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封的死小鬼!你是真笨还是给我故意装不懂?!想把我扔一旁看戏门都没有!连窗也不会也半扇,听懂了没?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就这样,没得商量」「你要跟著我?不可能」终於听明白了这石头在吵些什么,封擎云也是没得商量地立即给予否决「听我说,这次不是闹著玩,今晚不会像前几次那样轻松,真打起来我顾不全你的」「什么意思?我几时说需要你当我褓母了?」「你没说,可是就这意思,我没有办法动手的同时兼顾到你的安全,拜托莫磊,这次听我的好不?你不明白她的可怕,在她面前我不能有任何弱点」「弱点?」大眼半眯了眯,略微高扬的语声听来越发像是场风暴前奏。
「你说我姓莫的会成为你的弱点?你们江湖人高来高去的不是很有本事吗?又没要你把我栓在裤腰带上头,有什么好为难的?你打你的我看我的,当我不存在不就好了」「不、存、在?」难以置信地翻了翻白眼,封擎云只能拿手捶额猛摇著头,就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词…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这个不开窍的石头居然还这般理直气壮地在他耳边吼?「莫大神医,你想跟我死一块就直接说好了,要我当你不存在?你是能上天还是能遁地?怎么不乾脆去问问她当你在还是不在!」脾气再好也有个限度,封擎云扭身甩脱了莫磊的抱拥,气冲冲地转身与他四眼相对瞪个痛快。
「要我殉情?」古怪地眨了眨大眼,莫磊脸上尽是写满了朽木果不可雕的神情「只有小鬼你这种笨脑袋才会冒出这种蠢念头,我是要陪你活可没说要陪你死耶…何况有我在,阎老儿想收你也还得看我肯不肯,哪轮的到他做主」「你…」真的不知道跟这石头还能有什么"理
"字好说,封擎云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直接把人点倒了了事,再这样下去,吵到天亮也摆不平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别作梦小鬼,老头的招牌没那么好砸,等会儿倒地的是谁还不一定」敏感地先退了两步保持距离,莫磊双手各扬了四支银针示威著。
「话说回来,你净在这儿杵著跟我罗嗦干嘛?不怕那朵冰块桃花被人宰成了十断八块的?这么漂亮的人送给阎老儿作伴…嗯,我是觉得挺浪费啦」净、杵、在、这?紧咬著已然开始抽搐的嘴角,封擎云僵了好半晌後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大气…算了,真要见了阎王就当是自己命该绝了吧。
自从遇上这颗臭石头後,每次自己的脑袋就只有被搅成团烂泥的份,祸由他闯,连话也只能由他说,说给人听不知道谁能想像他这个叱吒北水的龙把会有这般低头认命的时候。
「…牵紧我」伸出手交给莫磊,既然改不了这石头的主意,封擎云只有带著人一块迎风奔驰。
紧攀著暖暖的身躯在寒凉的夜风里飞驰,莫磊将脸全埋在封擎云的颈窝间,更不时贴上唇吮吻著那片细腻的肌肤,美人在抱,不趁机偷点香实在有违老头教训。
「小鬼,心情轻松点了没?人老绷太紧会短命的,那个五爪六臂的女人都还没见著,可别先认输了」探头偷瞅了眼封擎云好看的侧脸轮廓,莫磊又是拿自个的脸蛋在上头蹭了蹭。
「你…故意的?」愕然低首望著莫磊,瞬即满溢的温暖又是让封擎云漏了拍心跳
…原来,他早是看出了自己心绪杂乱不稳,所以才故意招惹自己?就是为了担心他心神不宁吃了亏吗?这石头…这份用心...闭闭眼,就怕这过剩的温暖又会化为水液漫出发烫的眼眶,封擎云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掌指,浅浅的笑容徐徐在唇畔漾开,不再苦涩也不再伤怀,染满了如朝阳般的绚烂。
