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凯棋

「从大门吧！」

有模有样地举着枪，两人开了门进入，昏暗地灯光在头顶上摇晃，屋子里全部乱七八糟地叫人感到不舒服。

楚凌开始佩服自己与学长居然可以在这种环境生存这麽久。

找了一会儿还是没发现钥匙踪迹，突地门边一个轻响，惹得两人回头一望。

「你们！」来人立即转身朝外面大喊：「老大，他们在这边！快回来！」

第六个匪徒！居然有落网之鱼。

楚凌扑上前去与来者扭打起来。

『碰』枪声一响，惊起了林中飞禽，平地一声雷般远远地将声音传了出去。

「说！车钥匙在哪里？」席振豪冷酷地问道，他手中的枪方才在歹徒的腿上打了一个血窟窿。

不知为何，楚凌看到这副模样的学长感觉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一丝冷意在心底蔓起，楚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说我就再开一枪，开在你的脑袋上。」席振豪再度逼问，手指已半扣了钣机。

「不、不在我身上……在老大那、那里……」匪徒痛得哭了出来，他真觉得席振豪会残酷地将他打死。

「你们老大在哪里？」

「他刚刚跟弟兄们出去找你们了……」

席振豪沉吟後再道：「手机呢？你总该有吧！」

「这边收不到讯……唯一的卫星电话也在老大那边……呜！」匪徒尚未说完就被席振豪敲晕。

「学长……」

「再问下去也没用，先把他绑起来吧！」

「好。」楚凌把歹徒困好，担忧地望着席振豪：「学长，你没事吧？」

席振豪的手在抖，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没事……」席振豪道：「楚凌……你怕不怕？」

清楚学长意谓为何，楚凌清晰地道：「不怕。」只要跟学长在一起什麽都不怕，楚凌没有说出理由，他只是用信任的眼光看着席振豪。

「好，那我们得想个方法……」

惹火17

办法很简单，其中一人引开匪徒注意，另一人挟持歹徒的领头然後拿到他们需要的钥匙与电话。

这是一个危险的赌注，若赢了，他们便可安然逃走，若输了，又得再回到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

他们再度躲藏起来监视着屋子情况，也许是刚刚的枪声太响，那三个人回来得很快。

歹徒一开门就看到情形不对，同伴被袭击并困绑在地。

「老大，华仔他受伤了！」

「得赶快去医院…」

「去医院找死吗！蠢材！」

「可是华仔他……」

「暂且死不了……这两个可恶的小鬼居然有枪，哼！看来出去找的自己人已经被撂倒了。」

「那……」

「那两个既然回来了一定还在附近，快去找！」

「是、是。」

匪徒忙乱了一阵子走了，徒留下老大在屋子里。

楚凌与席振豪相对一眼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好机会，连方才想的办法也不用了。

两人飞奔而出，对着屋里的人举枪喝道：「不准动！」老大居然配合地高举双手，狰狞的脸上露出微笑。

这麽轻易？

正想放松时，脑後传来的感触才知中计了。

「老大真是料事如神呀！死小鬼，这次我会好好回报你的。」说话的是林仔，猥琐的身形配上下流的表情，左手还在楚凌的臀上不停抚摸，差点让楚凌吐出来。

「小鬼，枪拿来。」A仔用手去拿，拉不动席振豪的枪，再想用力点怎知席振豪完全不顾危险，转身就给予A仔一枪，正中胸膛。

这项变故惊得大家都呆掉了。

「A仔！」林仔反应过来要对席振豪攻击，但他已慢了一步，枪声再响，却不只一声。

「学长！」

眼前的景象快速不过三秒，但，楚凌却觉得一切缓慢得有如要用刻的刻进眼里。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了，声称老大的匪徒俯倒在地，一动也不动的，楚凌也仰躺在地，身上压着学长，学长也一动也不动的，林仔则是跌坐在地，不停地抖着，最後逃命似地奔入林区。

为什麽？

为什麽学长要先过来救我？

如果他先去制服匪徒的老大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学长挨了一枪，打中哪里了？

为什麽被打中的人不是自己？

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要学长死掉！

「学长……学长……」轻轻地推动席振豪，楚凌好怕学长完全没有声音。

血热热的流淌到楚凌的身上，眼泪已在眼眶上打转了，他不要，他不要学长离开他，这是他生命里重要的人呀！

为什麽重要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母亲也走了，小时候陪伴自己的大黄狗也走了，现在轮到学长了吗？

不！

心痛与後悔让楚凌抽泣起来，他再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他只想要学长好好活着，然後跟他一同再打篮球一同再打场痛快淋漓的架，然後再好好地吻吻他。

「学长……学长，别丢下我一个，不要死，呜……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呀！我喜欢学长，我想爱你，我认清了，这跟玉琳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学长……呜呜……学长，你快起来骂我呀！我喜欢你没听到吗？我只想要你，学长……哇呜……」

