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他跑远,那种感觉,难以描述。
他厌我致斯么?
——只要有机会就拼命逃走。
呵呵……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折返回去,在人群里拼命地搜索他的身影。
急于摆脱渊欲的束缚,我挣脱得好不狼狈……穿梭人潮,四处张望,我竟那么焦虑不安,心里满是他远走的样子。
会再也见不到他么?
……
“我想你了。”他拥着别人,全心地依靠。
……
我看到的是如此甜蜜的一幕。——有如身在天堂,被自然环绕般的一对人。
看起来如此合称、如此刺眼。
我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嬉笑着吸食花根的甜味,脑中空白。
他有喜欢的人了。……嘉鱼果然骗我,那个只会耍着人玩的家伙。
“仓央,回去了。”我抛去最后一份悠然,伸出受伤的手。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跟我走,却不愿就这样放弃,我不知自己怎么了,一时间很想笑,很想将所有人送进地狱,这样的话,就没有人看到我现在的表情了……我就能安全了……
就像百年前困在蛋壳中一样,虽然疼痛刺骨,却没有人可以侵扰。
“你算他什么人?只是他的学生之一而已!”
红发少年有着夺人心魂的美,难怪能勾走仓央的心。
我伸出去的手,失重地被严寒包围,想收回来,却动不了。仓央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视线乍一接触,就畏惧地躲开。
本想带他去冰雪城的念头,现在却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口。……他根本不愿跟我待在一起。
——我投掷的那么多灼华,只是徒然引人一笑的坚持。
是了,我怎么忘记了。我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只是一个瘦小、跛脚的孩子,长着一头银发的怪物……
有谁会真的在意我……没有!
红发少年挡在他的身前,把我当危险人物一样防范。“不就是帮你束发了吗?他也帮我了啊,少得意了!仓央是我的人!”
……
我觉得周围的颜色瞬间黑白。
我听错了?
仓央躲在那个人身后,眼神飘忽着,不与我接触。
常人的束发我知道,最常用的办法是……是那个不是么。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否则他不会为我剪断长发。
可原来是我天真了。并不止我,他还可以为很多人束发的,甚至愿意因此成为别人的暖床人!
我不过是你的‘之一’?呵,傻傻的以为才一月的相处就能获得什么的‘之一’。
我紧紧地闭上眼,什么都不想看。
承受了百年的痛楚似乎如潮水般重头再来,席卷得我周身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因为一个人而这样喜怒善变?他凭什么搅乱我的思绪!在他出现之前,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为什么现在总是跑出原有的轨道……
——枯燥的东西,可以成为愉悦,而喜悦又会成为沉闷和酸疼。
我明明很能掌控自己的心情的,为什么一遇到他,就方寸大乱……
【攻玉。……别总是犯错了。否则,会后悔。】嘉鱼的话回荡在我耳边。
我压抑下自己几欲暴走的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也许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有自制力。
“仓央,我带你去个地方。”是,我不能再犯错了,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回到原来那样了,我只是在越走越远。
我牵起他的手,暖和的手。“……走吧。”
他永远和沉默的我不同,身上尽是‘生人请近’的气息。
……但我不该这样下去了,劳心伤神,却浑然不知为何。
这,太不合逻辑。
他一路无话,仿佛只是在完成和我最后的一段契约。
两个世界般的断桥之景吸引了他的注意。
明知道他心系那个红发少年, 带他来看到我真的兑现承诺也只会耻笑我,但我还是顶着让人作呕的雪走进了冰雪城。
他的眼里不断地闪现着赞叹、惊讶、疑惑和震惊,轻灵的身影左右乱转。
他总是那么难懂,比任何公式都难以解析。
我在他周身营造出温暖的气流,他终于不再冷得颤抖。
为什么在意这样的人?
