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露是黑暗之星的眼泪,光脉是晨曦之星的微笑,
永不会面的黑与白,相遇于坦斯丁的公平。
黑夜依恋光明,白昼眷恋黑暗,
不分彼此,而黑露与光脉,共存于世界。
星星为狂者落下灭亡的顶言,
光与暗互相结合将引来毁灭。
只是,带来毁灭的,
究竟是星星们?还是,
愚昧的人们?
在那冬之夜、繁花盛开的季节,
黑暗与光明互许永远,
黎明未到,永暗却已来临。
狂者与畏惧灭亡的人,
伤害了星星、伤害了他们身边重要的人们,
引导者、信任的伙伴,
生离、死别。
星星的眼泪与悲伤,
化作腐蚀的泪,落入大地之中,
是悲叹、是痛苦。
……
诗人温柔清亮又带有淡淡悲伤的声音,回荡在酒馆每个人的耳里、心里。
照商店老板所指的路,夏伊看见一栋约莫三层楼高的木造酒馆,大木屋的旁边是马棚和储藏室,外围有一圈的木栅栏,不大不小的栅栏入口处,挂着一个看来已有些年岁风霜的木板,上头雕刻着两个字。
「乐园」。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见那两个字的时候,心中莫名的闪过一种荡漾的情绪,嘴角不由得勾勒起一抹浅浅痕迹。
乐园……吗?对奔波疲惫的旅人来说,能有一处休憩的旅店,确实就像来到乐园一样。
乐园是许多游历四方的旅者们口耳相传中,小有名气的一间酒馆式旅店,小有名气的原因有许多,一来它是位于通往古老神殿与许多古老遗迹路上,唯一一间小旅店,虽然隶属于附近的小村镇,但这条往来的道路上,旅店只有这么一间。
二来则是这里老板代代相传的私酿小麦酒,香醇味道中带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热辣口感,对于疲惫的旅人来说,不失为一种振奋的调剂,若说小村镇的啤酒在大陆上小有名气,那小镇上酿的最好的啤酒就是乐园的了。
这里据说也可以列为世界上最古老酒馆式旅店之一,虽然在同样位址上早已经经历过多次拆建整修等等,但这里不变的是酒馆式旅店名字,与流传多年的美酒酿制法。
由于是方圆数十公里以内唯一的一间旅店,无论是要到哪里的旅客,在这一带唯一能够放心留宿的,也只有这间旅店,所以这间乐园旅店,从来就不缺客人。
别看它外表朴实,相较于各大城市中最豪华的旅店,这里的窗明几净与小镇人的热情总是让过往的旅客备感温暖。
此时的小旅店里,传来悠扬嘹亮的歌声,虽然听起来有些悲伤,但是却让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突然地,年轻的吟游诗人歌声戛然而止,本来还听得无比沉醉的众客人们,因为诗人突然中断,将诗歌停在精采之处,不由得发出阵阵的小抱怨。
「夏你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呀?」
诗人自己也觉得有些困惑,困惑于自己突然停下,就好像是有种力量莫名的驱使他,让他停下歌声。
就像是要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似的。
此时,旅店门上挂着的大铃铛「铿铃」的发出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门口那刚走进来的人身上,包括夏。
简朴黑色的粗制衣服、灰黑色的斗篷、黑色的靴子以及黑色的帽子,乌黑发丝因为旅途的奔波而看起来有些凌乱,那是一个几乎要融入夜色当中的黑衣青年,没有什么惊人的美貌与外表,有的只是沧桑旅者那种风尘仆仆的味道。
而黑衣青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漠的性格和热闹酒馆里的客人,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幽绿的眼有如一潭深幽湖水,闪耀着着神秘的光芒。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青年,年纪看起来并不大。
诗人觉得自己的肺吸不到一点空气,仿佛连时间也完全的静止,就如同那时候、那一刻,他深深的感觉到强烈惊喜与震撼,几乎要让他的心脏为之爆炸。
第五章
「小鬼,牙还没长齐不要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不知是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的确,对在场的人来说,这个年轻的男子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而且和这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就连他身上那朴素到不能再扑素的衣服,上头还有几个补痕,猛一看还会觉得有点流浪汉的颓废。
青年并未理会那男人的嘲讽,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只是盯着吧台前的老板问。
「请给我一间空房和食物。」年轻的黑衣青年看来面无表情,声音清淡如水。
「很抱歉,没有多余的房间跟食物了!」老板看了青年身上那一身污尘,不由得蹙眉,似乎不觉得青年有钱可以付房租和食费。
另一个原因,是今夜的客人太多,大半房间已经被那团数十人的佣兵团给占去,加上后来的几个旅客,本来就不是很大的旅店早已经客满。
