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林籽嘉,我是不是很法西斯?”
早知道他就不会轻易放过我,林籽嘉深深吸一口气。“对,很法西斯。非常法西斯。”
叶越寒眼睛冒出火光,“林籽嘉,你在白市长和董事长面前喊的什么打倒我打倒资本主义打倒什么法西斯我姑且和你不论,呆会我再和你算总账!说吧。那个白市长到底给你说了什么?听说你成功的又勾搭上了一位真正的成功人士,他还给你一张巨额支票,对不对?”
籽嘉闭闭眼睛。没想到,连个叶越寒也会相信只有脑袋秀逗的人才胡扯得出来的枝枝叶叶细枝末节。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我就承认好了。反正总归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我又何须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呢。
“是。他不仅给了我一大笔钱,还说无论什么时候,我有什么需要,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帼在林籽嘉脸颊上。把籽嘉心里掩藏的火焰熊熊点着了。耳边是叶越寒咬牙切齿的声音,“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人尽可夫的大烂人!我看错你了!”
籽嘉站起来,顺手从桌边抓起一杯白水,“砰”一声悉数倒在那家伙雪白挺括的衬衣上,“谢谢总经理曾高看我。我是人尽可夫,不过,叶总经理,我祝你这个公司门可罗雀,我林籽嘉他妈的不在你这个法西斯手下受压榨了!”
说完,站起身,拍拍溅在手上的水滴,在公司食堂上上下下几千双呆若木鸡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离开了。
第 8 章
叶矜寒急急火火去找他哥,见越寒站在办公室的窗边,背着手面对着落地窗,手指夹着香烟,眸子悠远而深邃,仿佛想看清楚都市光怪迷离的冰冷楼房里究竟都容纳着怎么样的人间悲喜冷暖一般。
“哥,我想和你谈谈籽嘉的事情。”
“谈他的事情,免了,我不想听。”
“哥,你明明知道,籽嘉需要这份工作。”
“是他找你来向我说情对吗?”越寒冷淡说道。
“你明明知道那家伙只会死鸭子嘴硬,撑死也不会向人求饶的主。”
越寒心里一根弦绷紧了些,嘴边带着一抹讥讽,“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是他说不做的,难道还要我去求他?让我再低三下四对他跪下来说求求你,我不虐待你了,再也不对你法西斯了,再也不对你玩资本主义那一套了,求你回来好不好?要我这样,我办不到!”
矜寒只好说,“好好好,我打电话和这个笨蛋谈一谈,给他一个台阶下,哥,你只要什么都不说,就OK了,好不?”
他见越寒不置可否,立马拨了林籽嘉的手机,手机那边传来稚气的“两只老虎”铃声,矜寒不由嘀咕一声,“多大的人了。”等他把这么幼稚的铃声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才有声音传来,“喂,哪位?”
不是林籽嘉的声音。
“我找籽嘉。”矜寒耐着性子说。
“籽嘉不能接电话!”对方莽莽撞撞不耐说。
“为什么?”
“他失忆了!”
“失忆?什么乱七八糟的?又不是在演电影?”
对方“嗯”了一声,“他现在真的不能接电话。因为林籽嘉出了一点小小状况,现在呆在医院里。因为伤了头部,所以大夫正在对他进行询问在。”
矜寒连声问现在他人在哪里,对方极其不情愿地回复说是市立第八医院。矜寒“砰”关了手机,跳起来就准备走,他哥跟在他屁股后头,脸色苍白。随着他到了车库,越寒抢先发动了自己车,过了一会儿又熄了引擎,对矜寒说“你来吧。”
矜寒同时已经注意到越寒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发抖,越寒人爬到副驾驶这边。一言不发。矜寒启动了车子,一路上狂奔而去。到了第八医院,又打了电话过去问刚才那个小伙子籽嘉在哪个病房。等到了820病房,推开那扇门,俩兄弟就看见林籽嘉正坐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身上穿着淡蓝色素净条纹的病员服,头上裹着白色绷带,正在笑眯眯吃苹果。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个子敦实的小伙子和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除了林籽嘉外,两人都眉头深锁。
看见叶氏俩兄弟进来,体型敦实的小伙子过来主动和他们打招呼,矜寒听出是方才电话里的男声,友好地自我介绍一下,小伙子恍然大悟,热情地说,“常听我家籽嘉说起你,说你又是他同学,又是他的上司,对他又照顾,完全不像那个什么倒霉的总经理,人又刻薄,又凶又法西斯的。多谢你哦。我叫王小贝,你们就叫我小贝好了,呵呵呵呵。”
小贝只顾说话,完全忽略了矜寒后面那个黑了整张面的包公脸。
经过小贝的一番解说,他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林籽嘉弟弟米嘉有个病友,小贝解释道,也就是另一个孤独症的小孩子妈妈找籽嘉帮忙找房子,想和儿子出去单过,她老公早就以为老婆是外面有人了才铁了心不和他过。籽嘉帮着找了一个一室一厅带厨房和卫生间的老房子,不在市中心,但离中心地段不算远,价格也合理,房子被房东拾掇得倒是干干净净,朝向也好,坐北朝南。籽嘉觉得房子还不错,于是上午陪吴娜,也就是米嘉小病友的妈妈看了房子,回来时候正好是中午,就请吴娜吃了一碗香喷喷的炸酱面。谁知道在面店正低头吃着面的时候,吴娜这个老公就从天而降,一块砖头朝籽嘉砸过来。籽嘉本来可以躲的开,但下意识扑过去推了吴娜一把,说了声快跑!然后就中弹光荣倒下了。
矜寒和越寒听医生问,“好了,现在你在和我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籽嘉求援的目光看向小贝,“我想不起来了,等等,我姓什么可以提示我一下下吗?”
