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池又说:"我要是那丁威,别说没感情,恐怕连血泪都没了......"
还想说什么,两人却听得一声女子的惊呼。
一会儿的功夫,场内情况又是一变,那被叫做水儿的女子被紫衣侯的几个侍卫拉到了一边,胡俊却把
丁威牢牢的搂进了怀里。
丁威修长的身子在胡俊那壮硕的身躯中有着说不出的契合之感,但那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谈三看见胡俊用手轻轻的摸着丁威的脸,说:"我终于又碰到你了。"
丁威也不说话,右手一翻,袖口里露出一点光芒,直接就向胡俊的小腹刺了进去。
旁观的人看得清楚明白,齐声惊呼。
那胡俊明明知道,却不躲不闪,身躯直直的就压了下去,丁威手里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腹部,他也将丁
威压在了桌上。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痛楚,抬起丁威的脸,吻了上去。先是轻轻的似乎确认他存在的碰
触,而后渐渐的加重深入。
丁威大约没想到如此容易就刺到了胡俊,竟吓得呆住了。直到两人舌间交缠,他才叫了起来。胡俊身
上的血透出衣裳浸进了丁威的身体。丁威边挣扎边叫,声音凄楚而无助。胡俊这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太
不可思议,太野蛮,太强烈。以至于他的感情除了让他觉得恶心、恐惧、血腥以外再也感觉不出任何
其它的事物。
谈三身形一动,就想上前。
花池一惊,连忙拉住他问:"你想做什么?"77
谈三说:"我要去拉开他们,丁威很害怕,他不想如此。胡俊也需要包扎。"
花池一愣忙说:"你白痴啊!胡俊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已经疯了吗
?你现在要让他离开丁威不是自己去找死吗?你看看那个侍卫,那种惨状已经不是人可以干出来的了
。"
谈三说:"可是你看看丁威,他才是快疯了。"
丁威的冷漠在胡俊这样的执著下早变成了极端的惊恐。胡俊越想碰触他、抱紧他、亲吻他,他就越发
的想离开胡俊。他一挣扎,胡俊就像再也见不到他般的死命的禁锢他。等他感觉到胡俊在撕扯他的衣
服的时候,丁威也开始拼了命的反抗。胡俊吻他,他就咬他;胡俊只要一松手,丁威就拉扯他的头发
,头发带着头皮呈块状往下掉;胡俊一吃痛就啃咬丁威的皮肤;两个人在桌子上如野兽般纠缠在一起
。
也不知什么怎么弄的,一干人就看见似乎是胡俊一瞬间直起了身子,丁威抓住这个机会像脱水的鱼般
跃起上半身双手探入胡俊的下腹一伸手拔出了还插在上面的匕首,鲜血像石头落入水塘激起的水花般
四处飞溅。
胡俊的身子一软,重新压在丁威的身上,一双手顺势卡住了他的脖子。
他说:"我们一起死吧!"
胡俊的死士看着这一幕,只知道趴在地上死命的求胡俊放手,陷入疯狂的胡俊又怎么会听他们的。
花池也不晓得是吃错了什么药,拼命阻止他去救人。他虽然没什么武功,但整个人却抱住了谈三,一
时半刻的谈三竟然也挣不脱他。
别说是一般人,这些个江湖人看见这一幕也是手足发软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水儿一介女流,挣脱惊慌的侍卫冲了上去,拼命的想掰开胡俊的手。胡俊抬起左手一掌拍在水儿
的额头,可怜这娇滴滴的女子像抽去了骨头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谈三挣脱花池也冲了上去,却见眼前白光一闪,一白衣人挡在了面前,只见他双手一扬,
紫衣侯整个人就昏了过去。丁威此时早已是呈昏迷状。
白衣人迅速抱起两人径直从楼上跳下去,向镇外奔去。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瞬间发生。
还没等谈三回过神来,也听得一阵喧哗,一群捕快打扮的人涌进了茶楼。
无论在什么时代,当凶案发生时,来得最晚的总是执法者。
为首一个捕快狂吼:"全部给我锁起来。"
随后就是混乱的群殴。
谈三挂念着被抱走的丁胡两人,无心恋战。
只是虚应几招就想跑,谁知道这小小一个镇子,里边的捕快竟是一个强似一个,扎手得很。弄到后来
,谈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厉害。
这江湖真是个个人都不简单啊!
他趁着混乱的打斗,往茶楼四方一望,看见紫侯府的人也战得颇为吃力。
接着就看见花池躲在柜台后面向他招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窗户,谈三会意,边打边走,到了柜台边
就发现花池和一开始就藏身在那里的茶楼老板像阴沟里的耗子挤成一团。
此情此景让他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也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花池瞪了他一眼就攀在了他身上。
谈三也不客气,直接提着花池的领子,如拎小鸡般带着他从窗户逃逸,隐隐听得后面的捕快一声声喊
打喊杀。两人像受惊的幼兽,一口气跑了十几里。
直到来到一片林子两人才停下相视狂笑起来。
花池说:"你那样子真可笑,你不是想做大侠吗?恐怕江湖上没一个大侠像你这样逃跑吧。"
谈三说:"你以为你那样子就好看了,我还以为看见了一只会发抖的小老鼠。"
两人就此开战,互相嘲笑直说得口干舌燥。
说到后来,花池一怒。说:"谈三啊,谈三,你莫得意,你不想知道那胡俊和丁威最后有什么结果么?
