还得回去找老枝。愿不愿意，至少比掉下去强。

“这事听我的。火箭我会派人去找。但需要时间。所以我先让人把跟火箭一起的人请来了。为得是让你们心里先有个谱，别说我藏着掖着。想问什么你们可以问。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人家在国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帮火箭的忙不代表就是一伙的。谁也不许耍泼。显得我们没规矩。听到了吗？”

其实唐光赢后面几句话都是白说，谁也没往耳朵里听。就等着把人带上来把戏唱热闹点，问不问的出东西不要紧，关键是有人让他们问。

很快何进就被人“请”了出来，跟审犯人似的，在大厅中间安了张椅子，旁边都是摩拳擦掌就等一言不和冲上来把他大卸八块的人。看表情就知道都早看他不顺眼。

何进倒好像早习惯了这种围攻的场合，面无表情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跟旁边人要烟点上，抽了一口，抬头：“想问什么，问吧。”

旁若无人的气势，镇定自若的扫视，显然他出席葬礼和婚礼都是这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过分镇定反倒让一开始还撸袖子伸拳头的人都静下来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问了。

许久，终于有人开口，问得问题却实在不怎么样。“你跟蒋冲天什么关系？”

“我认识他表弟。蒋家现在我管。”何进利索地回答，又把夹烟的手放在架起的膝盖上，挑眉抬眼，问：“有什么问题？”

“嗯？没……”问话人下意识接口，说完了才后悔。什么没问题，这就是问题。

“那你就是跟蒋冲天一伙儿的了？”有人性子急，忍不住了跳出来。

“不算。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何进立场笃定地解释，却让人听不出这其中的区别。

“那不一样吗？”果然人群中传来小声议论。

“理解不了？”何进抬眉，掸掸烟灰，“那就算了。就说有什么事儿吧。”

“妈的，你敢看不起我们？！”有要脸的被何进的轻傲激怒，抡拳头就要上，被唐光赢一声“别乱来。”给喝住，恨恨的咒骂两句，坐回原处去了。就听唐光赢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上面响起：“何先生，不好意思硬把你请来。昨天晚上辛龙……死了。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

“我知道。”何进点点头，“刚知道。”

“小子，你别睁眼说瞎话。”姓刘的老头和辛龙交情好，这时候站在众人前面，俨然一副盘问代表模样，截了唐光赢的话头威吓。何进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问唐光赢：“你们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敢说没关系？！谁不知道就是姓蒋的干的……”对何进的刻意轻视姓刘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等唐光赢说话，先额角暴筋地吼。

“他干你找他去。”何进终于理说话的人了，却只是不耐加不屑，抬手往地板上掸烟灰，“找我干什么？！”

“你——”被他这么一呛，别人还真没话了。虽然想的都是“废话，找的到他还用找你吗？！”可一时半会也没个一定成立的理由。

“何先生，别误会。”关键时刻还得唐光赢出面，“我们不是说这事儿和你有关。只是想问问看，你知不知道火箭现在在哪？”

“唐先生。”何进正身仰目，直视唐光赢：“我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事儿是不是蒋冲天干的。不过既然现在我坐在这儿，我就得替姓蒋的问一句，说辛龙是他的做掉的，你们有证据吗？”

“我们的确没有证据。”唐光赢抬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说话仍然客气：“所以才想找火箭回来，问个清楚。”

“问？”何进冷笑，把周围形色各异表情辗转的人大概扫了一眼，仿佛在嘲笑唐光赢这场面话说得太假。蒋冲天要真站这儿，有没有命等他们问都不一定。

抽了几口烟，何进终于再开口。虽然算不上言语热情，但好歹没让唐光赢下不来台：“唐先生，既然你给我面子在这儿跟我谈，那我就给你个实话。蒋冲天在哪，我不知道。这事儿他有没有干，我也不敢说。不过你要是想用我当人质把他引出来，那抱歉了。我俩没那交情。我死了他不会管，他死了，我也不会问。”