「一半一半啦,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耐性,与其叫我蹲一旁空等我宁愿看著你打,喂,小鬼…我喜欢你这样笑,好漂亮,害我很想吃耶…」咽了咽快流出的口水,莫磊真的很想把人扯停了好好吮吻上一回,奈何时辰场景都不对,虽然说他个人是不计较啦,但如果不小心误了这小鬼的要事,心里头也怪不好受的,看样子只有先吻吻他纤细的後颈解解馋了。
「莫磊!现在别…改…天吧」缩著脖子闪躲那阵阵酥麻的颤栗,封擎云回应的语声几乎是细不可闻,一张俊颜早已是涨的通红,只能奔的更急让拂面冷风带走脸上的高热。
夜正凉,两颗相叠的心却是热烘烘地如冬之艳阳般暖和…「可恶,该死的!」一声带著恼意的低叱突兀地打破了温馨的气氛,莫磊惊诧地抬起脸望向寸许前一脸沉怒的面容。
印象中他似乎不曾听过这般的粗言从小鬼口中迸?过,更没见过这小鬼如此张显於外的怒意,这让莫磊不禁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这喜怒不动於色的小鬼如此失态,看来还比自己的功力高上一畴呢,因为就算是方才快把小鬼气的跳脚了也不见那双眼瞳跃上半分恼怒的神色。
顺著封擎云的目光望去,莫磊忍不住为映入眼廉中的景象摇起了头颅…真是浪费呀,大片的庭阁美景坍的坍塌的塌,难怪这小鬼会心疼发怒了,谁也没法忍受自个的窝化为焦土吧。
泷帮向来没半点灯火的一角如今是反常地如昼般光亮,一簇簇红炎正放肆地迎风招展,原本紫嫣红怒放的虞美人全被吞噬在无情的火舌里,剩下的只有残枝落叶零散一地的狼藉。
凝望著熊熊火光下忙碌的人影,封擎云脚下奔掠的更急,其实他担心的并不是烈火的焚噬,他知道靛风堂的人手很快就会把火势控制住不至延烧到主堂,但是…
眼前这染红夜空的赤色对靛风堂的主人而言却是种莫名的禁忌。
理由,封擎云并不清楚,只是从认识烨的那一天起他就察觉了有火光的地方就一定不会有烨的身影,所以他十分挂心这片冲天裂焰会否让烨失了常心让人有机可趁,而令他感到愧疚的是──这危险原可以避免的,自己不该没想到除了暗杀外她更可能明目张胆地掠夺,不应该呀,自己该是最了解她的不是?「别又乱了套小鬼,我是不知道你在著急些什么,但是如果是已经发生的你急到吐血也没用,如果还没发生那又干嘛浪费力气白担心,我没说错吧?缓口气,别还没被人砍就先把自己憋死了」「…」放松了紧屏的气息,满腔的急怒瞬息间全化为乌有,封擎云哭笑不得地抿了抿唇,这石头的道理总是叫人不知该拿什么话反驳,但今晚,真的很庆幸有他陪在身旁,因她而太过易感的心绪此时此刻极需要这桶名为莫磊的冷水好好浇却一番。
收臂将人揽到前头护著,封擎云挥掌退开四周席卷而来的烧灼,身形如电般急穿火海而过,直到一片沁凉的空气迎面扑至才松了力道。
「小鬼你看!怎么只有冰块桃花一个人?人家可是来了一二三…哇,八个耶,你们...呃不,他们那些江湖人还真不要脸!」这回总算记得没把小鬼降了等级一块算作伙,莫磊皱著眉大力地摇了摇头。
眼前这情景让他再次确定了所谓的江湖人是很喜欢以多欺少的,什么公平正义全是说书人的鬼话,上次小鬼一个对三个就已经很叫人看不下去了,这一回居然八个欺侮一个?难怪那朵冰块桃花身上已经染了不少红彩,朵朵如花般在白衫上绽放,虽然有种叫人移不开视线的凄艳绝美,但是…莫磊啧啧搓了搓自己的双臂…光是想就觉得很痛了…「莫磊,等会儿跟铮会合後就进屋里待著,如果看到有人接近门口你就放喉喊,我和铮会尽力不让人过去的,对了,烨应该在里头,所以拜托你,千万千万别去惹他,那家伙今晚心情只怕糟的很,我不想还得空只手帮你跟自己人打」半开著玩笑嘱咐著,封擎云尝试著用莫磊的眼光去看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或许将自己抽离出这团混乱,才能真正看的到症结,作出最好的决定吧。
