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行之服务业（出书版）BY 亚海

这天，有一名女性上车，也被车上的画作给吸引住，赶紧跑到车前问司机是谁画的。
“不好意思，我也正在找这名画家……”这句话司机不知道说了几遍。
“原来是遗失物啊……”
这位小姐失望地要下车时，突然又转过身来，“是遗失物也没关系！请让我使用这个画作！”
原来这位小姐是广告公司的工作人员，最近接了公交车形象广告的案子，但苦无灵感，直到看到那幅小女孩等公交

车的画后，灵感涌现，说什么也要用那幅画做广告。
司机原先觉得不妥，毕竟这是别人的作品，所有权不在于他，可是广告公司小姐苦苦哀求，最后提了一项建议。
“这个广告会在全国播放，也会做成海报，我会在旁边注明联络电话，要是画的作者看到的话，一定会打电话过来

的，到时我们公司绝对会给予优渥的版权费！”
司机最后与朋友讨论过后，决定接受这个提案，毕竟广告的传播效力比公交车打上太多了，要是作者在外县市也能

看到！
广告被制作成动画放映，载着各式植物的奇妙公交车与可爱的小女孩都栩栩如生地动着，再搭配上美妙的管乐曲，

得到当时大家的好评，画作也被制作成海报，贴在四〇八号公交车上好一阵子。
但，作者始终没有出现。  
司机常常有这种经验，就是当你找一样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正要放弃的时候，它就会在你眼前出现，这次也不

例外。
四〇八号公交车依旧行驶在相同的路线上，下一个停靠站有许多乘客，于是司机前后门都打开，让乘客们方便上车

，全部都上车后没多久，司机继续开动公交车。
司机看后照镜，想确认后方来车的距离时，就在那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他看到一个熟悉又朦胧的身影，拿着大人的

黑色方型袋子。
他紧急地将公交车暂停在路边。
“各位乘客，抱歉！”
语毕赶紧离开驾驶座，飞奔向他，也不管人家正在打着盹，司机紧紧抱着对方，像多年不见的好友，又像相隔两地

又重逢的恋人。
“我终于找到你了！”
对方惊醒，搞不清楚状况地看着司机，全车的乘客也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还开始鼓掌。
找到画家之后，司机总算能把他的画作双手奉还给他。
“你真的不知道你的作品掉在我的车上吗？”司机问。
画家害羞地摸摸掉至颊边的过长浏海，露出梨涡跟虎牙说：“我不知道耶，因为我有嗜睡症……只要不是在画画的

话，一不小心就会睡着，所以常常掉东掉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掉住哪，这是我第一次找回失物呢！谢谢你！”
被问及怎么没看到电视广告时，画家说他很穷，连买颜料的钱都快见底，家里哪还会有电视，而路上的海报，他则

说要集中精神走路不睡着就很累了，也没别的心力看其他东西。
司机跟其他人都啧啧称奇，因为他真的有嗜睡症，讲上面这些话的途中，他就不小心睡着三次，更奇妙的是只要他

开始画图就会全神贯注，到画完之前都不会阖眼呢。
公交车司机不但帮他找回失物，还帮他找到工作，带着他去领该他得的版税时，广告小姐帮他引见一名编辑，说希

望能帮他出版画册，画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般跳上跳下。
“你的画这么棒，从来都没有人发现吗？”
“我不太会推销自己，又有嗜睡症，跟人家讲话时……会就……这……样……”画家话还没说完就往司机怀里倒去

，然后真的睡着了。
当下司机就决定，要让这个人无后顾之忧地创作，让更多人能看到他的作品。
有人说司机是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司机则常笑着说：“与其当伯乐，我还比较愿意当服侍千里马的马僮呢！”
“因为马僮可以一直待在千里马身旁。”司机看着对方吃面吃到一半的睡颜说。
先是喜欢上你的图，然后喜欢上你，现在则喜欢看着你熟睡的样子。
Case8. Hey Hey TAXI
“先生，上哪儿？”
出租车司机看着后照镜问着，坐定的客人比他刚刚在路口看到时还要年轻，但西装加上厚重大衣却给人较老成的印

象。
“火车站前，新光三越。”
乘客与出租车司机没再对话，开出租车十余载的他知道，最不受欢迎的出租车司机就是聒噪地讲不停的司机，而最

让人讨厌的话题就是敏感的政治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同事们有好几个都是激进的政治份子，总爱在自己的车上

开起政论议坛。
与那些同事相反，如果乘客没有说话的意愿，他也不会开口，但这样的空气太沉闷，于是他打开CD音响，流泄而出

的音乐是自十二月初便一直在车中轮流播放的交响乐版本圣诞节歌曲。
这个出租车司机唯一的喜好就是听音乐、收集CD，助手席前放了一小柜CD，搜集种类主要偏向非主流音乐，像是交

