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来的时候——Horse

“谢王上对赫巴多家族的尊重。”族长行礼。

“免礼。”望着仰洛的背影，出神。

十日之后，葬礼完毕，仰洛命人把自己的行李搬回草原。

此后的一个月里，夺律下了几十次命令要仰洛进宫，都被他以“军事繁忙”推脱了。

族长看着他的样子，只是摇头叹气，如果真的忘记了那段感情，何必这样躲避？是不理会还是怕再次伤害？

这日，夺律的侍仆又来了。

“赫巴多将军，今日王宫举行庆功宴，王上请您去赴宴。”侍仆不厌其烦的说着重复了几十次的话。

“军事繁忙。”既让他不嫌烦，仰洛也乐意奉陪。

“王上说，如果赫巴多将军继续军事繁忙，那么今晚就不要做将军了，也要去赴宴。”侍仆眼神贼兮兮的，拿出杀手锏。

“好，”仰洛抬头，“告诉王上，我去。”

侍仆几乎是喜颠颠的跑了，可以回去复命，不用挨板子了。

仰洛看着侍仆的背影，无奈的笑。

“多浦。”仰洛眼睛都没抬一下，“晚间陪我去赴宴。”

“好。”多浦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庆功宴上，仰洛发现除了多浦谁都不认识，宴会设置在御花园中，看着这园中的一切，竟然和小时的记忆相差无几，或许，有区别的只有人。

夺律因为仰洛的到来，很是高兴。

酒过三巡，一名叫做法满的将军晃晃悠悠走到仰洛跟前，“王上，臣觉得赫巴多将军是女人，您看他细皮嫩肉，比族上的姑娘都美，让臣做他的副将吧。”

引来群臣哄笑。

夺律沉下脸，没等他发火。一只飞镖从眼前飞过，准确无误的削掉了法满的一个小辫子。

御花园里顿时鸦雀无声。

众臣面面相觑。

“你！”法满吓得不轻，指着仰洛。

仰洛不以为意，依旧轻轻饮着酒。

夺律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法满将军，”多浦起身行礼，“赫巴多将军近日军务缠身，得罪之处，请海涵。”语气不卑不亢。

“什么！”法满像是得理一般，“海涵？王上，赫巴多将军带兵器。”

夺律依然没有说话。面无表情，让人不得猜想。

多浦淡笑，“今日是庆功宴，王上与众将把酒言欢，请法满将军大人大量。”

“大人大量，”法满邪笑，“好哇，”他拿出一坛酒，足有三斤，“让赫巴多将军喝了它，今天之事，王上不追究，法满当没有发生过。”

仰洛依然没有理他。

多浦笑的很迷人，“赫巴多将军不胜酒力，这酒，可否让多浦代喝？”

法满看看夺律，不敢太嚣张，“也可。”

仰洛拉住多浦，看他。

“无碍。”多浦仍是淡笑，走过去，接过酒，饮下。

拭净唇边的酒，把坛子倒置过来，竟没有酒流出，片刻之间，他都喝下了。

仰洛拧眉，站起来，扶着多浦。

第四十章 冷漠

多浦显然有些晕，路走的蹒跚。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到族中歇息吧。”夺律看着事情平息，稍稍放心，“仰洛，你留下。”

仰洛拭去多浦额上的汗，点头。

“为何把兵器带到皇宫？”夺律看着他，满是疑问。

“宫中的侍仆没有查我。”仰洛很无辜。

“是我让他们不查你，却没想到你带兵器到宫中，”眯眼看他，“你想刺杀我吗？”长大的仰洛让他没有把握了，这样的他，不像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孩。

“那花园中的玫瑰，”有些鄙夷的笑，“也是也是因为要刺伤王上才长出刺？”一摸一样给他顶回去。

“你参军这些年，就是学了这个回来顶撞我么？”他咬牙切齿。这怎么可能是他那个听话的仰洛。

“是王上命我赴宴，仰洛不懂规矩，所以不愿赴宴，就是怕惹王上不高兴。”

“你！”夺律气的说不出话，他这意思便是自己强要他来，说来说去，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心里赌气非常，他，何时受过这个？“滚！”烦躁的吼。

“是，臣告退。”仰洛不以为意，扶着多浦，走出皇宫。

夺律后悔自己骂他，望着离去的背影，为何当初那个乖巧的仰洛变成了这样？

多浦觉得燥热，“渴。”

仰洛拿水喂他，见他又有汗滴落下，轻轻打开马车的窗子，凉风来袭，让多浦清醒了些，睁开眼睛，望着仰洛，欲言又止。

“好像我太冲动了。”

“没事，”多浦虚弱的笑。“我们下车走走吧。”

“好，”仰洛扶他下车。

走在辽阔的草原上，心情也跟着辽阔。

他们静静地走，一步一步，只是在草原上，青草蔓生，留不下痕迹。

走累了，多浦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如果人同这夜空该多好，静谧深远。”口中全是苦涩，怅然若失。

“多浦，你还在思念他吗？”仰洛躺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

“是，”老实得承认，“曾经沧海，我不可能没有记忆。”

