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卿尽长天+番外——Itsuki

“嘘……”那个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到徐长卿下方的垫子上坐下。徐长卿也就安心地先听常胤报告完渝州的情况。
“青儿。”徐长卿轻轻念出那个名字，原本以为见面一定会很激动，没想到却是这么的平静。徐长卿静静地看着她，一颦一笑都是那么陌生的人，却又感觉熟悉得像是已经在心中。
“我……我还是叫你道长吧。”青儿也是第一次面对徐长卿，一开口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笑了笑，略显客套地说。
“随便你。”徐长卿淡然一笑，带着点宠溺。
然后是静默，两个人坐着互相打量，谁都不愿意先开口，知道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暂时，却贪婪地想多拥有一会儿。
“听说紫萱辞世了，请节哀。”最后，是徐长卿最先说话。
“是啊，母亲走了，临终前还在念叨着你。”青儿站起来，让自己能够看清楚徐长卿的表情。
“你猜她念你什么？”
徐长卿垂下眼帘，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注定是他对不起她。
青儿见他这样无趣，又转了话题：“你想要飞蓬的心吗？”
“青儿，你到底想做什么？渝州城的那些人是你带走的？”提及此事，徐长卿立即毫不客气地问追问道。
“不错，人都是我带走的。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想要飞蓬的心吗？”
“青儿，这不是我想不想要的问题，飞蓬的心落在人界，会引起灾难的。有多少人会被它吸引而来，为了争夺它又会引发多少争端……”
青儿撅起嘴巴，毫不客气地打断：“当时，明明是你偷留了他的心。原来蜀山掌门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徐长卿无话可说。
“其实要我放人很简单，只要你不做蜀山掌门了，那些人就可以回家了。”
徐长卿皱起眉头，青儿花那么大力气抓走那么多人，却只是为了让他不做蜀山掌门？真的这么简单吗？
“怎么，你舍不得？”
“此事的确皆因我而起，原本打算带领蜀山众人将此事解决之后，再引咎将掌门之位让出。若你坚持，我马上就让出掌门之位，只要百姓能够平安回来。”
“那就好，我等你消息。”青儿开始催动法术，似是准备离开了。
“等等青儿，那飞蓬的心……”
“我还要借用几天。徐道长，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青儿！青儿！”徐长卿想追，但是因为戒心咒的关系，他永远都不会追上她。
青儿到底想做什么，他不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按照她说的去做吧。
心神烦躁的徐长卿第三次念咒才和常胤联系上，详细的情况无法多作说明，只道那些人不久就会平安回来，让常胤赶紧带弟子回蜀山，他有大事要宣布。

十九

徐长卿最后一次以掌门的身份召集众弟子，一条一条列数了自己的罪过之后，将自己赶下了掌门之位，传于常胤。
很意外，没有人提出反对，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徐长卿最后把常胤领到掌门的房间里，细细告诉他各个机关以及所藏的秘密宝贝，常胤也都一一记下，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最后，反倒是徐长卿自己有些过意不去，问常胤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
常胤只是苦笑，看着毫无自知的徐长卿道：“若是这样能让大师兄你少一点自责，少背一点包袱的话，我们没有理由反对。再者说，大师兄只是不做蜀山掌门了，又不是离开蜀山，你依然是我们最敬爱的大师兄。”
“常胤，代我向师弟师侄们道声抱歉，以后，蜀山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掌门。”
常胤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徐长卿却已经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上了，急着赶去渝州城查看情况。
“大师兄，飞蓬将军还在永安当。”常胤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局，徐长卿朝他微微一笑，已经飞身下山了。
在渝州城门口，青儿已经坐在城墙上翘着腿等他。见徐长卿来了，轻飘飘地飞了下来，冲着徐长卿一笑：“徐道长做事真是效率。放心，人我已经都放回来了，你可以进去检查。”
“我信你。不过然后呢，你还想要我做什么？舍弃掌门之位只是为了让我了无牵挂，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青儿转过身，张开双手对着太阳，用刺目的阳光掩去脸上的表情：“如果我说让你不做蜀山之人，不当修道之人，你肯定不肯的吧？”
“这……青儿，你到底……”徐长卿眉头又纠结在一起。
“所以呢，我只想让你离开蜀山，和飞蓬一起。”
“和他？要做什么？”
“去魔界救雪见啊。你不知道吗，她跑去找重楼了，可惜重楼不在魔界，以雪见的功力，恐怕支持不了太久的哦。”
“然后呢？”
“然后，然后再说呗。”青儿拍拍手，又准备离开。
这次徐长卿没有追，只是担心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种感觉，青儿似乎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不清楚，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可千万不要是被人利用了。
徐长卿心事重重地走进渝州城，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永安当。那些失踪的人果然已经回归，而且个个精神看起来都很不错。徐长卿才刚踏进永安当，热情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哎呦，徐掌门，是您大驾光临啊，我去给您沏茶去。”
“以后别这么叫我了，我已经不是蜀山的掌门，现在的掌门是常胤。”
“为什么？因为我的心的事？都说了，那不是你的错。”飞蓬正好从里面出来，皱着眉头对徐长卿说。
徐长卿摇摇头，这件事情他从一开始的根本就错了。
“不过不做掌门也好，当掌门有什么意思，守着那座山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不如落得个自由身，想做什么都可以。”
徐长卿突然觉得，今天的飞蓬话多得不像是他，那样的安慰，更像是景天的作风。
“是啊，似乎当初接任掌门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掌门做不长久。”徐长卿看着飞蓬，像是宣誓般地说，“只是就算不做蜀山的掌门，维护人间道义依旧是我义不容辞之事。飞蓬将军也是如此以为的吧？”
一声“飞蓬将军”似乎拉回了一个忘记自己的灵魂，飞蓬怔了怔，突然坚定地说：“那是自然，既然你想守护，我便帮你保护所有的人，包括你，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
徐长卿骤然张大双眼看着飞蓬，惊讶之中却参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终于想起我欠你什么了，前世你救过我太多回，现在，该轮到我来还给你这些人情了。”
飞蓬扭过头大声地说着这些，然后大步离去。
“人情……么？”徐长卿低下头，苦笑在心里。他当然没有看见，飞蓬离开之后的表情，冷若冰霜的脸在一点点融化，却被自己烫伤的痛苦。