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扰,他只想要好好的休息和梳洗一下,毕竟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是餐风露宿,再这样下去他会先被自己的汗味给熏晕。
几乎整个人融入黑色当中的青年,面色淡然地拿出一袋钱币放在柜台,似有若无勾起的嘴角,反而有些轻视老板眼光不好般,「我有足够买下这间破店的金币。」
那一袋钱币从袋口洒了几个出来,铜币、银币和金币混杂着,但就如青年所说的,里面的金币数量要买下这间店绝对是绰绰有余。
发现自己被青年反嘲,老板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老脸涨红地推了青年肩膀一下,「出去!流浪者,我不要你的肮脏钱!我的店不接待你!」
黑衣青年被老板推得往后颠簸几步,细黑的眉不由得微微皱起,「别碰我,我可是个魔法追寻者。」
「法师!哼!」店老板重重的哼出声,但没再对青年动手,或许是多了几分戒慎,毕竟法师在艾雷斯帝国可是备受尊敬的存在,一般人就算不是法师也多少会一些小法术,但对法师总是会多几分戒慎与尊敬。
「爸,你别用这种语气对客人啦!」艾玛没好气的跳出来说话,然后转头看向青年。「不好意思……其实是鄙店今晚已经客满,没有空房了。」
「艾玛,法师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人物,不用对这家伙那么客气!」
「老贾,法师的确没啥稀奇的喔!」吟游诗人笑脸盈盈地打断店老板的话,「因为这里啊,似乎有一个以上的法师。」
「喔?」老板转过头,挑眉看向他。
诗人望着黑衣青年,温柔的漾开一抹笑容,温柔得让在场所有人为之怔忡,包括回过头望着他的黑衣青年。
好久不见了,我的……小夏……你终于如你所说的,回到我身边、回到我眼前。
黑衣青年不得不格外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那是一个手拿竖琴,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年轻男人,那头金发如阳光般耀眼,但更耀眼的是他那有如神话人物才有的容貌,就像神只一样令人无法转开视线的俊俏,紫罗兰色的瞳眸宛若上等宝石,虽然身上穿着有些陈旧的白短袍,却掩不去他身上的优雅。
当黑衣青年的视线飘到那人身上时,有种呼吸微微一滞的感觉,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但就像是被人掐住心脏般,鼓动、疼痛。
最令他不解的,是对方和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眼中爆出一种近似狂喜的激动情绪,那令他无法理解。他认识他吗?否则对方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只是,他确信自己不认识对方,否则他不可能忘记,但虽然他是这么想,却又莫名的觉得对方给他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仿佛在更久、更久以前,他们曾经见过一样。
他发现,众人看着这个无论自己怎么看,都很明显是个吟游诗人的眼神里,不无崇敬之色,这让他对这个男人稍微的闪过些许好奇心。
很少有吟游诗人会让人如此尊敬。吟游诗人大多都是温文儒雅又没有多少战力,人们常对吟游诗人投以轻视的眼神,但眼前这男人却颠覆了他的印象。
「那个,客人……我们是真的已经没房间了……」少女艾玛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虽然她也知道父亲方才的态度是不太好,但又不好把客人就这样赶出去,毕竟自家旅店开在哪她也很清楚,小镇那边没有其他旅店,这生面孔的旅人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我可以和其他人共房,房租由我来付。」他并不介意餐风露宿,只是他真的需要一顿晚餐和清洗自己。
「这……」艾玛为难的看了看众客,似乎没什么人有那个意愿接纳一个陌生人和自己同住一晚。
「那,就让他跟我一间房吧?反正我住的那间床够大,也只有我一个人。」温暖清澈如泉水的声音滑过众人耳际,让众人惊讶的瞠大双眼。
「咦咦咦……这怎么行呢?夏是……」少女艾玛想都不想的就要否决,但被少女称为夏的吟游诗人已经自行决定。
「你好,我是夏,是个吟游诗人。」诗人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鼓动,微笑地伸出友谊之手,然后紫罗兰色的眼眸又焦注在黑衣青年身上。
眼神贪婪地勾勒着眼前黑衣青年的轮廓,俊美的吟游诗人害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深怕只要他伸出手碰触到对方,对方会因此而消散在空气中。
黑衣青年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有点奇怪的感觉,他想。
第一次有人用如此专注的眼神凝望着自己。
「夏伊。」有些不自在的吐出自己名字,他确定自己看见吟游诗人在听见自己名字后,浑身微微一震的反应。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名字产生这样的奇怪反应呢?
