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声音,在暗中的,呼唤他,请求他靠近。
更近……快些……
那是一种,催促,一种悲伤,一种……
黑山老爷站直身,睁开了眼睛。
萧瑟的,破败的街道,这里似乎除了灰白黑,没有旁的颜色了。
原来七夜又梦到这里了?不过,他在梦境中,做什麽呢?
这座城黑山老爷闭著眼塞著耳堵上鼻子,都不会走错。
他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长。
城里空荡荡的,风打著旋从街面上卷过,无数的残破的纸页和灰尘被吹的四处飘散。
这是一所空寂的,悲凉的城。
无泪之城。
黑山老爷转过街角,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就是剑炉。
53
黑山老爷站在剑炉的门口朝里张望,剑炉旁边放著一把剑,七夜就坐在那剑的旁边,望著早就火灭灰冷的剑炉发呆。
是七夜,不是夜。
是那个经历过爱恨情仇家破人亡,经历无数艰困挫折却依然直直站立不肯弯腰屈膝的七夜圣君。
以前黑山老爷就觉得,他的头发有些象西域胡儿,发色有些呈褐色,而且稍稍卷曲。当然,这不算什麽瑕疵,甚至让他看起来,嗯……很有气势。
而且,在群魔乱舞的年代,头发更卷的是大有人在,有个百草藤妖,那满头的头发卷的把自己包在里面都很难走路了……
“你在这里?”黑山老爷说了句废话。
七夜没有回头:“我等你好久了。”
“为什麽,要在这里呢?”
难道在这城里的经历……咳,很让七夜回味无穷?
可是也是在这城里,无为死了,小雪也死了。
“我在想,干将跳进铸剑的炉的时候,是什麽心情。”
呃,在这个地方谈这个话题,倒真是……真是因地制宜,相得益彰啊。
“这个,可难说的紧了。不过,有的时候,人经常会忘了,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在向前走的路上,一直走,可是却想不起来自己要去什麽方向。”黑山老爷想起自己从前做过的傻事,他是想将酿出来的好酒保存的更好,能让酒更香醇,所以试著用各种材料来做酒坛,金木陶瓷都试过一通,後来越发对这个有兴趣,全忘了自己最初是为了装酒,而一味的钻研起这些瓶瓶罐罐食器酒器来了。
嗯,这个例子是无聊了一点,但是,就和干将那时候一样吧。为了铸剑,只要铸成剑,别的都不顾了。他不记得自己铸剑是答谢素天心,也全忘了如果剑成是要去娶莫邪。这不是他的错……是那块带有妖力的天魔石蛊惑了他,令他除了剑,想不到别的。
最後他失去了自己,铸成了干将剑,然後,怨气不散,要经历七世轮回,与莫邪每一世都成为一对怨侣。
干将剑,莫邪剑,和一夕剑……干将与莫邪都已经从世间消失。
但是一夕剑还在。
七夜默然的将那把剑拿起,递过来。
黑山老爷有些不明所以:“你想做什麽?”
“拿这把剑,杀了我。”
黑山老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七夜的表情完全不是在说笑。
“杀了我,你就解脱了。”七夜平静的说:“当然,也同时,解脱了我。不要说你办不到,你可以的。你的力量,即使是进入幻境,也不会受任何影响,在这里杀了我,我的肉身自然也会死去。”
“你怎麽……”
“不用假装。你一定,也想过要这麽做。我知道,我了解你,我刺你那一剑,你到死都不会忘,永远会耿耿於怀。你不是恨不得摆脱我吗?不用消抹我的记忆,那样太麻烦。你现在,用这把剑杀了我,然後,再把这剑扔进这剑炉里毁了它,从今之後,就当世上从无七夜这个人。”
“拿著它。”
“杀了我。”
“杀了我之後,就一了百了。”
“杀了我。”
能杀他吗?
要是能杀他,又何必等到今天?
