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在休息室里的女孩互看了一眼,便说不下去了。
看来,赖绮琳在这边的人缘应该是挺不错的。一边这样想着,虞夏一边记录了谈话,然后随口问道:「她的男朋友足谢俊伟吧?」
「对啊,就是谢大哥,谢大哥是跑船的,我们都认识,他手上还戴着戒指,上面有绮琳姊以前名字的缩写,听说他原本计划在结婚当天给绮琳姊一个有着他名字的钻戒,这样两个就可以配成一对了。」
「原来如此。」
戒指是那个用意吗……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徐茹娴的肚子里?虞夏实在想不通,既然有这种重要的意义,谢俊伟应该不会眼看着戒指被别人吞下去才对,又或者是死者不得不吞?
「我想起来了。」丽莎拍了一下手,眨了眨涂有黑色眼线的大眼睛:
「前不久,有一次我去帮绮琳姊拿减肥药,结果在她家看见那个徐小姐在外面大吵大闹,一看到我来她才走掉,而且用很凶的眼神瞪着我,让我觉得有点可怕。」
「她去那边干什么?」对了,住户们也说过经常听到有个女人在赖绮琳住的那层楼吵闹。
「不晓得耶,我问过绮琳姊,但是她只说没事,就什么都没说了;不过,后来我们曾几次看到徐小姐在公司外面徘徊,都没有进来找人,不知道要干什么……这样还满可怕的,我们还提醒绮琳姊要小心,不要被泼硫酸,后来好像谢大哥有回来处理,她才不再出现。」
虞夏沉默了。
听起来徐茹娴跟赖绮琳的关系可能比他们原本想像的还要复杂,除了好朋友之外,还有过纠纷。依照他的经验,大概不外乎是金钱方面的事情,但也有可能是男朋友的问题,两个女生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不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他们曾一起出游。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看他什么话都没说,还一脸杀气,丽莎连忙补上这句。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合作。」
虞夏很干脆地拍起记事本,站起身。一旁缩到很里面的玖深看见他要离开了,也赶快收拾自己的工具跟上去。
「如果有需要,会再找你们。」
「不会,请快点将凶手找出来喔。」丽莎小声地说着。
「嗯,会的。」
然后,他们踏出了模特儿经纪公司。
一离开经纪公司,玖深马上松了口气,不过也开始疑惑起来。上次跟虞佟去专柜时,一堆小姐围着他玩,怎么今天跟老大来这里反而没有人敢伸出魔爪?
照理说老大乍看之下还比虞佟年轻呢……
他知道了,动物果真都有察觉危险的本能,连人类也不例外,知道谁可以碰,谁不可以碰,真是太神奇了!
推测出结论后,玖深感到非常满意。
「你在那里做什么鬼表情!」注意到跟在后面的人一下皱眉、一下挑眉,接着还露出怪异的笑容,虞夏眯起眼睛,「要是脸抽筋了,我可以扇你两巴掌,帮你恢复正常。」他还忘记要算收惊那件事的帐,可以新仇旧恨一起来。
玖深连忙按住自己的脸,往后倒退好几步,「没事、没事,拜托请不要管我,我一点事也没有。」要死,被他一打脸不烂才怪。他还记得那块砖块的下场,他可没有把握自己的脸会比砖块来得硬。
虞夏也懒得理他,揉揉有点发痛的耳朵证:「回去了。」他们还有一堆事要办。
「咦?阿司说你今天要去看门诊不是吗?」注意到对方的动作,玖深跟在后面追问。
「啰唆!」
「这样伤口会恶化,可能会变成蜂窝性组织炎,老大你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你是我妈吗?」这么啰唆干什么。
「……我要是有你这种小孩,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害怕。」小小声地,玖深把脸转开说着。
「你说什么?」
「没、没事。」
第八章
正午时分,因为无聊打着哈欠的严司,将刚到手的检验报告抛在桌上。
「七楼那个确定是死于花生过敏,有验出微量的花生酱成分,但是太少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东西吃进去的。另外巷子那个身上的自卫伤和指甲里面的皮肤组织检验出来了,还有戒指持有者也确认了,是六楼那个。再来就是戒指上面也验出微量的油漆成分。」
「接着,六楼那个身上有遭抵抗过的抓伤,检查伤痕结果跟巷子里那个指甲里面的一致,七楼那个胃里的花生酱与巷子里的那个身上一致。玖深他们那边出来的报告里,七楼的门把上有巷子里那个的指纹,表示对方曾经进去,巷子里面那个身上的掌纹和指纹与六楼那个一致。现在可以证明的,就是六楼那个是杀了巷子里面那个的最高嫌疑犯,但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巷子里那个杀了七楼那个,因为花生酱很可能是误食。」一口气说完长长一段话之后,他都开始有点佩服自己可以这样绕口令地说完重点。
不过,很显然另外两个人并不佩服。
「可以麻烦你……下次直接讲人名吗?」从头到尾只听到一堆巷子跟六、七楼的黎子泓,在错愕了三秒之后皱起眉。
整段话里他只听到一个人名,那个还是自己人呢!
