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劫夺+番外————康楚

现在的狄凯已经不相信林微纯会这麽好心了，“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你吧？”
“我也这麽想。他应该是想让我在适当的时候帮助刘美心，可惜还没用到我，刘美心就自杀了。无论如何，我还是挺感激他的。这次他想拿走刘美心的遗物，我就帮了他一把，总算是还了这个人情。他其实是个挺单纯的人，一心只想保护自己的养母。现在变成这样的局面，应该对他打击不小……”
再往後，钟康元的声音就再也进不了狄凯的耳朵了。满脑子都是林微纯的影像，让他痛苦，让他窒息。
出院後，反复踌躇了数日，狄凯终於向钟康元要来了地址，打算去看看林微纯。
他不断对自己说，他只是想去看看林微纯落魄的样子，然後狠狠嘲笑他，出一口恶气。他死都不会承认，即使上当受骗，被当成傻瓜，他也放不下林微纯这个人。
比想像中更破败的小旅馆，出出进进的人龙蛇混杂，根本不像林微纯会住的地方。
因为狄凯出手大方，旅馆老板便亲自领著他去了林微纯租住的房间，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里面有动静。
“人出去了吗？”狄凯问老板。
“绝对没有，昨天他从外面回来就没再出去。”
老板的回答让狄凯一阵心慌。再次用力捶打房门未果之後，他从老板手里抢过了钥匙。
门开的瞬间，狄凯看见林微纯正抓著一把手枪，将枪口塞进嘴里，扣动了板机。
“不——”
狄凯撕心裂肺地惨叫著，两眼发黑，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枪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哢嗒”声。
没有预料中的血腥场面，闭著眼睛的林微纯还是好好地站著，浑身颤抖，口水像止不住似的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不要！”
狄凯立刻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拼了全身力气抢下林微纯手里的枪，阻止了他的第二次尝试。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枪里根本没子弹。狄凯立刻像扔掉一条毒蛇一样，把它扔得远远的。
双手搂紧那具身体，狄凯发现自己比林微纯抖得更加厉害。他哆哆嗦嗦地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然後由上至下，再由下至上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麽缺失之後，便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林微纯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立刻痛苦地倒了下去。狄凯眼明手快地扶住他，转头发现旅馆老板还傻在那里，便恶狠狠地吼道：“滚出去！”
老板“哦哦”了两声，回过神来，连忙往外退。刚要关上门，又走进来说：“你可千万别让他死在我这里呀！”
“滚！”
暴怒的狄凯将老板吓走之後，一把捞起全身无力的林微纯。
“你想干什麽？”他一巴掌挥过去，打肿了林微纯的半边脸，“欠我的还没还清就想死，谁准你死的？！”
完全没有半点怜惜，在林微纯反应过来之前，狄凯又是一下打过去，“枪都不会用就想搞吞枪自杀，你是猪啊？！”
林微纯被打翻在地，眼冒金星，於是反射性地挣扎，想要站起来，却正赶上狄凯抽过来的第三记耳光。
“你躲什麽？怕我打你吗？”说著，又狠狠地给林微纯了第四下。
林微纯疼得真哼哼，下意识地用手抱住头，狼狈地往边上躲。可狄凯还是不肯放过他，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对准他的肚子又是一拳。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打你？！”狄凯气喘吁吁，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气的。
房间窄小，林微纯栽下去的时候，额头正好磕到床沿。强忍著眩晕，他飞快地爬过横在房中央的小床，想往窗边躲。可鸟笼一样的房间，他再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狄凯一脚踩到床上，抓著他的头发就把他往回拖，“你给我滚过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姓狄！”
感觉头皮都要被拽下来了，林微纯终於忍不住哀嚎道：“好痛！放手！好痛啊！”
“痛？你敢说你痛？”狄凯打红了眼，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过去。
林微纯被踢得从床上滚到床下，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微纯、微纯……”狄凯像是受了惊吓，身上的戾气顿时消失无踪。只见他飞快地爬到林微纯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抱进怀里。
“打疼你了吗？对不起……”不停地亲吻著林微纯的发鬓，狄凯突然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低沉的、压抑的哭泣，将男人的伤心表露无疑。
感觉狄凯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脸颊，林微纯无意识地缩了缩，却惹来更加紧实的拥抱。
不再挣扎，林微纯闭上眼，语气不佳地说：“你哭什麽？被打疼的人是我吧？”