“……”何进话说完，唐光赢脸色沉了沉。而唐光赢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好说话。整个大厅又陷入困境。何进坐那里就是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标准的刀枪不入，而碍于他的特殊身份，还真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虽然这里和那头隔着个太平洋，但谁敢保证那边没有脑子发热的漂洋过海给老大报仇。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到时候这街上有几个能睡安稳觉。更何况走私偷渡是他们一大财源，真跟那头起了什么争执，吃亏的两边都有。

所以争论来争论去的后果，就是先把何进留这儿了。其实也就是人质，看蒋冲天会不会讲一回义气。当然，想起蒋冲天那个样子，所有人也都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在所有人都在找杀辛龙的凶手就差把唐人街底朝天翻起来的时候，众人口中的罪魁祸首却躲在上城区的一间公寓里悠闲自得。

“大哥，你现在是嫌疑犯啊，这么自在不太好吧。”在旁边托着下巴瞅他一天的人，忍不住劝。

不用问，蒋冲天跟乐明。

“那不然呢？我要哭吗？”蒋冲天横躺在沙发上，偏头瞅他笑。

“听说何总被扣下了。”

“嗯。怎样？”

“大哥你不觉内疚吗？”

“辛龙又不是我干掉的，我为什么要内疚。”

“那大哥你不觉得应该去解释一下？还是你打算就这么躲一辈子？”

“这么躲着也没什么不好，有吃有喝有住。你说是不是，陆老板？”蒋冲天忽然把目光转向一直抱胳膊靠门板上的人，笑。

陆肇空现在看躺他沙发里就像躺自己家的蒋冲天的眼神摆明就是想揍完了再踹，踹完了再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在得知辛龙出事的消息后就立刻赶到了何进他们住的地方。那时那里已经全是人。除了该在的几乎都在。然后就有有心人就告诉他何进早上去机场的路上已经被唐光赢派去的人“请”回去了，蒋冲天据说是跑了。

嗯，当时所有人低声议论的都是蒋冲天“跑了”的问题。辛龙死不死为什么死死了以后该怎么办，倒是没人上心。

陆肇空门外面站了半天，看人多也挤不进去，干脆打道回府。结果刚坐进车里，后面就有人跟他打招呼。回头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那两个本应该在跑路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钻进了他的车里，就好像是吃早点碰上一样跟他摆手打招呼，末了再加一句问候语：“早啊，陆老板。”

早？陆肇空强抑怒火，等把车开出唐人街确定不会再有人认识他，一手还握着方向盘就回身去拽蒋冲天领子：“辛龙是不是你干的？！”

蒋冲天惊了一下，笑笑没躲。车子马上滑出一个小S型，乐明为了自己生命安全着想只好出面：“陆老板，想打人麻烦你先把车停了再说。”

陆肇空瞪他一眼，这才放开蒋冲天，转头看前面。

乐明低头笑笑，只能说蒋冲天是福大命大。有陆肇空帮忙，他们躲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陆肇空有钱有势有房子住，更重要的是有好名声。所以没人会想到他在自己家窝藏嫌疑犯。就算想到了也不能真的来搜。况且坊间都在盛传他跟蒋冲天不和，就算选举那会儿帮忙也都是为给何进面子。否则蒋冲天来唐人街第一个抡刀要砍他的人就是陆肇空。

当然，这也不是空穴来风，看过陆肇空那次因为辛龙被一酒瓶子砸倒而拽着蒋冲天直接骂上了祖宗八代的壮观场面的，没一个不说满汉楼老板好魄力的。那气势，阎王都惹不起。所以蒋冲天躲到他这里，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安全。

“何进你们打算这么办？”看两个人已经在他这儿住了三天，好像完全不记得还有一个人叫何进是因为他们被扣住的，陆肇空忍无可忍，差点又拎着蒋冲天领子问。

蒋冲天看他笑笑，摊摊手。乐明也看他笑笑，耸耸肩。总之就是没一个能给他个满意的答复，让陆肇空火气上涌又差点暴走。

“别告诉何进你们不管了？如果真那样，你们我也不管了。你们当我是看谁面子上帮忙到现在的。我就在说你——你他妈还笑！”陆肇空话说一半看蒋冲天还笑得幸灾乐祸，脑子一热，抄起手边的花瓶就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