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奴——小十四

作者:小十四  录入:10-14

在踢他的同时,拓跋虎魂已经后悔了,只是收脚不及,这时见了他唇角上沾着的鲜血,忍不住便要上前把他扶起来,谁料身子刚刚晃动,夏玉言突然将头重重地往地上磕下去。

砰砰砰砰!磕头声响连绵不绝,连在围着翠姬嬉戏的汉子也纷纷停下手,呆呆地看着他。

夏玉言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四周刹时寂静下来,只有头与草地撞击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

“玉言,玉言!”翠姬哭着跑过去,见他满额满脸已披满鲜血,也跪下下,抱着他,不顾一切地叫道。“别磕了!别磕了!有什么事,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彪悍的男人会抓着她和夏玉言,却知道自己心甘情愿与夏玉言死在一起。

“翠姬……”夏玉言反手抱着她,抬头,再次向拓跋虎魂恳求。“求求你放过她,她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你可以杀死我,你对我做什么也可以,请你不要伤害她!”

拓跋虎魂嫉火高烧,右手用力一捶,太师椅的椅柄便断开两截。

看见他脸上怒不可遏的神色,夏玉言心知难以善了,也不再恳求,咬一咬牙说。

“若你要伤害她,就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孤注一掷,只赌拓跋虎魂到底有多在乎他!

看着他高高仰起的脸上混合着怯懦而倔强的神色,拓跋虎魂的脸色阵红阵紫,心里有一种冲动──上前把那女人先奸再杀,看夏玉言是不是真的敢死给他看!

但在下一刻,理智就再次压过冲动。

不!不行!这个险他不能冒!拓跋虎魂想着,勉强将血腥的杀意压下,心中的怒意却翻腾得更加厉害。

“我可以放过她。”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阴森得令人浑身打颤,夏玉言却听不出来,满脑子都被“我可以放过她”六个字塞满了。

“真的?”他的衣袍,长发披散,血污沾满额头与唇角,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竟然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之色,就只因翠姬将有活命的机会,善良,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

“不过……”拓跋虎魂刻意拉长声音,将夏玉言的心吊在半空后,才缓缓地说。“你总不能要我白白放过她。”

“只要你放过她,只要你别杀她,我……”夏玉言一顿,半晌后,才用干涩的声音将话接下去。“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真的?”他越是如此,越叫拓跋虎魂愤恨难抑,怒极反笑,他把交叠的双腿分开,举起右手,中指往下一指。“只要你在这里亲一口,我就放过她。”

“你──!”夏玉言脸上的喜色倏然尽褪,气得浑身颤抖。

“不肯?”拓跋虎魂登时觉得心中的乌气舒出大半,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抬头,朝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孟太平扬一扬手。“三弟,你不是说想要那个女人吗?我现在就把她给了你。”

早就心猿意马的孟太平立刻笑着上前,一手便将翠姬从夏玉言身后扯出来。

“不!放开我……玉言,玉言……”翠姬惊叫起来,在他手上拚命挣扎,并向夏玉言求救。

梨花带雨,声声凄切,夏玉言欲救无从,茫然无助的眼神来回数次,最后,落在拓跋虎魂身上。

“我……我做!”

“三弟,停手!”拓跋虎魂当即扬手叫停,孟太平虽不情愿,但也立刻停手,并用双臂把翠姬紧锁怀中,以防有变。

“过来吧!”拓跋虎魂勾一勾指头,旁边两个人上前,架着夏玉言双臂,将他拉到拓跋虎魂脚边。

拓跋虎魂把双脚分得更开,伸手把裤头拉下。

夏玉言抬起眼角,看一看他双腿间的物体,之后,浑身一颤,受惊似把头垂下。拓跋虎魂等待半晌,见他始终僵硬着不肯动弹,便弯身,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别怕,只要将唇贴上,轻轻地亲一下,我就放过你。”

夏玉言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不是不想动,而是他根本动不了,是他的自尊正在提醒他,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

拓跋虎魂等得不耐烦了,把嗓子压下去,说。“你再不动,我就要那个女人代替你!”