黑山老爷苦笑,没接那把剑。
“若是你不杀我,那麽……从今往後,你再也不要想摆脱我。你可以一直记恨这件事,你可以把我留在你身边,想起来就打骂折辱一番也可以……可是,你不能离开我,我也不会任你再次和我分开。”
“行啦,你真是……”黑山老爷有种面对自己家孩子调气的无力感:“其实你最爱的,应该还是聂小倩姑娘……或者说是,莫邪的转世。我们之间的事,其实,是一些误会还有……”
“不是误会。”七夜的手被剑锋割破,血染在剑刃上:“我对小倩,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或者说,是前世的羁绊与不甘……我没抱过她,没有吻过她,更没有与她肌肤相亲……”
黑山老爷伸手接过一夕剑,殷红的血染在剑锋上,看起来那红色亮的让人眼睛发疼。
七夜并没有松开剑刃。黑山老爷叹口气,掰开他的手指,把剑抽出来。
好吧,剑是抽出来了,但是他自己的手却被握住了。
七夜掌心的血沾在他的手上,黑山老爷感觉,很奇怪……
这血,象是很凉,又象是很烫。
仔细再去体会的时候,又觉得,那是温热的。
七夜抓著他的手,将他按在剑炉旁的石案上。
黑山老爷静静的看著他,七夜的眼睛,和过去,还是有些不同。
过去他少年老成,却需要掩饰心事,高兴也不能放在脸上,发怒也不可表现出来。那时候他的眼睛,总让人觉得黑漆漆的,里面的光亮,象被阴云遮挡的月光。仍然很清朗,却也挥不去阴霾。
但现在他的眼睛里,清亮的象水洗过一样,那麽干净,那麽坦然。
唔,好吧,还有些,渐渐升温的趋势。
“我说……”黑山老爷想移开手,不过七夜异常的用力扣住他不放。
“我不是要拒绝……”黑山老爷有点干巴巴的说,头次觉得这麽窘迫:“换个地方,这里让人很不舒服。”
七夜的脸有点微微的红,也许因为他的急切受挫,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
他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身旁的一切顿时,全都变了。
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全是木头砌的,而且看上去,也不新了。
里面的床褥都是粗布的,都没有染过色。窗帘子却是蓝色的花布,显的很新。
“这是……”
黑山老爷觉得有些纳闷。
他可以确定,这地方存在於无泪之城里面,但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儿,他没见过这间小屋。
“这是我的……家。”七夜低声说:“或者说是,干净的家,没被师傅收为徒弟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後来,他还曾经想把这里布置一新,成了亲之後,带莫邪来一起住。但是……只来及挂上了帘子。”
然後,干将死了。
七夜的身体里也有著漫长的,痛苦的记忆。那些被诅咒的,被毁灭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黑山老爷有些惆怅。
往事太多,压的人常常透不过气来。
“这里,没别人来过。天心没来过,莫邪没有来过,小倩也没有。这是我,做为干将的我,从前的我,一直……想给心爱的人准备的地方,虽然很小,甚至还很破……但我想和爱人,一起住在这里……”
无论是从前那渊博自信的干将,或是後来年少傲岸的七夜,都没有向人表露过,他们心中,原来最隐密,最珍贵的,这样一个小屋。
“我喜欢这儿。”黑山老爷霸道的说:“我宣布,这儿的一切都归我了。”他的手在屋里指了一圈,把所有东西指了个遍,最後指著七夜:“包括你在内!”
54
微风吹著窗帘微微摆布,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里来。
这间昨天看起来破落清冷的小屋,一夜之间,却又显的……完全不同了。
黑山老爷懒懒的转过头,晨光的明媚让他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如同猫眼。
窗子没关,已经掉了漆的陈旧的窗台上面放著一只陶罐,里面插著一枝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野花,小小的花瓣上带著两滴水,不知道是溅上的水珠,还是露珠。
他一动,七夜就醒了过来。
飘动的窗帘,温暖的床褥,还有那朵清新的新鲜的花。
这间屋子虽然还是昨天看到的那间,但是,已经活过来了。
“我说,昨天什麽时候睡著的?”
黑山老爷记得昨天他们明明是喝著酒,说著话,嗯,还在窗口看月亮。然後呢?有点迷迷糊糊的。
也许是两个人都喝糊涂了,所以分别把自己脱的光光的象两只拔了毛的光鸡一样就互相抱著在这张小床上睡著了。
嗯,这张床是真的挺小的,睡一个人足够,睡两个人勉强。
黑山老爷爬起来,找衣服。
说起来,虽然这里是七夜的梦境,但真的,很真实……
七夜还躺在那儿,脸上有一种依恋不舍的,慵懒的神情。
在这个一向刚硬傲岸的家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还真是稀罕。
“起来吧。”黑山老爷拢好前襟,低头系衣带:“你该醒了,不然总睡下去对身体没好处。”
“不,我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黑山老爷回过头来:“唔?”
他没有再多发出一个声音,七夜将他扯的重新倒在床上,身体重重的压上来,一条腿嵌进他的两腿之间,分开他的身体,然後,充满暗示意味的在他的要害部位上蹭了一下。
“喂,你……”黑山老爷眨眨眼:“我以为你虽然是魔君,但是在这方面一向是很正派的,搞不好玄心正宗的那个金光都没你清心寡欲……难道是到了蛮夷之地十数年,连他们的风气一起学来了?”
