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雷斯转头看她,她说道,告诉我,我们是一起解决这件案子的。
不。西雷斯说,我们不是,你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夏洛特瞪着他。
我从不需要你们。西雷斯说。
伊恩觉得空气的流通都停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掐住西雷斯的脖子,阻止他把这些残忍的话说出
来,可是那个人毫无所觉地伤害别人,并且认为这理所当然。
他突然感到一阵恍惚,像睡眠不足时,睁着眼睛做了个梦,一些头脑里的画面和眼前的东西奇异地重叠
在一起,他看到西雷斯的背影
他猛地回神,然后意识到他在那瞬间看到了地狱,魔鬼死死盯着他,它探寻的能力更强了,以至于差点
儿把他拉过去。他看到的是西雷斯的背影,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地狱。
你在地狱干什么?他突然问。
西雷斯刚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听到这话转过头,有点儿惊讶地看着他。
我在地狱看到你了,那魔鬼已经快要变成完成体,而你在那里。伊恩说。
夏洛特迅速转头去看西雷斯,后者慢慢喝了口咖啡,什么也没说。
你到他那里去,既不封印它,也不杀它,你去那里是干嘛?看戏吗?伊恩说。
夏洛特站起来,我会去看看。她说,我会知道那里有什么。她走过去,一把抓住伊恩的手臂,
他知道又是再一次的地狱之旅,最后的时候,他看到西雷斯站在那里,他的眼神若有所思。在意识到毫
无防备呆在他身边很危险的瞬间,他已经和她一起落入了地狱。
魔鬼的确快出来了。
它仍呆在污泥的坑里,已经钻到了腰部,只有以下还埋在土里,让伊恩想到某种蛆虫,随着污水摇摆。
嘿,那边的婊子,来和我一起找点儿乐子如何?它朝夏洛特打招呼,我就快能出去,然后把你按
到泥里,把污秽的东西填满你的小嘴了!
我期待着!夏洛特冷冷地说,她伸手去拿伊恩的枪,后者才发现精神体的状态,自己竟然带着
枪。她把枪口对准恶魔,啊哈,多好的靶子,被钉在地上的蚯蚓。然后她朝它扣动扳击,伊恩震惊
地想着没想到他的枪到这种环境下还派得上用场。
恶魔尖叫道,等我出来,婊子,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想死你了,杂种,来啊!天使朝它做鬼脸,又开了好几枪才停手。
夏洛特把枪还给他,随口道,别担心,用的不是你的子弹。
是什么?伊恩问。
力量,通过枪械发射出来而已,我喜欢枪。夏洛特说。
怎么做的?
就是像那样开枪,你也能做,不过发射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你本身的能量而已。另一个人说,伊
恩发现她走向沼泽的旁边,那里有一条鲜红的血河,正不断渗出沼泽。
就是这东西。夏洛特说,顺着那东西慢慢向上走去。让我来看看,上头是什么东西,敢干这种事
情。她喃喃地说,脚步很慢,精神体在地狱受到太大的阻碍,以至于她很难看清周围的事物,并找到
血河的源头。她得凭自己的力量慢慢隔开那屏障,像破开铠甲一样,才能找到本体。
前方的压力出奇的大,她从未感觉到这么大的压力,像是有一座山一样,她可以破开一点,但它是不可
阻止的。
你没事吧?伊恩说,她越走越慢。
力量这东西,格瑞格,就是要来用的,那样会比让它呆在身体里舒服得多。她说,把所有的力量化
为某个尖锐的东西,冲向这座巨山。她甚至没有为自己留上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用来保护她自己。
沉重模糊空间的尽头,她隐约看到一个背影。那是个高大的黑发男人,那身影太熟悉了,熟悉得她
很想哭。
阿尔封斯她轻声说,不,不会是阿尔封斯。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天使。一个声音轻轻说,沙哑而且磁性,她同样熟悉这个声音。她的力量瞬间消
