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社之情痴(出书版)上 by 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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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同大怒,那些人说要把莫离送到豹房,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那如同明月一般的人物,岂容得那些混帐东西侮辱!心里更想快些找到莫离,想法带走。

但想来容易做来难,他进宫这些日,才知道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许多事都不易办,他又被皇帝看得死死的,几乎没有喘气的时间,每天只有和太平打斗时才能得到一丝兴奋和轻松。

这日老师又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只见他:面如银盆,三缕长髯,道德风骨,高标伟岸,迈着方步走到桌边,把书轻轻往桌上一放,灰尘都没惊起半点。

萧同却宁愿进来一个鲁智深那样的人物,面目粗豪、膀大腰圆,衣襟扯开,露出长满黑毛的胸膛大步闯进门来,手一挥,一柄戒刀「嗖」地一声插入桌面,嗡嗡直颤,嘴里大喝:「小子,今日讲逼上梁山!」

「今日讲《乐府》里的一首吧。」老师非常和蔼地道。

萧同拿起桌上的书册,还好,这本挺薄的,随便翻开一页,只见是一首很短的诗,便道:「那就这首吧。」老师一看,原来是《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一共没有多少字,老师写了字帖给他,再细细讲来。

原来是讲两个人相爱的事:天啊,我想和他相爱,永远不要停,山头平了,江水干了,冬天打雷,夏天下雪,天掉在地上了,才敢和他分手!

萧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里面没说是男是女吧?」

「自然是一男一女。」

「哪写了?」

「不用写。」

「那两个男子或两个女子就不行吗?」

「呃阴阳平衡才是正理」

「可那天您讲佛家有无相之说,不要迷于表相。」

「那是没错。」

「皮囊不就是表相么?」

「是。」

「不看表相的话,两个人相爱,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可以用这首诗的。」

教师擦了擦汗,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声音道:「没错,只要两个人相爱,不管是男是女,快乐才是最主要的。」翰林学士连忙起身行礼:「皇上。」

萧同得老师多日教诲,也知道赶紧站起身来,假装要行下礼去

皇上微微地笑着,摆了摆手,让他们免礼,看着萧同道:「我朝风气开放,男男情爱也是正常。」

难得难得,皇帝此言倒颇得萧同之心,对他的恶劣印象好转了一点。心中又想起莫离,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多么善解人意,温柔和顺,同他在一起,总是如沐春风,如果能够长相厮守,相伴一生,必也能够快活一生吧?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萧同心中上下反复,思量不已,也没有留心皇帝含笑打量他的眼神。

晚上,临时加了一班岗,皇上在御花园中喝酒作乐,萧同和于琪就守卫在一旁。

今天陪皇上取乐的不是妃子,而是一个少年,打扮得甚是妖娆,明明是个男人,却像女人一样娇艳,动作轻浮,声音柔媚,巴着皇帝求宠。于琪的脸色很难看,眼睛看着一边,冰冷冷的站着。

萧同却无所谓,男子之间情意眷恋,对他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十三岁进天狼社见到大哥和少主时就已见识过。只不过眼前这一对儿太过不成器,皇帝一脸色眯眯的样子,任那少年随意撒娇,宠溺地笑着,喝他喂过来的酒,吃他挟过来的菜,一时高兴了,还叫赏了西洋进贡的小金马车和夜明珠。看那少年喜出望外地趴在地上谢恩,皇上笑眯眯的踢了踢他的额头,叫他起来,一边还用眼角瞄一瞄萧同。

哼,真没品,萧同不屑一顾,连表情都没有变。这样无耻贪财的家伙,值得什么?别说比不上人间极品的少主,连他的莫离都及不上一成啊!