狄凯没有说话。下一秒，滚烫的亲吻便落在了林微纯的唇上。没有章法，纯粹凭本能的探索，像要吸干林微纯似地亲吻他。如果不这麽做，他就无法确定此刻是否真实。
“放开……”林微纯奋力挣扎。
“你上次说想补偿，今天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不会想赖账吧？！”
狄凯的话轻易化解了他的抵抗。
不知谁的唇舌被磕破了，两人都尝到铁锈的味道，与眼泪的咸涩混在一起，苦得让人只想逃开。就像体内的疯狂因数被触动，狄凯用力压倒了林微纯。就在冰冷的地板上，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了个乾净。
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狄凯口手并用，在林微纯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哪怕弄疼了林微纯，他也没有任何停顿。因为只要动作稍慢一点，差一点失去林微纯的恐惧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将他吞没。
从来没有如此鲜明地体会到爱一个人的感觉。从不知道，切肤之痛会有这麽痛！
“把腿抬起来！分开一点！”狄凯粗鲁地命令著身下的人。
林微纯躺在那里，不动不语，像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木偶就木偶吧！对这种连自己性命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是否被粗暴对待应该是无关紧的事情吧？
不再试图要求林微纯的配合，狄凯自顾自地忙碌著，直到满头大汗才将自己的分身送进林微纯的体内。疼痛是相互的。可即便如此，狄凯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林微纯似乎也不打算拒绝。
根本没有润滑，律动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狄凯感觉就像用肉身在粗糙的水泥管里摩擦，不然被刮疼，还会被卡住。但窄小的甬道里有著难能可贵的热度，让他第一次知道常常全身冰冷的林微纯也会有这麽温暖的时候。狄凯迷恋这份温度，它的存在让狄凯感觉掌握了林微纯生命的证据，让他安心。
反观林微纯，虽然觉得疼的时候会皱紧眉头，但表情基本没有起伏。
狄凯的蛮劲上来了，一边疯狂地摆腰耸动，一边掐住林微纯的下颚，逼他看著自己。
“刘美心是你生存的全部意义？”他问。
林微纯被他顶得一晃一晃的，好半天才机械地答道：“是。”
“你就这麽点出息？骗人是为了她，活著也是为了她，你的一生就是为了讨好她而存在，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值了吗？”
“她是我妈妈。”
狄凯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看著她死，比你自己去死更难过是吧？”
林微纯不说话，他讨厌狄凯的敏锐。
“你该恨她。”狄凯说。
林微纯瞪大眼，直直地望著他。
“她丢下了你。她明知道自己是你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她还是丢下你。你该恨她。”
不能理解狄凯的逻辑，林微纯挣扎著，想要从他的身下逃离。
狄凯没有让他得逞，他将他困在床铺与自己之间，一点反抗的空间都不留。
“你知不知道，时间可以弥补一切。”狄凯突然改变了语气，转成温柔的安慰。
“我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时间。”林微纯回视狄凯，眼睛里空空洞洞。
狄凯沉默了。他追逐著快感，像惩罚似地最大限度地分开林微纯的双腿，逼他抬起臀部，迎合自己的深入。
当激情膨胀到顶点的时候，他说：“你既然不想要，就把你的时间全给我。”
“什麽？”
“为我活下去。”欲望顷泄而出，狄凯高喊著：“你要亲情我可以给你。不光是亲情，还有爱情、友情……总之你需要什麽我就给你什麽。”
脱力倒在林微纯的身上，狄凯还在喃喃地说：“把你的时间都给我，为我活下去。”
林微纯睁大眼睛，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这是母亲死後，他第一次哭出来。
就这样，狄凯把林微纯捡回了家。
粗暴的性爱让林微纯尝足了苦头，上吐下泻外带高烧不止，整整一周下来，才勉强恢复了常态。
狄凯像个老妈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除了上厕所之外，几乎不给他任何独处的时间。
林微纯似乎很适应这种状态，一句也不抱怨。
两个月後，他突然将自己的存摺、现金、债券什麽的全都给了狄凯，包括密码和私人印鉴。
狄凯一看，钱还不少，於是开玩笑说：“这是干什麽？你决定要嫁给我了吗？”
“你都没有出去工作，这个就当是我付你的薪水。”林微纯面无表情地解释。
“原来你是想包养我。”
没有理会狄凯的幽默，林微纯将被子一盖，缩回了床上。
从小旅馆回来後，睡眠就成了他每天最主要的日程安排，基本可以说是吃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当然，能睡是件好事，能吃也很好。但人的生活中如果只有这三件事，那就不是太好了。
狄凯试著劝他出门，哪怕只是下楼买份报纸都好，可是全都以失败告终。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林微纯完全不理会他的软磨硬泡，事实上，只有在做爱的时候，他才会对狄凯的言行有比较明显的反应。
狄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林微纯对性爱的热衷就像兔子喜欢胡萝卜。可狄凯隐约感觉，他的需索并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确定自己正被人需要著。
“我的价钱很贵的，你这点钱顶多包上两三个月。”