目光迅疾地巡了眼场中的人物,封擎云心中却是打了个突,说实在,铮能独力撑到现在已算是十分难得了,抑或是…这些人根本尚未认真,他们是故意在等著自己?疑惑再次拢罩上心头,封擎云觉得自己似乎错估了什么,难道这次的目标并不是烨而是自己?但,场上并没有心底那抹最忌惮的身影,若夜袭的目的真是自己,她该会亲来送这一程吧…暗暗吁了口长气,不论实情为何,封若樱没来这点著实让他心定了不少,毕竟天底下没有人会希望与父母兵刃相向的吧,即便是再交恶的关系…挥开迎面袭来的锐刃,封擎云揽著莫磊迅疾突破包围跃入,与封铮并肩面对敌人包围的半圆。
「铮,伤的重吗?先退下让莫磊帮你把伤口扎一下,再撑会儿菱菱与崭扬他们就会过来了」「不碍事」淡应了声,封铮却是侧步避开那只伸来的大掌,神情冰冷地警告著莫磊不许接近,明摆著没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喂,躲什么躲?要不看在小鬼份上我才懒的理你这大冰块,别以为长的漂亮我就会献殷勤讨好你,哼,真当我眼光这么差?」不悦地瘪起嘴,莫磊对这朵冰块桃花相救过自己的那么一丁点好感霎时荡然无存。
开什么玩笑!向来都是别人求他动手医人,哪有像这家伙不但不心怀感激居然还敢当面拒绝?!他才不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哩,臭小鬼,一家子没个好伺候的,全都是欠人教训的货色…「莫磊…」赶紧拉著人往身後拖,封擎云不禁怀疑这石头刚才这么爽快地伸手是真准备救人还是打算揪领子宰人,瞧他现在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恨不能把铮给啖上一口?气。
「你来了我就可以放手打,他们别想再占到便宜」挂上冷凝的笑意,封铮根本不理会莫磊无礼的冒犯,垂眉缓缓调息著些许紊乱的内息,对手是很强没错,但若不是搏斗的同时得顾及著不能放人入屋,也不至於自己伤痕累累了竟还伤不著一人。
「铮,还是你守著这儿,由我来跟他们周旋」不著痕迹地瞥了眼封铮全身上下,虽然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看不?不对劲,但以他身上渲染开的血迹判断,伤的只怕不算轻。
「…」默然不语,双眸中的寒意却是更见冷冽,显然封铮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铮,别跟我争,我知道你想出口气,但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他们人多功夫也高,而你却已经伤了」合情合理的一番话说来却显得无力,封擎云很是明白封铮有仇必报的个性,只好倾身向前在他耳旁轻语托?另个理由试著说服。
「铮,同你守护著烨般,我也挂心著莫磊的安危,对我而言…他是很重要的人,我想你该能理解,所以,别让我同时担心你们两个好吗?在这儿守著也帮我看著莫磊些,这样我才能心无旁鹜地对付他们,你也不用边打边还惦著里头」封铮得顾里头那个,而自己也得顾著现在还尽赖在外头不肯动的这个,所以这样的分配是再恰当不过了,免得心中各有牵挂反而予敌可趁之机,再说…眼前的这些人,本来迟早就都是自己该面对的一环。
「…好」黑眸里的冷意瞬即掠过抹好奇的眼色,封铮思索半晌后终於点头退了步,目光不著痕迹地瞥了眼身旁那个嘴里犹在嘀嘀咕咕的怪家伙。
还真让烨说对了,这个叫莫磊的果然跟封的关系非比寻常…冷瞳里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然而随即却被层幽蒙的黯淡取代。
?什么那人对一切都能看的这么明白,却唯读看不清…自己的这颗心呢?是否真要到生命画下句号的那一天,那男人才肯懂、才愿意相信自己…永不叛离?早在对他伸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这生永不後悔的路了不是吗?早在那一刻自己就许下了永远不变不移的誓诺,不曾迷惑的眼不曾犹豫的心,却?什么…他总是看不见…