"
谈三一愣说:"就算我想知道,现在也找不见他们了啊,也不知道那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是什么来路?
"
花池笑道,"呵呵,今个儿让你见识见识小爷我的厉害。"说着就从腰间的锦囊里摸出了事物来。
在花池掌心闪动着翅膀的绿壳小虫就像没发育成熟的苍蝇。
谈三一瘪嘴说:"你的宠物没伤了你的眼吗?"
花池得意洋洋的说:"伤我眼的除了你这庞然大物,我还真找不出其他东西了。你可别小看这只虫子,
它能嗅出这方圆百里的一种特殊的异香。"
说着,两人就看见绿壳小虫从花池的掌心飞起,化成绿色的小点向前飞去。
花池示意谈三跟上。两人跟着小虫如飞而去。
谈三说:"这跟我们找人有关系吗?"
花池瞄了谈三一眼,成叹息状,说:"三爷啊,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自然是聪明
的我在胡俊身上涂上了那种能吸引我的小宝贝的异香啊。"
谈三吃惊的问:"你怎么做到的?
花池说:"胡俊这人一看见丁威三魂就飞了两魄,我对他做什么,他都全然不知。他一上楼我就将香粉
弹进了他的腰带。这两人也是冤孽啊。"
花池深深一叹,若有所思的一愣又说:"你若存有救这两人的心思最好是放下的好。救丁威死的就是胡
俊,救胡俊亡的就是丁威。这场情劫早就是你生我死的局。人在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这本来是天经
地义的事。想那一直奉信着这一套的胡俊初见丁威必定没料到最后自己会爱到如此深,所以才会做得
这么绝。爱上最恨自己的人和爱上自己最恨的人,要么身死,要么心死。除此,无它。"
谈三深深望了一眼花池说:"所谓的劫指的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结,它其实也就是人的执念。爱或者恨
,其实都只是一念之间。"
花池吃惊的回头看着谈三,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最后却大笑了起来,怪声怪调的说:"少来啦,
三爷,这么一本正经的,害得人家吓一跳,还以为你吃错药了。"
谈三一阵苦笑,想,难得自己说点有深度的话出来居然被嘲笑吃错了药。罢了罢了。
花池又说:"其实我们在这里感叹个什么劲呢?胡俊和丁威是生是死,又关我们什么事?"
谈三说:"那你还跟去?"
花池却不言语了。
半天才说,好像就是这里了。
远处听得一阵兵器撞击之声。
两个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穿过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周围环山,山上是一些嶙峋的石头。
在眼前的开阔地带上丁威和胡俊正厮斗在一起,那个白衣人为了阻止两人也加入了混战。
谈三正想上前,就听到花池一声喊叫。
他看见丁威拿着匕首合身扑了上去,势如破竹,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胡俊本在抵挡白衣人的攻势,回过身来看见这一幕一呆,手反射性的发掌,他练的本是硬气的功夫,
拳脚大开大合,一拳出去虎虎生威直直的打在丁威的腹部。
丁威一声痛呼,一口鲜血喷出。人被打得撞上了身后的岩壁。
然后众人只听得头顶一阵轰隆声,一块巨石竟然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天而降将底下的渺小生物--丁
威压得粉碎。
后来谈到当时那一瞬间,花池有点害羞的不承认自己的手居然不听使唤的捂住了眼睛,而谈三则记得
自己忘记了呼吸。
胡俊像支离弦的箭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过去,把这辈子被他伤害得最深也是最爱的人推了出去。
3
碎石和灰尘在至少三分钟里模糊了视线。
尘埃落定之时,谈三看见丁威跌坐在距离事故现场五米远的地方。
他的腰带在地上扭曲着,另一端紧紧的握在一只钢铁般的手里。
手的主人大半个身体被压在石堆下,他的眼睛几乎突出了眼眶,一眨不眨地瞪着丁威,用最后的力气
吐出了三个字:"爱......我......吗?"
他问,然后来不及等到答案高昂的头颅像失去了弹簧低低的垂了下来,瞪视着苍茫大地。
谈三走了过去,看了看胡俊的尸体,然后说,他死了。
一直茫然的坐在地上仿佛吓呆了的丁威一听到这话,全身一抖,人像被针扎,一下子爬到胡俊身边。
他伸出手指放在胡俊的鼻端,然后,又移到死者的颈项,探了探。
确定胡俊真的死了。
丁威抬起头望着谈三痴痴的说:"他死了。"
"是。他死了。"谈三又说了一遍。
随后,就像四川变脸的戏法丁威趴在地上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在地上打
滚。
大约是触到了伤口,他吐了口血,笑声嘎然而止。
他看着谈三开始说话:"你听到的,对吗?他问我,爱他吗?"