如果这段话需要录音,交给别人记录时,那个人听得出来在讲什么才有鬼。
可是,为什么是一个太闲的法医来跟他们讨论案情?
他开始觉得更加疑惑。捞过界应该也不是这种捞法吧……
「听得懂就好了,计较那么多干嘛。」严司挥挥手,要知道一直讲人名是很烦的,「人嘛,有耳朵就要善用,听到就是你的了。」
「大概也只有我们听得懂吧。」泼了刚刚报告那个人一桶冷水,虞夏很快地在脑袋中把所有资料重组了一次:「所以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谢俊伟杀了徐茹娴,但是赖绮琳命案的凶手还无法确定,而且男方的杀人动机也还未厘清。」
严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另外调出通联记录,徐茹娴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赖绮琳,而赖绮琳最后一通是打给谢俊伟,都在命案发生前后不久。」
翻着手上刚拿到的资料,虞夏眯起眼,立则把所有问题点都套上去:「这么说来,很可能是她们两个发生冲突后,除茹娴离开,被谢俊伟追上,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才惨遭杀害。」命案现场实在不像有计划性的谋杀,可能是谢俊伟杀人后才弄乱了其他东西,让现场看起来比较像抢劫。
虽然已经知道案情梗概了,但是中间很多细节都伴随着死亡而消失,唯一的指望,就只剩下躺在加护病房里面那个人。
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接手这种案子。
这样就得等到剩下的人恢复意识,才可能问出其他细节。但是很有可能他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一切都得看运气和老天帮不帮忙。
「好麻烦……」坐在桌边,严司发出声音,「不过呢,我明天开始要连休三天,所以两位老大你们请加油了。」再不休息,下一个命案就会是他了,传说中的过劳死即将降临。
他突然感到有点高兴,还好他要放假了,回来后就可以直接听破案过程,不用再跟着操下去,真是太好了。
两个还在加班中的人立刻转过头来看他。
「别太想我呀!」严司还欠揍地补上这句。
「为了不让我的拳头太想你,先让我打三天份,你觉得如何?」按着手指关节,话题被中断还扭曲了的虞夏露出了诡异的冷笑。
黎子泓咳了一声,转开脸。
「喂喂!不要假装没看到!」居然转开脸!居然要假装没有看到他被殴打是吧!他要去检举有检察官包庇同僚,还官官相护!
「各人造业各人担……」一边念着,黎子泓干脆收拾收拾,站起身决定离开了。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宝贵、时间宝贵!
「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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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外面走廊边,虞因透过玻璃窗看着房里被拉出来的冰冷尸体。
下午时分,赖绮琳的家人到达后开始办理认尸的手续,那具尸体又被推回冰柜。之前离家时还温热的身体,现在已经僵硬地躺在里面。
有时候这样看着看着,会让他觉得,人活在这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意义,反正人口多到每人几乎都有「新人」被推到这样的地方报到,人类的价值观也已经开始不同,生命周而复始地循环着一样的事。
这里一样、那里也是一样。
站在他旁边的聿靠着墙缩着身子,有几次像是在闪避什么东西,不过虞因没有看不出他在闪什么。
「有那个东西吗?」分神看往旁边,虞因看他闪了两、三次之后,确定他应该真的是在躲什么,就随口问了句。
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聿直接将他往前推了两下,整个人躲到他身后去。
「喂喂,我又不是一天到晚都看得到。」就算把他推到前面也没用吧,那东西顶多是穿体而过,虞因歪头望着后面那个人:「我问你喔,你是从以前就会这样,还是最近才这样?」他没有忘记这家伙疑似会碰到怪东西的事,只是这阵子没机会追问而已。
聿拿出手机,在上面写下文字,「以前。」
「很小的时候吗?」
这次对方换成点头。
「啥感觉?」因为他只看得到摸不到,所以有点好奇。
皱起眉,聿看着自己的手掌,考虑着要不要比出中指。
看他的反应和动作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虞因在真的被比中指之前先说了句「免了」,对方才把手放下,看来应该跟他看见的心得差不多。
「不过你也很奇怪,一般人应该都是看见而不是摸到,难不成你的人体组织密度比气体还小?」以前他好像听过什么实验,证明灵魂这种东西有点密度,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看到的,现在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大概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聿贴着墙壁,继续缩在他后面。
「啧,这里一定有很多不太干净的东西……」开始庆幸还好今天「跳针眼」状况不好,
否则虞因觉得自己一定会第一个冲出这边。
约莫又等了一小段时间,虞因才看见大爸带着两个人往这边走来,一个是有点年纪的中年妇人,一个是比较轻的女孩子,听说是死者的母亲和妹妹。
