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了上去,虞因摇摇头:「我们往在附近的旅馆,只是来这边找人而己,刚刚听人家说了些和医生
有关的事情,可以聊一下吗?」
「跟我?」
递出了那张警察给的联络纸片,虞因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季先生早些时间和我们说起十几年前的
百姓公庙火灾时您也在旺场。」
看着写有「季有伦」名字的纸片时,医生点点头,「是啊,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他是我邻居的小弟
,后来当了警察我也满惊讶的。」
「咦?他人还不错啊,怎么这样说?」看到医生有点失笑的表情,虞因左右张望了下,一群人就移
到附近的7-11在店外提供的休息座位聊了起来。
「阿季以前的个性很冲,跟几个同年纪的小孩结党,听说也常打架,没事会向人勒索,父母还满头
痛的,因为我年纪比他大、又是邻居,所以他父母拜托我没事要多关照他一点。后来有天晚上我有
个朋友来,他跑来遻要去找布袋逆班算帐,仔细一问才知道好像是他不小心撞到戏班的东西,被痛
骂了一顿,所以不爽想要去修理他们。他不肯打消念头怎么说都劝不动。我和朋友商量了一下,朋
友就说对夜戏很有兴趣,要阿季带我们一起看,没想到后来就发生大火了,整个戏班的人几乎都被
烧死……那时候我和我朋友样急救都没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坐在椅子上眺望着田野,医生淡
淡地叹了口气,「命啊,就是那么回事,后来阿季就突然收心了,再来就是考上警专,没多久就回
来地方上帮忙了。」
转回过头,他冲着虞因笑了下,「其实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去这边的图书馆查查看,我记得戏班
这件事有上报,新闻也不小应该可以找到他们的资料。那个戏班好像是全家都带上了,还有几个师
傅、学徒啥的,人数不少,算是大事,但是刊报后却没人来认尸,地方上只好出了钱把他们都埋在
百姓公庙那边了。」
「埋在那边?」虞因愣了下,印象中没有看到啥坟墓,讶异地看着他。
「那后面是一大片乱葬岗啊,早先时候无名尸都嘛埋在那里,后来发草都盖住了,仔细看应该可以
找到。」医生耸耸肩,「现在没了,不过听说那里从很早之前就是乱葬岗了,可能还有古代坟墓吧
。」
点点头,虞因接过了小聿买回来的饮料,和医生一起打开、喝着,「对了,你那个朋友也是在地人
吗?」
「喔、没有,他是外地人,以前暑假在夏令营认识的。听说不久之前从国外回来工作一段时间,就
调到中部那边当法医,前不久才刚通过电话。」
听到这里,虞因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
世界没这么小世界没这么小吧……
他努力地在脑袋中自我催眠,然后抱着一点点的希望看向医生:「可以请教一下那位的名字吗?」
很豪爽地点点头,完全不觉得有异的医生说出了让他想吐血的名字,「叫严司,是个还算不错的人
……大概吧。」
虞因哀号了一声,几乎想趴在桌上痛哭了。
他鬼打墙地兜了一圈,结果原来自己认识的人就知道内幕!
刚坐下来的小聿听着对话,突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先骂过之后才意识到他在笑的虞因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想笑的小聿捂着嘴巴,过了两、三秒才慢慢地停止下来。
看在他难得出现的笑容份上,虞因决定不追究刚刚被笑的事。
「你们认识他吗?」等两人的骚动平息之后,医生才发问。
摸摸头,虞因想了一下,「见过几次面,但是说熟又不算熟。」说真的他也不晓得他们算什么交情
,说很熟又不到那种程度,说不熟好像又有点怪怪的。
半生不熟?
