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到晚上十点,他说要下线,我说:“你帮我冲根杖吧。”
我拉他到仓库,从我那一堆垃圾的仓库里翻出一根“毒蛇之吻”,这根杖是很早以前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买的,当时买时已经是五百万游戏币的价格,现在可能更贵了,其实我现在还不能拿,因为等级限制是40级,所以也就成了我这仓库的“镇仓之宝”
我交易给他然后给了他一百万游戏币:“帮我冲到+6,追火伤,行吗?”
他说:“没问题。”但是却拒绝了我的交易,“上+6很容易,一张火卷也不过十五万游戏币,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我笑笑,再交易,给了他十五万。
他下线前说:“明天给你杖。”
我打出好字的时候,他已经下了。
十点,对我来说还太早,所以我没下线,那次资料我是白拿回来了……
随便走着,我又来到毕安拿村后的那个山坡上,远远看到有个人坐在那里,当我看到有人的时候心里一震,但很快我就知道那并不是他,而是冰玫瑰。
冰玫瑰穿着乳白色的水晶法师服,坐在地上,手里的火杖焰花摇曳……他坐的地方跟当初零度的水坐的地方几乎完全一致。
14 离去的冰玫瑰
“好啊!”我朝他打招呼。
他过了很一会儿才回复:“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一怔,还没回答,他飞快的发过来一句:“兰兰带你来的?”这句带着浓浓醋意的话让我不禁有些好笑,说真的,我跟他之间这么许多年,除了烈煊以外,还从来没有谁能在当中造成任何感情上的影响,我都早已忘了吃醋是什么滋味了。
“不是……”我如实回他,“我只是恰巧在这里遇到过她,而且那时候她是我们团的祭司。”
“哦。”他回了一个字,停了一会儿又说:“你练级也太慢了。”
我一愣,看自己人物身上的厚布法师袍,笑了:“是啊,没办法,我是团里的保姆,小号都叫我带。”
“你是好人。”他说。
我看着屏幕笑,这人几岁?孩子似的天真,人家说什么都信么?
一边想一边随手打了个:“呵呵!”
“我以前常带兰兰到这里来看日出……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他站起来交易我。
交易框里是一根最低级的木杖,但是却冲到了+7并且追了火伤,显然是他手里的那一根……我愣了一下,我原本以为那是一根相当高级的“长者”法杖,由于“长者”的样子跟木杖一模一样,所以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怎么想也没想到一个五十多级的法师手里拿的居然是根这么差的杖,而且……将木杖这种只配丢给NPC商人的杖冲到+7,还追了火卷,说明这人不是吃饱太撑就是太有钱了……
我点了拒绝交易,他发过来一句话:“这是兰兰送给我的,你帮我还给她吧。”
再次交易,我点了接受,心里还是莫名的酸了起来……
冰玫瑰继续在打字:“她总是喜欢烧炉子,运气又不好,老是爆得一穷二白,你劝劝她,以后少烧了,喜欢什么赚了钱买吧。这根杖是她的第一件试验成品,当时她得意了好几天,天天拿在手里玩,冒充火法……”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跳舞兰的时候,他手中拿的似乎就是一根火杖,就是这根么?
“冒充火法?她不是火法?”我记起她当时似乎一直只用初级的小火球打怪,我原本以为是为了省蓝……
他回答:“她一直是冰法,她说她喜欢冰,喜欢冬天,喜欢寒冷的东西……呵呵!真是个怪姑娘!”
我看着屏幕上这句话,忽然眼前一片模糊……
这一生,我喜欢火,喜欢夏天,喜欢温暖火热的东西;你喜欢冰,喜欢冬天,喜欢寒冷的东西,冥冥中你也在找我,是么?
“我要下了,以后可能不会再上了……既然这里不再有兰,那也没有必要有玫瑰了,再见。”他说。
他不会也删号吧?!我连忙打字:“你要删号?”
他的人物愣了一会儿,发过来说:“呵呵,我没有兰兰那样的魄力,毕竟这个号我花了不少心血,只是不会再开这个游戏罢了。”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打字:“冰,其实零度的水,是不会结冰的。”
我见他还没下线,飞快的打过去一段话:“零度的水,不结冰,但是严寒无比,有个词可以形容,叫:寒凛。”
从那以后,我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见到冰玫瑰这个人物出现在游戏里。
那根木火杖我并没有还给萧狩,它一直放在我的仓库里,直到骑士封服……
第二天,萧狩没上线……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一直没有上线。
后来蚊子告诉我们,他去了广东。
过了大约一周,一天晚上,他上线,密我:“烈火,不好意思,我在毕村,来拿你的杖!”
