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可以走路的灼华提取机?
……
别开玩笑了!!!
我为他们稳定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疲劳自己、麻木自己却换来你这样的对待?……
脑子里浮现出他一视同仁的笑容。我浑身发冷!!
他看谁,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笑容。
——皮笑肉不笑的。
说过长大以后保护你,可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的保护。
你……只需要我的灼华?因为有了我,你可以淡坐殿中,指点江山?
你是神子,我也是啊,哥哥。难道你不在意我们的血缘?
……你不在意,所以尽情索取?……
我很想踏进屋里问他。
哥,你只是敷衍他们的吧?你不是真的这么看我的吧?……
你从未不恨我,对么?你不在意自己没有灼华,而我那么强,对么?你只是想增加我在众人之中的威信而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是不是?
我从不敢研究他的笑容……
对谁都一样的表情呵。
……又或者任何人在你眼里都只是工具,而非同伴?
哥,我不敢问你。
因为每次,答案都呼之欲出,——即使我努力去忽略。
***
我混乱地出宫数天,回来后鸾尾不见了!
我四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直到被我看到那个新的占卜师——嗣音。
他站在大厅里,将一碗圣水倒进鸾尾嘴里,面无表情地对众人说,“他是魔鸟,魔界的顶级之鸟:凤凰。——神殿里竟然混入高等魔物……哼。”
鸾尾拼命地挣扎,却不敌,终于惨烈地嘶叫一声,现出凤凰原型。
天啊……它还是个孩子啊!
“但是他还是有用处的。”嗣音命人用神器束缚住它,“其魔性正好可以稳固璀雪与魔界的缝隙。我在此预言,将它关在神殿腹地中央,日夜提取灼华,必利于璀雪抵御魔族。”
“我不准!”我闯入殿内。“它是……”
“它是?”嗣音将目光投到我身上,一身青色的衣服显得阴冷。
嗣音是侊孝身边的红人……
“他是什么?他是谁的?——他是魔物。他是你的。”嗣音眼神直视我,“我说得对也不对?神子大人。”
我蹙眉,握紧了手里的银白龙纹剑。
“想动武么?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要知道有些事是注定的,命轮规定如此的,就无法改变。如果你不允许我们囚禁这只凤凰,那说不定它明天就会死了。——别忘了他喝了圣水,没有我们压抑魔性,它离死期就不会太远。”
***
魔封50年,我已经100岁。
侊孝过了一个简朴的生日,却收到了很多礼物。
我过着奢华的生日,却只有奉承献媚的与会者,除了侊孝一个礼节性的问候呵。
我带着酒去见鸾尾,我的老朋友。
它被关在偌大的禁室,巨大的金红双翅上插满了奇怪的管子,只要动一动,就会牵动全身,痛得呜咽。
这种惨象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了……
各色的魔力通过那些管子流向人魔两界的缝隙之处。
它,很虚弱。
每次我执行任务回来,都会悄悄地掀开禁室的封印,忍着内心翻滚的浪涛和它平静地说话。
它的羽毛已经不再亮丽,但我不能帮它逃离。
一旦破坏这一切束缚,等待他的也许就是死亡了吧。
那不如……不如让它这么活着?——银白龙纹剑在鸣响,但我自私地不愿给它死的解脱。
我,很卑鄙……
它是我的朋友。——我不愿看他死,不愿感受被人抛下的孤独。
鸾尾的眼神变了,变得不再天真,不再好奇,甚至浑浊而黯淡。
但他从没用怨恨的表情看过我。
我常常安静地坐在他的脚边说着日常的琐事,自己一个人笑、说话,即使只有几声鸟鸣作为回答。
我变得很奇怪……
***
“你抢走的东西,迟早都要还来。”侊孝发烧的时候,无意间吐露真心,而我竟然没什么感觉。
——也许是因为早就猜到。
无论是利用我、还是囚禁鸾尾,他都施了很多力气呢……呵……
“侊孝,你……真是个伪君子。”我抚着他银白色的头发,忽然一把抓起,“……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才对!!”
同处一壳的记忆还一如他的发色……白皙如新; 神坛上的雪夜还是没日没夜的下。但感觉早已变质。
侊孝,说不定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南辕和北辙,没有交集!