回头看向在孟太平中不断哭叫,挣扎的翠姬,夏玉言将眼帘阖上,再张开,终于动了。

“不要!玉言,不要──!”

在翠姬的哭叫声中,麻木俯前,颤抖而青白的唇一点一点地凑前,终于,贴上狰狞的肉块。

在唇吻下去的同一刻,强烈的打击令他眼前一黑,毫无预兆地昏厥过去。

拓跋虎魂眼明手快地把他接住,神色复杂地凝视那张屈辱毫无血色的脸孔,心中泛起淡淡的懊悔。

此时,一直在前方放哨的手下飞奔过来。

“大哥,有四十七人手拿火把由正路前来,他们个个怒气冲冲,为首的人穿着新郎衣袍,想必是为那名女人而来的。”

拓跋虎魂听着,把剑眉压下,只觉今晚之事已令他心烦不已,他不想无端再招惹其他,便高声对其他人说。

“上马!我们绕过后山与留在村外的兄弟集合。”

说罢,便抱起昏迷不醒的夏玉言,翻身上马。

“大哥!”孟太平忙不迭叫住他,问。“那她怎么办?”留恋不舍地紧抓着怀中的翠姬,如此美人,孟太平当然想把她带着。

拓跋虎魂勒马回首,见翠姬正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也回以一抹凌厉的眼神,冷笑一声,说。

“既然你喜欢就带着她吧!”

他最想的其实是把翠姬一刀杀了,免得以后心烦,但是,又怕夏玉言醒来知道真相,会恨他一世,只得忍住满腹杀意,将翠姬的命留下来。

不过,若要他就此放过翠姬,他亦不甘心,反覆思量,只得将她带着上路,以后再谋方法对付!

 

 

 

15

千里黄云,白雪纷纷,从马车的窗口放眼看去,但见天地苍苍,随同行的人马喧闹声外,就只有从其他马车上传来的女性哭泣声。

那些马车都用黑布盖着,车里关着被抢来的女子,虽然无法亲眼看见她们哭泣的样子,但是断断续续的泣声,已令人心烦意乱。

这些哭泣声比起两个月多前,他第一次听到时,已经减弱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哭得累了,还是已经认命了?

每一次,当哭声再次响起,夏玉言总是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试图分辨里面是否夹杂着翠姬的声音。

想听得更加清楚,他将头大半探出窗子,天气冷得厉害,纵然身穿皮裘,被夹杂着白雪的寒风一吹,还是冷得浑身打颤。

“玉言,你坐得太近窗子了,当心着凉。”刚踏进马车的步子棠蹙起眉头,弯身将车窗关上。

夏玉言回过头来,长发未曾束起,就贴在颊旁,随着身子的移动而轻轻摇晃。

还不到三个月,那张白哲的脸孔也不知道瘦削了多少,双颊都快要看见骨头了,步子棠看着,在心中暗暗叹息。

垂首,看向小几上只咬了两口的米糕和根本没有动过的卤牛肉,他的眉心不由得蹙得更紧。

“玉言,你又不吃了?”

“我吃不下。”夏玉言轻声回答,嗓子微微沙哑。

因为心灵受到打击,自从被带离村子后,他一直犯病,几次高烧不退,不单止身子瘦弱了,连精神也委靡不少。

“玉言……”步子棠正要劝说,身后倏忽插进另一把声音。“四弟,你先出去。”

车门被推开,脚蹬银头靴子,一身黑衣,外罩黑貂披风的拓跋虎魂,大步走进来。

一看见他,夏玉言便将头别过一旁,步子棠不放心地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两眼,才退出马车。

用手上的马鞭指着小几上的食物,拓跋虎魂问。“为什么不吃?”

