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子果吗？ ————EMA

「哼！小气鬼！」她赌气地别开脸，但嘴角一抹会心微笑还是忍不住地偷偷泄出。

感动……昱这脸舒然真摰的笑容，她等久了，温柔得令人动容，甜蜜得叫人羡慕，就如一股暖意流窜过全身，让她全身一阵暖烘，但除了感到温暖以外，也只能剩温暖，因为除了温暖，通通都不会是她该去感受的。

『结果还是只有他吧，只有他才能让你露出如此真实的快乐……』她满足了，看到自己所爱的人这脸幸福的笑容，她是满足了~

* 　 ＊ 　 *　 ＊　 *　　＊　　*

天空似是要刻意为这节日增添气氛般，圣诞前席的这几天，连日大雪未停，把整个城市满满的盖得白茫茫一片。

他急步走进有点破旧的旅馆，先一手扯下黏满霜雪的帽子，往裤管拍几下，再礼拜地朝柜台说：「午…」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话，因为他看到坐在柜台後的老板正在打瞌睡，决定还是不要骚扰人家午睡好了，点著脚尖，轻步踏上楼阶，静静往位於二楼自己所租用的房间去。

「呜~ 好冷…」

为免把霜雪带进房间，他习惯在踏进房间前，先把身上那件沾了一曾薄薄霜雪的大衣脱下，再一面打著寒颤，一面在门前的地毯磨擦几下鞋底，不让外头半点湿垢弄脏他这小天地。

「今天的雪下得真够大。」

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後，他终能安心踏入房间，边磨擦著手心，缩著膊，把温气机打开。

「还是回热带地区去好了，冷得要命。」

身体虽然还在微微抖震，可他还是一股作气的把身上的衣服全脱掉，冲进浴室。

德国，一个他在一年多前来过的地方，那年，他还深深地相信著，自己是活在一片安稳与幸福中，那时，他亦深相著，自己会和身边的爱人相守到白头……

「啊~」待他再从浴室走出来，房内的气温亦已升高，加上方才泡完热澡，全身都散出阵阵热气，让他舒服得轻叹。

他抓起床边的雪白浴袍，随便地套上，仍半乾的发丝也懒得去理，任由它们随意交叠於头上，休闲地坐在小小的茶几前，把今天得来的几瓶乾果肉脯逐一品尝。

「唔~ 这个味道完全不对！」肉脯不是买来的，而是一位老婆婆所赠。
「这个……嗯…好吃…」这位老婆婆就是一年多前也送过他鲜果子吃的那位，肉脯自然也是出自她家花园里的李子树。
「夏天是鲜的，到了冬天就变乾了…嗯…这个好，还有那种味道~」他似乎对其中一瓶乾果特别欣赏。

其实就是想寻回这种令他感怀念的味道，他才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来，再临旧地，虽不再是阳光与暖风的季节，亦明知这时不会有鲜果子盛产，但他就是想来看看，看看大雪分飞下的李子树会否是另一种模样，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反正，他没处可去……

「酸酸甜甜的果子…酸酸甜甜的…」这片土地让他想起了李子果，同是也让他勾起更多更多的回忆…

那年，那个阳光明媚的初夏，那个树叶茂，果子鲜的季节，那时，有他忘不了的飞机展览，还有一个叫他感动也让他心疼的情人，那时……

「呀──」他突然站起来，像想起甚么般，匆匆走到床沿，从背包中取出一团白布，打开白布，原来是他最爱的模型飞机。
「今天看到你的祖先了吧…哈…该叫祖先吗？」他珍而重之地把模型飞机捧在掌心，左盯右看，满足的笑容亦渐渐浮现。
「你只是你祖先的百分之一呢~ 」如果对死物也可用爱来形容，那他对这架模型飞机应该可称为沥爱了。

再抬头，窗外瞬间亮起的耀眼灯火不禁让他怔住，握著手中的模型飞机走往露台，但并没有走出去，只静静的站在往露台的落地玻璃门前，透过玻璃，欣赏眼前美得如梦境的画面，是人工与天然的结合，是灿烂的星光与纯纯的白雪所构造而成的动人景致。

「开始亮灯啦？…好漂亮… 」街道两旁的松树全被挂满一串串的小灯泡，让平日每当太阳下山後就显得黝暗的旧街顿时变得亮丽。

他有趣的比对一下，发觉原来从自己身处的二楼看过去，位置正好是树顶，再透过玻璃门的折射，身影就恰好影贴在其中一棵松树树顶上。

「…嘻…闪闪发光的火树，配上银白色的身影，还好，没有太难看…」

是美丽的，是种难以用言语能表达得出的美，更是触动人心的，因为从倒影中他仿佛看到了快乐的自己，在这片温馨热闹的节日气氛中，他仿佛以为……自己能溶化其中…

他再踏前一步，脚尖顶著门框，脸颊也几乎要贴到玻璃上去了，垂眼望向街道，发现原来在今早出门前才被铲去的积雪，不知何时已被从天上降下的纯白羽毛，厚厚的铺上一层，把旧城美好的暗褐色砖瓦地都掩盖了。