想想少主和大哥,那样的情深意重,高洁伟岸如九天日月,两人连袂携手,笑傲江湖,睥睨天下,怎不叫人心生敬仰?再想想他的小莫离,善良体贴的性情,清澈明亮的双眸,温柔和顺的笑脸,称得上其人如玉,其情似水

萧同心中有股淡淡的暖意涌上来,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这一晚皇帝异常开心,歌舞升平,尽欢而散。

第十章

小院中黑暗依旧,太平静立依旧。

萧同朝他打个招呼,两人又动上手。

其实太平只有在萧同和交手的时候,才像一个活人,身手敏捷,目光闪亮,浑身散发出一种夺人的气势,而一旦收了功,就仿若一块黑木头,了无生气。

今天他使了枪。应萧同的要求,他后来不再空手相斗,找了几件兵器来换着使。任何东西到了他手里就不一样了,威力大增。

萧同听师父说武功到了最高境界,飞花摘叶即可伤人,他曾练过,白摘了几百朵花,也没伤着半个人,将内力贯注到那样柔弱的物体里面,实在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过他也没有见师父使过,说不定他也不会。

「太平,你用树枝能当剑使么?」

太平看他一眼,默默折了一枝枯梅,神情一凝,袖子仿佛注了风一样微微鼓了起来,梅枝轻轻划过夜空,隐隐有风雷之声,竟如钢铁刀剑一般劈空有声。这样的树枝,当真要招呼到人身上,只怕比真刀真剑毫不逊色。

萧同佩服得五体投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太平太平,我拜你为师,一定要教我这手功夫!」

「你功力不够。」太平一句死板板的话把他火热的雄心拍成碎片!

「那还得练多久?」萧同不死心地问。

太平沉吟:「二十年。」

「二十年!」萧同惊叫一声,那他不都要老掉牙了么?「有没有速成的办法?」

太平不语。

萧同长叹一声,二十年,可怕的岁月啊!不过如果他努力些练,说不定用不到二十年,对,太平能达到的,他也一样能达到。再说时间是不会停的,只要不死,二十年很快过去了。想明白这一节,萧同又开朗起来,跳起来拉太平去洗澡。

赤身跳进温暖的水里,像小鱼一样钻来钻去,萧同唱起歌来,快活无比。

水池虽大,总归只是个水池而已,怎比得上大江大河?那滔天的巨浪,无边的水色,纵情来往,方显好男儿本色,诶,真是困大龙于小泽,可惜了他这一身好本事,竟无处施展,只能在小小一池水中乱转,聊胜于无。

在水中萧同不满地看着自己变白了的肌肤,在地牢中一月,在家中禁足一月,在宫中受困于书房又一月,都没什么机会晒到太阳,蜜色的肌肤渐渐变得白嫩起来,早失了鬼面的霸气!哼,等出了宫,一定赶快找地方好好晒一晒。正想着,忽然听到屋角有一点动静,他转头看去,目瞪口呆。

皇上!他怎么在这里?

应该是比他先来的,否则逃不过萧同灵敏的耳朵,怎么事先一点都没发现?他正从墙边走过来,原来墙上有一道暗门。

萧同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他在墙那边干什么?

皇上缓步走到池边,微笑着看他,而萧同心中一阵恶寒:混蛋!又用这种眼神看他!当日他在南湖边就是这么看他

却见皇帝轻轻一抽腰带,身上那件松松软软的长衣褪去,赤身裸体,迈步就从台阶上走入水中。

「豁拉」一声,萧同一跃出水,窜过去拿自己的衣服。却听皇上说道:「怎么就走了?」

多日来所习的礼仪略略想起,勉强回身,低头道:「臣不应在皇上面前失礼,请皇上恕罪。」其实他心中怒火熊熊,凭什么又打扰他的清静!难道这么好玩儿的地方,以后不能来了吗?

「有什么失礼?」

「在皇上面前衣冠不整。」

「朕与你一样,就不算失礼了。」

呸!萧同愤怒的想,我又不想看你!不过皇帝的身材还真不错,既不像莫离那样纤细柔软,也不像萧同的瘦削紧致,而是成年男子特有的雄伟壮健。

他看萧同气愤愤地抓着衣服,一时还没决定走不走,微笑着招呼道:「再下来泡一会儿吧,平日你不都要玩将近一个时辰的么?」

萧同脑中嗡的一声什么?!难道他总偷看他?!