小贝动了恻隐之心,偷偷瞧一眼面色阴沉的医生,“姓林,拜托,快想起来你是谁吧?”
“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叫林肯,亚伯拉罕?林肯 ,美国第十六届总统,对不对,对不对?”籽嘉手里扬着被他啃了大半边的苹果,使劲握着脸色寒森森龇牙咧嘴的医生手摇来摇去,小模样居然还挺得意。
“轰!”这回医生眼睛一翻,差点没昏死过去,站在这活的好生生还时时不忘啃一口苹果的林肯先生病榻边,没好气地说,“您错了,您倒不是亚伯拉罕?林肯先生,你只是那个被树上苹果掉下来砸了脑袋顺便发现了什么鬼定律的科学家而已。”
籽嘉瞪大眼睛,“咦,牛顿,我是牛顿?我没听说牛顿姓林啊?”
“你以前大名是叫牛顿,不过先生自从您发明了牛顿定律后,就一直在那个光荣的苹果树下等着被另一个能砸中您生命另一次辉煌的苹果垂青,但是,很不幸,你这次只是被个硕大体格的苹果砸晕了,所以您就穿越了。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牛顿已经故去了。您现在的中文名字呢,叫林籽嘉,洋文名呢,叫NI-NIU-BE !您就在这儿慢慢想吧,等想起来我再来。”
这饶舌且刻薄的医生悻悻然抱着病历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来林籽嘉这回病得不轻。
“这里的医疗设施太差了,我看要转一家好一点的。”矜寒说。越寒注意到埋头啃苹果的小子手上动作滞了一下。
“对,我看要转最好的医院,市中心医院条件不错,医生我也相熟。”
不要!林籽嘉心里哀鸣一声。我只是想给你们开个小小玩笑而已嘛。
“费用谁出?”现实的问题还是要考虑的,小贝带着一息尚存的清醒问道。
“我先垫着,以后从那个家伙工资里一个月一个月的扣!”
“不要!”籽嘉像被谁踩了一下尾巴似的惊叫起来,“我不是都辞职了吗?”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双眸子狠狠盯着顿时醒觉自己已经露馅的籽嘉。
过了好一会儿,越寒对弟弟和小贝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他说。”
“失忆未遂的林籽嘉先生,能不能谈谈你想失忆的动机?”
籽嘉丢了苹果核,犯错地把脑袋“哧溜”埋在被单里。越寒不客气拽开蒙在他身上的遮羞布。把籽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需要工作。”
“嗯,继续说。”
“可无论怎么找,只要我一递上我的资料,人家就说no。”
“嗯哼。因为你只高中学历。对吧,很挫败吧。”
“对!所以,我需要学习,可是目前我先得赚钱,所以。”
“所以,你就想先失忆了,再回我们公司,对吧?”
籽嘉大眼睛清澈澈无辜看着越寒。
越寒叹口气,“别用你该死的眼睛看着我。也许,该失忆的人是我!”
“我有一个建议,我可以供你读书,可以给你弟弟提供最好的治疗。”
籽嘉深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你,NI-NIU-BE先生,抽出一生里的短短一年时间,陪陪我。”
“陪你,理由?”籽嘉言简意赅说。“叶越寒,我不认为你喜欢我。”
“我个人认为这和喜欢无关。这些年,我一直在困惑着。一直不敢面对感情的事,因为。”他有些难以启口的惭愧。“我需要面对自己,需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恋,也许,你能帮助我。”
籽嘉怔住了。曾经他也偷偷摸摸在心里幻想过有朝一日和越寒哥快快乐乐一起生活的甜蜜情景,可是拜托,不要这样吧,我不要成这个家伙的性向测定仪,我不要不要以这样的姿态和境况这样尴尬的面对越寒哥!
不可以!
第 9 章
林籽嘉听见那个家伙突如其来的要求后几乎下意识说了声,“我才不要。”说的是那么斩钉截铁,原以为提出要求的人听到他的拒绝后会立马暴跳如雷,又或者会拂袖而去。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叶越寒只是平平静静点点头,好像算准了他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好吧,那你考虑考虑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头脑里乱哄哄理不清任何头绪的林籽嘉一个人在病房胡思乱想。
所幸的是籽嘉没费多大功夫思量,就被王小贝打断了,他端着一保温桶,盛着他妈做的饭菜进门。林籽嘉是那种一见好吃好喝的立马就眉开眼笑什么愁啊什么怅啊都丢到九霄云外的小主子,王小贝坐在他床边乐呵呵看他吃,不停叫他慢点吃,别噎着,看籽嘉吃得一脸狼狈,小贝说,“喂,先头,看到的那个你的经理上司,对你挺好的嘛,会不会对你有意思?”