我回到毕村,就见他的浪人号站在仓库边,走近,他交易了我,将“毒蛇之吻”给我,然后说:“快点升到40级吧!呵呵”接着又说,“真是对不起,现在才把杖给你。”
我说:“没关系,谢谢。”
他说:“我去了广东。”
“去见女朋友?”我问。
“嗯。”他回答。
“见到了?”
“嗯。”
“玩得开心吗?”
“呵呵!”他笑。
我看着屏幕上那两个代表笑容的字,仿佛可以看到他弯着眉眼,勾着笑唇的样子……可我从来不曾试过在想他的笑容的时候如此心疼。
“祝你们幸福。”我把这五个字打了一遍又一遍,删了一遍又一遍,手一抖发了出去,心里说不出的后悔,我为什么要去祝他跟别人幸福?!
而他说:“谢谢!”
“你说我去勾搭他,有几成把握?”后来我问寒焰。
他看了我一眼,奚落我说:“你不是说你不勾搭直男么?”
我说:“既然他能起出零度的水,这样的名字,我就当他在找我好了,以前说的话不算,我要勾搭他。”我决定了。
寒焰看着我,忽然很认真地说:“卫奇,我那天说的话是当真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笑:“你会找到郁言的。”说完我伸手揉他的头,就象他还是只小狐狸一样。
他往后一仰,避开我的手,慢慢说道:“要是他不接受你的话,跟我回空苍好么?”
我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说:“好,回到空苍,归位回去做我的天星。”也许孤零零的挑着天灯才最适合我这种人吧?偶尔我会这么想。
这个世界里没有神话,宇宙是用来探索而不是用来崇敬的,神仙是用来恶搞YY的而不是用来供奉的,历史是用来戏说的而不用来追思的,我没有妄想症,可我在这世上一直都没有归属感,没有家的感觉。
对于我的回答寒焰似乎挺失望,叹了口气,回他房里继续去玩他的游戏去了,我忽然想起,这小子一直白吃白住我的,这样不是一回事啊……
公司里的事渐渐步入正规,一个多月下来,基本上也达到审美疲劳了,所以那票同人女们也就渐渐平息了对我的品头论足。
我原本以为满喜经过上次的事以后一定会很生气,进而跟我绝交,但是没想到,她居然只生了两天闷气,然后又开始跟前跟后,比以前更殷勤了……
“小奇,你是不是跟张总吵架了?”那天之后,她曾这样问过我。
当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张斌哲这几天来在公司里大发脾气,见人就骂,其中以我为最,刚进策划部我肯定有很多不明白,不论是去问他问题还是开会的时候讨论,只要他拿到一点小毛病就能冷不丁说两句刺话,我都听麻木了。
“没有,我刚接手,做得不好被上司骂很正常。”我随意说。
满喜皱眉头:“可我怎么老觉得他针对你啊?不行,我要去跟总裁说!不能这样欺负新人!”
我叹气:“小姐,我不是新人了,我进公司一年多了。”跟总裁说?哈!邵良武会开怀大笑!
“可是做策划你是新人哪!”这位小姐一脸恨世间不平事,仗义行侠的表情,让我忽然想起了青丫头……呵呵!不会是她的转世吧??这样想的时候心情忽然很好,笑了起来,她愣着看我然后说:“你傻笑什么?”
我说:“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孩子,跟你很像。”
她眼一亮,很兴奋的样子:“真的?!她多大?在哪里?QQ号……”
我叹气:“她不在这个世界上。”就算在空苍世界上她也早已是千古人物了,何况是在这个世界?
满喜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眼一亮,神情了然的拍了拍我的肩说:“我了解,你不要太难过了~~小奇,我们策划部全体同人都会支持你滴!”说完飞快的回到她的小格子间……
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关于我是因为初恋女友的死,悲伤过度而变成同性恋的BG转BL故事就在公司最深处的小小办公圈里传开了。从那以后,那六个女孩子都用一种哀怜的眼神看我……
15 亮子
十?一长假,我的安排很简单,看望爷爷奶奶,然后在家里玩游戏。
十月一日那天我大清早把寒焰从被子里挖起来,他很配合,我发现他在早上刚起床的那一个小时里会特别温顺。
下了地铁,郊区的晨风一吹,他开始清醒,然后开始抱怨:“你自己回去得啦!我还答应了血哥哥他们上午去刷石头呢!”
我敲他的头:“差不多一点!玩游戏玩得傻了你?!回去见长辈是应该的!”
他嘟哝:“又不是我的……”
我瞪他:“我是你爹,我的长辈更是你的长辈了!”这句话一说,他突然怒了。
“别老拿这句话来压我!叫了你一句爹就让你得色了两辈子,够了!这辈子你是你,我是我!”他狠狠地说道。
我停下来看他,然后我说:“寒焰,这话是你说的?”