「来帮朕擦擦背。」皇帝在水中悠然地撩水泼在身上,毫不在意地对萧同道。

萧同怒,他又不是太监、仆人!他转过身去开始穿衣,准备离开这里,心中激怒,手有点抖。

「这里是朕专用的浴池,那边通过长廊就与朕的寝宫相连,你来了这么多次,没发现吗?」

萧同一边快快穿衣,一边怨怪太平,是他带他来这里,萧同哪注意过这是连着哪里。不经意间目光掠过墙上的几块巨大水晶这些,这些只怕是可以看到室内的吧?水晶那边暗,这边亮,自然从这边看不过去,从那边却可以看到这里。

混蛋!混蛋!敢这样骗他!萧同气得手都哆嗦了,猛地转过身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骗我?」

「咦,这是朕的浴室,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萧同哑口无言。太平!太平居然会骗他?那块黑木头,萧同还以为跟他是朋友了呢!他猛地拉开大门,冲了出去,太平却第一次不在外面。

「太平」

「进来!」皇帝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萧同一怔回身。

「进来!」皇帝又说一遍,口气不善。

是谁教萧同这些狗屁的君臣礼仪?若是一个月前,萧同早拔脚跑掉了,现在却不由自主地走了回去,站在门内一步的距离,低着头。心乱如麻,浑身燥热,刚洗完澡的身子又出了一层汗。

巨大的蜡烛火苗闪动着,每次来时它们都是燃着的,这屋子这么大,浴池这么豪华,第一次来时萧同还感叹当皇帝真好,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果然是他的,可为什么耍着他玩儿?萧同心中感到无限委屈,眼睛涨涨的,连愤怒都忘记了。

「那日在南湖中一见,朕对你念念不忘。」

不提还好,一提更让萧同恨从心上来。

「本以为天下之大,恐怕不好找你这么条小小鱼儿。不料你自己闯进宫来,太平见到了,自然禀报了朕。」

真傻!自己送上门来!萧同咬牙。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漂亮孩子,打死了齐尚书府的小公子。萧卿家的两个儿子,果然都是人中龙凤。」

这句话好像前后两个意思?

「可惜性子被惯坏了。」

哼!萧同瞪眼。

「这一个月来你收敛了不少,果然还是孩子,性子是可以改的。」

呸!谁还是孩子?!

「过来,别拗着气了。」

萧同不动。

皇上洗完了,沿台阶走了上来,站在池边,拿过一条白色的布巾,对萧同道:「过来,给朕擦净了身子。」

他自己没有长手么?萧同站着不动,恨恨地瞪着地面。

「噗哧」,皇帝居然笑了,萧同疑惑地抬起头,听他道:「你呀,还真像一头生着气的小豹子。」

萧同怒!皇上缓缓地抹着身子,并不着急,好似在刻意展示自己的好身材一般,全然不顾萧同已气得快要冒烟了。

「过来。」他披上了衣服,淡淡地道,萧同一动不动。

微微一笑,皇帝移步过去,抬起手,想摸他的脸,萧同一个虎跳,向后跃开了五、六尺远,气鼓鼓的看他,皇帝笑:「傻孩子,多少人等着得朕的宠,你如此幸运,偏就得了朕的喜欢,却还不知道呢。」

谁稀罕得他的宠!

「昨日在书房里你不是问过先生,男子之间可不可以相爱?朕可不是那等迂腐的老学究,不是告诉你了吗?只要自己高兴就好,管他别人怎么想。」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萧同暗中同意。

「朕喜欢你,宠你,跟别人是不同的,不然就不会这么费心教你了。」

闻听此言,萧同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原来如此!怪不得无缘无故会赦免了他的大罪,又收进宫来管教,关在书房里,要他耐住性子练字,跟老师学礼仪、读诗书,一日一日,要磨得他锐气尽失。

「玉不琢,不成器,你原本是块难得的美玉,只可惜性子野了,算不得十全十美,需得好好管教才行。」

萧同心道:我宁愿是块烂石头!