失了,她像毫无防备力的绵羊一样现身在无数的刀刃之中,然后她被毫不留情地劈成了两半。
最后的时候,她感到伊恩紧紧抓住了她。真令人惊讶,她想,我从未发现他的灵魂有这样的力量,和这
样的温暖。
夏洛特?艾玛跪在地上,大口呼吸,急迫地需要更多的氧气。她的灵魂像是被割裂开了,甚至到了回到人
间,她仍能感觉到自己从脑袋一直到小腹以下,被直直劈开的印记得疼痛,她摸着额头,像是要阻止鲜
血渗出来,虽然她知道不会有。
伊恩站在那里,勉强扶着桌子,没有和她一起倒地。
夏洛特知道自己没有被完全劈开,是因为伊恩站在她后面。他的灵魂里有某种力量,成为了缓冲的底座
,让她只被劈开了一半,后半部分勉强相连。接着如果不是他们逃得快,恐怕难逃一起被劈成两半的宿
命。
她抬起头,才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西雷斯不见了。
她迅速站起来,却两腿发软,好像它不是自己的一样,伊恩连忙扶住她,免得她又跌回地面。
西雷斯不见了,他同时察觉到这个问题。他看着夏洛特苍白的脸,猜测得到了证实,可是他一点儿也不
觉得高兴。
该死的她轻声说,步履不稳地向外走去。伊恩扶住她,你觉得他去哪儿了?
夏洛特想了一下,杰拉尔德那里。她说。
艾尔文?杰拉尔德是那种典型的有钱人。
他住在一栋绿树环绕的别墅里,从大门到客厅需要开车进去,楼里有数个游泳池,和分割得相得益彰的
小花园,当然,还有很讽刺的明亮的采光。
恶魔杰拉尔德穿着件白色的休闲装,在一片绿草如茵、阳光灿烂下,帅气得不像话,他正摆弄着他的高
尔夫球杆,一边漫不经心地接待他的天使客人。
阿尔封斯?西雷斯?他问。
他去了哪里。夏洛特冷冷地问。
你确定你没找错问题吗?恶魔问,优雅地挥杆,目送着白色小球落地,对两位贫穷的访客毫无兴趣
。他是你的同事,情人,或别的什么,亲爱的夏洛特,你现在跑来问我他的行踪?我看上去像警察吗
?
昨天他来找你,你们聊了什么?夏洛特问。
嗯,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魔鬼漫不经心地说,聊了一些古生物学,新播的电视剧,顺道做了
些你和他还没来得及做过的运动。
我以为你对安德烈?希文不感兴趣。夏洛特说。
也许是,也许不是。杰拉尔德慢悠悠地说,看来你不相信我,夏洛特甜心,但我喜欢和阿尔封斯
聊天,我们很聊得来。
夏洛特用一副讽刺的表情看着他,杰拉尔德轻轻地把球击进洞里,微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令人惊讶
的,西雷斯和你们从来都格格不入,他既不纯洁也不虔诚,他憎恨上帝,憎恨一切。
夏洛特拧起眉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继路西菲尔反出天庭后又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背叛?杰拉尔德说。
好吧,你不能问一个恶魔任何事,他会把话题扯得乱七八糟,永远不会给你一个回答,夏洛特想。
我必须知道他在哪,然后她喃喃地说,然后问他到底为什么
问他到底为什么?杰拉尔德说,然后笑起来,也许因为他发现上帝对他太不公平,原来幸福不是
摇尾乞怜就能得到的东西,天哪,多么令人震惊
他停下来,夏洛特的手中出现一把长剑,伊恩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它,那是把近乎透明的剑,三尺来长
,中间流动着蓝色的光芒。
你知道什么?她冷冷地问。
杰拉尔德抱着双臂打量她。我答应过朱利安,把你留给他,但如果你坚持,我不介意杀了你。他柔
声说。
几乎是立刻地,伊恩感到周围的空气猛地紧张起来,夏洛特紧握着剑,指节泛白。
伊恩并不怎么熟悉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但他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所以他只是问道,你确定要打吗
?