回应的只有沉默,拓跋虎魂早就料到了,他没有生气,只是坐在夏玉言身边,神色平静地说。“你何必用自己的身体来与我斗气,你知道自己最近消瘦多少吗?”

夏玉言依然不理睬他,伸手,把窗子再次推开,定定地看着窗外。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沿着其他马车来回一圈,拓跋虎魂不悦地眯起眼,冷冷地说。

“别看了!我吩咐过她坐的那辆马车要跟在最后面,你不会看见,而且,因为她吵得太厉害,我吩咐人把她的嘴巴塞住了,所以,你也不会听到她的声音!”

残忍!听得浑身打颤,夏玉言恨恨地瞪着他。

在他忿恨的目光瞪视下,拓跋虎魂心中懊恼,脸上却声色不露,只用低沉的嗓音说。“吃东西吧!若你再消瘦下去,我就要那个女人比你更瘦。”

边说,边用右手拿起一片卤牛肉,递到夏玉言的唇边,静静等待。

瞪着他手上的卤牛肉半晌,夏玉言终于屈服地张开唇瓣。

麻木咀嚼,在口中散开的浓郁肉味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被迫亲吻的猩膻肉块。

勉强吞下,喉头却泛起一阵翻腾汹涌,无法抑制的呕心,令他反胃,掩着唇尝试阻止,但已来不及了。

一股酸涩的黏液从口中汹涌而出,忙不迭将头伸到窗外,惊天动地地呕吐起来,直至体内空无一物,胃还是在不停收搐。

他的手抓着车窗,难受地扭着眉头,在旁边看着的拓跋虎魂也蹙紧眉心,倒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夏玉言没有接过,自己探长手,拿过茶壶,仰起头,急急地将水倒进口中。

拓跋虎魂的面子自然挂不住,脸色变了又变,正要发作,目光正好掠过夏玉言捧着茶壶的双手。

双手举高,淡青色的衣袖自然滑下,本来藏在袖口的手腕颜色青白,瘦得连骨头的轮廓与血管都凸出来了。

这些天来,夏玉言连半片肉食也吃不进肚里去,拓跋虎魂用尽方法,无论威逼恐吓,软言轻哄,始终无法可施,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瘦下去。

每次看见他消瘦的肢体,拓跋虎魂心中都有一种难受的苦闷的感觉,是后悔……后悔当日被怒火掩盖理智,将夏玉言的身心逼至尽头。

看着将水壶放下后,将身子抱成一团地缩在角落,垂下头的夏玉言,拓跋虎魂的心情刹时消沈,默默凝视半晌后,神色黯然地离开马车。

走到车外,大部份人都歇了马,围在一起吃干粮,另有十多人在载着货物与女人的马车旁边,轮流守备。

一名手下见他从马车出来,机伶地送上一块肉甫,拓跋虎魂下意识地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忽然又停下来。

回头向夏玉言的马车看去,看见那道瘦削萧瑟的身影,再看看手上的肉甫,突然觉得食之无味。

将已经嚼烂的肉甫从口中吐出来,顺手丢掉手中的肉甫,他沮丧地用手抹过脸,坐在铺满白雪的大石上。

是他,他将一切都弄糟了!

“大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步子棠轻轻叹一口气,从旁步出。

拓跋虎魂没有理他,垂下眼皮,手握成拳头,用拇指指骨在饱满的前额上来回揉动。

他觉得很累很累,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灵上……

他明显摆出一副不愿交谈的样子,步子棠却不退却,接着说。“大哥,再这样下去,不单止会逼死他,也会逼死你。”

为了夏玉言的事,拓跋虎魂吃不知味,睡不安寝,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两个多月来,日渐憔悴的何止夏玉言。

拓跋虎魂终于张开眼睛,看着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事实上,他心乱如麻,也想听一听别人的主意。

“强逼他,杀死他,放了他。”与阴柔俊美的外表截然不同,步子棠的回答简单,俐落,直接。

三个提议,换来拓跋虎魂一抹凝重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玉言坐的马车,青绿的虎眼中掠过无数复杂的光芒,半晌后,他缓缓摇头。

“都不行!”