「…你好吗？…」视线忽然被街道两旁疏落的街灯吸引去，那本来深灰色的纽纹幼细灯柱，被霜雪爬满一身後，看上去，就如穿上一件雪白毛衣般，而且还是毛绒绒的连身毛大衣，六角形的灯厢被积雪堆满顶後，更像极一顶白帽子，只有那点微黄的灯光没变，依旧在黑夜中尽力发挥它那略为黯淡的光彩。

因为温差，令他每次呼出的暖气瞬即在玻璃门上形成一圈雾霞，看著浓浓的雾霞渐渐散去，再形成，又再散去…他忽然童心未泯的，对著玻璃门大大的呵出一口暖气，在雾霞还未完全消失前，他再用力呵出一团暖雾…蒙胧了视线，也迷糊了心智…

指尖轻画，在蒙蒙的一圈雾霞消失前，他画出了心中的名字……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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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普照的天气，虽然眼前所有的景物依然被盖上厚厚的一层雪霜，但气温却出奇的没让人感到寒冷难耐，因为有朗日的直接照射，再加上无瑕的白雪不断反射出刺眼白光，不单不冷，甚至会令人感到暖热。

「大哥，麻烦你了~ 」他提著简单的手提行李，坐进早已在机场守候的车子里。
「真的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吗？」他把车子驶上高速公路。
「不了，我想马上去接他。」他边捌开手指，随意抓拨一下自己那头松乱的发丝，边偏过身躯，从倒後镜中打量自己的仪容。

在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折腾後，自己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他早有心理准备，但那脸铺天盖地的青褐胡渣却超出了他的想像范围，看到自己这脸仪貌，顿时叫他感到错败。

「麦迪？…怎么了？…」 发现弟弟的忽然，他奇怪地转过脸问，自己这个对乘飞机有严重恐惧症的弟弟，为了情人所能作出的勇气与坚持，是他不曾意想过的。
「大哥，你有带电刮胡刀在身吗？」 抚著一脸不长不短的胡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的去见子逸。
「呀？」以往见惯的弟弟虽不至是不修篇幅，但会如此的为外表懊恼难过，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为了情人吧？！看著这样的弟弟，不禁叫他又好笑又心疼。
「哪，我们还是先回家吧，我要把胡子刮去…头发也该洗洗…十分钟，十分钟就好…」用五指梳抓了抓头发後，他下了这个决定。
「你不用担心，你大嫂已经和旅馆那边联络好，如果子逸一出门，旅馆的人就会马上通知我们，放心吧。」看出弟弟的忧虑，他笑著解释说。
「啊……谢谢…」听到这话，他终於笑了。

『子逸，我们已经站在同一块土地上了，不需著急，我不要让你看到我这副落泊的脸，我要以最佳的状态去见你……再等我一会，再等我一会就好了…』

※ * ※ * ※ * ※

咯咯～　咯咯～

「等等……」和睡魔纠缠了一阵子，他最终还是敌不过敲门声的侵袭，撑起身子应门去，打开门，原来是旅馆的服务生。
「先生早上好！」礼拜地打过招呼後，服务生随即递上一个小银盆。
「早…这是？」其实日照早已晒满一室，只是他甜梦仍浓，不愿醒来罢了。
「今天是平安夜，所以我们旅馆为每位旅游在外的客人准备了这份小小心意作为祝福，圣诞快乐。」
「多谢，圣诞快乐…」他微笑接过盆子。
「请好好享用。」服务生体贴的为他拉上门。

银盆子上是块传统的姜饼蛋糕，饼面还铺满圣诞装饰物，小小的，又精致又可爱。

「原来今天是平安夜吗？」呆望著茶几上的蛋糕，他悠悠道出：「旅游在外啊…哼…我是吗？」
「奇怪，为什么这个节日会让我想起了你？」指尖轻点蛋糕上那棵小小的塑胶松树，轻叹，为自己忽然紊乱的思绪感到无力。
「…其实…我和你都没有在这个节日留下过甚么深刻的记忆吧~」摇了摇头，他要自己从混浊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呀~ 这里今天是平安夜的话，你哪边不已经是圣诞当天了？！……跟你说声圣诞快乐也该吧？…是吧？…」他看著床头柜上的电话自问。
「嘿，连打个电话也要顾虑那么多吗？」他的理智因自己多余的顾虑而失笑，可却又阻止不了内心一再泛起的不安。