正要嚎啕大哭时，身上传来了轻微的声音：「…别再推了…很痛！」

「学长！」又惊又喜，楚凌抱紧了席振豪舍不得放开。

「……玉琳一定很担心……我们一定要回去……」席振豪说完似乎因体力不支痛晕了过去。

◆◇◆

幸好没有命中要害。

楚凌利用卫星电话报警，两人总算得救，而外界早已闹得风风火火，怪不得匪徒要一再地搬迁而且越选越偏僻。

匪徒一共六名，是累犯，在先前也犯下了多起的绑架事件，这次一网打尽，让警察们的功绩增添了一笔，频频跑来跟楚凌、席振豪道谢，还要搬奖状给他们。

多亏他们智勇双全、英勇无敌，与匪徒斗智斗力得胜。

不过这些对楚凌来说都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人，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伤势有好点了吗？

楚凌在医院躺了几天，枯槁邋遢的模样已去，现在又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司法程序也走了差不多，楚凌想着要不要去探望学长。

期间，玉琳有来过一次，他跟她说：『先回去照顾你哥哥比较重要，他伤得严重，我出院了就会去找你们。』

所以後来玉琳就没再过来了。

其实是楚凌不晓得如何面对玉琳，他说不出要分手的话来，天使般的人儿怎能受伤害？楚凌真的说不出口。

尤其当她抱着劫後馀生的他时说着：『我好担心你，以为小凌不会回来了，还好小凌没

事。』一股罪恶感便截断了楚凌要分手的想法。

她什麽错也没，怎可以让她承担这种情感上的创伤。

如今楚凌再面对玉琳，宛如所有的感觉都淡了，她还是惹他怜爱的，只是再也没有当初的怦然心动，一切都静静地，他不会想再拉着玉琳的手，不会想再亲吻她，也不会再想着要与她达三垒。

反观席振豪，楚凌每日思念的都是他，只要一回想那时的危险，学长满身的血，看得他惊心动魄又惧又怕恨不得是自己流血。

那时楚凌才明了，他想爱的人到底是谁。

惹火18

再见到席振豪已是一个月後的事，这段时间里楚凌还是有跟玉琳连络，但并无主动探视席振豪，他不确定那段剖白的话学长有无听清，既然这样为免彼此难堪便先按兵不动，只是有时想念得忍不住了，楚凌才辗转从玉琳这方打听，问问学长的伤势好点了没？精神如何？胃口怎麽样？那时饿得够呛，都瘦下去了，学长的两颊都尖削起来，不知恢复以前的英挺帅气了吗？

每当这麽问，玉琳都会笑着说：「小凌你放心啦 我哥他壮得跟牛一样，已经无大碍了，谢谢你这麽关心他喔，回去我再转达。」

「不、不用转达了，问问应该的，毕竟他受伤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由於我，我知道学长的情况就好了，不用让他晓得。」楚凌呵呵地乾笑两声，看来自己询问得太过头可不好。

玉琳微笑道：「嗯，好吧！那你有空就直接来看看我哥。」

「好的，有空的话……」

因为安全问题，所以现在楚凌不再过去席家了，口头上应诺着，但楚凌明自自己不会去探望席振豪。

重新回到校园上课，绑架事件的话题延烧很久，直到席振豪回来为止才渐渐停息。

学校里的爱慕者们还做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恭迎他们的席学长回来，那时楚凌在三楼的教室看到门口席振豪被洒了满头满脸的花辫、彩带，一脸隐忍一脸局促的模样差点让楚凌笑翻，那麽细微的表情明明就可以观察到，怎麽以前都会认为学长是张冷酷的扑克牌脸呢？

这样想着，就会觉得席学长好可爱，害得楚凌内心又骚动起来，往往要半刻才平息自己的绮念。

也没有刻意避开，但也没有故意要去与席振豪碰面接触。

不过老天就是爱捉弄人，这天的不期然而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楚凌到室外的篮球场地练习，当球打到篮板弹出去时滚到球场外面，楚凌低着头追着球跑，该死的球滚得很远，都快到西边的林木区里，当拾到球起来的那一刻，视线由下往上抬。

轻风微微柳絮飞。

柳树下先是一个画架，画架後面站了一个人，一个朝思暮想的人，他拿着画笔，一脸惊讶地看着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席振豪。

似梦般的场景，整个世界犹如只剩下二人，造景林木成了美丽的装点，一丛丛的桂花萦绕淡淡香气，阳光一束束穿透洒落，这里彷佛成了人间仙境，只差没有桃花片片。

两人似乎都忘了言语，只是静静地相互凝视，恍如谁也不忍心打破这安详的静谧。

好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不要流逝。

楚凌的心，跳动了，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以前不曾活过。

同时，声音响起。

「学长……」

「你……」

顿住，再讲。

「你先说……」

「你先讲……」

相视而笑。

◆◇◆

「学长怎麽在这里画画？」

「美术作业，一段时间没来好多作业都没交，要毕业的话就得乖乖补交。」

「喔，这样呀。」毕业的字眼扎进了楚凌心里，他忽然想到自己与学长的年龄差距，学长会先一步离开校园，到时，他要去哪里找学长呢？

「你呢？都补交完了？」

「我…呃…呵呵……」楚凌压根忘记这件事，反正他才一年级，没补还无所谓。

「你最近都没找玉琳出去玩，有空约一下玉琳吧！她最近看来有点消沉。」

口头上应着：「好。」楚凌心思却转到别的方面，看来那时说的话学长根本就没有听到，不然怎还会这麽说。

瞬间又安静了下来，选了一颗树靠着树坐着，席振豪把画板拿下放在膝上，草稿已打好，席振豪默默地上着颜色。

楚凌看着席振豪一连串的动作，对方好像没有再深谈下去的意思。

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动作，楚凌摸摸鼻子也跟着坐下，只盼学长不会突然赶他离开。