狄凯不太满意的声音让林微纯从被子里探出头。
“你不出去赚钱，可养不活我。”狄凯凑上前去，假装严肃地说。
林微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後说：“等钱花完了，我就去找工作。”
“喂，你懂不懂什麽叫未雨绸缪啊？”
“那……等过完这个月。”
说完，林微纯再次躺进被子里，不愿再说这个话题。
“不用去找了，帮我工作怎麽样？”狄凯扯开被子，强迫林微纯继续与他对话。
“帮你？”
“我正打算请个助手，你对侦探业有没有兴趣？”见林微纯不说话，狄凯立刻开始“老王卖瓜”：“我这行不错的，不用每天坐在办公室，而且总是能遇上有趣的事情，报酬也很丰厚……”
“花这麽多心思把我拴在你身边，你不累吗？”林微纯打断了狄凯的话，“你一直盯著我不放，是不是怕我再自杀？”
狄凯不答。林微纯注意到他瞬间黯淡的眼神。
“我从来没想过自杀。”
“那你还把枪放进自己嘴里？”第一次与林微纯谈起这件事，狄凯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表情，生怕自己会遗漏任何一点细节。
“我知道枪里没子弹。我妈妈……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刘美心死的时候，到底是什麽样的心情。”
“如果枪里有子弹，你还会去体验吗？”
“我不知道。”像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林微纯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茫然，“我很小就知道我是个孤儿，我的亲生父母遗弃了我。我也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听我倾诉。从小到大，没有什麽是属於我的，我也不属於任何人。除了妈妈……刘美心，她对我很好，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在抚养。她的亲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的东西。我想不明白，为什麽她会舍得扔下我？为什麽……”
眼睛里突然涌上热气，林微纯的声音哽咽了。狄凯钻进被子里，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林微纯的敍述，让狄凯想起了他曾经的公寓，那个缺少摆设和人气的地方。林微纯没有费心去打理它，也许是因为没有归属感。他从来不认为，那里是他的家。
就像他搬到狄凯家，却迟迟不愿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因为他没把这里当成可以长久停留的地方。
“他们都说，我的名字不是自己的。‘林微纯’是妈妈的女儿，她很小就夭折了。这麽多年，我只是代替她存在而已。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因为妈妈给我的关怀，绝对不是一个替代品可以得到的。”
“当然……”
“当然是个替代品，所以她才会走得毫不犹豫，完全没有顾虑我的感受。”林微纯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无比凄凉的笑容。
狄凯伸手遮住他的脸，无法直视那明显的痛苦。
“我什麽都没有，什麽也不是。”林微纯轻轻地说。
“你错了。”将头埋进他的颈间，狄凯郑重地表示：“你现在有我。”
林微纯的身体颤了颤，而後不自觉地缩成一团。
“我爱你。”狄凯抱紧他，“我也许不能代替刘美心。但你今後的生活，有我就够了。”
没有回应，狄凯的表白就像丢在了风里，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
不在意了，狄凯什麽都不在意了。就算林微纯不回应，他也要留在他身边。锁住他，看牢他，哪怕只是具躯壳，也绝不放过。
因为他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他好不容易才从深渊里爬出来，这一次说什麽也不回去了。
用尽全身力气抱紧身旁的这个男人，狄凯满足地合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男人的声音在问：“你能爱多久？”
“一辈子。”
没再说什麽，林微纯缩进狄凯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安然睡去。
THEEND
阳光劫夺番外——属於我的时间
刘美心去世九个月後，林建云心脏病发，猝死家中。
早餐时，林微纯在报纸上看到了林家刊登的讣告。
“你去吗？”狄凯问他。
林微纯摇头，“妈妈举行葬礼的时候，麦佳一把我赶出了灵堂。”
“他有理由恨你。”狄凯对林微纯没有多少同情。
“你也有理由恨我。”林微纯望著坐在餐桌对面的狄凯。
一口咬下手里的包子，狄凯一边嚼一边含混地说：“我没说我不恨。”
林微纯手一抖，牛奶倒在了杯子外头。乳白的液体顺著光滑的桌面，一下子流到了狄凯面前。狄凯抽了两张面巾纸，动作迅速地将牛奶擦拭乾净，然後俐落地收拾好餐盘。
“你怕我恨你吗？”
留下这个问题，狄凯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传出冲刷杯盘的声音，偶尔碰出一两声轻脆的声响。
“怎麽还没喝完？”狄凯出来，见林微纯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势，便催促道：“快把牛奶喝了，我要洗杯子了！”
林微纯如梦初醒，立刻咕咚咕咚地把牛奶灌进肚子里。
看他喝得一滴不剩，狄凯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後接过他手中的空杯子，再次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