“不,我只是想起来,醒来後,我还是十二岁……我还要再等数年,才能长大。总不能,只靠增龄剂那种东西。所以成年之前,我大概得……”得怎麽样,言下之意两人都明白。
“上次在幻境里,你不是也得到了快乐麽?”七夜的手已经很灵巧的,把黑山老爷刚系上的内衫带子又解开了,掀开衣襟,露出来的象瓷一样细腻光洁的肌肤。
很完美。
黑山老爷总是恨自己在不合适的时候心软。唔,七夜说的未尝没道理。他也的确不喜欢,如果两个人要依靠增龄剂来……
嗯,他发呆的空隙里,七夜已经手口并用,挑逗爱抚。他呼出的气息也一点点的热起来,吹在耳朵上头。
七夜的记忆好的惊人,黑山老爷什麽地方最禁不得挑逗,他记的一清二楚。
果然黑山老爷半边身体都麻了,耳畔颈後的肌肤上立刻起了一小粒一小粒的小疙瘩,这种可爱的战栗让七夜觉得既冲动,又爱怜。
虽然这人平时总是黑漆漆的一副恶霸打扮,但是……其实他的心是清澈透明的。
浓烈的火热的吻,让两个人都迅速的热起来。
唉,虽然这是一场梦境,但是,却是如此真实的梦境。
两个人都清楚这是在梦中的时候,其实……这就算不得一场梦了吧?黑山老爷的心灵幻境,也就不过如此真实了。
黑山老爷本能的反手抱住七夜,有点迷迷糊糊的想,嗯,也许七夜也很有学习心灵幻境这法术的天分,嗯,等赶明有空时可以教教他……
那什麽,黑山老爷小声呢喃:“慢点……你猴急什麽?”
即使在这种受制於人,气息不稳,两颊泛红毫无威仪可言的时候,黑山老爷还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我说,你轻点!”
湿热而软麻的感觉……身体象是浸透了陈年老酒,黑山老爷觉得薰然欲醉。
嗯,七夜不光学识好,剑术好,这个,这个方面也还不错嘛!
而且这个时候的七夜……
黑山老爷眯著眼看他,七夜的脸颊也有些红红的,眼睛里透出既迷蒙,又火热的光亮。
感觉柔薄敏感的,腿的内侧被他用牙齿细碎的轻轻啃咬,灵巧的舌尖在皮肤上一点一点的,时而又重重的划圈,黑山老爷的身体,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弓了起来,腰向上挺起,他觉得自己是在躲闪七夜的攻势,不过他的动作实际上是把自己送上去更彻底的任君品尝。
他的手指尖抓紧了七夜的手臂,而脚趾也难耐的缩了起来。
其实,他的意识也许是要保护自己的,是想抗拒这种不由自主的危险感觉。但是他的身体本能又是在追逐这种要燃烧,危险到了悬崖边缘的感觉。
七夜做足了功夫,终於缓慢的,足够耐心的,将自己送入他的身体。
一刹那的激痛与快感,黑山老爷想要破口痛骂,但是他发出的只是一声低低的,压抑著的呻吟。
有水滴落到他的脸上。
黑山老爷有些讶异的发现,那不是七夜的汗水。
那是,一滴泪。
有没搞错,他这麽疼,他还没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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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这时候哭,会让我觉得……你和我那个什麽,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啊。”
七夜脸上的表情异常古怪,忽然把脸埋在黑山老爷胸口,肩膀抖动起来。
“喂,你别哭啊……”黑山老爷直想翻白眼。
据他所知,做这件事的时候哭的,大概,是那种不情愿的被强迫的少女才会……呃,他和七夜又不是不情愿意,也不是少女……
“我没哭。”七夜很无语,然後,他大概心情和身体一样郁闷需要某些,嗯,纾解……
於是黑山老爷明明感觉已经被撑到底了,七夜居然还能够进的更深。
而且七夜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嘴角上翘眼睛弯弯,哪里是哭了?
“喂,你轻点!”
“嗯,刚才我觉得,我拥有的……都失去了,连这间小屋,也是一个梦境中的景记忆而已。可是我现在不这样觉得……”七夜的气息也不稳:“我觉得,我拥有的,更多……即使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
黑山老爷瞪他一眼:“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麽多话?”
七夜缓缓的挪动身体,黑山老爷的眉微微皱起来,他勾著七夜的颈项让他低下头来,用力的,象泄愤一样啃啮他的嘴唇和下巴,用来转移自己对身体不适感觉的注意力。
并不是很疼的。
但是,但是,感觉非常怪异。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黑山老爷觉得这种事再多来多少次也不可能会习惯吧?
“唔,唔……你,你慢点……”黑山老爷有些恨恨的说:“下次绝对我要在上面。”
七夜的回应是一个深长而灼热的亲吻。
“或者……我更应该拿砂纸把你那部位给磨一磨,起码磨细一圈儿……”黑山老爷没比较过,他和七夜那个,嗯,谁的比较大?
这种听起来象是顽童恶作剧似的话,让七夜只觉得,更想狠狠的──占有他。
磨细一圈儿?
七夜原来还保留的力气,现在一点都不想保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