丢下三个字,他不再理会步子棠,迳自伫立起来,呼叫其他人准备上路。

步子棠见他无法取舍,知道他实已用情至深,不由得蹙起眉头,回头向马车看去,一会儿后,心中已有了主意。

 

※※ ※※ ※※

 

霜雪稍停,月明星净,所有人于梦乡熟睡的时分,一条轻盈的黑影以轻巧的身法掠过搭在雪地上的帐篷与守夜的同伴,俐落地钻入夏玉言所在的马车中。

身体被凌空抱起,睡得不熟的夏玉言立时惊醒,正要呼叫,来者已比他更快地开口阻止。

“是我,别叫!”

听出是步子棠的声音,夏玉言立刻噤声,心中暗自疑惑不已。

跃下马车,在车厢的掩护下,步子棠突然弯身,眸中泛起莹莹异彩,由指尖开始,渐渐幻化。

在夏玉言的注视下,步子棠优美修长的容貌,身段,变成一头毛发雪白斑斓的白老虎,四足抵地,将目瞪口呆的夏玉言背在背上,并用口衔起散落的衣物,放足奔驰。

雪白的毛色与白雪浑然为一,奔驰飞掠,有如腾云驾雾,不过顷刻功夫,已奔出一里多。

至一处乱石林堆中,它才停下来,并将夏玉言放下,低吼一声,虎躯再次变幻,回复人形。

游目四看,夏玉言认得此地正是今天午后路经的地方之一,心中更是猜疑不定。

步子棠重新穿上衣物,将夏玉言抱上早已藏在此处的轮椅中,并将准备好的干粮,细软拿出来,递到他手上。

“你打算放我走?”接过包袱,夏玉言更是惊讶不已。

“是!我们出关不久,只要你顺着这个方向去,不眠不休,两天内应该就可以抵达雁门关。”步子棠举起指头,向前方指指点点,之后,又说。“我回去后,我会阻止大哥到马车内找你,并想办法掩饰你已经不在车内的事实,如果顺利,说不定明天一整天都没有人发现你已经逃走了。”

夏玉言的心瞬间雀跃,随后,才想起不妥善的地方,拧起眉头,问。“那翠姬呢?”

“本来我想成人之美,把她也放走的,可惜近日三哥对她迷恋不已,日夜守在关着她的车子附近,我实在无从下手。”步子棠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表情。

“我……我不可以走,若我走了,翠姬怎么办?”十指不自觉地将包袱抓紧,夏玉言咬着唇,心知若放过这个机会,只怕再无逃走的可能,但是,他依然摇摇头,用坚决的语气说。“我不走!她是因为我而受牵连,我不可以留下她。”

事后,拓跋虎魂必然震怒,将翠姬留在虎口中受他迁怒,如此自私自利的事,他做不出来。F7847AA078谁责沉:)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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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言,你先听我说。我会想办法令我们的车队在离此地六十里的宓耳谷停留,你到达雁门关后就去求见守将,说有肆虐东北一带的土匪行踪,求他出兵,据我所知,雁门关守将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一定会帮你的。”

步子棠侃侃而谈,将一切说得天衣无缝,夏玉言反而疑惑起来,轻轻地拧起柳眉。“那不就是叫人来杀你们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他与步子棠只不过相识数月,纵然感情不差,哪及结义情重,步子棠为何要不顾生命地帮助他?

“若你不走,迟早会将大哥也逼死。”步子棠早知道会引起他的怀疑,当下不急不忙地将准备好另一套说辞搬出来。“你不吃,他也吃不下,你睡不好,他也合不上眼,玉言,或者你没有留意到,但是我看得明明白白,痛苦的人,不止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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