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作者:苏雅楠  录入:11-06

小笛兀自沉浸在回忆里,没留意到院外由远及近的嬉闹,秦昭然略一侧目,却是晗茗和歆朝提着一串灰扑扑的物什奔了进来,晗茗咧着小嘴,笑嘻嘻看了看院里偎在一处的两人,歆朝冲秦昭然一使眼色,贼头贼脑的拉着晗茗,两人溜着天井边的回廊,悄没声息的去了厨房,秦昭然不由为之菀尔——这两个鬼灵精,真不知是华旭笙打哪儿觅来的,主意多心思也活,虽说时常喜欢恶作剧,瞧着堂里那些人不顺,便要想法儿整治人家,可待他和小笛,却着实不坏。

那日他回山,终于遂了愿,在小笛那房里直待到午后,才悄然起身,替昏沉睡去的小笛擦净额角微汗,见他睡梦中仍皱着小脸,似乎痛楚不绝,秦昭然又是心疼又是满足,寻思着让华旭笙开些药方,熬煮了来给小笛补身,便小心翼翼的带了门出去,华旭笙正在廊下晒蒲公英,手下不停翻展着药材,一面低声说着什么,他身边那两个小童乖巧的点着头,秦昭然快步上前,神清气爽的呼出口长气,笑道:“华主事,烦你替我开些滋补身子的药方,小笛今儿劳乏的很了,我想……”

华旭笙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打断他,“你也知道他劳乏的很了,适才那般没有节制,真真是个野人,”说着吩咐他身边小童下去预备四物汤,待那圆脸小童应声去了,华旭笙唇边噙着笑意,直看着不住作揖道谢的秦昭然,又道:“我倒真有些不解,小笛怎会看上你这浑人——你下山几日,这孩子待在院里给我打下手,翻晒草药或是臼磨药粉,总能寻着由头提起你,我这两耳听那秦昭然三字,简直都要起老茧了!”

秦昭然闻言大乐,索性坐到回廊边的木栏上,唏嘘道:“小笛心眼实,待人和善,对我自然更要好上一筹,”忽地想起刚才给小笛用过的药剂,秦昭然斜眼歪嘴,一脸坏样逼问华旭笙,“我说华主事,小笛那衣袋里的药剂……是你给他的么?要说是他自行向你讨要的,我可不信,这孩子脸嫩,人又最是老实,平素我便是说些亲热的体已话,他也要面红半天,又怎会知道要备了这润滑药剂?”

华旭笙摊了摊手,无可奈何的叹着,“这当真是——新人上了床,媒人丢过墙,你也说小笛脸嫩,若是没我私下里提点他,你以为今日能这般轻易得手?”

秦昭然闻言慌忙起身,冲华旭笙一揖到地,嘻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今儿小笛虽仍是扭捏,却乖乖任我施为,我瞧着总有些不适应,不知这孩子是怎么了,没想到,竟是华主事帮了我的大忙,这我可如何感激你才是?”

华旭笙身边那个小童被他那滑稽的样子逗乐了,眨着眼睛打量秦昭然,道:“秦大哥,你怎地这般有趣,小笛哥总说你待人极好,我还道你定是账房祈主事那般古板人物,虽说总是笑脸迎人,却着实言语无味,徒惹人厌!”

华旭笙一正脸色,揪着那孩子的耳朵,喝道:“歆朝,你怎地这般无礼放肆,堂中主事你都看不入眼……你这孩子眼高于顶,还有谁能被你放在眼里?”

歆朝毫不犹豫,伸指冲着秦昭然,道:“这位秦大哥口角生风,倒是正合我的脾性!”

那被华旭笙打发去厨房备汤药的小童捧着一盅细瓷乳密的汤药近前来,听歆朝大放劂词,忙也跟着应和,“这位秦大哥,我是久闻其名,既然歆朝都说好,那他定非俗人,师父!”那小童苦着脸去求华旭笙,“你便让秦大哥搬来坤院和我们同住吧,我和歆朝每日闲暇,还可找他玩耍。”

秦昭然一听,正合心意,忙面带殷切直直盯着华旭笙,华旭笙却连连摇头,一拍那小童的脑袋,道:“你这小鬼,最会给师父惹事生非,整日异想天开,只想着怎么玩耍,去,去,瞧瞧小笛醒了没,把汤药给他送去!”