犹豫了半晌之后,他还是慢慢地伸出手和对方轻轻一握。
一瞬间,他觉得好像有股酥麻的怪异感觉从握着的地方传来,就连他双手的手腕上那对纹印处,都隐隐地刺痛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对这情况有些难以理解和招架,夏伊快速的抽回他的手,用他那充满不解的翠绿眼眸望着吟游诗人。而诗人依然微笑着。
当吟游诗人在他面前站直地伸出手时,他才赫然发现对方的身高竟然还比自己高上些许,他还得微仰着头才行。
「我房间的床还够多容纳一个人睡,你要跟我同房吗?」吟游诗人露出盈盈笑意。
但黑衣青年却没由来地讨厌他那种笑脸,觉得他的笑容似乎不太真实。
他不该是……这样笑的吧?几乎是脑海浮现的瞬间,黑衣青年便蹙起眉头,有些困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对方是个陌生人,他又怎该知道对方应该怎么笑?微微地晃晃脑袋,把那奇怪想法换掉,他回过神望着对方那带着笑意的脸庞。
「我可以付全部的房租费用。」
「不用这样,就一人一半吧!我不差那点钱,上来吧!」诗人如此回答,脸上还是那亲切的微笑。
他点点头,没去在意其他人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然后他转头看着那已经一脸惊异表情的少女艾玛,要求一份热食的晚餐送到房间里,至于热水则是每个房间的浴室里都有,不用特别送上去。
跟着吟游诗人上楼时,他还听见了许多人叽叽喳喳讨论,内容不外乎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吟游诗人愿意邀人同住一房。
这很稀有吗?他虽然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的意愿。
跟着对方进入房中放下行李,他很快就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黏在他身上,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让他有些不自在,最后微微困惑地回望对方,眼里有着疑惑。
「没事,因为我是个吟游诗人,总会仔细观察自己周遭的人事物。」诗人微笑地解释。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用意,但看在对方出让自己一半的房间分上,夏伊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这间房间不算太大,但要住两个人绰绰有余,而且整理的非常干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书桌上放着一本书和一枝笔,夏伊并未多加注意那是什么书,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放下自己的行李。
他从自己的储物空间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床上,不意外地看见吟游诗人挑了挑眉头,毕竟这套衣服明显质感、完整度都好过于自己身上这件。
当他拿着衣服进去浴室冲澡时,房门正好响起,夏前去开门,艾玛和她母亲端着两大盘的食物上来,艾玛还微探头的想看夏伊是否在里头。
「他在里头洗澡了。」夏笑笑地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艾玛拉回视线,看着明显心情很好的夏,莫名地有种不安感。
若说以前夏是对每个人都温柔,对每个人都微笑,那么此刻的微笑就是发自内心感觉到愉快、雀跃的,就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般。
是因为……那个人吗?艾玛不得不做此想。
「那……这是你和那个人的晚餐,你刚刚也还没吃所以就顺便拿上来了……如果那个人有什么不安好心的举动记得要说噢!」艾玛将东西递给夏时,忍不住多说几句。
「不会的,放心吧!」夏笑着,语气里有着满满肯定。
真要说不安好心的话,或许自己还是比较危险的那一个。
在他的几番劝说下,艾玛才带着浓浓忧虑离去。
洗了一个让自己舒服许多的热水澡,夏伊一走出来,看见那个坐倚在窗台的吟游诗人时,是有那么一愣。
诗人坐在窗台上,右腿曲起,右手则是靠着曲起的膝盖撑在颊畔,左腿上摆着一本书,身上围着可避寒的白色毯子,半垂的眼眸与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就像个神话中的人物,只会在墙上雕刻看见的那种。
看见这样的他,夏伊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地跳漏了一拍。
是他的错觉吗?他觉得沐浴在月色下的吟游诗人,那表情看起来……非常的孤寂,就好像已经寂寞了无数岁月那样。
年轻的吟游诗人嘴里,正哼着他没听过的小曲,用的是现在已经不通用的古语,他大约听得懂,那是一首简单的童谣而非诗歌。
凝望着俊俏的吟游诗人好一会儿,他突然回过神,惊觉自己竟然无法挪移开自身胶着在对方身上的视线。
虽然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但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不喜欢对方那种热情洋溢的笑容,却又无法讨厌对方。
夏伊只披着一条旅店提供的长毛巾,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到床畔,准备拿起刚刚准备好的衣服换上。
「你的伤?」
吟游诗人诧异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他微愕地抬起头,看见吟游诗人不知何时来到他旁边,凝视着他身上那些早已愈合但却留下痕迹的伤痕。
那目光,就像是要将他的伤痕给瞪穿一样。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对于自己身上的伤痕,这陌生的吟游诗人似乎非常生气,抿紧的唇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一样。
为什么要为自己这个陌生人身上的伤而感到愤怒呢?
「这伤……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吧?」盯着他身上那些伤痕,吟游诗人看来相当的生气,就连那双宛若水晶的紫色眼瞳,都暗沉得像要染上血液般赤红。
「不关你的事。」夏伊冷淡的说着,不想提起那段让他厌恶的过去。
夏伊当然也会感觉到疼痛,可是为什么这个吟游诗人毫不掩饰的心疼,会让他那以为早已经冰冷的心脏,隐隐地颤动起来?
「我帮你……消除这些伤好吗?」
他眼角望见吟游诗人那双用来拨弄琴弦、修长美丽的手,握紧又松开,然后压抑着什么似的开口。他抬起头,望进那双看来有些难受的眼眸,似乎紫得浓稠。
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感觉到对方是真切地对他身上的伤感到难过。
「……帮我消除?」他记得,只有光明祭司会使用完全伤痕的治疗魔法才对,虽然眼前的吟游诗人似乎会光系魔法,但……
「我一个人四处旅行,总是会一些能够治疗自己或他人的魔法。」吟游诗人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夏伊迟疑了半晌,才微微地点头,虽然他不希望欠人情,但他也希望除去这些人为留下的伤痕,偏偏他还没有机会接触到治疗魔法该如何使用,如果眼前的吟游诗人会使用治疗魔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