「怎么?」皇帝侧头看看萧同,微笑道:「还在生气?好好收收你的性子,偶尔使使朕会宠你,使太大了就失了分寸了!」

呸!谁跟他使性子啊!萧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手刚碰到门,皇上的声音冷冷地从后面传来:「够了!」

萧同一时间血往上冲,又拼命压了下去,不得不提醒自己,他是君,是皇上君臣有别,不可犯上强忍着气,他一转身跪在地上,嘎声道:「臣年幼无知,实在不敢承受皇上的错爱。」

话未说完,忍无可忍,他一跃而起,破门而出。

寒风凛冽,萧同一口气跑回住处,身上冰凉,心中火热,呼呼地喘着大气,伸手推开了门。

屋里伺候他的一个小太监睡眼惺松地迎了过来,道:「大人,您回来了。」

从半个月前内监总管派了这个十二岁的小太监来,说刚收进宫,年纪太小,还干不了什么事,先放在他这里学学规矩,萧同不疑有他,随便使着。难得他小小年纪,聪明伶俐,把萧同的日常起居打理得极是妥贴,现在想起来,自然是故意派来的了。在他这里学规矩,跟他能学出什么规矩来,真是笑话!

萧同看看墙边的长案,上边摆了不少杂七杂八,都是平日里皇上赏的,现在看见,心中刺痛,他大步过去,一把将案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一片稀里哗啦之声。

无缘无故赏他东西非要他穿紧身的漂亮衣服御书房的侍卫都是年轻漂亮的世家公子于琪冷冷地看他世伯何总管几次对萧同欲言又止骗子,都是骗子!

可恶,都把萧同当成那种那种想到日前看到的那个妖娆少年,巴在皇帝身边,献媚的笑着好恶心!男宠!娈童!萧同气得像要炸裂,他响当当的「鬼面」萧同,大好男儿,竟然会被人当成这种这样的

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他握紧了拳头。捏的嘎巴直响,眼中如欲喷出豁火来。

小太监缩在屋角,吓得直打哆嗦,呐呐地叫:「大人?!大人?!」

萧同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不行,明天一定得出宫去。他坐在床上,胸口气血翻涌,好难受!大内宫廷,深更半夜,为人臣子,处处受缚,不能大喊大叫,不能找人打架,不能出去奔跑发疯,不能舞刀泄愤都不能!什么都不许!为什么会这样?!不干了,明天一定要出宫去!

一时又想起莫离来,他,也是受着这样的苦么?身不由已,只是一只可怜的笼中小鸟,那样温柔和顺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他也想飞走对不对?可是没有力气

萧同可不一样,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要呆在这里!

天刚蒙蒙亮时,他起身打开门,快步向宫门方向奔去。远远望见宫门,他加快步子,却被守卫喝住:「站住,干什么去?」

「我要出宫!」

「有出宫的腰牌吗?」

「没有。」

「宫门不得随便出入,要是出公差去找总管领腰牌,辰时以后才能出宫。」

萧同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硬冲出去。忽听背后有人快步赶来,何总管的声音响了起来:「萧同,你到哪去?」

「我要回家!」

何总管跑到萧同面前,年纪不轻的人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停了停才道:「快跟我回去,要回家也得等你爹跟皇上请准了假,现在跑出去,就是擅离职守」

萧同冷笑,他有什么职守?每日里像木桩一样站在门外一个时辰,是人都能干得了。何总管拉了萧同的手臂就走,萧同念他是世伯,不能硬拗着,只好跟他回去。

一路进到何总管房里去,他放开萧同,自己坐在椅子上喘气。「萧同,好好的你又乱跑什么?」

萧同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唉。」何总管一声长叹,「你这性子!你爹要我嘱咐你,好好跟着苏翰林学,他可是朝中有名的博学之士,多少官府人家想请他教教孩子都请不到呢。」

萧同无语。半晌才道:「何伯伯,皇上对萧同的事,您都知道吗?」

果然何总管脸上一红,半晌才叹了口气道:「难得皇上喜欢你」

「他想让我做什么你知道吗?!」

「别这样,咱们做臣子的虽然这样不太好」

推书 20234-11-14 :启禀公子(出书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