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样了?」
哲也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领带被松开,额上铺了一条冰过的毛巾。
「你刚才晕倒了,一定是最近太累。」大贯递上一杯热茶:「你喝点茶吧,西署的刑警几乎倾巢而出,一定找到令弟的。」
「只怕找到的会是尸体。」哲也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反正要是稻叶遇害,我就让黑川透陪葬吧!」
「小松崎警视,你别这样说,黑川是犯人,我们的工作是要把他缉捕归案。」
哲也的发言令真由美不安,他总是给人冷静沉着,心思缜密的印象,这样的哲也她从未见过。
「对,令弟聪明伶俐,机智过人,一定会想办法化险为夷,他…一定没事的!」大贯紧张地说。
「哦?你连稻叶都未见过,就知他聪明伶俐?」哲也嘿嘿笑道:「我这个哥哥也太失败了,明明希望好好保护弟弟,结果却让他变成变态的点心,真好笑,笑死人了。」
哲也嘴中说笑死人,但眼中却没半点笑意。他喝掉大贯的茶,然後迳自起身,离开办公室。
「你想去哪儿?」
「我要去找稻叶,我不能再坐在这儿了,稻叶是我的弟弟,不是别人的,我一定要找到他。」
真由美想说我陪你去,但看哲也那冰冷和拒人於千里的背影,顿感无言,到她发觉时,哲也已出去,错失时机的她忍不住暗骂自己是笨蛋。
她有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如果弟弟遇害,哲也真的会杀死黑川透,他不是开玩笑的,现在的他不再是刑警,而是一个枪法如神,空手道黑带七段,而且理性渐失的哥哥。
虽然稻叶曾对自己无礼,让她在心上人面前含冤莫白,但这一刻真由美衷心希望稻叶平安无事,否则哲也说不定会给毁掉。
镜中的恶魔 40
孝太郎被哲也海扁一顿,事情警动了署长佐伯,虽然哲也动手打人绝对是他不对,但佐伯知道哲也极可能是自己的副手,故不想把关系弄僵,而且孝太郎的行为也实在令哲也愤怒,故他只是温和地「说」了哲也一顿。反倒是大贯警视怕会闹出事来,竟命令孝太郎「休假」三天。
大贯口中的休假在孝太郎心中等同停职,孝太郎就像丧家之犬,心情郁卒的他在西署门外徘徊,完全不知要怎办。
自己被殴事少,阿叶命危事大,想来想去,那一连串的惨事都由那次被高桥克己撞倒而起,正如里绪所言,那天真的是他的大凶日,是一切祸端的开始。
那个臭小子,要是他没撞倒我,要是我没走那条截径的话,事情会不会不同了呢?
突然,孝太郎脑海中灵光一闪!
「冷静点…」孝太郎想到了甚麽,但那个甚麽却怎麽抓也抓不住。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哲也由警署开车出来。
「小松崎警视!」孝太郎大叫,并跑去拦车。
哲也看到孝太郎,他已冷静了许多,但仍觉怒火攻心。他知道孝太郎不是坏人,但却无法不去恨他。哲也不想理他,他知道要是再和这笨蛋纠缠,便一定会忍不住再狠揍他一顿。
「等一下。」可是孝太郎却像不怕死似地追上来:「我想到了一件事!」
「甚麽事?」哲也扬眉,如果是重要线索的话,或许会有用,故纵不情不愿,但他也下了车。
「我…我想不起是甚麽事!」孝太郎沮丧地说。
「你是不是在消遣我?」哲也心头火起。
「不,不是的,那天我遇到高桥克己的情形,我…我觉得好像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事。」
「甚麽事?」
「呜…」孝太郎苦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神奈,你想清楚点!」
孝太郎整个人蹲在地上:「我想不起来,我…我…鞋子…是鞋子!」
孝太郎瞪着哲也的鞋子。
「鞋子?」
「我和高桥相撞,当时他没有穿鞋子,其中一只鞋还在一幢老旧别墅的门口!而且当时高桥的样子…那个眼神很怪。」
哲也一怔,高桥没穿鞋子在街上跑?