响乐、歌剧、轻音乐、老歌，其他像是广播剧、相声他也有收藏一些。
偶尔会载到一些有相同喜好的乘客，这时司机才会打开话匣子。
只是这乘客对古典乐没有什么兴趣，反倒问起了另一样东西。
“那卡片是……？”西装男子指着司机证旁放的一张明信片，里头的世界色彩缤纷，主题是圣诞节，画了十来个长

相、性别、年纪皆不同的圣诞老公公，有别于传统的大红，他们都穿着宝蓝色的衣服。
出租车司机趁等红灯的空档把明信片拿递给后座的他。
“我的一个公交车司机朋友送我的，好像也是他朋友画的，我觉得挺可爱的，后来还到书局加买了好几张，有乘客

想要我就会送给他们，您喜欢的话也拿去吧。”
西装男子看卡片看得很认真，“这图样小朋友会喜欢吗？”
“小朋友很喜欢喔，昨天载到个妈妈带了两个小孩，我也送他们，他们看起来都很高兴，直说蓝色的圣诞老公公比

较可爱。”
“太好了，我正想买完玩具后还要到哪去买卡片呢。”
“您是要给孩子买圣诞礼物吗？真是个好爸爸。”出租车司机欣慰地笑道。
“不买礼物回去他们准不让我进家门的，啊，停在这边就可以了。”
出租车司机弯到路边停下车，“小孩子期待的圣诞礼物嘛，这样是二百一十。”
西装男子掏了三张纸钞给他，道谢后没等找零就要下车。
“先生，还没找你钱啊！”他急着打开门要追他。
“不用了，就当作是明信片的钱吧！”已经走远的西装男子在远方大声说道。
出租车司机露出苦笑，倒也把钞票顺了顺收进钱盒里。
绕了绕市区几圈没找到乘客，出租车司机会被动地开到饭店前排班，偶尔也会载到外国人。
金发的外国人还戴着墨镜，看起来不是很高大就跟刚刚载到的那个爸爸差不多，进到车内什么话也没说只拿张纸条

给他。
他大概是不会讲中文吧，出租车司机心想，不过有地址的话就好办事。
出租车司机在之前推广国际化运动时还每天放着英文教学带练习呢，可是原本对念书就不太行的他目前还是说得一

口破英文，但托当时苦读一阵子的福，现在他找CD的速度可快多了，以前都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如今却记住不

少歌曲名字。
到达目的地，这是出租车司机载外国人时最害怕的一刻。
“……呃……Two……哈哈……hundred福喔……forty……达达……dollars.”光说以上这段话就快要了他的老命

，从后照镜看那外国人似乎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多少钱？”原来这外国人会讲中文，且还颇为标准。
出租车司机一听羞得想钻进仪表板里，可是这钱还是得收，最近油价涨得不像话，上个礼拜有个坐霸王车的就害他

省一整天的饭钱来补。
“二百四十元……不好意思，我英文说得不好。”
“没关系。”外国人从钱包里拿出三张钞票，给他时还补道：“你英文说得很好了，而且是我第一次看到会说英文

的司机。”
听到对方的称赞出租车司机更羞愧了，下定决心明年至少要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且……你很诚实，以前来这里时不会讲中文，有的司机看我们不懂中文也不懂路，就故意绕道，你没有。”外

国人陈述的是事实，确实有这种司机，而且还不少见。
一向是开多少路收多少钱的司机却说：“这不是诚实，这是我的工作。”
外国人笑了，打开车门时说上一长串英文，“Merry Christmas and keep the change！”
幸好出租车司机的口说虽不好，听力倒是不错。
出租车司机最怕载到三种人，喝醉酒的、要生的跟失恋的，他大概是八字中有七个字跟这三种人很合，一个月里总

会载上一、二次，不幸中的大幸是，这三种情况绝对不会同时出现。
“小姐……后面有卫生纸……还有，你要上哪？”
“呜、呜……我要去看不到那个贱男人的地方！呜啊——”从上车就掩面大哭的妙龄女郎，声音把背景音乐都盖掉

了，他只好无奈地把音乐关掉。
“小姐，你别哭啦，不给我一个地址的话，我不知道要去哪……”他转头看着她，呜咽不成声的哭泣着，肩头簌簌

颤抖。
“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呜……可不可以去你家？”大概因为哭过的关系，这小姐的声音有些低沉。
“别开玩笑了，小姐……看你是要去朋友家，还是找个可以让心灵平静地方去沈淀一下吧。”
“让心灵平静地方……？”
“嗯，对啊，像我的话觉得心头烦躁，怎么想都会往死胡同钻时，我就会开车到淡水吹吹风……”
“那，就去淡水吧。”
佛祖啊……我绝对不是因为淡水比较远才这么说的，出租车司机边跟挂在后照镜底下保佑行车平安的挂饰忏悔着边