爱人的早逝，让多浦的青春年华都是寂寞。仰洛还记得，战场上的一幕，离弦的箭穿透了那人的胸膛，多浦像疯了一样，大吼大叫，所有的医士使出了浑身解数，竟也没能救回他的命，好一阵，多浦真的疯了。

“还会再为别人心痛么？”仰洛好奇，自已也是这样，还能为别人动情么？

多浦诚实摇头，“他跟我说，一定要我活着，他跟我说，只准爱他一个人，注定了我这一生寂寞，还好，有那么多记忆留存。”

“真羡慕他，能有你这样的人爱着。”他付出了真心，却没能得到回应，相形之下，多浦更幸福。

多浦转头看着仰洛，依旧是淡淡的笑。失去曾经的爱人，他还有命能存活，只是不敢接触情感，倘若失去仰洛，恐怕就没命了吧。

仰洛淡淡的笑容回报。

夺律在宫中大发脾气，打碎了无数件器物，吓得侍仆大气不敢出，一路跑到练功房，曾经和仰洛打打闹闹的地方，拿出剑，肆意挥舞，整整一夜。仰洛，这还是仰洛吗？

第四十一章 多浦的心事

仰洛看着多浦，额头又多出了很多汗，“很难受？”眼神中全是担忧，毕竟战场上的十年，都是多浦的照顾，他救过自己无数次，这次也是。

“没事。”多浦觉得胃里翻腾，竟然像在燃烧。

仰洛伸手，去拭去汗渍。

“仰洛？”

“什么？”

多浦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不要这样对我。”眸中全是忍耐。

仰洛有些吃惊，这眼神，太熟悉了。

虚弱的笑笑，多浦放开他的手，毕竟他知道仰洛喜欢的不是自己，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让他们两人相距更远，所以除了忍耐还是忍耐。

仰洛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沉默放下了手。

“回去吧。”多浦腾地站起，踉跄，退后两步。

仰洛默默跟他慢慢走。

回到自己的房间，多浦颓然跌倒床上。

相识十年，他知道仰洛心里有夺律，一直都有。虽然他从未提过，可是多浦对他的了解，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个人，今天看到夺律时，仰洛的眼神，让他的心，沉到谷底。平静眸中带着颤抖，一如既往的冷静，可是，十年里紧张的习惯，激动地习惯，还有谁比他更了解仰洛。

爱人的离别，带给多浦莫大的痛苦，可是他竟然发现自己心里的痛苦远远小于预期的。那时便明白，他爱上仰洛了。因为照顾，所以爱上。赫巴多族长的命令在他稚嫩的年龄中恍若圣旨。他忠心耿耿保护仰洛，死心塌地爱上仰洛，好似顺理成章。

遇到他的爱人，本是在懵懂的年龄，那时以为是爱上，现在才明白，仅是好奇。好奇男子与男子之间怎么可能有爱。当懂了，才发现爱错了。真正植根于心底的男子，是他全心全意要保护的男子。

叹气，夺律，他们所有家族的统领，是王上！他，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凶残之极，如果他对仰洛也有感情，恐怕待自己对仰洛表白的那一刻，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死期了。他死不足惜，可舍不得仰洛受到一丝伤害。

仰洛在这十年忽视了很多情感，比如很多女子的爱意，比如很多男子的表白，可他却忽视不了多浦。因为知道多浦心里有自己，知道多浦心里多忍耐。他曾经刻意去忽视过，在多浦遇到他爱人的时候，可是事实说明，即使多浦和爱人在一起，他看自己时，依然是挚爱的热烈。那眼神，他忽视不了。

心中明白多浦的心意，也曾经试着在心里接受多浦，可就在这时，他的爱人死了，临别时的话，“只准爱他一个人”，仿佛是多浦说的，可仰洛知道，也是对他说的，那人定是感觉到自己对多浦的特别了吧？

那人的死亡，让多浦难过了好一阵子。再次看自已时，仰洛竟然看出了忍耐。他是在遵守诺言，还是怕再一次承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楚？

他是尊重多浦的。所以容忍他的忍耐。

夺律，这个命中躲不掉的人。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了，他比十年前更加威严，更加高贵，更加英姿飒爽，更加沉稳睿智。只是他的心，却不为他动了，是因为心死，还是因为已经不爱？都不重要了。

第四十二章 侍妾

夺律为自己对仰洛的态度很是懊恼，经过这一次，他明白，如果再以其他的借口召他入宫，定是更坚定的拒绝。所以他，亲自到赫巴多草原看望仰洛。

“不用去通报了，”夺律下意识放下王上的身份。

“呵呵……嘻嘻……咯咯……”众多女子的笑声。

夺律快步走近，发现仰洛蒙住眼睛，和十几个女子在嬉闹。

“别笑啊，”仰洛左摸摸，右摸摸，“就快抓到你们了。”