他伸脚踢了胡俊的尸体一下,说,"这人是疯的。看见我第一眼就要我跟他,像女人一样跟着他。我说
不,他就亲手用那把紫霞穿透了我亲弟弟的心脏。我虽然是江湖人却吓得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
他又问我。我当然说不,结果,他带我去看我父母的尸体,两个人的脑袋裂成了几十块,脑浆还溅在
他的衣袍上。他就穿着那件衣服抱着我去见我身怀六甲的老婆,四、五个男人围着个孕妇。那场景说
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他第三次问我。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丁威嘴角泛起一道浅笑,仿佛那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我对他说,不。我想我也疯了。其实算什么呢?他不是就想要我心甘情愿的让他上吗?被他上一次也
不会少块肉,只不过流点血而已。值得拿自己老婆孩子的命来换吗?你们一定不相信,直到今天他一
次也没碰过我。杀完了我的亲人,他又拿最好的奇珍异玩来哄我开心。他真傻,难道他真的以为人可
以忘记以前的一切,因为一些虚假的温柔。呵呵,实在是太可笑了。我一直想死了算了。可又想如此
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难道这些事情竟是我的错吗?......直到现在我才想通,也许我的死
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就这么让他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临死还问我是不是爱他......"
丁威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只剩哽咽的声音。他坐在地上,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谈三望了花池一眼,示意离开一会儿让丁威一个人静一静。
花池走到一直盯着山崖发呆的白衣人身边,拱手说,"这位兄台,不介意的话,我们到外面一叙。"
白衣人回过头,看来胡俊的死也给了他极大的打击,他点了点头,三个人相携往外走去。
走到看不见丁威的身影,三个人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时间都没说话。
花池先开口说:"不晓得他哭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胡俊。"
谈三看了花池一眼,对白衣人说,"兄台,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打了起来?"
白衣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
两人一省,方醒悟这个人竟然是个哑巴。
白衣人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了几行字。
谈三和花池凑过去一看,只见地面上写着:严云。嗓子受伤,不能讲话。胡俊,旧识。丁威醒后,水
儿。打斗。死。
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花池禁不住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你叫严云。因为嗓子受过伤,所以
不能讲话。你和胡俊以前认识,所以才想救他们。没想到,丁威一醒过来,记起胡俊杀了水姑娘,新
仇旧恨涌上心头,他也不想活了,两个人就打了起来,才会发生刚才那幕惨剧。"
严云赞许地点了点头。
花池得意地一笑对谈三说:"白痴,明白了吗?"
谈三说:"你不说这么大堆废话我也明白。"
谈三此时其实是不大想理花池的,他注视着严云,觉着这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但看那眼、那
眉、那嘴唇又分明是没见过的。
正想着,却看见丁威从里头走了出来,像缕幽魂从三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谈三叫了几声丁公子,但丁威全然没有反应。
花池一阵毛骨悚然。耳边听到谈三的喃喃自语说:"爱他吗?"
花池一惊,敲了谈三的脑袋一下,说:"你发什么呆啊,跟死人说一样的话,你想吓死小爷我吗?"
又说:"那个人是不会爱胡俊的。"
谈三说:"你怎么知道?"
花池洋洋自得地说:"因为我是花池啊,我鼻子一嗅,就知道什么人可以接受男人,什么人死都不会。
丁威是个喜欢女人的人,绝对不会错。"
谈三一时间没说话,半晌才小小声地嘟哝一句说:"精神上也不可以吗?"
这句话偏被耳尖的花池听到了,他直直地看着谈三。
谈三被他的眼神吓一跳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花池身体一扭,靠在谈三身上,朝他耳边吹了口气说:"三爷,老实交待,你真的没和男人开过荤吗?
不是有句老话吗?叫得越响的狗越没用,也就是说,不叫的狗才咬人啊!"
谈三脸一红,随即推开花池道:"你发春也要看看场合,让严公子看了笑话。"
花池呵呵一笑,身体转向严云,眨着眼睛说:"严兄啊,你怎么看呢?"
瞬间,严云石化。
花池长笑声未断,突然一拍大腿说:"糟了,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就往胡俊陈尸的地方跑。经过谈三身边时,凑到他耳朵上悄悄说:"白痴,教你一条真理,对男人
来说,世界上是没有所谓精神恋爱的。"
谈三跟着花池重新回到胡俊死的地方,花池站在旁边一个劲的叹息。
怎么?谈三问。
花池说:"也没什么,江湖嘛,最没价值的就是人命了。只是你看......"
他指了指,谈三看见胡俊的胸口上插了把黑色的匕首。
匕首看起来钝钝的,一点也不显眼,远不如胡俊先前所用的紫霞那般华美锐利。
它深深的插进了胡俊的心窝。只露出了把手。
花池说:"恨一个人到底会到什么程度呢?他都为他死了,他还要亲手刺他一刀。用他给他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