他眼红红的看着我,象极了小时候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开口说的话却是另一番样子:“是!我这辈子最后悔就是叫你一声爹!你看看你哪里有当我爹的样子?小细胳膊小细腿,一脸等着让人上的样子……”
我伸手往他肚子上捣了一拳,气死我了!上辈子白疼他了!打完,我转身就走,他抱着肚子在我身后追,一边追一边叫:“我错了,等等我……卫奇……”
我没理他,很快把他丢在身后,转过一个街口,他的声音和身影便消失了。
我到了爷爷家楼下,按下门铃告诉爷爷说我到了,过了一会儿门锁打开,我上楼,房门开着,还没进去就看到寒焰坐在客厅的凳子上一脸得意的表情……
“姑奶奶,表哥到了!”他很快乐的朝厨房喊。
我叹气,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爷爷坐在他的摇椅上对着我笑骂:“你们几岁了?还玩这种追追打打的游戏?”
我扯着笑脸,眼看着寒焰,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而他笑着说:“是我说要跟表哥比谁跑得快,没想到我是拼命的跑,他居然自己慢慢在后面逛过来,真坏哦~~”
他故意说得俏皮,逗得我家老爷爷哈哈直笑,看来他并不想在爷爷面前跟我撕破脸,我也很给面子的不再跟他计较,陪着奶奶在厨房摘了摘菜,就听见放在客厅里的手机乱叫。
我跑出去一看,是张斌哲的号码,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看了一眼寒焰,他正巧看向我,于是我立刻按了接听……
我习惯性的“喂”字还没出口,就听见他在那端说:“亮子死了。”
我说:“不可能!”
他冷冰冰,硬梆梆的重复了一遍:“于亮死了。”
我没有见到亮子最后一面,不过我猜他也不会想见我……
跟张斌哲在一起之前,他一直是我的伴儿,那时候我们还是学生,在学校漫画社,他长得秀气,有点象个女孩子,经常被女生拉着跟我搭配做暧昧动作来YY,久了也就在一起了,我跟了张斌哲之后就跟他分了手,他没什么太大反应,毕业后我们失去了联系。
从太平间出来后我们去亮子的住处收拾他的遗物,房间里还飘着淡淡的煤气味,以前我告诉他说死于煤气中毒的人死状很漂亮,而且面带笑容,于是他就真的这么笑着去了。
刚进门,身后一声响,张斌哲将门关上,然后迎面一拳打在我脸上,我仰头就倒了下去,看着他又是一拳过来,我抬起腿往他小腿上蹬了一脚,他往下面一栽,我抓住他头发往边上的沙发上一带,他嚎了一声,整个人摔进沙发里,我捂着鼻子站起来,看了一眼,手上全是红色,鼻子出血了。
“你疯了?!”我吼。
张斌哲瞪着我,象看着什么要命的仇人似的,狠狠的说:“我就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卫奇!你这个祸害!亮子死了,你终于把他逼死了!你满意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吧?啊?!”
莫名其妙!我看着他:“亮子要是想为我死,早就该死了!都几年了?他自杀你算在我头上?!你有没有逻辑性?!”反复抹着鼻腔里流出来的血,我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止住,从里面出来,他还傻傻的坐在沙发里。
我端详着亮子生前住的地方,分别以后我们再没见过面,这是我第一次到他住的地方来,小小的公寓,一室一厅,收拾得非常干净,他是个有洁癖的人,桌子上放着一个扑倒的相架,我翻过来看,是一张cosplay的照片,扮演的是《X战记》里皇昂流跟司狼神威,照片里两个男孩一个笑着淡漠,一个神情尴尬而倔强,照片中间有一条明显的被撕开过的痕迹,这条丑陋的裂痕将两个人分成两半,即使粘起来也无法再度自然的在一起。
他的卧室门开着,可以看到墙上挂满了相框,里面全都是男人,各种各样的,都相当帅气,我才想起在校友录上看到过,他做了摄影师,照片里每个男人都是从归完美的角度配合各种灯光拍摄出来的,有些是独照,有些是两人,甚至十多人的组合造型……
“他爸妈知道他跟男人搞,跟他脱离了亲子关系,后来他跟他的男人分了手,喝醉酒,开煤气,然后闻着煤气写遗书……小奇,亮子说他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可那人却不要他!小奇,你说那人是谁?”张斌哲看着我,笑着问,他的笑容真难看,难看极了。“我要是不结婚,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他这样。”
“亮子是个傻瓜,他爱的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他爱,至于你……哲,你比他坚强得多,也聪明得多,好好过下去吧,艾玛人不错,真的。”我拿起桌上的相架,取出里面的照片打着了打火机,火光中那道裂痕似乎不是很明显了,但愿那个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倔强男孩能收到……我想。
从亮子家出来,天阴沉沉的,我打车回家的路上就开始下雨了。
那是那个夏季最后一场雨,下得非常大,路上堵车堵得一塌糊涂,等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隐隐有雷声混在雨声中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