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个叫做张翰的男人......
早上的第一堂课,张翰坐在前面第三排的位置--睡得很熟。
尽管教授特意走到他的身边讲解问题好几次了,他依然没有理会,或者该说没有醒来。
第一节过去了,下课时间结束,第二节开始上课时,张翰还是没有醒来,看来这两节微积分他是打算全睡过去了。
教授好像也放弃叫醒张翰这件事了,只是在记录簿上做一下笔记,江礼没猜错的话,不是扣平常成绩,就是当作期末的给分参考吧。
江礼再看了一眼那道趴在桌上的背影,将注意力放回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粉笔字。
第二堂下课,必须换教室了,江礼收拾着课本,视线余角瞥到那个之前还抱怨着"很难让人喜欢"的某人好心地叫醒张翰。
见状,他笑了笑,走出教室。
"江礼。"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全身浑然一僵,不敢置信地望向声音的来处。
"潘姨......"
吸引了众多目光的成熟女人嘴角轻轻勾起。
"江礼,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到一楼的咖啡屋。"
"嗯,你带路吧。"潘如婕笑着同意。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以及萦回于耳的动听旋律,这间开在校内的咖啡屋收费虽然偏高,但仍然令许多学生趋之若鹜。
听店员说二楼目前没有客人,江礼便选择到僻静的二楼。
两人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却谁也没有开口,直到店员将咖啡送上,江礼才打破了沉默。
"......潘姨,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开门见山地问着对面的潘如婕。
潘如婕拿着匙勺搅动杯内的液体,说道:"小江礼,你这样说潘姨听了真难过,潘姨就不能来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吗?"
"......"
对于江礼的无言,潘如婕开心地笑了起来。
"算了,不跟小江礼你开玩笑了,潘姨这次过来找你,是想跟你聊聊‘那件事情'。"
江礼胸中惊涛骤响,喝了一口咖啡,藉此掩饰他情绪的起伏。
"距离......不是还很久吗?"
潘如婕笑着,低声说道:"会吗?才几年而已,对我们来说几年的时间很快,等你也变成我们这样,对时间的观念也会变得很淡薄了......时间对我们来说,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江礼再度沉默下来,逃避似地转头望向窗外,茱萸的树枝长满了深绿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枝叶的颜色显得格外鲜艳。
好像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江礼觉得,他似乎永远也无法走进那充满阳光的世界,只能生存在肮脏污秽的黑暗里......
潘如婕两手支着下颚,微笑。
"小江礼,你在难过吗?替那些牲礼。"
江礼沉吟道:"......多少。不过我会慢慢习惯。"
闻言,潘如婕满意地点点头,"小江礼,潘姨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一开始的确会不忍,但是习惯以后就会觉得理所当然......"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宛如咏叹似地说道:"我们是被神挑选的子民,所以才能得到不老不死......为了延续我们的生命,牺牲那些牲礼也是没有办法,因为那些牲礼是为了延续我们的生命才会存在。"
江礼比谁都明白,这都只是推卸罪恶的理由。
但是无所谓,虽然感到了痛苦,虽然不断重复做着无法逃脱的噩梦,不过久而久之,这种痛苦和那无法逃脱的噩梦,也会烟消云散,毕竟人是容易习惯的一种生物--就算是杀人也一样。
江礼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缓缓开口:"潘姨,对于下一次的牲祭,我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
潘如婕走了。
广阔的二楼里,陆陆续续上来了不少学生。
江礼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五分,下午一点还有课,反正没有食欲,干脆就坐在这里等到上课吧。
他望着窗外,正午时分的阳光灿烂得刺眼。
蓦地,一道人影走入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当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想都不想地就提起背包跑下了楼梯。
推开玻璃门,他追上那道背影。"张翰!"
"......江礼?"似乎是讶异于江礼居然会主动找上他,张翰的脸上出现片刻的疑惑,随即露出一抹理解的笑容。
"放心吧,你的运气也很好,两堂课教授都没点名,听说你逃课是因为有个美女来找你?"
江礼摇了摇头。
"不是这件事,我是想--"话语,却戛然中断。
他是想做什么?
都已经决定参与牲祭了,那么即使他知道了张翰的想法,也没有任何意义......没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转瞬间,江礼收敛起情绪,又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不,没有事情,你可以走了。"
张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江礼却一个转身就走。
"喂,江礼!"
"......什么事?"他回过头。
张翰搔了搔脸颊。
"嗯,我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
"......所以?"
"所以很适合什么都不要管的睡个好觉。"
"......"