看来这些天小笛在坤院过得倒是不坏,华旭笙和那两名小童对他颇有些照顾回护,秦昭然见他们师徒三人待小笛亲厚,对他三人倒凭添几分好感,后来湘函寻了由头,来坤院提点他防着符堂主留难,华旭笙指他送湘函回去,秦昭然急急交差了事,转回坤院时,那圆脸小童正候在小笛那屋廊下,见秦昭然回来,忙拉着他转到一边,鬼头鬼脑的四下里顾盼一番,压低声音道:“秦大哥,那个湘函不是好人,你以后别理睬他,我瞧着那人便不爽,可惜他主掌外堂,不经常回山,否则我和歆朝非得想法儿整治他……”

秦昭然吃了一惊,华旭笙说这两个孩子喜欢惹事生非,看来果真不假,怎么瞧着湘函不爽,便要想法儿整治他,那孩子见他久未应声,急忙扯他衣袖,不住摇晃着催他,“怎样?秦大哥,你别再理睬他了吧,小笛哥腕上那伤,便是遭了他的妒,上山竞技时被他故意划伤的……”

一言未毕,就被秦昭然紧紧抓住手臂,狠声道:“你说什么?小笛那手……竟是被湘函所伤!”那孩子被他抓的生疼,却极是硬气的点了点头,也不呼痛,秦昭然慢慢松开手,喃喃道:“我说呢,小笛那么好的性子,怎会一提起湘函,就面带苦涩,又总是在我面前,说起湘函容貌出众,却原来……”

却原来小笛是怕他见了湘函,被那人迷住了,秦昭然摇了摇头,想起前些日子和湘函一路同行,那人总刻意透出温婉,沿途吃住兼顾入微,有时两人独处,秦昭然竟能生出暧昧的错觉,没想到……秦昭然霍地睁大双目,这小童说小笛是遭了湘函的妒,才被他使坏废了双手,那湘函这一路行来,诸般做作,想来也是刻意,秦昭然心头一阵烦闷,这时想来,觉着那湘函的言行举止无不透着恶意,现在想起湘函那出尘脱俗的容貌,和那脏污不堪的心思,当真令他厌恶到了极点。

空山新雨(11)

晗茗和歆朝煮好了百合雪鸽汤,偷了他们师父一套最为宝爱的钧窑薄胎瓷器,装了一小盅送到院里,见秦昭然又握起小笛的手,教他写字,两个小鬼相视一笑,晗茗清了清嗓子,道:“小笛哥,我和歆朝去后山玩耍,抓了许多野鸽回来,秦大哥说最近天气燥热,你身子又弱,便嘱咐我们炖了汤来给你滋补,你先歇一忽儿,用了炖品再习字吧!”

小笛听他当面说起秦昭然的嘱咐,不禁有些难为情,秦昭然却在一旁嘿嘿笑道:“晗茗办事倒是老练——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秦大哥也不是傻子,你和歆朝今儿这般落力讨好我,到底所为何来?”

小笛这才知道会错了意,原来是这俩孩子打着秦昭然的旗号,给他炖了鸽汤,可一想到连这两个孩子都看出秦昭然对他宠爱非常,要求秦昭然办事,便先想法儿来送了东西给他,借此讨好秦昭然,想着想着,小笛蓦地小脸一红,当着院里众人,竟不好意思起来,好在那两个小鬼满腹心思,都是围着秦昭然那套拳法而来,秦昭然也瞧着这俩孩子有趣,三个人都没留神小笛神色有些不对,晗茗得了秦昭然那一句问,急的抓耳挠腮,只不知该如何启齿,歆朝一把推开他,先把那炖品放到桌上,这才笑眉笑眼的说道:“秦大哥,你怎地这般多心,我们和小笛哥相与甚好,平素做些吃食孝敬他,却也是该当!”

秦昭然一挑眉头,“哦”了一声,笑道:“单你这句‘孝敬’就绝不简单,好了,有什么事紧着说出来,只要不是让我放火烧屋,或是替你们整治别人,你秦大哥答允了便是!”