「嗯,他朋友满多的,我也不太惊讶。」看了下手表,医生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值班时间快到
了,就先这样。」
「啊,谢谢你。」
和医生道别之后,虞因看着手上新拿到的名片。
「我们翻一下以前的旧报纸吧。」
他这样告诉小聿。
****************
微微打了个哈欠。
傍晚的时间,难得可以提早离开的严司拿出了正发出怪声的手机,「被围殴的同学,心情那么好打
电话找我们聊天干啥?」
夹着资料,他站在工作室外的路边等待着。
昨天他的车被拖去做采证了,所以正等着司机载他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个名字,他笑了一下,「阿伯我认识啊,郑全柏嘛,你在医院遇到他啊?」看见了黑
色的车,他连忙招了招手,对方直接在旁边停下来。
那是台不怎样显眼的黑色国产车,窗户降下后,里面的黎子泓疑惑地看着他。
估了个没事的手势,严司迳自钻进副驾驶座上,「不是啦,他不是我的同学……要死了,十五年前
我也才国小好不好,是在暑期夏令营认识的。」
「难怪,我就觉得年纪有点搭不上来。」
「废话,阿伯大了我好几岁,他那时候是高中生啊,都要联考了。」环啫手,难得有人接送的严司
心情很好地任地方发问,「你说的那场火灾我知道啊,印象中发生在我下南部找阿伯那几天,他隔
壁有个白目的国中生发狠说要去打戏班,所以我们才去看那场夜戏,不过看到一半时突然火了。现
在回想起来那时火势蔓延很快,虽然说搭架的材料几乎都是易燃物,但是没有几分钟现场就整个陷
入了火海。」
「咦?所以人才逃不出来吗?」手机那端传来了翻动纸张的声音。
「主要是因为火台上另外搭的架子突然塌了,把出入口挡住,但是那时候冲出来的人身上已经着火
了。」微微眯起眼睛,严司回忆着其实已经有点淡去的记忆。
「有助燃物吗?」坐在旁边的黎子泓冷不防地开口,「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里面有某种助燃物,才
会造成火势大发不可收拾。」
「黎、黎大哥。」显然被吓了一跳的虞因顿了一下,翻动声又响起:「没耶,报纸上只有写是意外
,似乎是发电机着火,所以直接以意外做结。」
「啊,当时是有闻到汽油味。」严司击了下掌,想起这回事。
「发电机吗?」
「不对耶,我印象中是一直都闻到那味道,发电机有点远、当晚又有风,而且其实火灾发生时发电
机都还在运作着,烧到一半才爆掉,但是在那之前就已经起火了。」看着旁边逐渐超过他们的车辆
,严司这样答覆:「不过我的记忆大概也不太准吧,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好吧,谢谢你,我会再去戏台那边看看。」虞因的声音有点无奈。
「被围殴的同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和你同学的事情月关系吗?」被他问得也有点好奇了
,严司追问着。
「我想多多少少应该是有,所以干脆从最早的事件开始查,不过这也真惨,烧死二十一个人……」
严司勾起笑,然后凉凉地说:「你看错了吧,应该是二十个。」
手机那端沉默了很久很久,虞汏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声音开口:「严司大哥,是你记错吧?我这边听
到的是二十一个人。」
「……奇怪了,那天晩上我在那边帮忙急救时的确数过,只有二十个人喔,我想大概是那时候大家
都很慌张,又急着处理,所以写错了吧。」想了一下,严司再度告诉对方:「我很确定我没有记错
,应詃是那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只看见一个活口就以为其他二十一个人都死了,你再去问伯是谁
说二十一个人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手机那端突然被挂断了,显然虞因急着离开。
盯着手机半晌,严司才将手机关上。
车辆再度停在红绿灯前,黎子泓转过来看他,问道:「你这么确定人数没错?」
淡淡地微笑了,看着认识多年的朋友,严司这样告诉他:「当你面对二十个被烧得几乎面目全非的
人,帮他们做着急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扭曲着身体慢慢断气时,就不会错了。」
相当能体会那种心情的司机点点头,像是要扯开沉重话题一样,他随口问了,「你那时才国小了就
会急救了?」真是厉害的小学生。
「不瞒您说,我打小就想当个医生啊。」嘿嘿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严司一反
刚刚的正经,「因为我妈说当医生才赚得多啊,另外就是我家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做医的吧,所以有
空就会去学。」
无法辨他话语的真伪,也懒得再去琢磨,黎子泓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驾驶上。
「既然你都问了,难道你小时候没志愿吗?说来听听吧?」基本上也只是在闲聊,严司想起来之前
当室友时他们从未谈过这类的话题,「我的心愿,写在作文簿上的那种。」
「……」
「该不会是当总统吧?」国小时几乎一大半人都会这样写,不然就是当太空人。「啊,还是要当爸
爸之类的?」下面那句好像是接保护家庭跟妈妈,其实也算是很实际的心愿啦。
冷冷看了越扯越远的家伙一眼,黎子泓才徐徐地吐实:「蝙蝠侠。」
旁边的人果然大爆出大笑。
那时候黎子泓以为身旁的那家伙在嘲笑他。
过了有段时间之后,他才偶然得知身旁的这家伙到底在笑什么。
他小时候填的根本不是什么医生,也不是法医。
而是Scarecrow。
但是,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在得来速点了两杯饮料之后,他便往严司住所的方向开过去。
「对了,还没抓到那个人吗?」严司说的是昨天晚上对他爱车开枪,害他车子被拖走没得用的家伙
。
搔了搔头,[巳围网来得太慢了,让对方逃逸了。
「我刚刚要那些人不用跟在后面,才花了点时间。」指了指后方,黎子泓这橏告诉他。
被他一讲,严司才注意到后面其实一直有车跟着他们,车上的人还是局里的熟面孔,「拜托,人家
是在保护你耶。」