众女子看到夺律，愣在原地，止住了笑声，都有些战战兢兢。

“怎么说不笑就不笑了？”仰洛有些纳闷，抓住一个女子，唇边漾起邪笑，“让我看看这是谁？”拉下蒙纱，看女子的神情，顺眼望去。

“王上！”仰洛吃惊，忙跪倒地上。众女子也跪下来。

“你们滚！”夺律看到这一幕，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是。”众人作鸟兽散。

夺律拉过手臂，抓住即将跑到的仰洛，“你不准走。”

“是。”

“这些女子是谁？”他咬牙切齿。

“我的侍妾，”仰洛很无辜，“她们都是我从各个草原带回来的。”

“侍妾？！”这两个字完全是喷出来的。“你怎么会有侍妾！”

仰洛觉得有些好笑，“大家都有侍妾啊，这并不犯法。”

“不犯法，你也不准有侍妾！”夺律眯着眼睛，贴近他，侍妾！他看到就想掐死她们，特别是他抱住的那个。

“是，”仰洛行礼，“我这就去遣散她们。”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夺律觉出了端倪，他，不让自己去碰触他的情感，为什么？十年前的仰洛不是这样，他是个无话不谈，心无城府的人。

“您是尊贵的王上，我是臣子，当然要听从王上的命令。”仰洛的语气不带任何色彩，不热，不冷，面无表情。

夺律抓住仰洛的双臂，贴近他，眸中闪过苦痛，“仰洛，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这样拒绝我。”

“臣不敢拒绝王上，臣听从王上的命令，臣这就去遣散她们。”仰洛毫无惧色，不卑不亢，眸中更是没有任何感情，不冷漠，但无情。

夺律看着他，忍耐到了极点，心中苦痛非常，低下头，吻住了仰洛的唇。

仰洛任由他吻着，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夺律痛苦的闭上眼睛，有滴泪落下，“为什么不拒绝我，为什么？”声音哑然而失望。

仰洛看着他，漾起笑意，灿烂地笑，没有丝毫受委屈的痕迹，“王上如果需要，臣——随时恭候。”低低的声音，依然没有情感。

夺律反射性的放开他，眸中全是惊愕和不敢置信，转身，离开。他的仰洛，他的仰洛，哪去了？

仰洛看着夺律的背影，笑的灿烂。

多浦看着这两个人，皱眉，如果深爱，何必折磨彼此？走到仰洛的面前，淡笑，拍拍他的肩，“没事了。”

仰洛呆呆的看着多浦，收起笑容，却是一脸落寞，跌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刚才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多浦任由他抱着，想拥着怀里的人，扬扬手臂，最终，还是垂下了。

第四十三章 情生何处难自抑

夺律回到王宫，有些跌跌撞撞，他不明白仰洛为什么如此对待自己？自登基以来，他就没有再见过他。

这十年的想念，十年的盼望，好不容易盼回了他，却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

曾经的仰洛什么事情都会和自己说，曾经的仰洛善良的让他心疼一片，可现在，他不会了，他拒绝自己的靠近，拒绝自己接触他的内心。

真无情啊！

夺律慢慢品味着心里一种陌生的情绪，如此真实，深切的痛，难道就是别人口中的伤心吗？他，会为了仰洛伤心？

王后看到夺律回来，起身迎接。

“王上。”欣喜的行礼。

夺律没有理她，走入寝宫，这个房间曾经他和仰洛一起生活了五年，整整五年，他们一起度过。

“王上。”王后再次行礼，有些费解看着夺律。

夺律皱眉，挥挥手。“都出去。”

王后不明所以，这是寝宫啊，是她的家，“不知王上要妾身去哪里？”有些愤愤不平。

夺律慢慢转头看着王后，“还要孤再说一遍？”

王后有些胆怯，“告退。”愤愤离开，王上的心思她很久以来就是摸不透。

夺律看着这寝宫中的一切，很多时候，王后想调整这里的摆设，都被他想也没想的拒绝。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妃子，侍妾，秀女一年一年进宫，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留恋。

几乎所有的臣民都知道他凶残，他毫无留情。

曾经的仰洛从来不怕自己，眯起眼睛，慢慢回忆，很多次，在他盛怒时，这个漂亮的男孩总是不怕死的阻止他做这个，阻止他做那个。每次，他最后竟都顺从了他。

由子王到王上，除了他，没人知道自己走的有多辛苦。辛苦到很多次都想放弃，却是他，鼓励自己坚持。

多少次他累得精疲力竭，仰洛会帮他洗澡，会哄他吃饭，陪他睡觉。

从来未对任何人撒娇，连自己的父王母后都没有，除了仰洛。

知道他心疼自己，所以会恣意撒娇，博取同情。

想及此，夺律心中升起暖意，唇边勾勒浅笑。

可是现在呢？

清楚记得登基那天，他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仰洛，侍仆也不允许登基的时候他到处跑。当时心神不宁，想寻到仰洛，甚至放弃王位，可突然想起仰洛要他坚持的话，心怀忐忑登基，心中却挂念无比。

当日，当他明白什么是娶后的时候，气的想杀人！

后来，他接过侍仆的酒，随即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