晗茗一跳老高,拍着腿急道:“秦大哥,你……此话当真?”见秦昭然闻言斜了他一眼,忙又陪着笑道:“自然当真,秦大哥一言九鼎——那日你耍的拳法,甚是精妙,连师父看了都赞不绝口,所以我想……我想……”

秦昭然叹了一气,接口道:“你想……你想让我教了你,又怕我不答允,今儿便生法儿来走小笛的门路,”说着扭头看看小笛,见他微红着脸侧过头,胡乱摆弄着桌上的笔墨,秦昭然会心一笑,道:“你们这两个小鬼头,倒当真聪明,我这拳法本不外传,不过……今儿瞧着小笛的面子,便教了你们吧!”

晗茗和歆朝只听得两眼放光,两颗小脑袋不住点着,秦昭然扫了一眼桌上炖品,忽又笑道:“也不能白教了你们,往后小笛的炖品可就着落在你们两人身上,怎样?”

歆朝满不在乎的一拍桌沿,豪气冲天气壮山河,直应道:“些许炖品,还难不倒我二人,小笛哥便是要吃千年人参,冰山雪莲,我们也能从师父药房里偷了来!”

话音未落,就听院外有人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竟挖起你师父的墙角来,当真该打!”

院外转进一袭白影,晗茗歆朝被他抓了个现行,吓的一吐舌头,躲到小笛身后,秦昭然急急转身,笑呵呵的迎着那面带愠色的刑堂主事而去,口中安慰着,“我们不过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小笛若想吃人参雪莲,我接了任务下山时,自会买了带回来,哪会这般小家子气,却要来偷你的存货!”

华旭笙兀自怒容满面,愤愤在石凳上落座,眼角余光一闪,又瞧见他自已平素都舍不得用的钧瓷也被那俩孩子偷了出来,登时心头火起,啪的一掌落下,竟击落了石桌一角,沉声道:“你们两个,也太不争气了!整日只知玩耍取乐,从不留心学业,再过得几年,师父老病去了,我看你们这两个混世魔王,可怎么在堂里待下去?”

小笛听他这话似有深意,忙倒了茶给他递过去,问道:“华大哥,今日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华旭笙不好落他面子,就手接过茶盏,一气饮尽杯里茶水,这才放下杯子叹道:“哎……适才堂主召了我去,说是离院的洛原犯了事儿,要定刑处置,我问明了那人只是接了任务下山,取了目标首级后,在山下多耽搁了两天,本来么,堂里那些杀手哪个下山,不得在那花花世界寻乐一番,不过是件小事,我便据实报说,这般多耽搁了时日,又没向堂里报备的,最多打几小板也就是了,可那胡全礼,却咬着洛原玩忽职守,怠惰权责,非要开了刑堂,鞭笞五十才肯罢休……这老东西,简直是头倔驴!我们各执已见,几乎争吵起来,最后落得个不欢而散,哎!”

“洛原”二字甫一入耳,秦昭然险些惊跳起来,耐着性子听到最后,想到湘函那日言语提点,不由心中暗惊,他这番下山,碰到故旧,心知这身体的主人,在乾青朝中位份尊贵,若是被人知道隐在这等诡秘的杀手组织里,落在有心人眼里,定会引起一番猜测……秦昭然忽地一顿,只怕……此事已落入有心人眼中了!

华旭笙最后也没拗过胡全礼,符堂主命开了刑堂,八处小院外俱是紧着敲锣的小厮,自华旭笙回来,坤院便笼罩在一片沉闷压抑的气氛中,华旭笙自是愤愤不平,他那两个小徒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直问候了胡全礼祖宗八代,小笛却是留心着秦昭然的神气,见他面上阴晴不定,忙压低了嗓音,轻问:“秦大哥,你怎么了?”

秦昭然挤出笑容,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道:“没事,就是忽然觉得腹中饥渴……”小笛一听,忙端了那炖口去厨房回火,晗茗和歆朝一对眼色,也随着小笛去了,秦昭然暗赞这俩孩子灵醒,寻了个石凳坐下,状似无意的问询:“华主事,那次丁大盛在离院被杀,事后你和符堂主可有查出凶手到底是谁?什么来历?杀了丁大盛意欲何为?”

华旭笙一扫面上郁色,挑眼看着秦昭然,“你怎地忽然问起那事?和你有什么妨碍么?”

秦昭然俯身向前挪了挪,嘻笑着,“当然和我有妨碍,不然……你们巴巴叫了我去乾院,却是为何?”

“你居于离院,叫你去不过是问询当时情形,还能怎样?”华旭笙挑起桌上那张写着字的雪笺,嘟囔着,“起笔无力,握笔不稳,这是谁的字?写的这般丑怪!”