「……没必要,对方只是想教训我而已,现在惊动了警方,应该已经躲起来了,短时间不会再来找
我麻烦。」敲了敲车窗,他难得勾起淡淡的微笑:「所以我才没有去换防弹玻璃。」
「欸,好歹防弹玻璃跟的也真有派上用场好不好。」
「你到底是基于什么前提下装防弹玻璃?」他真的对此相当好奇。
严司看了他一眼,「个人兴趣。」
这次黎子泓真的沉默了。
****************
「阿司说是十二个?」
听到这件消息时,虞夏有点意外。
搜索一整天后依然没有任何进展,晚上回到旅馆要休息时,虞因就拿着影印的报纸过来了,报纸上
列出戏班所有人的相片并呼吁其他亲人来认尸,他特地把相片放大了。「嗯,严司大哥说是二十个
,不是二十一个,但是报纸上也是写二十一个耶。我后来再去找那个医生问,他说其实他也不是很
确定,但是下葬时的确是二十一具棺材,新闻记着也是看完之后才发新闻稿,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几个当地人也说二十一个。」
支着下颚,虞夏眯起眼,「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情况。」
「什么?」
看着自家两个小孩,虞夏边翻着报纸记着人像边说着:「一开始算橘子时,是五个,后来有人听成
五十个,于是大家都说五十个,过了几年之后全部的人都只知道是五十个,所以记忆就被修正了。
」
「所以你说其实死橘子应该有二十……唉呦,死掉的人应该是二十个而不是二十一个?」看着报纸
上的人数,虞因有点毛。
「不,我只是指有这种状况,当年如果真的是二十人,那多出来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见了?照理来说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会被救出来、或者回家,但是那个人就消失了,所以也有可能是阿司真的
记错了。」指着报纸上的另一张相片,那是张排满棺材的照片,「何况相片也有二十一具,不过如
果真的有问题,应该也和这次的事件没啥相关。」
歪着头想了半晌,虞因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联,只是隐约觉得有某处不对劲。
「不过这个戏班也真惨,团主和儿子一起被烧死。」指着放在最前面的两张,虞因这样说着,那两
个长得有点像,其中比较小的那个人名字旁边被标上(十五)这楼的岁数,团主则是四十多岁。当
时的报纸已经是彩色印刷了,所以看得到父子俩有点像。
就在两人专注于相片上时,站在一旁的小聿看着旁边的电子钟,突然拍了虞因一下。
「喔喔,对,我们要先出去啦,二爸……」注意到时间,马上从位置上跳起来,虞因连忙拿了目己
的外套要往外走。
「站住。」皱起眉,虞夏喊住他们:「大半夜的是要跑哪里死!」
嘿嘿笑了两声,倒退到门口时虞因才讲出了自己的B计划:「就……因为怎样查都没头绪啊,所以我
想租脚踏车,从别墅出发到百星公庙那边再回来,顺着阿关他们走过的路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咩。
」
他没说出口的是,真的要有「什么」,晚上也比较容易遇到,所以就敲定这个时间点。
「我有叫小聿不要跟了,他死要跟我也没办法。」这点虞因倒是没有说谎。他原本要小聿在旅馆等
消息,他自己出门,不要这家伙说什么就是要黏过来。
虞夏站起身。
就在虞因以为又要被揍的那秒,他听到:「我也一起去。」
「咦?」有点错愕地看着他家向来拳头比较快的二爸,虞因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与其让你们两个又去搞到头破血流回来,不如我也一起去,如果只有你们两个就不准去。」摆明
了拒绝就会不得好死的态度,虞夏勾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这样说着。
吞了吞口水,虞因连寒我都竖起来了,「我去加租车。」
人要能屈能伸,但是现在不是伸的时候,一伸绝对会被折烂,所以他只好选择当屈的那个,做人还
是顾好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
也就是如此,所以大约十分钟后从旅馆出发的脚踏车队是一行三台。
夜间的小硌不知为何蒙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
在路灯的照射下,小路似乎变得有点悠远,刚开始在路上还会还到两、三个人,但是在绕过小林子
之后就再也没有路人了。这种夜晚时刻,找热闹的游客几乎都往市区去了,不太有人会和他们这样
住不该走的地方。
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悠闲地骑脚踏车了,虞夏稍微放松了自己,跟在另外两个人的后面慢慢朝着白天
才去过的地方去。
车速并不快,到达目的地时其实已经过了段时间。
一停下车,还未走近,虞因马上就注意到百姓公庙四周有不少黑影,似乎是很多人在阴影的那端兜
着圈子,摇摇晃晃地模糊成一片,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虞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时,虞因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泠汗了,「真的要去吗?」那种东西不
是没看过,但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诡异的。
「废话,不然你来干嘛!」白了他一眼,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虞夏直接踏进百姓公的土地上
,后面的小聿缩着身体,抓着虞夏的背后跟进去了。
再度看了四周,虞因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不怎么好,但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黑色的火戏台移动
。
就和白天一样,黑色的戏台纹风不动。
但是夜晚似乎为它添染了更加诡谲的气氛,不用走进去就让人感觉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