我拂袖而去。
从此,你是你,我是我。
可笑,双胞胎本来就是两个个体。而我竟然至今才梦醒。
骗我,辱我,戏弄我,很好玩么?看着我傻傻地叫你哥、一心想要保护不需要人怜悯的你,侊孝你一定觉得我特笨蛋吧。
——你抢走我的东西,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除魔的任务我照做,中低等魔物我照杀。
我不是你工具,也不是璀雪的工具。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王。
那是你凭着残破又无法长大的身体永远走不到的地方。
强者为王天经地义。
有时候我看着天,觉得世界真的是无聊。
只要我强势地展现力量,人们就不再敢露出畏惧的眼神,只敢对我笑,只敢簇拥着我,只敢听命于我,惟命是从地向我臣服。
真的……太无趣了。
一日如百年。
很疲惫……
本以为日子会永远这么下去,我却意外地看到了另一个……同是黑发的少年。
番外一 (下)
我躺在御花园的草坪上,仰头看天。
早就从南边除魔回来了,但懒得见人,干脆就不声不响地进宫。
一片羽毛从天上飘落下来。
那是一个同为黑发的漂亮少年,他随意地展着双手,在空中飞翔而过,背后一双实体的翅膀雪白纯洁,自由地拍打,在地上蜿蜒出一个移动的影子。
他轻轻地哼着歌,风拂过他脸上的笑容。那琥珀色的眼里仿佛永远带着快乐,微微卷曲的头发飘在空中自然得像一曲舞蹈。
我嘴里叼着青草,一时间看楞了。
那是人还是魔物?
答案很快揭晓,他是神子的新老师。
那,他也是我的老师?
仓央……大海的意思。
竟把自己比作大海么?好臭屁的人。
我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人在侊孝书房里谈笑风生。
不怎么教我们的嘉鱼竟会找人来代课?哈,简直是个笑话。虽然近几年他变得经常在人界出现,但他可没把我们放心上。
——是侊孝请嘉鱼找他来的吧。他又有什么目的了?是因为嗣音的什么预言?
我忽然对那个少年有些同情,仿佛见到了百年前的自己。
***
眼睛不自觉地跟着那个漂亮的少年。
“下次带你出去玩~”——他也被侊孝迷惑了……
我极为不爽地闯进书房,不顾文武官看到我的惊讶、喧杂。
“渊欲?……这次回来得倒早。”侊孝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我已经看得很腻了。
我挑起侊孝的下颚,“让人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就那么高兴?”一度操纵我还不够,现在又想对那个少年做什么?无耻的伪装师。
我故意忽略那个少年。——反正无论我做什么大家都不敢说反话……呵呵。对别人笑还不如在失望前先让人对力量臣服。
那少年护着侊孝。同为黑发的他根本不怕我。
真是个笨蛋。“你算什么东西。”我恶意地说。
侊孝像个好学生,有理地护着仓央,“他是我们老师。”
我装作不知道换老师的事,就近地审视这个单纯的少年。
他卷卷的长发黑漆漆的,我伸手一摸,果然是真的黑发,软软香香的。
除了我以外,唯一的黑发呵……
我忽然非常火大,侊孝明明就是个伪君子,为什么每个人都信他?
仓央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傻乎乎的黑发灼华!
***
“站住。”不爽他忽略我的存在,我用剑拦住他的去路。
本以为他是文殿一类的人,不料也能抖出些武料来,虽然……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啊!糟糕糟糕!”他徒掌拍灭我发梢上的火苗,虽然那是我自己的灼华造成的。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灼伤的手心,……他在干什么?损失灼华的是我啊,跟他又没有关系……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笨拙地制造出水球想给他的手冷敷,却不料那小笨蛋不知为何转身就逃,结果水球将他全身都弄湿了。
他可怜巴巴地揪着衣角,看上去挺小样的。
我忍笑地看他手掌。
——幸好伤得不重。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觉得他很可爱……
想到什么就去做。我戏弄地咬了他的鼻子。
他惊讶地红着鼻头,嘟起小嘴倒退数步,开始噼里啪啦地摆出小老师的架子训我。
他理所当然地说,灼华不是滥用的,该用在重要的人身上。
我心一寒。
重要的人?……呵……没有那种人。
也许除了鸾尾,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重要’两字了吧,可我连它都救不了。
可能是我的表情转冷,他露出怕怕的眼神。
我冷笑。
……每个人都一样不是么?都怕我……都和我保持距离……他是黑发又如何,他毕竟不是神子,和我的等级差了无数倍,怕我是自然的……
不料他却扭捏地从背后拿出个奇怪的盒子,盒子里有着一个古怪的游戏。
……
= =|||……
除魔轻而易举的我,竟然在这游戏上输了好几次!?= =|||。
我乱没面子的把那个叫‘任天堂’的东西摔还给他。“哼!”