夏洛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她张开双眼。不。她轻声说,长剑瞬间在空气中分解
,像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告诉朱利安,我一直记得他给我的大礼,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她说。
杰拉尔德笑笑,我会的。
夏洛特转身离去,她的身影在阳光下纤细优雅,却又比以前显得更利落了。杰拉尔德看着他们离去,转
过头,西雷斯?他问。球场边缘的一棵树后,阿尔封斯?西雷斯站在那里,他垂着双眼,并没有在听
他说话。
杰拉尔德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第八章令人发指的父子关系
西雷斯正在追踪安德烈?希文的气息。
昨天晚上他离开杰拉尔德的房间时,确实路过过这里,他可以确定。可是昨晚他并没有找到他,这孩子
擅于躲藏,但这次他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他本来发誓再不使用这种能力,但这次他会不顾一切的动用它,因为他要到地狱去。他要找到那杂种,
杀了他或封印它,这是他自己的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无论是夏洛特还是那个警察。他不明白他们
为何要跟着他,但他可以摆脱他们。
他闭上眼睛,感觉空气中浮动的恶魔的气息。那不是硫磺味,那只是纯种恶魔的气息,因为人界的空气
和人类的躯体而淡化了很多,可是他仍能凭最原始的触感和记忆找到它。
他顺着那条路,慢慢向前走去。
那像是地狱之路,他感到自己赤脚走在炽热的土地上,空气中浮动着恶魔浓烈的气息,他感到自己的灵
魂无以名状的激动他努力压抑下那些记忆,可是在灵体感知中,那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红色的披风扫过脚踝,他走过的地方恶魔退避三舍他努力回避着那些原始的记忆,他不知道它们
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跑到他脑子里的,但他希望它们从不曾存在过。他咬紧牙,他恨它们,恨自己脑
中的这些东西他恨上帝,是的,他恨一切。
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顺着那个魔鬼留下的气息之路,像走过硫磺遍地的地狱,然后他张开眼睛。
他并不太确定自己在哪,但他确定恶魔的气息浓厚了。他张开双眼,眼前浮现的似乎是一个贫民区,他
从来没来过这里,墙壁照例低矮而肮脏,上面划满了涂鸦,污水像是找不到地方流淌,溢得满地都是,
铺张着它们的恶心的内在,仿佛是对世界的报复。脏兮兮的小旅馆四周围绕着违章的窝棚,但它本身也
好不到哪里去。那肯定不是正规的建筑,它的墙壁薄得像纸,走上去像随时会倒塌,一个临时搭起来的
楼梯在他旁边升起,到了晚上估计还会被收起来。
气息顺着楼梯向上,西雷斯也上了楼,寻着那味道找去。
要住店?一个人粗鲁的问,西雷斯没理他。嘿,你是聋子还是哑吧那人嚷嚷,试图抓住他
的肩膀,可是他的动作僵在那里,西雷斯的枪指着他的脑袋,他害怕地后退两步。
我只是问问。他小心翼翼地说,然后逃走了。
西雷斯拐进阴暗的走廊,这里挂着衣服,飘浮着一股霉味和体臭的味道,他继续向前,转过一个天井的
阳台,又向右拐,这里的走道到处都是,像个迷宫一般,但他终于在一个走道的尽头,看到一扇肮脏的
木门。里面传来恶魔浓烈的味道,和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儿。
西雷斯推了下门,发现被从里面锁死了,他用力一脚踹开门,那东西发出巨大的声响,门柜被粗暴地撕
裂,也没有人来看是怎么回事。
西雷斯走进去,房屋阴暗而寒酸,这里大约整年照不到太阳,所以带着股霉味儿。浴室的门半掩着,鲜
血的味道是从那里传来的。
驱魔人走进去,一把推开门。安德烈?希文跪在浴室旁边,手放在浴缸里,那里是一整缸的血红色,它们
死寂地静止着,却又无比惨烈,在小小的浴室里怵目惊心。