远方的声音再也传不进耳里，楚凌只听到席振豪笔下传来的沙沙声。

宁静悠然是此时的写照，在学长的身边就感到喜悦，微微的甜蜜杂上一点苦涩，楚凌想，如今这样很好，学长还愿意理睬他，他该谢天谢地。

享受微风轻拂，楚凌看着席振豪的作品慢慢成型，越来越美，越来越清晰，相信等到完工，见者们一定会爱上这画。

他与学长的相处何嚐不是如此，学长就像这画，等到他摸清了学长的底，他也爱上了学长，可惜只有楚凌一人在单恋。

「你不去打球？」

一讶，原来是学长在问话。

「不了，想看学长画画。」

「没什麽好看的。」

「哪会，学长画的很漂亮，要是我才画不出来，我画人像鬼，画狗像猪。」

「那改天真要见识一下你的大作好让我开开眼界才行。」席振豪笑道。

「不用改天，我现在就画给学长看。」

随意捡了一根枯枝，楚凌在前方地面的沙土上快速地画出一个图案来。

「来，猜猜我画的是谁？」

席振豪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之後又皱了皱眉头道：「楚凌，你确定你真的画人？」

「没错，跟你说了嘛 这个是体育老师，像不像鬼？」

「噗。」席振豪掩嘴而笑，点了点头。

学校里的某个体育老师不得人心，其来有因，楚凌拿他画来恶作剧问心无愧，且能博得学长一笑，楚凌愿意再用拙技多画一点。

东画画西画画，眼前的沙土都让楚凌给搅过了，阳光也愈来愈弱了，天色渐渐昏暗，校园里的人也快走光了。

哇哇哇，时间这麽晚了。

可是看学长这麽愉快，楚凌也乐不思蜀。

「谢谢你让我这麽开心，我该回去了。」席振豪说完站起，没想到脚下一个趔趄竟要往前摔倒，吓得楚凌赶紧抱住席振豪的身子。

「学长，你没事吧？是不是坐了太久突然站起动作太大？」楚凌紧张地问，他怎麽这麽粗心，没发现学长脸色苍白。

「没事，只是失血过多的後遗症，头有点晕，等一下就好。」眼看席振豪双眼紧闭，额上布满了细汗，的确是不舒服的模样。

「学长，我扶你，你再坐下歇歇。」

他所仰慕的人就在自己怀里，这种抱着的充实感觉太过美好，楚凌忍不住地汲取席振豪身上的味道，想要再搂得更紧点。

学长果然瘦了，这阵子没有好好调养吗？

「真的只是贫血吗？是不是伤口在痛？」

席振豪仍是闭眼不语。

这样子让楚凌的心都疼了起来，右手便逾矩地用袖口擦着席振豪额上的汗水。

他真的好喜欢学长，看到心都揪起来了，擦完了汗珠，楚凌捧起席振豪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下去。

没有被推开，看样子真的是伤口在疼。

楚凌斗胆地扯开了席振豪地上衣，胸膛上一个明显的血印子渗出了纱布。

「这是怎麽回事？都过了这麽久怎麽还没好？」楚凌惊道。

「……伤口不小心感染了，所以好得有点慢……」

「怎会这样？玉琳跟我说你已痊愈……」

「……别让她知道……求你……不要让她担心……」

求我？居然求我！楚凌莫名地感到有点生气，他厌恶这个全心全意眼中只有玉琳的席振豪，该不会是真的恋妹情结吧？所以都不交女友？

突地，他开始讨厌起自己，为什麽一开始遇见的不是学长，抑或者是为什麽自己不是投胎当席振豪的妹妹？之类的滑稽想法。

叹了一口气，楚凌想趁人之危。

「好，我不告诉玉琳，但，要有条件。」

席振豪吃惊地睁大了眼，彷佛看着卑鄙小人。

「让我吻你。」

「……」片刻，席振豪点头以示同意。

竟然妥协了！楚凌已经不是愤怒可以形容，他好想大骂：席振豪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楚凌咬牙切齿地问道：「当初你救我的原因，是不是不想令玉琳为我担心？所以如果我跟玉琳没有认识，玉琳不会为我担心，那你根本就不会救我，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了……所以你最好离开玉琳，不然你要让玉琳伤心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楚凌听了目眦欲裂，抓住席振豪的头颅相准嘴唇狠狠地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