他刚刚在那两个人前去认尸时就站在这里旁观,看见死者是认识的人,她们先是一阵错愕,然后是痛哭,和很多前来认尸的人反应几乎都一样,
「请和这位工作人员去办理其余手续。」让旁边的人将那对母女带开后,虞佟才走上前来:「怎么突然跑来这里?」
搔搔头,虞因不太知道该怎样开口,「就……路过。」
「这么说吧,我完全不相信。」相当干脆地驳回他的话,虞佟推了下眼镜:「刻意跑到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自己平常工作的地方,一定是有事,他儿子才会特地跑来。
「就……想问昨天那个人送到哪边……」
「谢俊伟?」
「嗯。」看见眼前的人用怀疑的目光看他,虞因咳了一声连忙开口:「不是有那个东西啦,我今天中午突然想起我之前见过这个人。」
虞佟带着他们先离开这个让人觉得寒冷的地方,领着他们到附近的咖啡馆,找了个比较安静偏僻的位置让两个孩子坐下。
下午,已经过了用餐时间,却还未到喝下午茶的时刻,所以咖啡店里人并不多,服务生将他们点的东西都送上之后,就躲到后面去偷懒了。
在所有餐点都上来、没人打扰后,虞因才重新开口:「他撞过我,之前我到巷子那个命案现场时被他撞到,当时没有注意,不过的确是同一个人。」
「他撞了你一下?」眯起眼睛,虞佟想着刚刚收到的一些资料跟记录:「回到现场吗?」确实,很多人在犯案后都会回到现场观察状况。
他下午出来前才刚看过虞夏拿来的东西,所以很快就理解了状况。
「咦?他是哪一件案子的嫌疑把?」听见他家大爸的话,虞因立即开口发问。
「徐茹娴,就是巷子里面第一个被发现的死者。已经在她身上找出谢俊伟攻击她的证据,正在等他清醒,要进一步厘清案情。」并没有隐瞒,信得过自家儿子的虞佟简短说了个大概,「目前徐茹娴很有杀害赖绮琳的嫌疑,但是找不到证据。」
「是喔?」原来已经进展到这里了?
虞因一边想着巷子那边的事,一边往旁边看。
一点表示也没有的聿正在吃着他刚刚点的甜食,淋满蜂蜜的冰淇淋真让人看了就觉得腻。
他怎么不晓得这家伙吃这么甜?
两边都慢慢沉默下来。
拿出公文夹,虞佟打开之后里面露出了几张相片,「这是她家人刚刚带来的,听说可能跟徐茹娴有关,她们在家里找到一些相关照片,一起带过来提供给我们。」
接过来一看,虞因发现这就是两个女性相偕出游的相片,两人他都见过--不过是在往生之后才见过的。其实撇去自己被惊吓的部分不算,相片中的两个女人都长得不算丑,赖绮琳还可说是相当地漂亮清秀,还勾着一抹弯弯的微笑。
相片约五、六张左右一组,都是两个女人的合照。之后的相片有三个人,多了一个男的--赖绮琳的男朋友。
但是在多了男友之后,徐茹娴的目光似乎就变得不太一样,两、三张相片中就有一张看着唯一一位男性的举动,视线相当不自然地固定在他身上,但是在少了男性之后,她又欢笑地抱着赖绮琳拍照。
「看来她们私下真的蛮熟的。」翻看一下拍照日期,虞因发现相片大多是在三个月中拍的,归纳了她们出游相片的日期后,发现一共出去了四次,其中一次还加上赖绮琳的男友。
「嗯,但是从同事和家人那边都问不出来,这点就有点奇怪……赖绮琳的家人也只知道她有这个朋友,闹翻后更是绝口不提这件事,所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刚刚才询问过的虞佟叹了一口气。
「不过看相片中的样子,该不会是徐茹娴也喜欢这个男的吧?一直盯着他看,不过为什么会被他杀掉呢……」虞因思考着,皱起眉.搞不好这是所谓的情杀案件?
「这就不知道了。」苦笑着回答,同样也一头雾水的虞佟接回相片,又小心翼翼地收妥。毕竟他们并非当事人,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也无法确实知道,只能凭着找到的线索慢慢拼凑,直到将所有隐蔽的事情都拼完整为止。
看着自家老爸收拾东西的动作,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虞因突然开口:「大爸,可不可以借我一张她们的相片?」一说完,连他自己也有点错愕,简直没经过大脑就说出口,让他有点讶异。
同样也很讶异的虞佟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他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没什么好事,便先开口问了。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刚刚上天好像给找了灵感跟启发,要我向你借相片。」就连他自己也很疑惑,他要借相片干嘛?
虞佟沉默了一下。
一旁正在吃冰的聿发出了小小的咳嗽声,稍微被冰呛到了。
「嗯……那个,阿因,虽然我知道你有那方面的能力,但是我不太希望你走上奇怪的道路。」很委婉地修饰了自己的语词后,虞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地跟小孩作亲子谈话了。
「你放心,我对修道成佛没兴趣,也不打算在毕业后当神棍。」虞因翻翻白眼,在他阿爸正式开始语重心长地指导他人生道路前先开口澄清:「不过我是很认真地要借相片,一张就可以了,到时候如果派上用场我再告诉你。」
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会派上什么用场。
凝神看了虞因半晌之后,虞佟才重新打开公文夹:「好吧,但是我也只能借你一张,因为这算重要证物,所以别让你二爸知道,好好保管相片,别惹出事情。」
「这当然。」
看着一堆相片,虞因借出了一张两人的合照。
其实他晓得这是不对的行为,尤其是大爸如果被发现随意借出证物,一定会受到处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一定要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