往淡水的路上驶去。
一路上失恋的小姐没再说话，到达淡水码头后她叫出租车司机在一旁等她一小时，他想自己也好久没来这边了，便

也四处蹓跶着。
她回来之后，不但没有哭，整个人心情大变，开心得不得了，她请出租车开到另一个地址，说是要去开圣诞Party

，出租车司机再度体会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
“啊……一共是九百。”出租车司机有些心虚地道。
那小姐倒非常爽快地从皮包中抽出一张蓝钞，“不用找了！”
……虽然都是小钱，但这是今天第三个说不用找的客人。
庞克头、夸张的化妆、耳环、鼻环、皮衣、马靴、电吉他。
每次看到这种客人，出租车司机总是会想起自己也有过年少轻狂的岁月，对乐器不在行的他当然不是玩乐团，而是

飙车，骑着重型机车旁若无人地到处狂飙，一天北高来回也不成问题，可后遗症是摔过车的身体到雨天关节处仍隐

隐作痛。
但他不后悔有那段日子，或者应该说没有那段日子他才会后悔。
“司机、司机，我必须在十分钟内赶到延平路，你可以吗？”庞克头重金属摇滚团员着急地问道。
“没问题。”
扬起一边嘴角的出租车司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脸又染上年轻时的风采英姿。
“哇靠——司机大叔，你太强了吧！小巷钻啊钻，钻到我头都晕了，还高速超车，这台真的是国产车吗！？五分钟

就到延平路了，让我还有时间去上厕所咧！”庞克头佩服地道，“这钱不用找了，还有这是我的电话，如果被开罚

单的话你再来跟我拿钱！”
“不用了啦，被开罚单也是我技术不好。”司机推托地道，其实他早就把哪里有测速照相都记得一清二楚了，不可

能被开单的。
“不不，用一张红单换一次快感太值得了。”
难得地，他也认同这句话。
在充满圣诞夜气息的城市晃着，夜也深了，频频打着哈欠的出租车司机把音乐调大声，准备再载一个客人就回家休

息。
恰好在教堂前有个男子挥着手。
“圣诞快乐。”用长围巾把半个脸都包住的男子一进来就说着祝贺的话语，司机也觉得心头暖洋洋地，即使那是国

外的节日、即使他今天仍奔走在外上班着。
“圣诞快乐，上哪去？”
“S台。”
“这么晚了还去电视台？”司机回问道。
“嗯，是啊，我把剧本放在电视台，要去拿，不然没办法背呢。”从后照镜看过去，只露出半个脸的男子眼神很温

和，司机觉得他在哪看过这双眼眸，后来听及对方说要去拿剧本，如果是演员的话……
“你是演员啊？”
“对啊，还是小演员。”
“难怪我觉得在哪看过你。”可能是在海报上吧，出租车司机并不常看电视电影。
“真的吗？能让人忆起，这对一个演员来说是最大的荣幸。”他双眼微眯看向后照镜。
司机仿佛想起什么往事，突然问道，“你也是试镜当上演员的吗？”
“对啊，你也有朋友在当演员吗？”
“没有，我是想到有一次我载到一个想当演员的年轻小伙子赶面试，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顺利当上演员……”
男子不知为何过了几秒后才回话道：“搞不好他现在是我的同事呢，停在对面就可以了，谢谢！”
“这样是一百一十元。”
这次的客人没有说不用找了。
他掏出刚好的零钱放在司机手心，也许是错觉，司机觉得停留的时间稍稍久了点，让他还感受得到对方的手温。
“啊，这草莓蛋糕给你。”男子把手上的方盒递给一头雾水的司机，“从教会那边多拿的，就当作是圣诞礼物吧。

”
“哎？臧大牌，你怎么又回来了？”S台一楼的警卫惊呼。
这是臧大牌今天第四次回来电视台，前三次是另一个值班的警卫跟他说的。
“臧大牌今天有点怪怪的，回来又出去，而且每次打扮都不一样，有次戴金发墨镜，还有一次扮女人！”
而现在他又用围巾跟帽子遮着脸，要不是看到证件他也认不出这是臧大牌呢。
不过警卫对他的奇异行为也没多说半句话，因为臧大牌自从去年在电视剧演男主角爆红后就成为S台戏剧一哥，高

攀都来不及了，谁还敢惹他呢？
“是啊，我想起有东西忘了拿，你也辛苦了！”回到电视台的臧大牌脸上又挂起那待人和气，不摆架子的臧大牌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