「你记得那房子在哪儿吗?」哲也紧张地问。
「在新宿旧区那头,但正确地点要找一找,那个…我不太有方向感。」孝太郎不好意思地说。
哲也二话不说,立即拉着孝太郎回去西署,并请大贯派人支援,暗中搜查旧区一带,同时翻查那区房子的业权人是谁。
「神奈和高桥相遇的日子是七月二十日早上约九时三十分,而高桥的死亡时间推定是八月二十三日凌晨二时至四时,相距很久…」川原道。
哲也冷冷道:「谁说黑川一碰到猎物便要立即杀了他们的呢?」
川原愣住,的确,法例可没规定变态杀手一定要立即动手杀人。
「但黑川的车子是在市郊被发现的。」大贯反驳。
「那人呢?他们已乘车子逃去别处,但又是谁说他们一定要离开东京的呢?」
大贯哑口无言。
旧区离西署不过十分钟脚程,要是黑川竟真的躲在那儿,他不是神经病就是真的艺高人胆大了。
「这麽说我们现在仍未找到高桥遇害的第一现场!」真由美低语。
藤崎警部气喘吁吁走跑进哲也的办公室:「有发现!旧区二丁目有一幢房子,业权属黑川建设所有。」
「那是?」真由美问。
「黑川纪辉的公司!」
「立即出发!」大贯高呼。
虽然稻叶已被掳八天,但高桥克己也不是立即被杀啊,哲也不断向上苍祈求,只要稻叶平安,就算要他立即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镜中的恶魔 41
「阿薰…你怎麽了?来…乖…吃点东西吧!」黑川透温柔地说。
稻叶躺在床上,连半点动静也没有,就像一条死鱼般,自从昨天被黑川侵犯後,他便没说过半句话,也不肯进食。
「薰,你生哥哥的气吗?对不起,我太粗鲁了,把你弄昏了过去,你原谅哥哥吧!」
稻叶瞪眼看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反应。
「求求你,你吃点粥好不好?你别吓哥哥啊…」
黑川透几乎在哀求了,他轻拉稻叶的手,稻叶却像触电似的,整个身子弹跳了起来,然後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般,拼命住床角缩去。
此时,大门的钟声响起,这正是中午的时间,有不少推销员都会在这时挨门挨户做推销的,黑川透皱了一下眉头,决定不予理会。
「阿薰…」
可是那门钟的声音不断响着,黑川显得有点不耐烦,过了十分钟,那门钟声终於停止。可是不到两分钟,门钟又再响起,黑川变得相当愤怒。
他回到自己的睡房,并由窗子往下看,看到一个身穿西装,手挽公事包的人在不断按门铃,还高叫:「太太,请开门吧,我是朝日新闻的推销员,本报社最近推出新优惠,保证超值!」
虽然无人回应,但那男人就是死赖着不走,还不停按门铃,黑川仔细观察,觉得附近并无可疑,街上也静悄悄的,便手执一柄短刀下楼去。
他走到楼下,就在将近到玄关时,几声巨响同时响起,门砰的一声弹开,眼前闪起一片强烈的白光。
那阵强光令黑川短暂失明,泪水直流,无法视物,他疯狂挥舞手上的短刀,但最终还是束手就擒。
将黑川扳倒的人正是哲也,自从昨晚查明房子是旧建筑公司名下的产业,他们便立即行动,派人确认上址是否有人居住。
旧区的房子有部分空置,即使有人住也只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警方向他们查问,得悉那幢房子已空置多年,早阵子好像有人出入。
哲也寅夜在附近部署,他怕派人埋伏会引起黑川注意,故只由他本人和几名特种部队人员乘「推销员」叫门时,前後门同时攻入。
哲也徵询过心理专家的意见,知道这类变态几乎全都独来独住,故不用担心有同党,倘在潜入途中相遇,可以立即动手,否则便引他下来,再行对付。
哲也不管黑川,立即冲上楼上去,结果在一间锁上的房间内找到稻叶。