二十

“雪见姑娘呢？”徐长卿抬起头，瞬间就恢复了平日的淡然摸样。
“她？不在这里吗？”飞蓬这才想起路上突然间就没了声响的人，现在转头看看，果然不见了人影。
徐长卿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她应该在魔界，我们要去救她。”
“不必，重楼不会伤她的。”飞蓬对重楼很有把握。
“魔尊重楼并不在魔界。”
飞蓬惊讶地抬头，据他所知，重楼除了找他，几乎没有离开过魔界。
“有人希望我们去魔界救雪见。”徐长卿简单直白地说。那个人引开重楼，又把唐雪见吸引过去，再让他们两个去魔界救雪见，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的。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飞蓬突然起了兴致，既然是对手发的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不然永远不会知道对方的母的是什么。
“是啊，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蜀山的掌门了。”徐长卿又想起了自己抛弃蜀山弟子的身份和景天去寻找灵珠的时候，心头涌起几分不安来。
“不过，我还得要再回蜀山看看，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我等你。”飞蓬点点头，正好有时间，可以让他来试验下永安当里的那把魔剑，比起他的斩妖剑来到底如何。
徐长卿回去向常胤委婉了说明了自己的去向，见他去意坚决，常胤也不再多劝。徐长卿见蜀山一切正常，心头算是放下了一些，又仔细检查了锁妖塔的封印，这才放心离开。
“大师兄。”已经回了无极阁的常胤又突然出现，手上拿着一个盒子，“既然大师兄是和飞蓬将军一起去，不如带上通讯仪，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徐长卿打开盒子，只属于他跟景天的记忆，不想与别人分享，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拿起了通讯仪。
“飞蓬将军的话，并不……”
徐长卿原是对着常胤说，却没想到一声“飞蓬将军”之后，通讯仪竟有了回音。
“徐道长？”
“飞蓬将军？你怎么会……”
“我在永安当。”飞蓬一句话就能解释一切。他拥有景天的记忆，自然知道景天把通讯仪放在什么地方。
“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能出发。”徐长卿也便不再深究，脸上泛着微微的笑意说道。
“好，那我在渝州城西门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飞蓬将军。”
虽然称呼不同了，说话也疏离很多，但是对着通讯仪，听着熟悉的声音，想到通讯仪另一端的那个人，徐长卿脸上笑意加深。
徐长卿走后不久，锁妖塔旁的林子里就钻出来一个绿衣少女，正是青儿。她见徐长卿走远了，拍拍胸膛大叫好险。还好徐长卿有戒心咒，不然以他的修为，一定会发现她的。
“好了，锁妖塔的小妖们，我就让你们出去解放两天。”青儿左右检查过没有人，便跳上了锁妖塔的最顶层，用飞蓬心的力量冲开了锁妖塔的封印。
看着小妖一个一个飞出去乱飞乱撞，青儿皱起眉头打掉了两个往蜀山弟子居住之所去的小妖，厉声道：“若是让蜀山那帮道士知道你们出来了，还不马上把你们给捉回去。想活命的，给我悄悄地下山去，谁要是敢伤人性命的，我定绕不了它！”
青儿是女娲后人，修为自不必说，又有飞蓬之心在手，小妖哪敢不听她的话，都连忙悄声下山去。青儿在锁妖塔外面设下了一个幻象结界，让锁妖塔看起来一切正常，这才满意地离开。
还没离开几步，一个阴暗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像条蛇一样紧紧缠住了青儿。
“女娲后人……把那颗心给我……”
青儿回身，看到那一团黑影，有些气馁地道：“妖王，追了那么多天，你也不嫌累吗？”