原罪(三)
月正中,却是罩著层雾般的蒙晕,明朝想必是见不著日头的阴霾,秋风瑟瑟拂落了披挂在枝叶上的残火,点点星火如雨般自墨黑夜空里洒下,光华耀眼却依旧没有一丝暖意,?不了半分秋夜的清冷。
几乎在封擎云突围加入战圈的同时,八个衣著各异的夜袭者也各自收手退向了一旁,在为首黄衫人的示意下安安静静地如局外人般只作壁上观,看不?慌乱,也见不著惊愕,彷佛早等著他的到来。
「决定了?」又冷又硬的语声如把利刃般直刺人心,在封擎云迈步迎上前时,黄衫人终於打破沉默开口相询,留有短髭的国字脸上冷漠中带著份迫人的严肃。
点点头,封擎云习惯地让淡微的笑意挂上嘴角,习惯地用脸上的从容掩饰胸口的翻腾,习惯地扮回那个予人无所不能印象的北水霸主封擎云,因为他知道唯有戴上这许多面具,唯有不去正视心底汹涌的感受,才能够笑著去面对这一切的残酷。
所有曾经的懦弱与挣扎,莫磊知道就足够了,只有那石头,是自己不在乎卸下保护的伪装,即使显露出的真实是那样的难堪脆弱也无妨,因为他知道那男人是不会拿著世俗的方框来要求自己完美。
「不後悔?」语声依旧铿然,冷漠的容颜上却有著份不容错认的惋惜神色,明摆著黄衫人并不赞同封擎云点头所示的决定。
「方叔,你不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吗?毕竟我并不真是那么听话的乖小孩,至少,是比不上晨曦的」注视著这位『极乐谷』的现任右丞相,封擎云的眼中也有著惋惜的神韵,他很清楚这个心比天高的男人是为了什么心甘情愿地隐姓埋名了二十年。
情之一字,的确害人不浅…看著面前人耳畔花白如霜的鬓发,封擎云忍不住暗自叹息著…管你是诸侯将相还是英雄侠客,古来今往有多少好汉就是栽在难解的情爱上头。
眼前的『神戢』方敬天就是个例子,大半人生就都只为了一个被武林封称为魔的女人而活,尽管他很明白这女人眼里从来不曾摆进过他的身影,仍还是痴傻地守著她二十余年,听她差遣,任她摆布,一切就只为了搏取佳人的一颦一笑。
「哼,你还真是比对了人,姓徐的的确没你厉害,他顶多不过是抛亲远走,你却是逆伦背亲,难怪你做的了帮主,而他只能是个小堂主」脸色骤沉了几分,方敬天显然被封擎云轻松自若的神态给撩起了火气,言词变得尖锐嘲讽。
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就是这景象吧…垂首掩饰忍不住弯扬的唇弧,封擎云忍不住为自己这突生的念头感到失笑,果真是跟那块石头处太久了,都已将是挥刀霍血的局面了自己竟还有心思分神想这个?「旁的不说,她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不但不感恩图报竟还处处与她作对?这是为人子女的态度?」误以为封擎云的低头不语是因为理亏词穷,方敬天也就越发显得疾言厉色,完全摆出一副长者自居的脸孔。
盛气凌人的口吻就连一旁素来不喜多事的封铮也忍不住燃起了心火,漆眸中冷芒频闪,左腕微动,一把泛著凛冽寒气的湛蓝色尺许长刃已从宽袖中滑入了掌间。
「呸呸呸,简直熏死人!老家伙你开口说的话实在臭不可闻,害我都快把晚餐吐出来了,看样子我该介绍个大夫给你看看,怎么会有人用嘴放臭气呢?难不成你?
恭也是倒著来的?」不待封铮出手,身旁的莫磊已是唱做俱佳地捂鼻直摇首,他本来是打算听小鬼的话进屋里蹲,谁知道才转身就听到这一大串刺耳到叫他手痒的八股经文,想当然他怎么还可能屁股拍拍乖乖进门去。
「傻小子你嘴巴放乾净点,我方某人不是你这等角色开得起的玩笑,想活过今晚就最好闪一旁看戏去」虎眸微眯,方敬天没料到这个没看入眼的?三角色居然如此蠢不知死地敢冒犯自己。
「我这个傻子是在看戏啊」煞有介事般大力点著头,莫磊是一脸认同的表情,只差那双大眼写著的狡黠神色表明了骨子里不是那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