"就是这样,我走了。"
看着张翰好似狼狈而逃的背影,江礼不由自主地想笑。
今天的天气很好,很适合睡觉。
没错,虽然是刺眼的阳光,但洒落在身上的温度,却相当舒服。
他突然很想睡个觉。
会做那个噩梦也不要紧,他想要关掉闹钟,尝试一次看看,那种睡到自然醒的感觉。
什么都不要管吧,就算以后会变成像潘姨他们那样的怪物,就算以后会被深深的罪恶感埋没,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只想要回到他的公寓,好好地睡个觉。
睡醒了以后,再来嘲笑张翰吧,嘲笑张翰居然只想得出这种话来安慰人......想着想着,江礼扬起嘴角,微微地笑了。
--然后,他开始放在心上。
对于那个叫做张翰的男人......
--《现世篇》番外二最初的开始 --END--
过去篇 1
"嗯......"
靠在凹凸不平的山壁边,潘昔文紧紧捂住嘴,但甜腻的呻吟声仍然不住地从指间的隙缝流泄。
男人跪在沙上,用着可以吐出诱人声音的嘴唇,一次又一次吞吐那无法刚直的疲软部位,而男人线条优美的手指,也一次又一次地进出那羞耻的后庭。
潘昔文朦胧的眼神望向前方波光闪耀的海面,耳中似乎听到了海浪拍打的声音。
"啊!"感觉到那疲软部位传来的轻微痛楚,潘昔文忍不住呼痛一声。
"会疼吗?"男人担心地问,左手轻轻地抚摸刚才啃咬的部位,一脸委屈地说道:"是昔文不好,方才昔文没有看着我......"
"不疼,只是吓一跳。"
他揉了揉男人的头发,虽然长大了,个子都比他高了,但当他抚摸男人的头发时,男人就会移动脸颊摩挲他的手掌,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
"是吗......"
"是啊。"他笑着伸手制止了男人想将那疲软部位含入口中的动作,"不用了......一直都没办法的,你知道。"
男人用着彷佛能吸入魂魄的眸子望着他,固执地说道:"虽然没办法,可是昔文还是会觉得舒服吧?"
无法诚实地点头,也无法违背心意地摇头,进退不得的他只能涨红着脸沉默不语。
而男人却像知道他意思似的,绝美无瑕的脸上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
"就算没办法,可也会舒服吧?而且我很喜欢昔文的这里,颜色很好看,握在手里的感觉也很好......"男人说着的同时,还证明似地以手摩擦了几下。
他的脸更红了。
"不过当然不只这里了,昔文的每个地方我都喜欢,要是可以,真想把昔文藏起来,让昔文只是我一个人的......"男人把脸贴在他的腹部上,任性但惹人怜爱地说着。
"傻孩子......"
"都几岁了还说我是小孩子......罢了,只要昔文高兴。"男人孩子气地嘟起嘴,可是到后来又笑开了脸,"而且就算昔文不是我一个人的也无所谓,我是昔文一个人的就行了。"
"你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说真的啊,昔文不信我吗?"男人站了起来,将他抱进怀里,力道很轻却无法挣脱地抱进怀里,男人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摩蹭又摩蹭。
"我只对昔文温柔,只对昔文撒娇,只对昔文好,这些‘我'都只给昔文一个人......"
他低低笑了一声,宠溺地拍拍男人的头。
"我明白,这样的非儿只有我知道,其它人全不知道。"
"......不是非儿,子非,不然就叫非。"男人又嘟起了嘴。
"好,子非,不是非儿。"
他总是无法拒绝男人。
即使想拒绝,可一见到男人直盯着他看的那双眼,他就无法拒绝,甚至连想拒绝的念头都会消失殆尽。
原本只是想疼惜,想让有悲惨回忆的孩子忘记过去,像个一般人一样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但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是了,是在两年前,男人刚满加冠之年的某一晚。
因为妻子留书离家,他提着酒跑到树林借酒消愁,却在酒醉中哭着告诉跑来找他的男人,他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并非他的亲生女儿,而妻子抛家弃子,和姘夫离开岛上,也全都是因为自己无法人道......一切,就变了。
然后,男人抱住情绪失控的他,亲吻他的全身,然后温柔地进入了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他的体内......
被无法喘息的掠夺夺走了整个思绪,但思绪模糊间,他很清楚地听见男人在他耳边的话语。
--那个女人不在了最好,我一直想杀了那个女人。
--昔文的好,只要我懂就够了。
那只是男人搞混了吧?把恩情、亲情和男女之情搞混了吧?又或者只是年轻气盛的一时迷惘?
或许有一天,男人会突然对他说要和哪位姑娘成亲了也说不一定,也或许有一天,男人会突然对他说厌烦了他也说不一定。
他想,男人若是这样做才是对的,毕竟他已经年逾不惑,而且两人又同为男子,他们根本不该在一起......