那么博爱、那么滥情、还喜新厌旧……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带着质问的语气,就好像我只想伤害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目的。
我心寒地笑,“我本不想带你来。”即使你知道这一切,也不会在乎,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即使我再用心。
因为你……早就心有所属。
“你说过喜欢雪。”我站在许愿池前,背对着他,以免被他看到我的表情。——即使被看轻,我的尊严也不容随意践踏,“我也说过,要赠你一座冰雪城的。仓央。”
雪落在身上,久久不化。
啊,真恶心,在里面灌输太多灼华了,要是能快点融化,多好。
“我不知道!”他捂住耳朵,嘶声。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面容,暗自叹息,“我知道,就够。”我知道这一切,只是个笑话。
这里是我筑建的一座象牙塔,一张图纸,一个承诺,但受诺人并不记得。
那只是神跟我开的另一个玩笑,对我自以为是、白费心机的嘲笑。
“我想过杀你。”只一句话,他就信以为真地逃走。
我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说出来,为何要吓他。
……
我挪动脚步,在雪中追逐,声音却轻的不可置信,“为什么怕我怕成这样?……我说过,这次依你的。”
他就像走投无路的小羊,背靠着建筑,露出复杂的目光。
我吻了他,却没有被推开。
他一时迷茫的眼神,好像通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这些东西,你忘了吧。”我好累,说话都觉得累,已经够了,够了。“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我,可以放心了。”
我会忘了你的。
冰雪城坍塌只在一瞬间,就像它建起的时候一样,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只是一句被遗忘的语言。
我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觉得眼前太过惨白,一望无边。
“我不要你了……”我低低呢喃。
这是,你的选择吧。我会放你自由……
仓央在我怀里,默不作声地拉着我,渐渐放松,渐渐松手。
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渐渐透明,像渊欲一样消失不见了……
“仓……央?”
几千年以后,我都没法忘记那时惊异的心情,比周围的崩塌还震撼。
我,可以放手,但是……他去了哪里?!
他是逃走了,还是……还是……
知道时空灼华,是在不久以后,松了口气。——可是那种独一无二的灼华,他从哪里借到的?
我抑制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搜寻,刻意忘记。
但有时候,越想忘记一个人,就越难做到,反而他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烙印。
用目光寻找他的身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给了我新的生命,给了我一头青丝的人……
身边没有熟悉的温柔,没有欢快的语调,或者一丝丝迷恋的眼神。
明明只有一个月的相处,从小习惯孤独的我,竟然会不能忍受独自一人的感觉。
我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那个纤细的人,那么在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竟难以从我记忆里抹掉,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
……
我变回最初的沉默,将自己投入繁琐的事务中。
有人说我变得冰冷,有人对我畏惧,有人疏远,有人反抗。
————————————
璀雪历2500年,我坐上王座,登基为殿,却早已没了幼时那样深深渴望的喜悦。
自此,璀雪旧历拉开序幕。
——————————
旧历3055年——他消失5000多年后,才带着一身惊异,重返尘世般回到我的身边。
数千年的飞逝,我曾说过要放开他,但再一次认出他时,一切还是一样。
我终于明白,有些时候说的话和做的事并不能符合。
想要的,就是想要。想放手的,也不一定真能放开。
……原来我根本未曾忘记那人。
——而那时,陨魅的独立战争,已至高 潮。
(END?硝烟弥漫)
61 真实梦境
“……唔。”
头好晕……像在海上乘了好几天快艇一样,昏昏沉沉的。
我睁开朦胧的眼,神志不清地吸吸鼻子,空气里好像有一股奇怪的麝香。
“殿下……”——有人在说话,语音带着一丝甜腻。
呕……
胸口似乎有什么搁着,要吐了……
我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俯卧在两块临近的木桩上。……不对,仔细看看的话,应该是……高处的房梁。
啊,对了,我刚才用时空灼华穿越了……
“……”
这里是哪里?
我疑惑地转转僵硬的脑袋,发现自己正呆在一个偌大的房间……上(?),成梁上君子了哎……我该怎么下去啊?= _=|||……
拉拉自己几近漂白的灰发,我无力地叹了口气。
“走开。”熟悉的声音、天籁般的旋律仿佛还在耳边。
错觉?呃,不是想那个的时候,现在是什么年代??
我定了定神,往下望去。
房内装饰精致又不繁复,古典却又舒适。宽阔的空间给人一种自由的感觉。
我从梁上坐起身,酸痛已久的四肢很快被血液的快速流动冲得麻软,害我差点直接掉下去,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我甩了甩脑袋,勉强自己清醒些。
“您,不觉得热么?”殿内的少年一头灰色的短发,身上只着一层薄纱,青涩的曲线隐约可见。他抬起一条雪白的腿,小心地跨到床上。
说不清自己的运气到底是顺还是背,反正我扑的这两根梁就在床的正上方,虽然相隔绝不算近,但只消床上的人稍微注意一下,定会被发现。
= =|||……我可没想干偷窥一类的事啊,还头晕着呢……不过降落问题似乎可以解决了……
我才在想东想西,却忽然呆住。
床上那个靠坐的人,不是攻玉又是谁?!