秦昭然却不理会他的调侃,只紧着追问,“华主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日你们叫了我去,又不住猜测院里有内鬼,我一直如梗在喉,此时不吐不快——你们当时可是觉着丁大盛是我做掉的?!”

华旭笙满眼惊异,奇道:“你说什么?”越说越觉好笑,华旭笙喷地大乐,直拍着石桌桌角,笑道:“原来,你竟是以为我们怀疑你是凶手,你这人……当真好笑,怎地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秦昭然“嗯”了一声,也随着笑起来,直盯着华旭笙,道:“那……你们就是猜测小笛是凶手,我说的是也不是?”

华旭笙正笑的畅快,听了这话,竟突地噎住了,急忙拍着胸口顺气,咳呛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秦昭然见他沉静半晌,也不言语,不由轻轻一叹,道:“我那时便已猜到,你字字句句都摆在我面前吐露,惟恐我不在乾院,这事儿不好处置……其实,我自知小笛无辜,他自被我带回小屋,吃住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又哪有时间心力去布下这么大的局,诱杀丁大盛,你们左不过因着丁大盛曾对小笛出言不逊,那天又掇使离院那一众杀手来与我和小笛为难,便想把这内鬼的罪名安插到小笛头上——现在堂里内忧外患,你们不说好生想法儿,渡过危机,却指望着粉饰太平,当真愚不可及!”

华旭笙听他明言,竟端身坐好,到得后来,听他说起堂里内忧外患,不禁为之动容,候着他说完,肃容道:“昭然,你既瞧得明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堂里有好些事儿你并不知晓内情,我便全都告诉你,你若有什么好法子,可助咱们渡此危机,还望明言相告!”

秦昭然点了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华旭笙吁着长气,思量片刻,缓缓开口,“上次开刑堂,是为了处置一名叛堂囚徒,聂淼。那人本是被派出去刺杀京中要员,怎奈被人俘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从他口中问出了秘密,连咱们聚承堂所在大致位置,带堂中人力及各堂主事,那聂淼都吐露了个干净明白,自那以后,朝廷便对咱们隐在山下的暗部留上了心,世道艰难,生意也不好接,既要防着朝廷使诈诓咱们入局,好来个一网打尽,又要防着聂淼这等堂中老人,惧怕堂中刑律,为图自保,想法儿帮衬着反噬,是以这许多日子以来,堂中生意惨淡,但凡再有人出了高价,要买当朝官吏项上人头的,堂主避着讳,主张一概不接,饶是如此,外堂暗部仍是不得清净!”

空山新雨(12)

秦昭然越听越是疑惑,虽说时局动荡,可这聚承堂不过偏安一隅,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组织,怎么能当得起朝廷如此青眼相加,竟巴巴的把这么个不入流的聚承堂看在眼里,正转着念头,又听华旭笙叹道:“咱们山中原有两条秘道,哪知那聂淼把常走的那条道记熟了,蒙了眼摸索着竟仍是找了来,所幸他所带从人不多,虽个个武艺高强,怎奈除了聂淼,再没一人熟悉路况,聂淼带着他们隐在暗处,不知是要回堂窥探什么,却被胡全礼知觉,使人报了堂主,齐集了人手,把他们一网打尽,又紧着封了可能已被聂淼泄露的那条秘道,这才堪堪算是险胜聂淼一招!”

秦昭然心头疑惑更盛,却不言语,只望着华旭笙,认真聆听,后来的事情,他大致都有所闻,不过是丁大盛离奇被杀,现下又闹出华旭笙和胡全礼为着刑处不公,闹得不可开交,秦昭然只觉心中千头万绪,总也不能找着那关键的一点,好把这些信息导引着,串成一线,华旭笙见他蹙眉深思,便不打扰,静静坐在一侧,他虽是刑堂主事,可符堂主和胡全礼却似乎有不少事情都在瞒着他,只说今日为着一桩怠职小事,竟要开了刑堂,鞭笞堂众,他便本能的嗅出这里面还深藏着一层什么意思,从聂淼带了外人潜回山上起,他就觉着不平静,可堂主和胡全礼擒住了那聂淼,竟没事人似的把这事儿遮了过去,也不向堂众分说,令他不由猜测,这聚承堂是不是并不如表相那般单纯,只怕还藏着不少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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