他得逞似的哈哈乱笑,眉眼里都透漏着天真,看我的眼神根本没有那种千篇一律的奉承与躲闪。
我竟觉得心情有些好,虽然在游戏里输了那么多次……
***
“呀,那个……”仓央在禁室门口绊了一脚,差点摔倒。
我一愣,在鸾尾面前加了层结界。“你来这做什么?”我压低声音。——毕竟我每次来,都是秘密的。
他四处张望一下,由于结界的遮掩,没看到鸾尾的样子。
“我在找侊孝啦,他……”
我脸色绝对不好看。
照理说,没人能破禁室的封印……即使有,50年来,又有谁敢进来?这里关的……呵,可是高等魔物呢。
到这里来找侊孝?……笑话。
我不允许。别人怎么可以看到鸾尾……这个样子。
他乖乖地闭上嘴,转头想走,又犹豫了一下转头。
他眨巴着琥珀色的眼眸,看了我一会儿。
我哼了一声,别过头。
有时候他会露出这种表情……说不清是怀念还是着迷的眼神。
只是……虽然他将眼神投在我身上,我却很清楚,那不是在看我。
“渊欲……你哭过了?”
“胡说!……叫你快滚没听到么!”我莫名地烦躁,摔碎手里的酒杯。
“呃?酒?”他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原来这世界也有酒啊……你喝光喽?”他竟然又折回来了。
这个……笨蛋,不是要找侊孝么?杵在这里做什么,真想揍他一顿。
这里只能存在我和鸾尾两个。
“……我叫你……滚!!!”我握紧了银白龙纹剑,最后一次警告。
他有些赌气地嘟嘴,嘴里唧唧歪歪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变出了一排高低参差的酒瓶子,每个瓶子边上都放了一杯子颜色不同的酒液。“这才是品酒!你那种二锅头一样的酒我才懒得喝呢,你还怕我抢你的酒啊!真是的……”
他啧啧嘴,见我阴着脸不说话,便嘴角一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僵了笑容。
他静静地看着鸾尾,眼里再没一丝玩笑的意思。
“……!!”他看到了?……可我明明加了结界。他的灼华有那么强么?
“鸾……尾……?”他眼睛睁得很大,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鸾尾冰蓝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地上。
他怎么知道我给它起的名字?
他浑身发着抖,眼里竟然情不自禁地流出泪来,“谁做的?是谁做的!!”
见他试图去拔那些管子,我急忙拉住他,“你别乱来!”
他哭着咬住下唇,“它是鸾尾,我知道它是鸾尾的……混蛋,是谁干的……谁干的!!!”
我皱眉……
他胡乱地抹脸,混乱地问我,“怎么帮他?怎么放了他?”
湿润的琥珀眸子痛心地看着我,又不知所措地打量鸾尾。“不能割断那些管子么?我……我要怎么做?……放了……”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鸾尾微微抬起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眼前的仓央。
他也有五十多年没见过其他人类了吧。
没见谁为鸾尾哭过,我有些僵硬地扶着他的双臂,觉得心里有些异样。
他是真的关心鸾尾……“你见过它?”
他拼命点头。
……看来是朋友。
“那些管子……”我咽了咽口水。“是吸取魔物灼华的东西,切断固然可以,但也会因此魔性积蓄,一旦与体内的圣水相斥,鸾尾……必死无疑的。”
他疑惑地看了我很久,“渊欲,你是不是没研究过典籍?还是别人误导你啊?圣水是可以化解的啊!”
他吸吸鼻子,慌慌乱乱变出一个大瓶子,“麻烦你给我一颗稳定灼华的猫眼石,其他的解药我来配。”他操起一边的酒液就往瓶子里倒。
只要我想要,猫眼石并不难找。
我拿着石头进入禁室的时候,他正扑闪着翅膀,小心翼翼地往鸾尾嘴里倒着液体。
我浑身一震,想起五十年前嗣音也是这样,一盏圣水夺走了它的自由。
“你干什么!”我几个跳跃,揪住他的领子摔到地面,一脚踩在他的手腕。
瓶子里的水差点打翻出来,他惊讶地用另一只手抱住,才没让水泼出太多,只是痛得他嘶哑咧嘴的。
“好痛……”他眼角还残着些透明的泪水。“我给他化解圣水啊……渊欲你这是干什么?”他又急又委屈,不平地瞪我。“走开啦!”
我顿了顿,才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