他微微喘着气,仿佛有些不适似的眯起了那双精致的眸子。
少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似曾相识的笑容,姿态优美地爬到身边,“呐,攻玉,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听你的……”他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舔自己的嘴唇。
我捂住嘴,觉得浑身说不出的不适,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攻玉微微蹙眉,敞开的衣领内本是莹白的肌肤有些不正常的晕红——让人呼吸停滞的景色。一头丝绸般的黑发优雅地置在床上,白色的床单衬着他的容色,美得不可收拾,可他的眼神却冷然得一如神祗般不容亵渎。
呵,他说不要我了,所以那么快就找了别人?
啊啊啊,我该高兴才是,不被他关注也就不会被束缚,那多好!
那个少年凑近攻玉的脸,轻笑着伸手掀开薄薄的被子。
……
我为什么穿到他身边来了?为什么……一回来,就得看到这种场景?难道我穿越的时候满脑子是攻玉么?我应该想着桃夭才对,为什么要想他啊!
“啊!”少年尖叫一声,粗糙的冰刃有如锋利的狼爪,浑然没有征兆地腾空形成,直指他的下颚!
他惊吓地仰起头,动也不敢动。
我这才发现,……那个人……长得很像我……
我忍不住鸡皮疙瘩,晕眩更甚。
“千仓,你胆子倒大,可我不喜欢话说两遍。”攻玉气息不稳地侧过脸,冷然地一笑,“滚。”
“可是……可殿下你不近女色,难道不是喜欢男人么?”那少年嘟囔了几句,眼神在他身上来回兜转,似乎很不甘心。“我喜欢殿下很久了……!”
攻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周围的温度顿时骤降。
那叫千仓的少年浑身一颤,缓缓地退开了些,“好……你别后悔……”他苍白着脸爬下床,迟疑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攻玉仰躺到床上,闭着眼搭住微微荧光的烙印,气息不稳地一笑。
似乎……是千仓一意孤行?
空气里弥漫的麝香让人有种怪异的烦躁。
“自己了断,还是被我杀死?”他缓了几口气,才吐出一句冷冷的话。
呃?
我看看从门口跑出去的千仓。
……攻玉在跟谁说话?
——空气里一瞬间静默。
身上缓缓爬过一阵冰凉,我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水链卷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房梁上拉扯下来!
“嗯!”闷哼一声,摔倒在床上,即使是柔软的床,也差点把我鼻梁撞断……好痛。
几个翻天覆地地旋转,我被人卡住了脖子,冰凉的刺痛感抵在我的左胸。
……啊,不知流血了没。
“别,我投降!”我将手摊到耳边。
腰间的水链让我冷得微微发抖。
脖子上收紧的手指有些松动,胸口的那斯凉意竟一霎那间化为白雾。
——时间仿佛停止流动。
我心思如麻,许久,眼前的乱发才被他轻轻地拨开。
他的手指有些灼热,和往常的冰凉不同的热度。
“仓央?”他精致的眼有些迷蒙,仿佛是最上乘的水润晶体。
啊,他认出我了……
他焦距微变,烫到似的松开手指,却又无奈地勾起嘴角,仿佛在说服自己一样,“这是梦……”
腰上的链子很快消失,他握着剔透的冰刃,轻轻割开我身上的旧衣。
“你……?!”我一惊,刚想动,却被刃锋刺到,有些流血,“攻玉,你说了……你说过……”说了要放我走的。
“嘘。”他修长的手指,点住我的唇,笑得优雅无双,“既然是梦,就别说我不爱听的话。”
那双眸子对我的影响太大。我不知所措地颤抖,头晕目眩,一时竟不能动弹。
冰刃挑去我上身的衣物,我觉得有些凉意。
他微凉的唇拂过我的眼帘,手指轻触我的颈项,仿佛在为刚才的行为道歉。
我满脸通红,闻久了房里的麝香,我觉得身上有些怪异起来。
这种香味……
我微微张望,就看到了一个水晶高脚台,原型的封闭球形中,一个蜡烛缓缓燃烧出红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