「稻叶!」哲也发现弟弟仍生存,当真比中了头奖奖券还要开心,他立即飞奔上前:「是我,是哥哥啊!」
可是稻叶一听便脸色大变,本来没有表情的脸竟露出惧怕的神情来,把伸向他的手拍掉,还全身发颤,不住挣扎哭叫。
「稻叶,你怎麽了?我是哥哥啊!别这样!」哲也努力制止稻叶,稻叶却像走完了的发条娃娃般,突然完全停下来,失去知觉。
「稻叶…稻叶…」哲也大声呼叫,但稻叶已经听不到了。
镜中的恶魔 42
警方将昏倒的稻叶送院,他们也在地下室找到星野,可惜他已死去,法医说死因是严重脱水。
哲也一直守在稻叶身边,可是稻叶醒来後情绪仍然激动,又哭又叫的,哲也只好先和医生见面。
「我弟弟他有没有…」哲也显得有点难以启齿。
「啊,那个…」那医生一脸了解地说:「这个不敢肯定,毕竟已经那麽多天了,我只可以说他的『那个地方』似乎没有被侵犯的痕迹,不过,我们在他的下体找到另一个男人的精液和阴毛。
令弟情绪波动,害怕被触碰,害怕与人有眼神接触,对别人非常恐惧,我们不敢说他是否遭侵犯,但…」
「他会永远这样吗?」哲也惊问。
「这个你倒可以放心,过一阵子他的情绪平伏点,应该会没事的。其实这事问本人是最清楚的了,但只怕一时间未必问得出来。」
院方劝哲也暂时不要出现,虽然不愿,但哲也也只能无奈接受。
***************
哲也返回警署工作,并在心理专家的协助下对黑川进行侦讯。
「高桥克己和松谷薰是你杀的吗?」哲也问。
黑川只是直直地望着哲也,并未回答,哲也反复盘问,他也不理不睬。哲也正想放弃,黑川却突然发难,整个人扑向他,但由於隔着桌子,黑川的手脚又都铐上锁链,加上其他警员立即阻止,故根本无法接近哲也。
黑川狂叫:「阿薰呢?阿薰在哪儿?把阿薰还给我!」
众人骇然。
据调查所得,黑川有一弟名叫薰,但十多年前已死,哲也以眼神徵询心理专家的意见,然後道:「你想知道薰在哪儿便跟我们合作!」
本来状若癫狂的黑川立时静下来:「真的?好啊!你问吧!」
黑川有问必答,不出警方所料,高桥、松谷连同京都和大阪的案子都是他犯下的,不但如此,还有另外四名受害人,只是没被找到尸体而已。
「你们问够了没有,薰呢?你们是死老头的同夥吧?把薰还给我啊!」
镜中的恶魔 43
黑川怨毒的眼神令众人心中一寒。
「谁是死老头?」大贯问。
「黑川纪辉!」
哲也曾作背景调查,得知纪辉年近四十才结婚,夫妻相当恩爱,婚後不久便诞下透,两年後妻子再度怀孕,并产下第二个孩子薰。可惜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纪辉的妻子因难产而死。
纪辉本家是经营建筑生意,妻子死後才开始涉足娱乐事业,成立Bz事务所,生意越做越大,他寄情事业,对两名儿的的照顾相应减少。
纪辉向来锺爱长子,对次子甚为冷落,因为他一直觉得妻子的死是次子造成的。当年黑川家还未发迹,妻子死後纪辉决定迁进现时称为新宿旧区的地方,他把唯一的一间套房给了透,自己则住对面的房间,而薰的睡房则在纪辉旁边,那是一间没有窗的小房间。
透并不满意父亲的安排,他自小已极疼薰,宁愿自己住小房间,把套房让给薰,但纪辉就是不允。
其实透不单是疼爱,他对薰简直有种莫明的占有欲,他觉得薰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欺负他,谁都不可以抢走他。
透那个年纪已在交女朋友,但他心中明白,甚麽女孩都比不上薰,事实上,曾有女生因批评他太宠薰而被他甩了。他自己对这种感情也莫名奇妙,他不知道要怎麽解释,既然不明所以,也就懒得去想了。
本来还相安无事,後来透发现薰交了个女朋友。透以薰年幼为由,加以阻止,但向来听话的薰竟然不听兄长吩咐,透大受打击。有一次,薰公然反抗透,故意和小女友去游乐园玩。
「三天後我抱了薰。」透侃侃而谈,毫不在乎,直认爱上亲弟!