二十一

妖王诛心立定之后，忽而转成了尖利的女声，媚笑着说：“女娲后人，你小小年纪拿着这东西也没用，不如送给姐姐，也省得你这样操劳。”
青儿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情：“你这不男不女的妖王，是不是想尝尝斩妖剑的厉害，竟敢来夺飞蓬将军之心。”
诛心笑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尖利，却又一声声低了下来，瞬间转回了低沉的男声：“好个威势的女娲后人，你道是别人不知，你这心也是从别人手上抢来的。你若是乖乖交出，我这个做长辈的也就不跟你这小娃计较，否则……”
诛心邪邪一笑，突然伸手一挥，镇妖塔竟轰然倾倒。锁妖塔结界早已被青儿破除，现在不过是普通的塔。诛心万年的修行，自然有上百种方法将其毁灭。不过这锁妖塔轰然而倒，惊动的确是蜀山的人。
徐长卿不在蜀山，蜀山弟子们都不会是妖王的对手。这个不男不女的老妖精，竟然用蜀山人性命来要挟，青儿愤愤地想，脸上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飞蓬的心，我原也不打算久持，不过却早就有人预订了它。如果给了妖王你，那我就不好向那人交待，不如你自己去向那人说清楚，我也就可以放心给你了。”
“你说的那人是谁？”
“是……”既然是缓兵之计，自然是越远越好。青儿努力想着，什么人才合适，却听空中有声音落下：“是我。”
“魔尊重楼？”诛心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气势上不肯示弱，但是心里已经低了三分。
妖魔虽常被混为一谈，却不为同道。万物皆可修炼成妖，却是为了保存生命，而人因执念而堕入魔道，却只凭一股念。妖力受原形所限，总有制约，而魔因念而成，却可无穷无尽。
“飞蓬之心她已经答应给本尊，怎么，妖王也有兴趣？”
“我不过是怕这小女娃拿着这宝物不安全，既然有魔尊在，自然也用不着本王操心了。”诛心知道此时怕是抵不过重楼，又变回纤细女声，谄媚地说着。
“哼。”重楼轻哼一声，对他甚是不屑。
诛心见重楼没有动手的意思，赶紧趁势离开。平地刮起的一阵妖风，让赶来的蜀山弟子意识到事态非同寻常，还没赶到就先发出了紧急信号。
“走吧。”重楼拎起青儿，张开翅膀飞去。
赶到的蜀山众人只看到离开的重楼背影和倾塌的锁妖塔，都坚信不疑地认为是重楼再次光临，毁了锁妖塔放走了所有妖怪。只是，他这样做的目的……
常胤紧锁眉头，才接任蜀山掌门，甚至连正式的仪式都没有举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难辞其咎，却不得不担起这责任。想必，那时大师兄心中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掌门师兄，这件事是不是要告诉大师兄？”负责联络的弟子突然问道。
“这等琐事，就不要去打扰大师兄了，我们尽快将此事解决，也省得大师兄多操一份心。”
的确，徐长卿此刻无暇管那些小妖。到了魔界，想象中的魑魅魍魉不复存在，却是几个道行颇高嗜血成性的血魔在边界巡视。
“重楼连这些没有心的血魔都拿来用，倒真叫我失望，是他魔界没有人吗？”飞蓬扫了一眼，不屑地说。
血魔没有心，不过是行尸走肉，但是要真的杀死他也很困难，必须要放干净他身上最后一滴血，不然他会不断地向人攻击。
“看来那人并不希望我们早到。”徐长卿也知道血魔，不是多么厉害的对手，却绝对是耗费时间的对手。

二十二

打斗之事对于徐长卿来说再熟悉不过，对飞蓬来说更是如此。不过，两个人的联手，却还是第一次。不觉间，飞蓬记起了徐长卿教过他的剑法，一招招使来，和徐长卿配合得天衣无缝。
是景天还是飞蓬，他们之间的界限又在徐长卿心中模糊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既是那个景天，又是飞蓬将军。
“小心。”飞蓬一剑从徐长卿耳边刺过，斩掉徐长卿身后偷袭血魔的脑袋，轻轻收回了剑。似是责怪徐长卿的走神，但行动上却将徐长卿保护得滴水不漏。
他说过，要保护徐长卿，自然会答应，几乎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
徐长卿再次举起剑，发现自己没有必要如此。飞蓬有能力将他保护得很好，而且若他安静不出手的话，以飞蓬现在的打法，说不定比两个人的混战更快能解决问题。于是徐长卿站着看着飞蓬上下翻飞的样子，享受着被保护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