“扑哧!”一大口饭卡在籽嘉喉咙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他吞咽半天,才算把那差点把他噎死的始作俑者顺下去,他没好气说,“瞎说什么呢。人家好好的,不是同性恋。”
“那你是不是喜欢他?”
“妈的,瞎猜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小贝嬉皮笑脸说,“其实我挺好奇的,就是一问,你也别急嘛。其实我看见一本书里写的,觉得茅塞顿开。那书说啊,爱情有时候无关性别。无关年代。无关年龄。只是,我突然发现爱上了一个人。对吧?籽嘉?你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才认定自己是同性恋的,对吧?”
“我他妈真后悔告诉你我是同性恋,你小子再胡说八道我就跟你急!”
“嗨,怎么,生气了?别生气别生气,我真的是因为很欣赏勇敢的对我坦白你是gay才把你当哥们的。要是你不信我,这样,我打个赌,赌那个叫什么叶矜寒的喜欢你,怎么,敢不敢赌?”
籽嘉胃口全无,一筷子伸到这讨厌家伙眼前想戳他,小贝手指把筷子夹住,两人拉拉扯扯中嬉闹着,突然,门被推开,一个脸拉的比喜马拉雅山的海拔还要长的人黑着脸进来,后面跟在一个帮着他提着公文包和手提电脑的人。那人在籽嘉床边的桌边坐下,提公文包的人立马在病房忙开了。须臾,林籽嘉的房间被就地改造成了某人的小型办公室。
王小贝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拽拽林籽嘉的病员服宽松衣袖,小声问,“这不是刚才那个跟着你经理屁股后面的跟班吗,他怎么了?”
林籽嘉小声说,“不是跟班,是我们总经理。”
小贝顿时被自己口水呛着了,没有说话。
总经理冷冷看着王小贝。
王小贝莫名看着总经理。
总经理眼神凄厉,能杀死一千匹马,一千个王小贝。外带碾死一万只苍蝇。
“卡!”籽嘉伸出手中筷子夹死了空中飞舞的一只绿头苍蝇。
王小贝眼神迷茫,眼睛眨巴眨巴,一会儿,就在总经理酷毙了的眼光下卷起袖子,抡着手臂,大喊一声,“我走了,籽嘉,这个人走了后,你再打我电话。”
“砰砰”两声,门被狠狠关上了。隔墙有耳,外面还传来王小贝愤愤不平的声音,“操!不就是个总经理吗?什么~了~不起~”
林籽嘉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总经理目无表情望着他。他满目苍凉看着墙上的钟。秒针一格一格爬,爬六十下才够一分钟。爬三千六百下才够一个钟头。他真想爬上去把时针直接拨到晚上。他也好名正言顺窝在被单下睡大觉。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我好看吗?”实在无话可说。为了打破沉默说出第一句话就令到籽嘉十分的后悔。真是,这句台词好老套。
“不好看。只是现在我暂时想不出什么事可做。”
两人一时间无话。林籽嘉决定闭目养神,叶越寒继续用凌厉的目光审查他。
“你不用上班了吗?”
“这几天我陪你,顺便办公。”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为什么陪我?我不懂。”
“我考虑过了,既然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呆上一年,我何不早点行使我的权利?”说的人振振有词。一时间倒把籽嘉说愣了。
顿时,林籽嘉脑子一片空白,他哭丧着脸说,“可是我可没有做这方面的打算啊?”
“那你最好早点做这方面的打算。”他很冷静。
“为什么?”
“是你林籽嘉先招惹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早结婚了,孩子说不定都有好几个了。”籽嘉觉得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可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计划生育你懂不懂?”籽嘉发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嗤,说这些没用了。过往亦。往事如风。你既然招惹到我了,就不能始乱终弃,不能半途而废。或许我们走走看,也许相处会不错也未可而知啊!”他扳着指头对籽嘉还算耐心地说。
“铃铃”,手机铃声响起,面前的无赖终于放过了脑袋被绕得很晕的籽嘉,接了手机,放下手机后又在电脑面前埋头忙忙碌碌起来。
很快,籽嘉彻底明白什么叫陪他,顺便办公。一个小时内,那家伙接了十多个电话,瞬息万变之间之,裁决了不知道多少小公司的生死。扭转了不知道多少人前途命运。
八年来,籽嘉简直尝尽了做小人物的悲哀凄楚。看见那家伙足不出户轻飘飘指点江山,不禁心里愤愤。
“林籽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终于,口口声声说陪他,却无时无刻不在骚扰着他的人向他发出了询问。
“我是病人,需要安静。”林籽嘉终于找到了强有力的理由。