哲也闻言面色一变,大贯忍无可忍,大骂:「你这变态,你竟侵犯弟弟?」
「我爱他所以抱他,这有甚麽不对?如果不这样做,他一定会被抢走的!」
「你们是亲兄弟啊!」川原也有点受不了。
「你头脑有问题…」大贯又再开骂:「你是疯子!」
「对,我也觉得自己有问题,我早就爱上薰了,但却一直没发现,不,是一直自欺欺人才对,我真的很有问题。」
黑川认真地说,大贯更是火大:「你这畜生!」
「住口!让他说下去!」哲也大喝。
「对啊,让我说下去啊。」黑川平静地说:「虽然薰起初反抗,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我,那死老头大概也发觉了我和薰的事,竟想把我支开。
他好卑鄙,硬要将我送去美国读书,而且不知他耍了甚麽手段,薰竟赞成,说读书要紧甚麽的,不过他答应我会尽快来和我汇合,永远不再分开。
我当时还年轻,没得选择,加上死老头派人硬押我上机,我只好认命了。可是,我去了美国半年,却一直不见薰过来,我和他失去了联络!
我好怕,我偷偷回国,却发现薰不见了。死老头说薰死了,但我不相信,一定是他把人藏起来,我不管,我一定要把薰找回来,无论花多少年,也要把他找回来…」
本来相当冷静的黑川透越说越激动,那张俊美的脸变得异常狰狞。大贯为防万一,立即召了几名羁留所的警员来,先把黑川押走。
哲也一脸疲惫,无力地说:「今天问到这儿,明天再继续。」
镜中的恶魔 44
哲也提早离开西署,并到医院探望上杉。上杉头部受创,医生要求他留院一段时间,以观察有没有後遗症,故他虽然已经好转,但却没能出院。
哲也本还担心他的伤势,岂料才刚到病房门外,便听到一阵阵女人的嬉笑声。打开门一看,哲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群护士围在上杉的床边,哈哈大笑,而上杉则在大声讲他那些下流笑话。
「嗨,哲也,我的甜心宝贝,你终於来看我了,我好寂寞哟!」上杉嬉皮笑脸地说,又惹来护士们阵阵笑声。
哲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你还是老样子,即使住院仍然四处招惹女人!」
「你们看,我的甜心吃醋了!」
「哎唷,你们两口子感情真好。」其中一个较年长的护士笑道。
「对啊,他是我的大老婆,不过,我最最最疼的还是我的小老婆啦!」上杉涎着脸说:「我的小稻叶怎样了?真的好想…」
上杉还未说完,头上已先收了哲也一记爆栗,痛的他尖叫:「杀人哪…警察杀人哪!」
「你再拿稻叶开玩笑我就像黑川那样拿刀砍了你!」
「砍哪儿也没所谓,千万不能砍到那话儿!」上杉开完玩笑便先要求护士们离开,这才正色地说:「案子辨得怎样?」
「还好,事情已弄清楚了。」
「那是因为稻叶吗?你看来愁眉苦脸的。」
「我有吗?」
「有啊,那个…稻叶情况很糟吗?」
「我不想再提。」
「我们得好好开解他才行,可惜你太忙,根本没时间,那就由我代劳吧!我会施尽浑身解数,让稻叶笑口常开。」
「你这副模样只会吓怕他!」
「你说甚麽啊?」上杉不满。
「你的毛发生长太旺盛了,不过躺了两个星期医院,头发就已像乱草似的,你那胡子也应该刮掉了吧?越留越长,越长越乱,好恶心!我真不明白那些女人在想甚麽!」
「没法子,又没有亲亲好老婆替我刮胡子剪头发,但无所谓,我觉得这样也不错,最少女人都觉得我充满男性魅力,我敢说小稻叶也一定喜欢。」
「你想也甭想,他早阵子才遇到变态,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