"昔文。"
"嗯?"从思绪中醒悟过来,他向抱着自己的男人微微一笑。
"不,没事......昔文,让我抱着你好不好?就这般抱着。"
他静静地点头。
"昔文......"
恍惚之间,他好似听见了一道轻声叹息。
之后过了几日,一名出海捕鱼的村人回岛时,在岸上看见了一名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男子。
出于好心,村人将那名男子救回医治。
由于岛上少有外人到访,这名身受重伤的男子顿时引起哗然,然而,此时谁也不知道,这名男子正是引起噩梦的开端。
当潘昔文接到消息,和女儿一同赶到那救回中伤男子的村民家中时,见到的是一片血腥的景象。
被数名村人压在地上的男子一脸血迹,正不断挣扎着,力气大到数名村人险险压制不住。
另一边,他的女儿跪在地上,拼命压住救回男子的村人脖子,满手的鲜血。
"爹,你还在发什么呆?快过来帮忙啊!"
他顿时恍然回神,赶紧几个跨步赶到女儿的身边,那名村人的左侧脖子被咬出一个碗口般的大洞,血液像是枯竭了似地已经不再流出。
身旁的女儿咬了咬牙,愤愤地站起直冲那名男子身前,抬腿便是狠狠一踢。
"婕儿,不要这样,他身上还有伤......"他忙制止女儿发泄怒气的举动。
"爹!"婕儿蓦地回头,狠狠地瞪着他,怒道:"这混帐杀了陈老,你还顾着他?人好也要有个限度!难不成在你眼里,陈老还比不上这个疯子吗?"
女儿眼中毫不遮掩的愤恨和轻蔑让他心中重重一震,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陈老被这混帐害死了,我连教训他都不行,还得顾虑他身上的伤吗?爹,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告诉我啊?"
他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女儿。
婕儿见他一句话也答不出来,轻轻地笑了出来,笑得美丽而残酷。
"爹,要是你没话好说,那就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很清楚,这个人就让我来处理吧,爹只要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说他几句可怜就好了。"
"......"他低下头,退却了脚步,不断地在心中想着,自己真的是个很怯弱没用的人,只会给人添麻烦......就连才十八年华的女儿也都比自己有用多了,比自己更担得起"村长"这个名号。
就连自己也很厌恶如此无能的自己。
在他深深陷于自我厌恶之际,听见一声奇怪的声响从背后传来,他下意识地回头。
陈老以一种手脚夸张扭曲的方式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手脚在地上扭动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几不可闻的声响,却让他觉得心惊胆跳。
--死人居然站了起来?!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受了那样的伤,甚至连血都流干了,有可能还活着吗?
不,不可能,光看那双浑浊得可怖的双眼,就知道的这个人不可能是活人了!
眼前超越常理的景象,令他的心中充满了惊慌与恐惧,发颤的双脚几乎快支撑不住身体。
这时,死去的陈老猛然张大口向他扑了过来,过于恐惧的他却无法移动脚步,只能惊骇地瞪大着眼,看着"它"即将咬上自己的脖子。
一阵急风穿过他的肩膀上方,下一瞬,他看见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它"的脸部。
"非儿......"男人的适时来到,令他松了一口气,顿时感到安心。
"是子非。"那张熟悉的绝美脸庞绽出一抹微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昔文答应过了,要唤我子非的,不是吗?"
他的脸困窘地红了,尽管是在这种时候,男人的声音却让他忍不住想起前几日抵死般的缠绵......
男人抿着笑,刻意压低的音量轻到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
"昔文在诱惑我吗?这么迷人的表情......可是现在不行,等我处理好这个东西,昔文要好好的奖赏我哦。"
语落,男人手上一个使劲,用力将"它"往墙边压了过去,紧接着他的另一手拿起挂在墙边除草的镰刀,动作快速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便硬生生割断了"它"的脖子。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没了头的身体竟然还能动,若不是男人反应极快地以脚压住,只怕那具无头尸体又会再一次地爬起。
"这下子麻烦了。"男人提着那颗仍不断张合着嘴的头颅,一脸困扰地皱起眉头,"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僵尸,有人知道消灭僵尸的法子吗?"
响应男人的,只有村人们死寂般的寂静,以及那个被村人们压制在地上的疯子,发出一阵阵愤怒般的咆哮。
全村的人都到了。
疯子和那具无头尸体,被一圈又一圈的锁炼捆绑在屋前的大树,至于村人的头颅,则被吊在了树上,不时地发出"喀啦喀啦",咬动牙齿的声响。
干枯的落叶在地面上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不断吹拂的寒风让夏末的夜晚增添了一丝冷意......
好冷,冷得全身彷佛都要冻僵了一样。
"昔文?"男人低沉的嗓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非儿......"他看向男人,他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才让男人轻轻地皱起了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