「…就说一句圣诞快乐就好了…一句就好了…」

他缓缓的走近床头的电话，心脏却忽然加速跳动，叫他感到好笑又尴尬。

「…你紧张甚么啦？…」

用力的深呼吸几次，尽量把动汤的心神镇定下来，最起码能控制到自己一把微抖不稳的声线不要外泄。

「你好，是昱吗？……废话，他家的号码，不是他还会是谁？」拿起听筒，他开始为这一通所谓只说声”圣诞快乐”的通话作采排。
「昱，是我，圣诞快乐…………如果他认不出我的声音，那不是很尴尬吗？…」再来一次吧！
「昱，圣诞快乐，是我，子逸……………好！就这样吧！」他终於露出满意的笑容，虽然只是草草的几个字，但也是他现时所能想及到的所有了。
「来！」

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按下早已印在他心底的号码。

嘟嘟------------嘟嘟--------------

「喂？」雅梨匆匆从厨房走出来，语气带点错愕的问。
「…………」 “是谁？……” 他先前所有的采排在听到这把女声的同时，顿变白废。
「喂？ 请问是谁？」她隐约的从电话筒里听到对方微弱的吸气声。
「…………」 “我是谁吗？…会是我打错电话号码吗？” 乱了，此时的他只能有限地转动脑袋思考。
「喂？…是你吗？昱是你吗？」除了昱，她想不到还会有谁会在三更半夜打电话来。
「…………」 “不是…我不是……” 他口里吐不出半个音，只好在心里应她。

卡勒
嘟----------------

「怎样了？」 对方突然挂断线，让她不觉感奇怪。
「呀！你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的，不可能打电话回来，难道……」 凭著女性的第六感，一种不好的预兆随即浮现心头。
「不要，千万不要是你打来的…求求你…我和昱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不是…」 两手交缠紧握，这刻，她除了对神明恳求，已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因要为昱处理余下的琐碎工事，昱特地把家里的锁匙交给了雅莉，一来方便她随时来找资料或文件，二来因为自己匆忙离家，团积在家里的食物残渣也急需等人去收拾，但……就因为这样，又让误会形成了吗？

命运还真是没法让人躲开过………

把电话筒挂好，眼前忽然变得白茫茫一片，再没有色彩，没有温度。

「哈…这不就好了吗？…哈…你终於和她在一起了…那不是很好吗？…很好啊……昱…那就好了…恭喜你…哈…」不自然的笑声缓缓从他口中吐出，似是自嘲，更似是啜泣

应该要为昱找到新的恋情而高兴的，他知道自己应该要这么想的，他一直是这样希望的，一直是…那就别再摆出这副难看的脸来吧，该要开开心心的笑，要为昱的幸福与未来感到高兴才是…是的，他该高兴的，要的，可是…心里好难受，好苦…好痛……他控制不了从内心汹涌而出的酸楚，他亦清楚地知道是自己的无耻与嫉妒，在蚕食著自己的心，但他阻止不了。

* >_< *

「施先生，不如……」
「不，我一定要２５号内赶到德国，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到。」好死不死的，航机班次居然在这时候给他出盆子，叫他怒不可遏。
「施先生，不如你选择需转机的航班…………」

转机虽然会增添不少麻烦，亦会浪费不少时间，但总比要改为第二天才起行好，无选择下，他只好接受这安排。

『子逸，虽然又要让你等了，但你会等我的对吧？！ 我知道你一定会的……我亦一定能在约定日子内赶到的，等我…』

* ….. >_<…… *

太阳下山了，因为一室的昏暗告诉了他，同时亦让他知道，他已完全走进了黑暗。

其实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不单止雪一整天未曾落下，阳光也显得份外温暖，很温暖…很温暖……所以，倚靠在床沿，蹲坐在地板上的他，一点也不感到寒冷，就算窗户是打开的，就算露台的玻璃门也是全开的，他也不感到寒冷，不冷，真是感觉不到冷，只是有点累……只是累………

『好累………我想回家了…那…我的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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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

「子逸~ 开门丫~ 」敲了好一阵子的门，却仍得不到半点回应，不禁叫他著急，敲门声也越来越重。
「不是说你没离开过房间的吗？」

从机场返家的一路上，他就不断打电话去重复查问，确定子逸没离开过旅馆，方才能安心回家，为自己狼狈的脸容稍作修饰，现在终於赶到旅馆来了，却迟迟未有人来应门，真是让他心急如焚。

「子逸，你在里面吗？开门呀，我是麦迪~」“不会是旅馆的人走漏了眼吧？”他边叫，边再加大力度搥门。
「子逸…子…」门终於缓缓打开，麦迪脸上也马上堆满笑容，但当看到门後的人儿，那脸视若无睹的冷漠表情，霎时间，他愣住了，亦来不及转换表情，笑容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僵死在脸上。

「…………」 谁？他抬头望向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却想不出任何名字，空白，他脑海里现在只剩下一片空白。
「…………」 “子逸，看到我，难道你不感到高兴吗？你难道不想看到我吗？”好可怕，这个结果不是他能想像的，更不是他能承受的。

时间恍惚就这样停住了，眼前的人明明就近在咫尺，面貌也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但忽然间，麦迪觉得自己的视线不再清晰，眼前人的面目亦渐渐变得蒙糊，他愈来愈辨别不出这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