但那一点儿也打动不了冷酷的驱魔人,他一把揪住男孩的领子,把他从浴室里拖出来。
男孩还没死,他虚弱地和昏沉的神志里斗争扎,试图看清眼前是什么人。
滚开他喃喃地说,为什么救我
因为既然死不了,就少他妈浪费时间。驱魔人冷冷地说,一把把他丢在客厅的地板上。
男孩愤怒地看着他,西雷斯懒得向他解释,根本没自杀那么好的事。无论是撒旦还是上帝的下属,都没
那么容易说回去就回去的。天使西瑞尔自杀了至少三十次,现在活得好好的,而自己的次数,他没数过
,但至少确定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然自杀会加重你的罪孽,另一方面,衰弱的精神力也让另一个世界的灵体有机可乘。比如现在,他直
视希文漆黑的双眸,那里是一片全然的黑,另一种恶意像新剥皮的鸡蛋一样从里头露出了脑袋。恶魔已
经苏醒,占据这孩子的灵魂,看上去他最好来一次逾规操作,直接在这里解决了它,省得以后再多一个
魔鬼跟世界过不去。
门外有人偷偷往里看,看到一地的血后又逃走了,西雷斯没有理会,他单膝跪下膝盖重重压在男孩
的胸口,他知道只要他多用点儿力,就能送这个人上西天。当他通过他到达地狱后,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这么做。
他直视他的眼睛,这条道路黑暗又清晰,他顺利地进入了那片荒芜的世界,地狱的表层,魔鬼们从这里
来到人界。
接着,他直视的眼睛没有变,但那生物已经变了。他不再在小旅馆里,而是在一片终年吹着刺骨热风的
地狱,魔鬼站在泥潭里,黑泥没到它的膝盖,它已经不能阻止它了。
嘿,那婊子还活着吗?她伤得很重,而且非常非常伤心。恶魔幸灾乐祸地说,我发自内心希望她
没事,我才会有一个完整活泼的灵魂用来折磨。
西雷斯冷冷看着它,那种表情让恶魔缩瑟了一下,它甚至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好得很,但是你恐怕不
太好。
我?恶魔笑起来,我已经从这片泥沼里出来了,它对我什么也不是,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它从沼泽里迈出来,双腿留下深深的泥坑,这次,它轻易地站在了沼泽上。
你那件红色的围巾是什么?它突然说,我喜欢红色,那是鲜血和激情的颜色,但我讨厌你这件围
巾。
西雷斯仍穿着那件平时的深色大衣,唯一和在人界不同的时,他的脖子上挂了件红色的长围巾。
它是个标志,我也不喜欢。他说。某种印在他灵魂里的标志。
为什么不撕碎它,把它丢到泥潭里染黑?恶魔慢慢地说,跨过泥沼朝他走过来。它伸手想抓住他的
围巾,可是在碰到那鲜红颜色的一瞬间,一种彻骨的剧疼袭击了它,在它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里,曾有
过那种感觉,并且它永远都不想再回味。那是天界的火,焚烧地狱时的疼痛。
它猛地被弹开,再次跌回泥沼中,浑身发抖,紧紧蜷起身体,好一会儿站不起来。
但它不是你这种东西能碰的。西雷斯冷冷地说。
他走过去,他的脚踩在泥沼上,那黑色的东西却半点儿也沾不上他的鞋子,仿佛他走在坚硬的大理石地
板上一样。他一脚踩在恶魔的胸口,那东西挣扎着想从胸前巨大的压力下逃脱,可它像钉子一样把它钉
在那里,以至于它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穿透了,不然为何会如此的疼痛。
我很好奇,你是被迫从下面被拽上来呢,还是和什么东西商量过你的大好前程?西雷斯问。
魔鬼恶狠狠地看着他,我想知道,你是在威胁我呢,还是在挑逗我?
西雷斯笑起来,当然,我在挑逗你。他狠狠一脚踹下去,魔鬼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殴打像暴风雨般
落下来,强迫它缩成小小一团,仍无法躲避那样的攻击。
那么,满足了点吗?西雷斯柔声说,他的脚轻轻踩在魔鬼的翅膀上,一边用另一只脚触碰它已经断
掉的翅根,他想它知道自己在威胁要干什么。这些东西对这类事情一向很敏感。
好吧好吧!恶魔愤怒地大叫,我不认识他!他把我从地狱里弄出来,但我不认识他!他凭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